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6节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小贴士:页面上方临时书架会自动保存您本电脑上的阅读记录,无需注册
    [穿越]教主家的小狐狸 作者:苦夏的刺猬

    正文 第6节

    [穿越]教主家的小狐狸 作者:苦夏的刺猬

    第6节

    忽然,大堂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有些尚在聊天的觉得有些奇怪,随着众人的眼光看去,也纷纷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一时间不知不觉就停下了交谈。

    第27章 在酒楼中

    酒楼门口有十几个白衣人正往里走。

    白衣不稀奇,这年头许多年轻人都爱套件白袍拿把折扇附庸风雅,十几个白衣人一道出行虽不多见,却也引不起什么轰动,最多被讲究的路人嫌弃不太吉利罢了。也不是这十几人长得帅到天怒人怨或丑到惊世骇俗,前者大部分人应该带着惊艳的欣赏的目光,后者应该有人带着鄙夷的不屑的神色,觉得“丑人多作怪”。

    而现在,酒楼中的大部分人眼神中却是带着满满的惊疑和几分害怕。

    只见十几人都是面色铁青,一举一动极为僵硬,要不是那眼珠子偶尔一轮,竟与尸体无异。全都极瘦,薄薄的一层皮附在脸上,显出几分骷髅的模样来,宽袍大袖下空空荡荡,让人怀疑里头是不是裹着一具具骨头架子。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一行人就如同底下出来的鬼物一般,突然冒了出来,说不出的渗人。

    大堂的眼光基本上都集中在这些人身上,但这些白衣人似乎已经习惯了众人的注目礼,依然毫不在意地走了进来。

    顾长清发现他们走路也诡异得紧,为首几位脚下虚虚实实,飘飘忽忽,仿佛幽魂一般。而后头几位则是直直地往前挪,似乎膝盖打弯不甚方便,但脚步看似缓慢,倒也不曾落后。

    店小二心里打鼓,但最近江湖客来来往往很多,其中也不乏奇形怪状之人,总之小心伺候着便是,笑脸迎了上去:“各位爷请了,是要在大堂呢还是雅间?”

    为首一人尚未答话,大堂上有人先动了,实在是这些人看着诡异的紧,许多普通人抱着惹不起躲得起的心理,觉得避开为妙。本来没什么,只是有一个大汉估计觉得不忿,低声咕哝道:“真晦气,出来吃个饭还遇到一群报丧的。”

    他本来不过跟同伴发个牢骚,却见白衣人中走在最后的一位身形一动,宽袍微扬之下突然就到了那人面前。那人还没反应过来,便见一只骷髅一般枯瘦的大手闪电般抓了过来。

    “啊!”有人惊声尖叫起来。只见白衣人抓住了那大汉后,也没有打骂,竟然将头凑到了那人颈间,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了下去。那人杀猪般得叫了起来,白衣人似乎极为享受这个过程,也不曾让他闭嘴,就那么在惨叫声中,喉头一动一动,生饮起人血来。

    北地民风剽悍,杀人放火的事都不算少见,这一幕却太过惊世骇俗,酒楼里许多人登时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往外跑。顾长清心中惊骇更甚,他在和平年代长大,穿越后遇到个萧珩都觉得他挺凶残的了,没想到一出山便遇到了这样一群人。

    店小二也呆住了,没想到这些人一声不吭地便动了手,这一闹将起来对店里也会造成大影响。却见其他白衣人眉毛都不动一下,兀自要酒要菜。他牙齿格格打架,也不敢多嘴,哆哆嗦嗦地往后头走去。酒店掌柜想要上来求个情,却也为这些人的不按常理出牌有些犹豫。店里太平固然重要,自己的小命却更重要。

    其实前后不过一个怔愣间,大汉的叫声便迅速微弱了下去。顾长清心下焦急,倒不是他爱多管闲事,只是这种一言不合便要人命的习惯实在太出乎他的认知,总觉得不能袖手旁观。却感到萧珩的手也稍稍紧了紧,似乎想要出手。心中一动,如果这位愿意出手,那自然会迎刃而解。

    他早看出来这些白衣人虽然看着诡异得紧,却也只是身法诡异,身手上却与萧珩完全不是一个段位。

    却有人抢先了一步,只听一个清越的女音呵斥道:“哪里来的妖人?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作恶?”

