第2节
鸢飞景明 作者:柳惜过
正文 第2节
鸢飞景明 作者:柳惜过
第2节
“来了?锐文也到门口了。”霍致远放下手中的茶杯,朝他们点了点头。
大家都是老熟人,没有必要客套,何飞鸢挑了挑眉,坐下戏道:“那么赶都还能在‘明雅’订在位子,我猜就是霍保姆的手笔了。”
霍致远一边给他们两人倒了茶,一边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何飞鸢,说道:“你何必笑话我,何二少的名头也是很响亮的,你看看,连大名鼎鼎的摄影师都能请来撑场。”
“……律师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能言善辩。”十分惯常的又被反将一军,在这上面何飞鸢似乎从未赢过霍致远,霍致远这个金牌律师嘴巴确实特别厉害,白得都能说成黑的,区区转移话题,调转枪口简直是小意思。端起茶杯喝茶,斜眼瞧见坐在身侧的傅景明盯着他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何飞鸢顿觉杯中香茗难以下咽,遂放下茶杯,干巴巴的问霍致远:“安锐文搞这么神秘兮兮的是爆什么大料?能不能透点消息听听。”
哪知霍致远竟也摇头:“他连我也没说。”
傅景明在旁悠悠的插嘴道:“也许是带女朋友见家长的意思。”
此话一出,霍致远虽神色如常,但室内整个气压都低了下去,何飞鸢冲傅景明翻白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幸好门口有了动静,何飞鸢抬眼看去,正是安锐文推门进来,他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呼。但是下一秒,眼睛定格在了安锐文后边的那位美女身上——我去,不会真的被傅景明那个乌鸦嘴说中了吧?!
安锐文带来的女孩子说是美女确实不为过,长相美而不妖,举止落落大方,以何飞鸢极端挑剔的眼光来看,可以打个90分。
“这是我的,嘿嘿,女朋友叶嘉丽。”安锐文今晚的笑容闪闪发亮,还未落座便兴致勃勃的介绍开来。
宛如一记重磅炸弹,氛围不可避免的冷冻了片刻,幸好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很快又转换成交际模式,互相介绍认识。
细聊之下,才知道叶嘉丽是安锐文的师姐,现在两个人在同一个警署,严格说来叶嘉丽还是安锐文的上司。这让何飞鸢对叶嘉丽的印象分又加了几分,毕竟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很少愿意从事如此高危而又吃力不讨好的职业。
叶嘉丽个性爽朗,也是个能说会道的,跟在场三个职业不同的人都能聊上几句,态度落落大方,很难让人讨厌。何飞鸢留意到她很注意安锐文,以往在安锐文身边做保姆的都是霍致远,现在俨然是换成了叶嘉丽。从他们二人的亲密程度看来,估计已经交往有一段时间了。
何飞鸢如此想着,一边瞄了眼全程面无表情的霍致远,大发慈悲的帮他问出了口:“你们认识多久了?”
安锐文与叶嘉丽闻言相视一笑,安锐文还特别认真的掰着手指算了算:“已经认识四年零五个月啦!”
傅景明搭腔道:“校园恋?很浪漫啊。”
安锐文傻傻的笑了笑,忽然意识到自己露馅了,连忙瞅了眼霍致远,果然!对方直直的看了过来,震得他不由往后缩了缩,神色颇为委屈:“大哥,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你平时要求严格,我担心被你知道,会教训我不务正业,所以就一直拖着没说……”
何飞鸢暗自腹诽,你霍大哥不会教训你,他只会把你的恋爱苗头一把掐断在摇篮里。
好在霍致远闷骚惯了,平日宠爱的弟弟现在突然交了女朋友,他除了话更少了一些之外,反应还算绅士:“说什么呢,我只是惊讶原来你已经长大了。”
“得了,你是他大哥,又不是他爸爸,这感叹还是少一些吧。”何飞鸢实在是见不惯他像宝贝似的呵护安锐文。
“站着说话不腰疼,改天你家何子仪带男朋友上门,看你感叹多不多。”霍致远勾了勾唇,话说出口一招必杀。
傅景明慢条斯理的在旁接腔:“飞鸢一向喜欢跟人抬杠,不用太较真,他就是脾气犯了。”
何飞鸢的眼角抽了抽,干脆闭嘴吃菜。
一顿饭吃得暗潮汹涌,霍致远的弟控情怀,何飞鸢的初恋情结,傅景明的不甘示弱,环环相扣,都快演成一部戏了,幸亏安锐文这对小情侣没什么心眼,最终饭局还算完美收场,没给叶嘉丽小姐造成不必要的困扰。
作者有话要说: 龟速向前进,包涵包涵_
☆、07
经过安锐文的那一场饭局,连日来的各种“惊喜”令何飞鸢身心俱疲,决定将度假计划提前。虽然郑东刚接手家里的生意,估计是走不开的,但多年死党,加上郑东为人厚道,实在是居家必备友人,所以他还是先找对方问了一下行程。非常遗憾的是,郑东无法赴约。
正巧前段时间林江天邀他到城游玩,城是世界有名的赌城,是个纸醉金迷的度假之地,每天都有盛大的嘉年华,确实不失为一个放松的好地方。何飞鸢想了想,也的确挺长时间没见林江天那个坏家伙了,于是当晚就跟林江天打了声招呼,对方显然比他更要兴奋,一听他要到城,二话不说马上给他订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
就这样,何飞鸢隔天清早就出现在了城的机场,而林江天作为东道主,更是早早就出动家里的豪车队伍像个土豪一样前去接机。
男人嘛,大部分都是闷骚型的,但也不缺乏明骚的家伙。何飞鸢自我感觉处于闷骚与明骚之间,内外兼顾,不可多得。从他身边的人来看,闷骚的典型是霍致远,明骚的典型非林江天莫属,至于傅景明,那是不明生物,放一边先。
话说何飞鸢一到机场大厅,就正面接受来自明骚男人林江天的强火力轰炸——他顶着一头染成蓝色间灰的头发,身上穿着火红色的衬衣,还露出一片紧致的胸肌,活像一只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孔雀!要不是他有一张看得过去的脸,估计在场的人眼睛都会瞎掉。
但即使如此,何飞鸢还是觉得眼睛好痛,他停顿了片刻,果断转身,后面传来“嗷”一声的惨叫,紧接着一阵风掠过,林江天冲了上来,笑嘻嘻的说:“二哥,半途而归可不是你的风格。”
林江天与何飞鸢并无亲戚关系,一声“二哥”足见两人感情深厚,何飞鸢闻言伸手扑棱了一下对方那乱糟糟的头发,嫌弃的说道:“你这颜色……很别致啊。”
林江天也是高个子,与何飞鸢身形相近,能被这样抬手摸头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身后那一溜小弟更是看得目瞪口呆,纷纷猜想何飞鸢究竟是何方神圣,城太子爷的头也敢摸!
林江天倒是不以为意,大咧咧的抱了一下何飞鸢的肩头,潇洒的说道:“不这样怎能显示出我的个人魅力,改天我带你认识认识我的发型师!现在嘛,先去吃饭!”
不说还好,一提吃饭,何飞鸢确实觉得肚子有点空,想想来都来了,随遇而安吧。于是就跟着林江天出了机场,当然,机场外的豪车接机队伍也把他雷得不轻,他的眼角不由抽了抽,问林江天:“你这是在拍电影?”