    只见一名三十出头模样的黄裳女子,柳眉倒竖,当啷一声,长剑出鞘,向那白衣人直刺过去。白衣人见剑势来得急,身子一转,将手中大汉对着长剑便扔了过去。女子半空中剑势一收,轻轻盈盈地微侧身体,纤纤素手微微一带,竟然就稳稳地托住了大汉。

    却见那大汉面色发青,脖子上一个血洞,竟在片刻之间已然气绝。女子脸上怒色更重,正待开口,忽然低呼一声,将大汉往旁边一扔,再看刚才托人的左手,竟然整个手臂上都凝了一层薄霜。薄霜还在向上蔓延,女子连忙运气内力抵挡,一时倒顾不得继续攻击了。

    那白衣人吸了血,青灰色的脸上显出了一丝红晕来,嘴唇上还挂着鲜红的血丝,说不出的狰狞可怖。他慢斯条理地看了一眼黄裳女子,见她不过孤身一人,顿起轻慢之心,咧了咧嘴道:“哪来的小娘们,活得不耐烦了才敢管你白衣教的爷爷们的闲事吧?”

    顾长清愣了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邻桌四名大汉,却见方才牛皮吹的山响,恨不得拳打极北白衣教,脚踢西南万魔窟的四人此时屁都不敢放一个,全都把脸埋在碗里装死。倒不是他们不想离开,而是像有些仍然留在店内的人一般,因为方才十几个白衣人站在靠门边的地方,连从他们身边经过都不敢,只好假装不露痕迹地往角落里挪。

    不由得摇头失笑,看来哪里都有背后嚼舌根,当面大气不敢喘的人。

    那边白衣人却主动出击了,他也不拿兵刃,十指箕张,作鹰扑之状便直直地向那女子扑了过去。白袍大展,倒真有几分恶禽之状。蓦地斜刺里砍来一柄单刀,一个粗豪的声音大喝道:“早听说极北有一群白衣鬼,张扬跋扈,残暴凶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既然遇到了,少不得要会上一会,也好领教高招。”

    白衣人一惊,立时变招,左手在刀背上一按,右手便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向单刀来的方向一掌劈去。哪知那拿单刀的却有几个同伴,见状立刻一拥而上。一人当头砍来,白衣人见势不妙,立刻缩手后退,却感觉左腕一疼,原来是先前一人乘势而上,一刀就干净利落地切下了他的左手。

    方才脸上因饮血而升起的一点红晕顿时散去了,白衣人面如金纸,却见刀光点点,几件兵刃已经递到眼前。身形急退,眼角瞥见同伴都在一旁老神在在地观战,并无相助之意。想到教中规矩,咬牙便取出一根黑黝黝的短棒便要护住身体。却终归慢了一步,单刀的主人抢上前来,一刀当胸横砍,白衣人短棒上迎,却见对方不待招式走老,突然变招,手腕一翻,刀身一转,刀尖虚虚从白衣人腹下一撩,登时开肠破腹,血流了一地。

    “好!”留在酒楼内的人中有人低低呼了一声。

    这群白衣人形貌诡异,一上来就伤人性命,众人又是厌恶,又是害怕,此时见其中一人吃瘪,顿时觉得邪不压正,有人便忍不住喝起采来。大部分人虽然担心其他白衣人报复,却也精神一振,低低交头接耳起来。

    单刀主人将刀背在手上拍了两拍,大声道:“白衣鬼名声吹得响,手底下也不过如此,还是趁早滚回极北去吧,还能多作威作福几年,敢在中原武林撒野,我关北七雄第一个饶不了你们。”

    他们一桌刚好七人,看来就是所谓的关北七雄了。身后的喝彩声更高,大家都暗暗敬佩起几人的胆识来。单刀主人心下得意,面上不由自主地便露出了几分笑意,拱手向酒楼内众人致敬。

    却见白影一闪,单刀主人和他的同伴尚未反应过来,已有另一个白衣人来到了眼前,同样伸出一根黑黝黝的棒子,却比前一人长上一截,兜头指向刚才发话之人。同时,一个尖尖细细的声音道:“世道真是变了,关北七只名不见经传的狗熊也敢在白衣爷爷的头上撒尿了,小兔崽子,今日不给你们一个教训,倒叫人忘了白衣教当年横行武林的威名了。”