林江天眼睛一亮,说道:“二哥果然是我的知己,你怎么知道我想投资电影,我决定请导演以我这个酷炫的人物作为主角拍摄一部豪华大电影,涵盖悬疑、黑道、枪战、商业、爱情、偶像……”
“停、停、停,噱头可真够多的,听得我脑子疼。”何飞鸢制止他的长篇大论,指了指车窗外,“你打算带我去哪里?”
城严格说来一座岛屿,随便哪一家酒店都会打上“无敌海景”作卖点来吸引游客入住,但实际上能够观赏无敌海景的酒店即使在岛上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林江天是个富好几代的人,他爷爷的爷爷的爷爷在上海发迹,后来生意做到太平洋对岸,几十年后回国发展,相中城得天独厚的□□环境,投资赌场、赛马,熬了一代人后林氏终于真正风生水起,□□业的市场份额占城几乎一半之多,更将手伸往拉斯维加斯。后来城性质有变,林氏逐渐收拢份额,低调行事,产业不拘泥□□一行,但因根基深厚,在城提及林氏,就连市场卖菜的大婶都能说上一段。
林江天的豪车队伍开往的地方正是林氏最早起步的娱乐场——盛利,林氏内部分权明确,如今盛利交由林江天打理,用来招待何飞鸢最好不过。
盛利是老牌娱乐场,年年翻新,永远金碧辉煌,里面囊括了住宿、餐饮、娱乐、表演等等,有人在此一夜暴富即刻挥霍千金包下顶层总统套房,也有人赔掉全副身家流落街头。世间的大喜大悲,每一日都在此精彩上演。
“你想住什么主题的房间,我来给你安排。”车子开进盛利地下停车场的专属通道,林江天扭头问何飞鸢。
鉴于林江天的品味超出凡人,何飞鸢十分谨慎的回答:“你给我个标间就行了。”
林江天立即驳回:“那怎么能行,谁不知道盛利的主题房间是业界模范,你要实在选不出,就我帮你挑吧!”说着就要call下属做安排。
“你慢着!”何飞鸢心下一凉,果断按住他的肩膀,一边掏出手机上网,“你总要让我先看看有什么主题,我现在马上‘估狗’,你等着。”
林江天一脸受伤的表情:“我这么一个帅气逼人的东道主在你身边,你不问我,居然用估狗,实在太过分了!”
何飞鸢默默的收起手机,以他对林江天的熟悉程度,不让林江天抽一抽是不会好的了,不过他的性格又岂是区区蛇精病就能压制的,于是他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凑近林江天:“三分钟,用正常方式给我解决这个问题,懂?”
林江天马上坐直身子,快速回答:“22楼,日式榻榻米,有露天温泉,落地大窗台,无敌海景,如何?”
22楼的露天温泉,以及落地大窗台,可观冉冉日出,又能赏落日余晖,还能远眺无边大海,何飞鸢总算满意点头。
林江天吩咐下属把何飞鸢的行李送进房间,而后便领何飞鸢到餐厅。
城也是粤菜一系,早餐花样繁多,粉面粥茶点,应有尽有。当然,盛利作为一家豪华的娱乐场,菜系不可能只拘泥一方,自然中式西式,包罗万象。
林江天空着肚子去接机,现在也饿得前胸贴后背,两个人合起来点的东西快摆满一桌子,埋头吃得有饱腹感时,才缓下来,商量起今天的行程。
城不大,加上□□业兴旺,能够游览的景点实在乏善可陈。好在何飞鸢早有心理准备,权当过来散散心而已,于是由林江天领着在盛利玩了一圈,还坐上赌桌小赌了一场。从盛利大楼一层一层往下,真是什么都有,甚至拳击比赛、脱衣舞表演也是一场接一场。有那么多热闹哄哄的场地,自然也有安静休闲的,比如常年有歌手驻场的酒吧,以及才能进的桌球室。
林江天喜欢打桌球,水平还相当不赖。因为这项私人爱好,所以盛利的桌球室被打造得无比奢华。林江天有一段时间没进桌球室,手痒得很,十分有计划的把何飞鸢骗进了桌球室,笑眯眯的从服务员手中接过专属的球杆,对何飞鸢说道:“二哥,来一局?”
何飞鸢挑眉:“怕你?”
以前就读h大附中时,学校重视德智体全面发展,体育设施方面丝毫不吝啬,各种球类的场地都有,体育部的社团更是百花齐放,绝对不用担心校运会时抓不到壮丁参赛。当时,受电影影响,不少男孩子觉得会打桌球是一件很酷的事,何飞鸢认识林江天就是因为林江天在学校桌球室一战成名,扫了不少社团元老的面子。结果何飞鸢因为水平不错,被硬拉去跟林江天比试,毕竟不是真的拍电影,何飞鸢并没有一出场就让林江天输得一塌糊涂,两个人磨了好久才堪堪平局。不过从此何飞鸢身后又多一个小跟班。
两个小时,林江天过足瘾,还小赢了何飞鸢,笑得眉毛都扬起来,特别体贴的说:“哎,二哥,别灰心,我就是个看场子的,常年跑上跑下,你呢,大学教授,坐办公室的,体力方面确实有所差距的。”
何飞鸢闻言二话不说,曲起手肘冲他的胸骨撞了一下,疼得林江天顿时龇牙咧嘴:“我去!二哥,你来真的?我就嘴巴说说,你下手真狠!”
何飞鸢哼了哼:“行不行当然是要动手才知道。”
林江天练过防身术,但何飞鸢也从小就练散打拳击,体育全能,两个人真动起手来,他未必赢得了对方,于是赶紧扯开话题:“算算时间,楼下脱衣舞会快开场,要不要去欣赏欣赏?”
“没兴趣。”何飞鸢松了松肩膀,“行了,今天先到此为止,我回房泡温泉。”
“不是吧,我们这里的脱衣舞可是很劲爆的哦,很多花样的!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林江天卖力推销自家产品。
何飞鸢斜眼看他,呵呵一笑:“劲爆有什么用,谁叫我体力跟你有所差距呢。”
“……”林江天总算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早知道他就不趁一时爽快调侃对方,真是报应。
盛利的顶级客房服务既尊贵又贴心,林江天一通电话吩咐,待他们二人到达客房,服务员早已安排就绪。
此时已是夜幕降下,高空中俯瞰都市夜色,灯火璀璨,着实迷人。一边泡着温泉,一边闲聊近况,倒也惬意。再来一餐怀石料理,一天行程算是完满结束。
“二哥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林江天故作神秘的说道。
何飞鸢身着深色和式浴衣,显得人更加挺拔修长,送他出门:“别一大早叫我就行。”
“没问题!”林江天还想扯两句,忽然发现何飞鸢的视线紧紧盯着对面——盛利的客房分布是回字形的,这样的设计可以保证每一间客房都有临窗海景,并且内部的装潢也能显得更加大气。他顺着何飞鸢的视线,飞快瞥了眼对面,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有一道高大熟悉的身影,他暗道不好,不是说晚一点到么!趁何飞鸢没回过神,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走得飞快!
何飞鸢看着林江天越走越快的身影,再看看对门那个金发灿灿的家伙,用膝盖想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傅景明,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08
没有林江天的通风报信,傅景明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盛利。何飞鸢早该想到,傅景明跟林江天这两个家伙本来就是一伙的。林江天的爸爸就是傅景明的舅舅,林江天当年会选择转学到h市就读,未尝不是有傅景明在h市这一层原因在。只是没想到傅景明才刚回国,他们两个立马就狼狈为奸。
何飞鸢在屋里转了几圈,停在落地窗前,盯着灯火辉煌的夜景看了片刻,脑子终于冷静下来,他一对上傅景明就容易方寸大乱,实在不是好现象,情绪一旦被牵着走,中埋伏那是分分钟的事情。如此想着他拿起床头那杯清水喝了一口,在冷气十足的房里放久了,温和的清水也变得透心凉。他忽然记起得知傅景明和林江天的亲戚关系这一事,起因大概也就是一杯水。
h大附中是寄宿制学校,因为只有高中部,所以年级与年级之间的各种小道消息流传得都非常快速,何飞鸢听到同班女生叽叽喳喳的讨论一年级转学来的小师弟长得很帅一事距离他跟林江天的桌球比赛事件不过半天时间。如果不是跟林江天比了一局桌球,他对“林江天”这个名字是绝对不会分神去留意的。紧接着过了两天,女生们八卦的话题已经转变成“傅景明跟林江天两个人走在一起实在是太养眼”,这让何飞鸢觉得非常诧异,傅景明那个别扭的家伙,虽然看起来性格变好了,但也绝对不可能那么快就跟一个转学来的打得火热。有问题,很有问题,何飞鸢仔细回想林江天的模样,嗯……跟傅景明没发育前的长相属于同一个风格,不是他的菜,不过看班里的女同学对林江天那么推崇,尤其可见,这种风格的市场还是大大的有,说不定傅景明喜欢的就是这种类型的。
等等,不对,何飞鸢扶额,傅景明怎么可能跟他一样是喜欢男孩子的!他这厢才刚刚暗自猜想了一番傅景明和林江天的关系,结果下午放学后,他应桌球社团的哥们邀请参加他们的联谊会,在联谊会上就撞见了他们二人。
准确来说,是他们两个姗姗来迟,联谊会是桌球社团跟篮球社团的人合办的,这也算是惯例了,h大附中平时管理严格,唯有周五才能出校门自由活动,学生们回家的回家,爱玩的自然就聚在一起联谊。
联谊会上有不少女孩子,正是花季雨季,最适合谈恋爱的好年华,一瞧见傅景明跟林江天,眼睛都发亮了。不过桌球社团跟篮球社团向来不缺乏长相帅气的男孩子,所以傅、林二人虽然样貌出色,也不至于全抢了风头,进了包厢被起哄罚做三十个俯卧撑后就各自玩去了。
傅景明像只训练有素的小狗,在灯火晦暗的包厢里准确无误的找到坐在角落里跟哥们玩牌的何飞鸢,十分不客气的挤走了何飞鸢身旁的人,跟在他身后的林江天竟也脸皮如城墙一般厚,相当自来熟的占据了何飞鸢另一边的位置。
坐何飞鸢对面的哥们看得一愣一愣的,呆呆的说道:“我说何飞鸢,这是你家雇的保镖吧?”
何飞鸢淡定出牌:“习惯就好。”
正好打完一局斗地主,那哥们是主办人,不好一直低调玩牌,只得起身去组织组织联谊活动。他一起身,何飞鸢身边就剩下傅景明跟林江天。
何飞鸢对不熟的人没什么话聊,于是扭头看傅景明:“你不是不爱来这种地方么?我还以为你回家去了。”
傅景明点头:“嗯。”
“嗯是什么意思。”何飞鸢挑眉,傅景明这家伙越大越不可爱,小时候还有泫然欲泣的模样可以看看,现在要么是瘫着张脸,要么笑得阳光灿烂,活脱脱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喏,景明,喝水。”旁边的林江天递来一杯清水给傅景明。
何飞鸢见状,终于把视线放在了一直被他忽略掉的林江天身上,他皱了皱眉:“我说,你们两个早认识的?”傅景明只喝没颜色的清水这种怪癖从来不在外人面前展示,有点像是弱点一样,连他也是无意中知道的。在联谊会上可没有清水,未成年人不许喝酒,但饮料总是少不了的,特地去倒来一杯清水的举动,只能说林江天这个人很熟悉傅景明。
傅景明没有隐瞒:“江天是我表弟。”
林江天撇嘴:“我只比你晚出生一天而已!”
“……”难怪长得那么像。何飞鸢为自己之前的猜想捏了一把冷汗,真是一不小心把别人的关系乱伦了。
林江天好奇问何飞鸢:“你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问题,难道你也知道景明不喜欢喝有颜色的水?”
何飞鸢懒懒的回答:“我之前每次递饮料给他,他都顿上几秒才接,这还看不出来才怪。”话刚说完,他回味了一下林江天的问话,觉得个中颇有深意,于是瞥了眼傅景明,用三秒钟做了个决定——打发他出去给自己买咖啡。
傅景明对他向来十分听从,没半点疑问,乖乖起身出去。
何飞鸢见他出门,便朝林江天勾了勾手指:“来,八卦一下。”
林江天疑惑的看他了一会,随即醒悟过来,特别正义的摆手:“何师兄,这样打探别人的隐私是不好的。”
何飞鸢屈指弹了弹桌上那杯清水的玻璃杯身,杯中的水微微漾开一圈水纹,他说道:“其实我问傅景明,他肯定也会答我。但你既然熟悉他,你觉得我直接问他好,还是问你合适?”
林江天愣了片刻,旋即明白何飞鸢的意思,他原先以为傅景明只是看中何飞鸢的仗义,现在想想恐怕是因为何飞鸢这种不动声色的体贴。于是对何飞鸢的好感蹭蹭的往上涨,并且迅速与何飞鸢统一了战线,跟他解释道:“傅家三少爷傅启明你知道吧?那家伙就是个王八蛋,我还记得很清楚,当时我也不过七八岁,正好是傅家的老爷子大寿,我跟家里人一起去做客。寿宴上小孩子都喝饮料,景明的那杯可乐被傅启明加了料,可乐本来颜色就深,加料也看不出,景明喝了之后上吐下泻差点休克。”
“咚”的一声,何飞鸢手中的玻璃杯掉落在地毯上,让他猛地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地毯上濡湿了一滩水渍,他弯腰捡起玻璃杯,想了想当时自己的反应,大概也就是怒其不争,恨不得好好教育他一番。如今再回头看,傅景明哪里是“不争”,完全是学越王勾践忍辱负重,最后来个绝地大反杀啊。听说那个傅启明被整得到现在晚上睡觉也不敢关灯,阴影之深,可见傅景明当初报复是半点没留情。
何飞鸢越想越觉得傅景明实在难以对付,想得头都有点痛,干脆拉上窗帘睡觉,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届时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第二天上午,何飞鸢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林江天打过去的夺命连环call响了一遍又一遍,就是不敢直接动用特权进屋。
他在屋门口转来转去,急得想挠门,冷不防瞥见始作俑者傅景明居然还悠哉悠哉的倚在走廊栏杆上,一脸淡定的看楼下风景,顿时冲过去,哀怨的看着他:“傅某人,你好意思么你,要不是你大半夜的打电话过来套我的话,我至于现在被二哥冷处理?你居然还一副隔岸观火的姿态摆出来,简直没人性啊!”