    关北七雄大吃一惊,他们在这一片称雄许久,从未见过如此快捷的身法。前头单刀主人也不过看那白衣人手段平平,以为一群人都不过如此,又厌恶一群外来之人敢如此嚣张,便起了给个下马威的念头,倒没多少打抱不平的念头。没想到其中还有这般扎手的人物,顿时暗暗后悔,却已然没有退路,只得硬着头皮去接。

    漫天都是黑黝黝的棒影闪动,虚虚实实,千变万化,棒端更是冒出丝丝寒气,扫过周身时竟能让人浑身一颤。没过得几招,便是险象环生。好在七人配合惯了的,也不大讲究一对一的打法,其余六人眼见兄弟遇险,七手八脚地齐齐围攻上来,一时倒是斗了个旗鼓相当。

    其他白衣人已事不关己一般在楼内坐下,自顾自催促着小二上了菜,大吃大喝起来,仿佛几步开外的生死搏斗不存在一般。

    那边关北七雄越打越心惊,没想到七人齐上还是拿不下对方一人,又不知对方是否还有好手在,心中打鼓,手下便怯了。白衣人下手却狠得紧,单刀汉子一个不留神,差点被戳中眉心,急急闪开,却仍旧感觉一股寒气直冲脑门,脑子里嗡地一声,眼前竟然都发黑起来。眼前白影闪动,那人虚晃一招引开其余六人,又是一棍直直地戳了上来。单刀汉子避无可避,森森寒气已到了面门,一时间英雄气短,竟然吓得尿了出来,骚臭扑鼻。

    却听“当”地一声清响,紧接着面上的寒气便消散了。闭目待死的单刀主人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却见最初的黄裳女子抢了上来,剑尖一挑已将白衣人引开。两人斗到一处,女子竟也不落下风。

    顾长清见她剑法绵密,攻守兼备,进退之间颇有大家风范,之前估计只是不了解这寒冰掌,一时不察中了招,现在有了防备,倒隐隐间有占上风之意。

    关北七雄见白衣人被缠住,纷纷松了口气,相互间递了个眼神,竟是不顾恶斗中的二人,一矮身抢向门边,打算夺路而逃。黄裳女子又好气又好笑,脆生生道:“本以为是一群路见不平的好汉,没想到三下两下就成了脓包。”

    使单刀的汉子老脸一红,脚下却一刻不停,在性命面前,面子里子都是顾不得的了。坐在一旁吃喝的白衣人中却有人冷冷地哼了一声,道:“动手简单,停手可没那么容易了。今日定要好好领教领教中原武林的厉害。”

    话音一落,又起来两个白衣人,后发先至,白影一动竟然就拦到了关北七雄的前头,身形之快竟然比刚才的白衣人有过之而不及。七人大吃一惊,面若死灰,仓促间抽兵刃应战,心下却早已斗志全失,漏洞百出。

    黄裳女子眉头微皱,虽然觉得几人骨头有些软,但好歹之前人帮自己挡了一挡,才让她得以逼出那股诡异至极的寒毒。唰唰唰疾刺三剑逼开自己对手,转身一招乳燕投林刺向门边一名白衣人的后心,帮七人缓了一点压力。脑后风疾,却是方才退开的白衣人紧追不舍地跟了上来。女子引剑回防,十人战作一团。

    关北七雄急于脱身而不得,正自焦急后悔,却听马蹄声急,五六骑马疾驰而来,当先一人大喊道:“各位朋友,看在杨某人的面上,手下都缓一缓罢。”

    单刀主人大喜,高喊道:“杨大哥,太好了,极北一群白衣鬼正在这里喊打喊杀呢。”

    为首一个络腮胡翻身下马,高喊道:“误会误会,大家都是朋友,误会一场,都罢手了吧。”

    白衣人似乎也认得来人,冷笑一声,三人同时罢手后撤。关北七雄正求之不得,纷纷涌到了来人身侧,七嘴八舌地做出一副寒暄的样子。黄裳女子惊疑一声,倒也罢了手。络腮胡阔步走到白衣人的桌前,抱拳道:“在下杨家寨寨主杨会峰,白衣教的朋友远道而来,未能第一时间迎接各位,还恕杨某人失礼了,不知白游士白教主可曾到了?”