傅景明勾了勾唇,说道:“以我对飞鸢的了解,你最多再等十五分钟,他就出来了。他对亲近的人是绝对狠不下心的。”
林江天闻言,后退两步,上下打量了傅景明一番,蹦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长情如你,也算是世间罕有了。”尔后又加了句,“不过依我看,多半是病得不轻。”
傅景明不知想到了什么,颇有深意的看他一眼:“彼此彼此。”
林江天识趣的闭上嘴,彼此太过熟悉对方的黑历史,真不是件好事。
果真如傅景明所言,林江天在何飞鸢房门口蹲了十来分钟,终于听到开门声。
何飞鸢居高临下看着他,挑了挑眉:“走吧。”
林江天得令,马上进入导游角色,领他们到私人车库,开出自认十分低调的金色保时捷——保时捷对他而言确实够低调了,问题是金光闪闪的颜色可一点也不低调。车子一开出来,站在车库门口等候的何飞鸢就默默的移开了视线,看太久,伤眼。
“去哪里?”上车时傅景明被何飞鸢撵到副驾驶座,无奈的系好安全带,侧过头问导游林。
“我买了个山庄,嘿嘿,上个月刚下手,带你们去瞧瞧。”林江天乐滋滋的说,接着开始天花乱坠的介绍起他的豪华山庄。
傅景明从后视镜默默的看着坐在后排位子的何飞鸢,对方鼻梁上架着一副墨镜,斜靠着坐,也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在看窗外的风景。他仗着何飞鸢对他未尽的情谊,寸寸逼近,其实最终结果会如何,他也没有把握,但他想争取的,从未放手过。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身体叫喧罢工,病了一场,每天吃了药都是昏昏沉沉的,这两天才稍微缓过来,深深体会到健康的重要性,诸位不要熬夜,多多运动,切记切记!
☆、09
林江天的山庄在离岛区,山庄里早已安排管家佣人打点,他们三人到达山庄正是午餐时分,享受了一顿私家美食后才正式参观。这座山庄远离城市喧嚣,站在山庄的草坪上,放眼望去,依山靠海,风景美不胜收。
当然,最让何飞鸢觉得眼前一亮的是游泳池,池水碧蓝,与海天一色,乍眼看去,就像连接着大海,一片无垠。在酷暑中看到这个设计堪称顶尖的游泳池,简直令人精神为之一振。
作为东道主,林江天自然早有准备:“更衣室在这边,二哥,你要不要换衣服下去游一圈?”
何飞鸢正欲答应,忽然意识到什么,看了眼一直像只金毛犬跟在他身侧的傅景明。不是他多想,而是傅景明除了那次被他推下泳池之外,从来没有在他面前下过水。不知怎么的,他脑海里又浮现出傅景明曾经伤痕累累的背脊。
时刻关注着他的傅景明自然察觉到他的视线,只这么一眼,就明白过来,他低头轻笑了一声,飞鸢啊飞鸢,就是因为你这样,所以我才无法对你放手啊!继而说道:“我想起高一秋游的时候,在游泳馆里,大家起哄要玩游泳接力,让我下水,是你特地过来故意转移话题拉走了我。”
林江天在旁搭腔:“啊,我也记得那件事。个个以为你是旱鸭子,想戏弄你来着。结果让二哥英雄救美了。”
何飞鸢怔了怔,抬手扶了下鼻梁上的墨镜:“陈年旧事,我哪里还记得。”实际上,他记得非常清楚——
当时的秋游是高一高二的学生一起出动的,他本来就在同年级里面很有人缘,出来玩当然是无暇顾及傅景明的。只是当时泳池的动静比较大,男孩子嘛,青春期都喜欢起哄,他正好也在泳池附近。听到另一头的骚动,他循声望去,正好瞧见傅景明被推搡着下水,彼时傅景明即使在暑假期间突然拔高,但毕竟尚未长开,瘦高的身量带着少年人的柔弱。傅景明那时的头发还没有染,清爽的乌黑短发柔顺的贴着秀丽冷冽的脸部轮廓,光是微笑就已经足够引人注目。明明隔着几十米的距离,何飞鸢却恍惚看到对方黑沉沉的眼眸一直盯着他,他那一刻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居然大步走了过去替他解围,还顺手牵走了他。
郑东当时还笑他动作十分霸气,活脱脱英雄救美,简直要闪瞎了他的眼睛。
何飞鸢事后回想,坚称自己是老大情结作祟,看到小弟有难,自然是挺身而出。
最终下水游泳的也就只有何飞鸢跟林江天,傅景明抱着相机拍照去了。何飞鸢游了几圈后靠在泳池边上看日落,瑰丽的霞光铺在海平面上,既美丽又壮观。
林江天游了过来,得意的说道:“怎么样,是不是特别赞?”
何飞鸢难得称赞:“确实不错。”他的眼眸里映着热烈的晚霞,思绪却已不知飞到何处,脑海里的净是比晚霞还要灿烂几分的某个人染的金色长发。
有傅景明在,何飞鸢也不想在城再呆下去,于是住了一晚林江天的私人山庄之后,隔天上午就飞回了h市。
好在回到h市后,傅景明的摄影团队也从美国飞了过来,他忙着安排国内的工作问题,何飞鸢终于得了片刻自由,不用动不动就对上令人他心烦的脸。
紧接着学校开学,何飞鸢身为人民教师,比学生还要不情愿的滚去学校上课。何飞鸢除了担任病理学教学,还负责科研和临床外科病理检验的工作,工作量可不轻,寒暑假也时常有科研工作要开展。但总的来说,比起全年无休的自家老哥何文州,他还是轻松很多的。他当年选择学医,吓到了不少人,后来直接攻读病理解剖学研究生,直至留校担任教师,这一条路让很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但得知他所攻读的是病理解剖,又微妙的感到有几分合情合理。
不过更让人跌破眼镜的应该是邓敏如,谁能想到派对狂人邓敏如竟会是何飞鸢的师姐,而且也同样留校任教,只不过邓敏如担任的是药理学教学。
两人的办公室离得不远,何飞鸢所在的办公室时常没有人,要么是上课,要么是在实验室。所以邓敏如经常掐着何飞鸢的时间过来串门,而且时间还掐得非常准,每次上门,何飞鸢必定是在办公室,搞得何飞鸢一度怀疑邓敏如在他身上安装了追踪器。
“何老师好~”
何飞鸢正埋头批改刚交上来的学生实验手册,冷不防听到这么一句喊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他抬眼看向来人,正是派对狂人邓敏如:“你又来干什么?”
邓敏如眉毛一扬:“怎么,放了个暑假回来胆子肥了?还不许我来串串门关心关心你?”
“我看你闲着没事做。”何飞鸢不给面子的吐槽。
邓敏如瞟了眼他批改的册子,哼了哼:“我才没有你那么变态,放暑假还给可爱的学生们布置作业。年轻人就应该及时行乐,多开派对,这样才够青春够活力。”
“那么青春活力的邓阿姨,你今天也可以早点收工回去组织派对了。”何飞鸢看了看手表,指向是下午三点五十分。
“去你的邓阿姨!”邓敏如随手抽了本实验册拍了他一记,“对了,傅景明回国之后有没有找你,我看新闻,他最近好像忙得很啊,约他来派对每次都约不到人。”
何止找了,差点就跟牛皮糖一样粘着不放。何飞鸢默默叹了口气,忽然记起之前邓岚嘱咐他的事情,便问:“傅景明说要找房子,你朋友圈里有好介绍的,给他留意一下。”论三教九流,邓敏如认识的恐怕比他还多,找房子这种事问她最合适。
“啧啧啧!”邓敏如一脸深意的打量了他一回,“我什么时候变成房产中介了?你不是最怕欠我人情嘛?怎么现在为了帅哥抛弃自己的原则啦?”