    为首的白衣人慢吞吞地抬头,道:“原来是杨寨主,久仰久仰,白教主临时有要事去了一趟别处,令我向杨教主问好,说改日相见必然与杨寨主好生亲近亲近。”他说话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的,语调毫无起伏,仿佛机械地背书一般。

    杨会峰大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单刀汉子远远叫道:“杨大哥,您认得他们?”原来七雄方才吓破了胆,本跟在杨会峰身后,见他往白衣人的方向走去,却是无论如何不敢上前了。

    杨会峰回头笑道:“白衣教的朋友为了共诛魔教的大计,专程从极北赶了过来,估计跟七位发生了点误会吧。对敌为重,内部的一点小摩擦还请双方都互相原谅则个。”

    白衣人继续慢吞吞道:“有杨寨主一句话,自然是无不遵从的。同在江湖上走,以后还请多多照应则个。方才多有得罪,几位朋友别往心里去。”却是绝口不提之前被杀的一名白衣人了。

    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关北七雄说的。七人大喜,倒也不害怕了,上前寒暄起来。杨会峰见自己面子管用,心下颇为得意,见黄裳女子仗剑立于一旁,容光绝艳,倒也不敢轻忽,拱手招呼道:“不知这位女侠如何称呼?”

    那女子眼光在白衣人、七雄、杨家寨众人身上扫过,落到杨会峰脸上成了赤裸裸的轻蔑,道:“无名小卒,就不劳杨大寨主挂心了。告辞。”

    说完也不理众人,径自往酒楼外走去。杨会峰面色一沉,只听身后白衣人阴沉沉地问道:“杨寨主,这位不是您的朋友么?”方才退在门边的三位白衣人伸出三根长短不一的短棍,拦住了女子的去路。

    杨会峰道:“惭愧惭愧,杨某在此地行走多年,也算人脉挺广,这位侠女确是素未谋面。”

    白衣人道:“方才这女子不分青红皂白就对兄弟动了手,恐怕居心不良,还是留下来问清楚的好。”

    杨会峰假装吃惊道:“有这等事?”

    说话间三名白衣人已齐齐动了手,黄裳女子虽身法轻盈灵活,却到底长劲不足,手下也没白衣人的狠辣,几十招下来,已是有些气力不济。她眼光一转,挽了一个剑花,趁三人一退之际身形急退,直直地便向顾长清他们的方向过来,劈手一掌打开了窗户便要冲出酒楼。

    一名白衣人手中铁棒一伸,便要点向女子的腰间。顾长清感到萧珩手指微弹,几道内力悄无声息地射出,一道打在铁棒上,一道打在白衣人的曲池穴,一道不偏不倚打在白衣人的环跳穴。

    白衣人眼看就要伤到女子,却莫名感觉手臂一麻,棒端一沉,脚下也不知怎么回事打了个绊,攻击顿时落了空不说,偏偏还阻挡了另两名同伴的追击线路。萧珩的力道控制得极好,那人虽觉奇怪得紧,却完全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惊疑不定地立在当场,怀疑是黄裳女子捣的鬼。

    却听窗外传来一声轻笑,黄裳女子道:“还当有什么大英雄大豪杰,不过一群生饮人血、打家劫舍、胆小如鼠之辈狼狈为奸欺世盗名罢了,今日当真长了见识。”声音愈来愈渺,人已翩然远去了。

    顾长清暗道这话说得真狠,看向当中的一群人,果见杨会峰一行也好,关北七雄也罢,脸色都不太好。白衣人全都面无表情,倒看不出情绪波动来,却听为首的白衣人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三个大男人还留不下一个女人,是怜香惜玉呢,还是太过脓包呢?真给白衣教长脸啊。”

    三名白衣人顿时面色大变,整张脸都抽搐起来,忙不迭地就地跪了下来,向着为首白衣人的桌子不停磕起头来。砰砰作响,倒是吓了顾长清一跳,没想到带着轻微指责的一句话出来,几人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为首的白衣人也不管他们,任由他们磕着,十几个头磕下来,三人额前已是鲜血长流。其中一人突然大喊一声,一跃而起,手中短棒一转,噗地一声插进胸口,竟然自尽了。高大的身躯直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正落到萧珩脚边。

    另外二人惊骇欲死,突然同时向窗户的方向急冲而去,意欲逃走。却见桌前又一个白衣人飞身而出,手中的棍子比两人的要长上一大截,半空中虚虚一点,顾长清只感到两股极寒的内劲穿过,正落在两人身上。

    两人身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起了霜花,从脚底一点一点向上蔓延,最后脸上惊骇的眼神一点点定格,竟然就那么成了两根冰柱,从窗户间轰然倒下。

    酒楼里剩下的人都惊呼起来,却又立刻堵在了喉咙里,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为首的白衣人仿佛视而不见一般,兀自对杨会峰道:“不如我们找个雅间细聊?”