“你还真是年龄到了,废话越来越多。我这也算是给你机会跟大摄影师套近乎,到时你的派对也不愁找不到帅哥。”何飞鸢就知道会出现这种情况,好不容易被邓敏如逮住小辫子,不被她狠狠调戏几回,肯定是不会罢休了。
“得了你,理由找得那么好听,你也就有事才想得起我这个姐姐。话又说回来,你就承认在意他吧,要是不在意,那还有这么上心?”邓敏如毫不客气的说道。
何飞鸢无奈:“你哪里觉得我上心了?要真上心我就全程自己包揽下来,哪用劳烦你打掩护?”
邓敏如眯眼:“嗯?”
这姿态摆明是质疑他了,何飞鸢被她看得周身不自在,硬撑着解释:“即便是我在意,那我的在意跟你所说的在意也绝对是不一样的!”
邓敏如嗤笑一声:“你讲的是哪里来的言情台词。要我说,傅景明可不是省油的灯,人家比你高明不止一个段位,你是空有猎人的眼光,却没有猎人的心态,就等着被傅景明收掉吧!”
“滚!”何飞鸢没好气的扔出一个字。
“唉,你这是恼羞成怒啊。”邓敏如笑吟吟的继续火上浇油。
邓敏如这个喜欢在嘴上欺负人的习惯,何飞鸢实在没辙,想着好男不跟女斗,决定忍她一忍,果断转移了话题:“郑东呢,最近有没有找你?我约他几次都约不到人。”
“嘶——被你这么一提,我好像确实是挺久没见到他人了。”邓敏如一脸凝重的说道,“家族继承人确实不易,一天二十四小时都不是自己的,好在你我不在苦海之中。”
何飞鸢失笑:“现在重点可不是家族继承人容易与否的问题,而是,你也知道,郑东从大学时期就一直青睐于你,你这样老吊着人家的胃口可不太好。”
邓敏如睨他一眼:“哟,你怎么心血来潮管起别人的感□□了?是不是被我一针见血戳破了你的心思,所以现在想反击?”
“我哪敢管你,感情这东西你情我愿,怨不得谁,我不过是看郑东那傻子栽你这朵鲜花太久,于心不忍罢了。”何飞鸢淡定回道。
邓敏如思索了片刻,难得正经答他:“实话说,我总觉得他还差了些什么……具体说不上来,再看看吧。”
他们这厢正闲聊着,去上课的老师陆续回来办公室,见邓敏如过来串门,也纷纷加入闲聊的队伍——暑假结束回来,老师们也是有很多八卦想要分享的。何飞鸢跟邓敏如在办公室的人缘都不错,聊着聊着,不知谁提议干脆下班后一起聚个餐。爱开派对爱热闹的邓敏如当然是举双手赞成,并且十分有效率的订下了学校附近的餐厅。
离开办公室时,何飞鸢走在最后负责锁门,九月的天气仍带着暑期未尽的灼灼热气,傍晚时分的桔色霞光洒进办公室,显得既热闹又有些怀旧。他望了眼办公室的窗外,那远处的晚霞带着浓重的阴影,似乎艳阳的天气即将结束,算算今年农历才刚到七月,看来马上就会迎来h市入秋前的雨季了。
作者有话要说: 汗,快月更了都……
☆、10
聚完餐已是晚上八点,何飞鸢驱车回到住处,走出停车场时才忽然想起家里的纯净水喝完了,只得步行到小区门口的711便利店。虽然家里安排了帮佣定期过来负责给他打扫房间,顺便做饭煲汤。但学校的事情一忙起来,他回家的时间也是不定的,所以经常浪费了佣人给他做的一桌子饭菜,次数多了,他唯有吩咐佣人不必给他准备饮食。为此邓岚经常喊他回家吃饭,唯恐他营养不良,饿得面黄肌瘦。这实在就是关心则乱,他虽食不定时,但也不至于饿坏身体。
快到便利店的时候,突然迎面窜来一道身影,后面还紧紧跟着一位女警——
“你给我站住!”
声音清亮带有威严,何飞鸢觉得有几分耳熟,下意识把窜过来的身影挡在了路口,紧接着就看到那身材高挑的女警一个箭步追了上来,拉住对方手腕,趁其挣扎顺着手腕关节利落的往前一带,直接反剪双手将他压制在地上。整个动作简单流畅,让人看了禁不住拍手叫好。
女警的身手相当不错,完全不需要外人协助,拦下小贼的何飞鸢全程仅充当了一下人肉墙体。
当女警给小贼铐上手铐,站起身时,何飞鸢方才认出这位英姿飒爽的女警居然就是安锐文的女友叶嘉丽!
叶嘉丽察觉到视线,看了过来,一脸惊讶:“飞鸢哥?”说着她把小贼交给了后头追上来的同僚,交待了几句后,对方便押着小贼先行离开,她则走上前跟何飞鸢笑道,“多亏刚才有你拦着,不然那家伙肯定又跑了。”
何飞鸢倒是不以为然:“即使我没挡住,想必你也追得上。”
叶嘉丽皱了皱鼻子,模样俏丽可爱,她摇头道:“那可不一定,他可是出了名的飞毛腿,有过案底,出来之后又重操旧业,扒了不少钱包,还专挑我们这个区作案,让我们头痛得很。”说着又问,“飞鸢哥,你是住这个小区?”
何飞鸢点头,有些疑惑的问道:“你不是跟安、锐文在同一个所里吗?我们这片区不属于你们管吧?”
叶嘉丽迟疑了片刻,才道:“我半个月前刚调过来。可能还是资质不够吧,我原先还想着是在所里升职呢,没想到是平调。”
何飞鸢却微微蹙眉,按理说叶嘉丽既然能当安锐文的上司,说明办公能力确实不错,“原先还想着是在所里升职”——意思也就是说她的领导肯定是漏过口风,升职不会调遣,这样看来这个“平调”颇有内涵。
他这厢还在思索着,叶嘉丽接着又爽朗笑道:“不过没事,这边工作环境好,我再努力一把,上升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你还年轻,多历练历练也是好事。”何飞鸢闻言更加笃定心里的想法,像这般煞费苦心的“安排”,除了霍致远,还有谁呢。既不着痕迹的隔开了安锐文与叶嘉丽之间的距离,又不耽误叶嘉丽的前途,也真是难为他了。至于距离是产生美还是产生隔阂,这恐怕就无法预测了。
叶嘉丽正在执勤,不便多聊,闲谈几句后便暂且搁下。
何飞鸢看着她快步离开的身影,心里再次觉得安锐文不知踩了什么狗屎运,遇到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不过有霍致远隔在中间,那可是比“恶婆婆”还要麻烦的存在啊。
在便利店,何飞鸢拿了几瓶水,结账的时候店员极力推荐最新一期的某某杂志,何飞鸢心不在焉的扫了一眼,却看到“傅景明”三个字在杂志封面上相当显眼,他怔忪片刻,随后大概是脑子短路,他问店员要了一本。其实拿到手中的时候,他就已经莫名觉得烫手,心里极其后悔,无奈碍于面子,不好意思退货,只能咬咬牙带回了家。
回到家中,何飞鸢随手将杂志扔到茶几上,先是上楼冲凉,然后又进书房找了几本第二天上课要用的教材,整个屋子都快转了一圈,他才回到楼下的客厅,开了电视,坐在了沙发上。
新闻播报员的声音在深夜听来一点都不美好,干巴巴的,没点味道。
夜风从小小的露台穿过轻薄的落地窗帘吹了进来,何飞鸢终于伸手去拿茶几上的那本杂志。
封面是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明星,也许是为了配合夏季的热辣,明星的笑容灿烂,带着夏天的清甜鲜亮。但最为惹眼还是那行白色字体的大标题——我的摄影师:傅景明。翻开杂志,关于傅景明的人物专访足有五页之多,可见其受欢迎程度。最近h市因为傅景明的回国,时尚界跟摄影界都起了不小的风波,整天热闹哄哄,各方猜测傅景明回国意图,也难怪人物专访做得诚意十足。何飞鸢对傅景明太熟悉了,一篇专访足够让他细看的地方并不多,但是其中有一个问答让他心情陡然变得复杂,就像一团浓墨化不开,又不敢轻易去碰,怕墨染成黑,抽身不得。傅景明之于他,真像梗在喉咙里的一根鱼刺,好似没感觉,然而一旦吞咽,就会发现它一直都极其嚣张的存在着。
那问答是这样描述的——
【问:“你为什么会想成为摄影师?”】
多么正式而又简单的问题。
傅景明的回答是:我以前不太爱说话,时常会让人误会,后来有个很重要的朋友跟我说,既然你不爱说话,那你就把你看到的分享给我,这样我就能明白你的意思了。“让你看我看到的”——这不正是摄影师的终极浪漫么,我觉得太适合我了,所以我成为了摄影师。
那个“很重要的朋友”所说的话,其实就是何飞鸢曾经跟傅景明说过的,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纯粹是因为不喜欢这个过分阴郁的家伙,希望他能有所改变,变得简单些、向上些。却没有想到傅景明会牢牢记住,并因此而实践。
何飞鸢合上杂志,重重的呼了口气,距离傅景明出国到现在,已经过了快十年,许许多多的人与事纷纷扰扰,他与傅景明这两条本就不相交的直线理应越走越远才是,现在却还纠缠在一起,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他这厢正为傅景明而纠结,身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他扫了一眼——“傅景明”来电。这可真是会挑时间啊!
傅景明是个非常有耐心的人,手机铃声响到停,停了又响,何飞鸢焦躁的点了点杂志封面上的傅景明三个字,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你这个偏执狂!”然后才按下了接听键。
“有话快说。”
“周六能不能抽空陪我去清河镇?”傅景明毫不在意他的态度,淡定的问道,甚至声音里还带有笑意。
“去做什么?”何飞鸢皱了皱眉,清河镇?那个地方距离h市大约一个小时的车程,他之前去邻市开会时曾路过清河镇的高速公路,并没有听说那个名不经传的小镇有何特别之处。
“我需要在那里取个素材。”
何飞鸢沉默了片刻,隔行如隔山,他实在搞不懂到底清河镇有什么东西值得傅景明跨过太平洋来取材,所以他思考的方向变更为给傅景明找个司机:“我周六不一定有空,让大哥给你安排司机送你过去。”
“如果是这样的安排,那么我回国并没有意义。”傅景明丝毫不退让,“而且你知道,我并不怎么喜欢别人开车。”
“……不要拉倒。”
“你想想我如果找邓姨,她肯定也是安排你陪我去的。我现在直接找你,其实已经非常考虑你的心情。”
“……几点?”
约好了时间地点,结束通话之前,傅景明在手机那头轻轻叹了口气:“飞鸢,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这样?当时我……”
“嘟——”何飞鸢一听到“当时”二字便条件反射的直接关机。提什么当时,他最不想从傅景明口中听到的就是当时。
作者有话要说: 看到留言都是熟悉的id,好感动!!我坑品那么好,你们放心,再拖拉也会写完的(难道不是应该赶紧写完酬谢大众才是么……gt_lt)实在不好意思,这个月刚好换了科室,忙得焦头烂额,加上又病了一场,真是恨不得给自己放个大长假,尽情写文。等不及的童鞋们,可以养肥再看,不过别忘了给我留点心得交上来,哈哈~
☆、11
周六一早,何飞鸢开车到酒店接傅景明,傅景明穿着休闲,手上还拎着一个大背包,目测颇有重量,估计就是他的吃饭家伙。
接到了傅景明,何飞鸢便直接开车上高速前往清河镇。
大早上,天气就热得有些异常,阳光白得炫目,笔直的柏油路上腾起炎炎热气,连前面的景色都被扭曲了。车里有空调还好些,中途加油时下车一趟,那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就把何飞鸢热得够呛。外面真是一丝风都没有,连树叶都是静止的,纹丝不动。
高速路上没什么风景可看,电台里放着路况消息,何飞鸢嫌电台女主播的声音太嘈杂,让副驾驶座的傅景明换掉,周六的电台节目好像约好似的,连访谈节目也吵吵闹闹的,连续换了好几个频道,终于有一个稍微安静些的音乐节目,节目主播的声音清澈如流水,选放的歌曲也都是旋律优美的老情歌。
何飞鸢的车里基本上不放什么私人的东西,有些人喜欢把车子装饰得像家一样,什么东西都有,饿了还能随手掏出苹果、饼干出来,他的车里能有几本杂志都是因为他忘了带回家。傅景明翻了翻那几本杂志,还是上次看的那些。
忽然听到何飞鸢出声问他:“你的工作安排得如何了?”
傅景明怔了片刻,按下心中的喜悦,平静自然的回道:“嗯,差不多了,目前主要是做宣传跟展览,所以工作量不会太大。”毕竟国情不同,办事方式也是有些不一样的,不过他在美国摸滚打爬十年,该累积的经验也都累积了,因而并没有遇到太多的麻烦。
何飞鸢了解他的能耐,也就不多问,说道:“房子的事情我让敏如帮你留意,她的路子比我广,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她提。”
傅景明微哂:“你就这样转手把我卖给邓敏如,也不怕邓姨知道,说你推诿。”
何飞鸢哼了一声,斜睨他一眼:“我还能不清楚你?艺术家总是要求甚高,我找大哥帮忙才是真的推诿你,他随手就能找一套房子,只是他向来没什么情趣,怕你看不上罢了。敏如认识的人倒是能给你留意一些特别的房源,到时你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听你这么说,我不知该是荣幸还是羞愧。”傅景明有些哭笑不得,随即又道,“不过你有心了,我确实希望能找到理想的房子,所以邓姨当时让你帮忙,我也很放心。”何飞鸢这种一旦被人拜托了就无法置之不理的个性还真是丝毫未变。他正是抓准了何飞鸢这一点,步步逼近。
去清河镇并不太远,加上一大早出门,不用一个小时就到了。清河镇因地理位置并不受开发商的青睐,也因此逃过一劫,由于并未受到过多商业气息的影响,小镇显得安逸悠闲,青山绿水,十分适合避暑。
何飞鸢在小镇居民的指引下把车子停在了一家饭馆门口的停车场,饭馆老板热情好客,半点不计较,在这小镇入口处,也就他的这块地好停车。再往里走就是弯弯曲曲的小巷,车子不好开进去,其间树影婆娑,流水潺潺,颇有几分江南风味。
下了车,灼热的阳光让人几乎睁不开眼,何飞鸢差点就想缩回车厢里。这种见鬼的大热天,光是戴墨镜可不管用。
傅景明从背包里翻出一顶棒球帽递给了何飞鸢,热得不行的何飞鸢二话不说接了过来扣在了头上,然后便跟在傅景明的身后往小镇深处走去。路过小镇的集市,何飞鸢瞥见有店家卖扇子,约莫一尺来长的折扇,感觉就像是碰到上救星,他马上走了过去。
扇面倒是不花俏,要么是山水,要么是字画。何飞鸢不讲究,随手挑了一把就付钱。结果临走的时候打开一看——□□添香,顿时有点无语,一抬眼正好对上一脸意味深长的傅景明,真是……他转头就问店里的老板换了一把,这回的有山有水,绿意盎然,看着便清风自来。
比起有取材任务的傅景明,何飞鸢就是纯游客,繁华闹市看多了,偶尔游览一下秀美小镇,倒也不失为一乐事。尽管清河镇没什么游客,但何飞鸢却注意到有不少学生到这里写生,便好奇问了一句。
傅景明答道:“应该是从h市的美院过来的,以前这里就经常会有那边的学生组织来写生。”
何飞鸢闻言,顿了片刻,才道:“听起来你对清河镇很熟?”