    杨会峰也暗暗心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豪爽地笑道:“正合我意,小二,带路。”

    一行人陆陆续续上了楼。大厅上剩余的人一哄而散。顾长清邻桌的大汉也忙不迭地往外跑,容青右手一动,顾长清看到几粒褐色的小颗粒被弹了出去。“呀!”有人惊叫起来,人流散开,只见四人的脸突然如吹了气球一般肿胀起来。

    四人压根不知是谁找他们晦气,也不敢喧哗,捂着脸就灰溜溜地走了。生怕有人阻拦,倒是跑得比原先还快了。

    容青解气般低声道:“哼,让你们胡言乱语。”知秋看他一眼,倒也没说什么。几人为了不要太显眼,也随着众人退了出去。

    这是顾长清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近距离接触所谓的江湖,却没想到是这般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比想象中还要直接冷酷得多。

    第28章 形势

    几人出了酒楼,容青首先沉不住气问道:“教主,现在随便走到个地方都能看到针对我教的人,您看如何是好?”

    萧珩淡淡道:“一群上不得台面的跳梁小丑罢了,何足挂齿。”

    知秋沉吟道:“话说回来,现在不光是杨家寨白衣教一类上不得台面的人在蹦跶,武林中各路英雄狗熊都出没了。武林沉寂许久,早就有不少有心人希望打破这个局面了。少林武当峨眉崆峒等老牌门派不问世事已久,万家庄和千星寨隐隐有隔江而治的心思,却不过靠着人多势众,不管武德还是武艺都难服众,一大堆新兴势力就等一个契机可以与他们比肩。而我教现在就是一面大旗,一块让他们能够光明正大踩着站起来的垫脚石。”

    容青急道:“那怎么办?而且所谓的正道人士也就罢了,为什么白衣教这样的歪门邪道也要来参合一脚?难道不是该跟正道势不两立才对吗?”

    萧珩道:“你当什么是邪道?无风还要折腾起三尺浪的存在呢,何况这么一场大戏,不出来打个秋风怎么对得起他们歪门邪道的名声?跟正道不对付,不代表内部就团结了,一个个小心思都多着呢。有的希望能通过讨伐魔教成功抱上正道的大腿,以后就不用过街老鼠一般见不得人了。有的就等着风向,哪边倒霉了就好落井下石一番,顺便吸点血。有的么,大约纯粹是不忿我们懒得搭理他们吧。反正,千星寨的风声一放,是什么别有居心的妖魔鬼怪都出洞啰。”

    容青道:“那……我们能暂时争取一下那些可能争取的势力吗?”

    萧珩脚步停了一下,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如刀一般狠狠地刮过了容青的脸。一时间容青有种整个灵魂都颤抖了一下的错觉,急忙嗫嚅着补充了一句:“我是说,假装先与他们合作……”

    知秋低斥道:“容青!咱们当日清洗万魔窟后是怎么发誓的?从今往后,万魔窟不过是作为一些无家可归之人的容身之处,绝不做恶,不拉帮结派,更不能与恶势力虚与委蛇。有违此誓,天打雷劈!”

    顾长清有些诧异地看了看知秋,又看了看萧珩。几人没必要在自己面前演戏,所以这番话的可信度应该相当高。在酒楼里得知萧珩就是名字非常简单粗暴的“魔教”教主,心里还有些打鼓,没想到人家竟然有这么……大约能用正直来形容的誓言。

    容青涨红了脸,又一直红到了耳朵根,分辩道:“可是现在哪边都不当我们是自己人!正道巴不得早日灭了我们可以给自己涨涨威风,邪道中我们更是孤立无援,遇上现在这种四面楚歌的情况又如何自保?若能脱离危机,一些权宜之策又为何不可行?”

    又偷眼看了萧珩两眼,见他一副眉头微皱的样子,眼眶竟然眼见地就红了红,又生生按捺了下去。

    知秋叹了口气:“容青,总有些原则,是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够放弃的,暂时也不行。有些事,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迫不得已,就会有迫不及待。”

    容青忽然冷笑道:“是,我不懂原则,我这个魔教混迹久了的人当然不懂你的原则。你是谢家正经出身的大小姐,一身傲骨宁折不弯,我容青从小混迹在万魔窟,活下去才是第一位,什么原则都得靠在后头。”

    知秋愕然望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萧珩低喝到:“容青,你说什么混账话!”