傅景明笑了笑:“嗯,傅家以前在这里有栋房子,我读小学的时候,基本上周末就被送来这边。”
涉及到傅家,何飞鸢不再多问,话题就中止在这里。好在傅景明要找的地方似乎到了——这一处已经是小镇的另一边出口,也是镇上河流的源头,就像断崖一般,水流自上而下,虽无磅礴之势,却也奔流不息。但因怪石嶙峋,小镇的绿意完全蔓延不到这边,视野所及颇有日暮黄昏的荒凉之感。
何飞鸢看了半天,也没什么感悟,再瞅瞅傅景明,早已在远处低头调试手中的相机。他耸了耸肩,四下打量,最后找了一扇墙,躲在阴影处摇着扇子纳凉。
这一处也有三两个学生在写生,姿势跟傅摄影师有一拼,有笔直站着的好学生派,也有盘腿坐着的逍遥派,更有潇洒的倚墙派。当然,这些都比不上俯卧在地的傅摄影师。
“这到底是在拍什么啊……”何飞鸢忍不住嘀咕道,他完全搞不懂傅景明现在想要拍的是什么,关于傅景明的摄影作品,他其实一直有所关注,维基词条里面就有傅景明这个大摄影师的详细介绍,据说他在校期间就已开始为大名鼎鼎的v杂志供稿,更凭借作品《人间的记忆》一举获得最佳新人奖,后担任lc杂志的摄影师,拍摄以明亮的光线、独特细腻的人物摄影风格见称。lc杂志大牌如云,傅景明能跻身进去,足以证明他卓越的能力。关于作品《人间的记忆》,曾经在h市的国际摄影展亮相,虽然不是傅景明的个展,但傅景明是h市人,地方媒体自然把傅景明作为宣传的热点。何飞鸢当时还在读研,得知这一消息的时候,已经到了摄影展的尾声,他没有联系郑东或者霍致远,抽空去了一趟。
那天下午,天气也非常的热。摄影展因为已连续展出近一个月,所以临闭幕的这两天并没有太多人,来的几乎都是摄影爱好者,或者是展品中某位大师的死忠迷。何飞鸢翻看着展会发的小册子,里面有对该摄影展的详细介绍。
外界的评论始终不如自己亲眼所见来得震撼,何飞鸢看到傅景明的作品的那一刻,才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鲜花那么多赞美给予他——他拍的是一位很普通的亚洲女性,五官很柔和,但注视着镜头的目光充满了感情,她的身后是一片废墟,恰到好处的光线清晰明亮,女性显得柔弱却又刚强,让人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有人说傅景明对女性格外偏爱,他镜头里的顶尖模特、大牌女星总是比以往更加动人,他总能抓住女性独特的英气以及率性,这点显然已经成为他的个人风格。
无所事事躲在角落出神的何飞鸢在一众艺术家跟前显得格外突兀,大热天的水也没喝,简直就是酷刑,想着傅景明在那边估计得花上点时间,于是他悠闲的在附近溜达,瞅见一间小卖部,里面还有冷气,他进去买了两瓶冰矿泉水,顺便搞定了一根冰棍才出来。
何飞鸢回到原处的时候发现写生的几位学生正迅速的收拾着画具,而傅景明也背上包大步走了过来。
“搞定了?”何飞鸢问着,递了一瓶矿泉水过去。
傅景明点头,接过矿泉水后拧开瓶盖一口气喝了半瓶才开口道:“走吧,快下雨了。”
哈?何飞鸢抬头望天,万里无云。
但事实证明傅景明说的没错,他们才刚走了几步远,哗啦一声,大雨倾盆而至。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天色就变得黑沉,路上行人走得飞快,还有孩子欢快的笑声,嚷着“哦下雨咯下雨咯”。
顾虑着傅景明身上背的摄影器材,他们二人躲在屋檐下,小镇的老屋有乌黑的瓦顶,雨水顺着屋檐落下,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模糊,耳边也全是喧哗的雨声。
几声惊雷响过,天色霎时变得愈加昏暗,何飞鸢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想坏了,这雨估计一会半时停不了。
那么大的雨,屋檐下根本躲不了什么,很快,两个人就全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唯一完好的就只有傅景明那个防水的背包。
幸好,屋主人心血来潮开门观雨,门才刚拉开一道缝隙,就瞅见两个“门神”杵在他家门口,加上天色昏沉,把他吓了一跳。交谈了几句后,好心的屋主人借了一把伞给他们。
此时小镇的巷道上已汇集了小小的溪流,两人同撑一把伞不免要挨得很近,何飞鸢看着眼前无处下脚的路,不由皱了皱眉,凑在傅景明耳旁说道:“这雨要是按这个架势再下一两个小时,恐怕这里就要淹了。”
只是很平常的说话,但这般亲近的动作已经很久没有过,傅景明竟忍不住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动作太大,惊扰了这一份难得。
到了小镇入口处的饭馆,里面聚集了不少人,几乎都是来写生的学生。大厅的电视正播放着新闻,h市暴雨红色预警,几条交通干道大塞车。
傅景明在美国求学之时经常外出取材,对于行程上的意外,他接受度很高,看了眼新闻之后,他便找饭馆的老板问住宿事宜。
小镇的经济主要源自旅游业,小饭馆也是小旅舍,傅景明反应快,大家都还在观望,他已经先下手为强。旅舍房间不多,当接到清河镇高速也塞车的消息时,剩下的房子被一抢而空。没订下房间的人只好冒雨进去小镇里头再找旅馆。
何飞鸢本来也是反对傅景明安排订房,只是想着防患于未然,所以没有阻止。但是,当他踏入房间,忽然意识到今晚要跟傅景明孤男寡男共度一晚,顿时觉得心有点塞……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有弃坑…tot
☆、12
心塞归心塞,何飞鸢在面子与舒适之间,果断选了后者,并且第一时间进去浴室换下湿透的衣服,洗了个热水澡。可惜旅舍不比酒店,没有准备浴袍,只有双人份的大、中、小毛巾标配,他只能在腰间围了条大毛巾走出浴室。
何飞鸢擦着头发出来时,傅景明还盘腿坐在地板上检查他的器材。
“怎么样,有没有问题?”毕竟是傅景明的吃饭家伙,何飞鸢也有些担心。
傅景明盖上镜头盖,一边应道:“嗯,没事,这个背包的防水功能一向不错……”说着他忽然扭头看向裸着半身的何飞鸢,房间柔和的橘色灯光落在何飞鸢的身上,泛出了一层光泽。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记忆中修长但略显单薄的少年身躯已然长成,肩膀好像宽了,胸腹部的肌理分明,腰身劲瘦,手脚还那么修长,健康而又漂亮。
这一眼看得他心猿意马,始作俑者何飞鸢却早已没心没肺的打开电视看起了新闻。
现在不过是下午两点,但外面的天黑压压的,让人恍惚以为是凌晨两点。折腾了一个上午,坐下来之后方觉肚子空空。好在傅景明有先见之明,跟老板拿房间钥匙时就嘱咐对方安排送餐。
傅景明洗澡出来后,午餐正好送上来,三菜一汤,搁在窗台坐榻的方桌上,卖相很好。
房间的布置颇有心思,窗台旁的坐榻非常适合知己二人秉烛夜谈,而推开窗子就能看到后院的小池塘。
不过窗子推开后,风雨夹着凉意袭来,窗外的世界一片狼藉。
两个赤着上身的男人对坐窗前吃饭好像也不是什么令人赏心悦目的景色……何飞鸢默默的关上窗子。
吃完午饭,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一会,何飞鸢觉得头有点重,困得不行,外面风雨交加,正是催着入眠的节奏,他爬上床铺不一会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也不知道白天还是黑夜,房间里只留了一盏灯,是在窗台旁边,傅景明正打开笔记本电脑记录一些资料。
何飞鸢缓缓眨了眨眼,不知是不是错觉,头好像更昏沉了,他一向身体不错,压根就没往发烧那处想,他撑起身,眼前一阵发黑,顿时一动不动,等那阵眩晕过去才开口:“给我倒杯水……”
声音低哑晦涩,他才觉得有些不妙,这估计是病毒入侵了啊。
傅景明听到动静,马上起身倒了杯温水过来,见他一脸不适,下意识伸手去探对方的额头,手背触到的皮肤一片滚烫。
何飞鸢喝水润了润喉,十分淡定:“多少年没发过烧了,这回真是中了奖。”接着又道,“你问老板买些退烧药,我吃了再睡一觉就好了。”
傅景明皱眉:“还是上医院看一下比较好。”他摸了摸何飞鸢的手心,也是烫得厉害。
“大风大雨的去什么医院,别瞎担心。”何飞鸢躺回床上,闭眼休息。
傅景明知道他的脾气,但心里还是免不了担忧,他换上交待给老板安排清洗烘干的衣服,下楼去找老板买药,顺便借了体温计,另外又让老板煮一份粥送上来。
吃过退烧药,药效发挥之后,何飞鸢更加没有力气睁眼,发烧来势汹汹,量了体温近40度,不过近来没有肆虐的流感,权当是一次增强免疫力的机会。
睡梦中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拉他的手,贴着掌心轻轻摩挲,凉凉的,很温柔。
这种腻歪的事,也就傅景明做得出。何飞鸢晕晕沉沉的想道,他动了动试图抽回自己的手,但睁眼都没力气,所谓的“动”看起来更像是手指无意识发了个抖。不过这让一直仔细盯着他的傅景明误以为他烧到发冷,即刻松开拉着的手,轻轻把他的手塞回被子里。
真是错有错着,何飞鸢感觉自己的脑子是一半烧成了浆糊,另一半却又很奇异的非常清醒,他此时此刻还在心里想,傅景明这个内里婆婆妈妈、黏黏糊糊的家伙,到底是怎样一个人在国外撑过十年的。
犹记得读高中的时候,有一次傅景明发烧,正好是在何飞鸢家里一起温习的时候。那晚傅景明睡在他家里,发着高烧说胡话死活要拉着他的手才肯罢休,何飞鸢想着病人最大,勉强“借出”一只手给他牵着,原以为顶多半小时也就能解脱了。哪知他只要一抽回自己的手,傅景明就马上惊醒,拉锯战拖到后半夜,何飞鸢投降了,干脆挤到病人床上——你牵你的,我睡我的。
陈年旧事,好像起了个头之后就没完没了,何飞鸢觉得最近似乎一点点小事也能触动回忆的神经,明明没有傅景明的十年,他也是安然无恙度过来了。
也许是半梦半醒间冷不丁中了“傅景明”这个三字诅咒,导致小傅景明在何飞鸢脑子里跑了一整晚,黑发黑眸的单薄少年,有时候是欢快的笑着,但更多时候是不笑的,甚至梦见十年前,傅景明离开国内而他没有去送机的那个时候,那双黑沉沉的眼睛里滑落了泪水,猝不及防的滴在他心上。
这可不是什么好梦,吓得何飞鸢一下就从梦中惊醒过来,由于动静太大,正在洗漱的傅景明立即冲了出来,开了房里的灯,好好看了几眼何飞鸢才担心的问:“怎么了?”看他一脸没睡醒的样子,松了口气,笑道,“该不会做噩梦了吧?”
何飞鸢事后也觉得自己当时绝对是没睡醒,因为他呆呆盯着傅景明看了一会,莫名其妙的说了句:“你怎么把头发染成金色,还留那么长,明明黑色更适合。”
傅景明显然也没想到他会神来这么一句话,他低下头看了看垂落在胸前的金色发梢,复又抬头笑道:“因为金色看起来暖洋洋的。”顿了顿又道,“我以为你比较喜欢这种。”
何飞鸢已经赶走了让他变白痴的瞌睡虫,瞪他一眼:“我什么时候喜欢过金发的了?”金色看起来暖洋洋——这是什么鬼理由,个性本来就阴郁内敛的人怎么可能通过改变发色就能变得活泼开朗,他假装没听懂傅景明的弦外之意,紧接着又问了句,“现在几点了?”
“已经快十点。”傅景明一边应着一边走到窗前,拉开了半边的帘子。
外面已经没有下雨,但天气还是阴沉沉的,想必这场雨还没有下完。
何飞鸢的烧已经退了,不过感冒的症状也出来了,鼻塞、咳嗽,好不凄惨。吃过清粥小菜后稍作休整,两人就准备着返程。
倒是没料到从清河镇回h市的车辆不少,才刚开进高速公路不久就遇上塞车。何飞鸢干脆架上墨镜,靠在副驾驶座上闭目养神——他太小瞧一场发烧的威力,退烧后的头痛、鼻塞更让人难以忍受,司机的位子也只能让给对国内交通并不熟悉的傅景明。
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吵闹,何飞鸢皱眉,车窗没有关上,吵闹声断断续续传进来,听起来似乎是发生了追尾。
围观的人不少,有些人显然已经不耐烦,发生事故的两辆车正正挡在路中,本来就塞车了,这下指不定折腾到什么时候去。天气也似乎跟着起哄,雨点纷纷坠落,还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围观人群纷纷散开,回到自己车中。
有两个男人正好经过何飞鸢的车前,其中一人像见鬼似的,脸色大变,紧紧盯住驾驶座上的傅景明。
何飞鸢瞧着眼熟,取下墨镜,仔细一看,哈,真是冤家路窄!再看身边的傅景明,倒是十分淡定,表情纹丝不动。
“傅景明,你居然还敢回来?!”那人正是傅景明同父异母的兄弟,傅家老三傅启明,他绕到车窗前,脸色几近狰狞。
“既然不是回你家,谈不上敢不敢。”傅景明说道。
“你这白眼狼……”傅启明暴起,满嘴难听的话张口就来,何飞鸢伸手按下车窗的控制开关,车窗徐徐关上,世界顿时一片清净。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傅家固然没有当初的能耐,但上蹿下跳的劲也足够让人心烦的,既然你当初破釜沉舟,远走他乡,如今又何必再回来让旧恨再添新仇?”何飞鸢瞥他一眼。
傅景明笑了笑:“你在担心我?”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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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