    容青好不容易压制住的委屈在这一声低斥中崩溃,一行清泪就那么流了下来:“教主,我有说错吗?知秋不明白,您还不明白这种感觉吗?万魔窟中争得一条命多么不容易?什么原则在它面前不得让步?”

    萧珩面上本有几分怒色,见他这模样倒是无奈地摇摇头:“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这小孩子脾气?谁说命不宝贵了?”

    容青极听萧珩的话,不好意思地擦了擦眼泪,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萧珩道:“谁说这是一个非此即彼的选择了?你们别忘了,虽然我教是一面大旗,现在人人都打着讨伐万魔窟的名号蠢蠢欲动,干得却从来都是挂羊头卖狗肉的勾当。万魔窟地处西南,位置本来就偏,除了千星寨跟我们挨着,总是有点受虐幻想,觉得我们虎视眈眈,要称霸武林第一步就要跟他们对上,又有那么点同意南武林的小心思,会迫切想除掉我们,其他谁愿意费力不讨好?水至清则无鱼,很多人打的就是浑水摸鱼的小九九,巴不得一潭水越浑越好呢,真正愿意出力的,寥寥无几啊。”

    知秋若有所思:“万家庄首先就不会愿意看千星寨坐大,一定是走个场面就算了的。这么一来,依附他们的势力就都会持观望态度,我们倒是可以减了将近一半压力。其他各有小心思的,如果引得他们内部纷乱,倒的确不是不可能兵不血刃地化解这场大难。只是还有一个慕容家非常难办,素闻那慕容珏软硬不吃……”

    话未说完,就见萧珩一脸稀奇地盯着自己看。他的目光充满大惑不解,导致知秋不得不停下来:“教主,我的分析有何不妥吗?”

    萧珩高深莫测地摇摇头,仰望天空作神棍状:“我只是在想,老天爷是不是对美人格外优待”

    知秋一头雾水:“?”虽然在万魔窟待了不短的时间,但她还是跟不上土生土长那些人清奇的脑洞。比如现在,他就是能给你整出一些完全八竿子打不着的问题来。

    萧珩又低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大惑不解的知秋,叹了口气,再次摇摇头:“要是普通人想你这么劳碌,脑子里七万八绕地转来转去,应该早就一张脸皱皱巴巴不能看了,你却似乎日复一日始终也没什么变化,不是老天偏心又还有什么解释呢?”

    顾长清差点没被口水呛到,萧珩的画风转变真是……一如既往的清奇。萧珩却把他高高举了起来,举到与脑袋齐平,鼻子凑过来碰了碰他的鼻尖。在顾长清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又把他的脸转向了知秋。

    顾长清:?

    听了刚才的话眼中开始酝酿风暴的知秋:?

    萧珩道:“你要向球球学习,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就能活得快活一点了。”

    知秋:……

    顾长清:……

    为什么躺枪的总是我?以为我听不懂人话好欺负是吗?

    萧珩捏着顾长清的一只小肉爪对知秋和容青挥了挥:“瞧瞧你们一个两个,敌人还没影呢,就自乱阵脚了。一个觉得不自降身份找些下三滥站队就混不下去了,一个巴不得把每个细节都扒开来揉碎了分析,遇到解不开的地方也觉得马上就要全军覆灭了。形势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我们能做的,不过是随机应变罢了。多思无益,了解?”

    容青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又是羞愧又是崇拜地看着萧珩。

    知秋的眉头松开了一点,但她并不好糊弄,仍旧有些狐疑地看着萧珩:“教主难道已经有主意了?”

    萧珩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糟心地看了她一眼,很干脆地摇了摇头。于是知秋也露出了一副更糟心的神色。

    萧珩转身大步离开:“得了得了,别一副牙疼的表情。容青有一句话倒是没说错,你们这些名门正派出身的就是爱权衡些有的没的,像万魔窟长大的,从来都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有一天是一天,活着一天就快活一天,绝不浪费。”

    知秋咬牙切齿道:“所以你们的一条条小命也像万魔窟的天气一般阴晴不定,深谋远虑懂不懂?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懂不懂?”

    万魔窟地处西南,崇山峻岭加上气候湿润,水汽上升则成云,云雾渐浓而成雨,又是忽而一阵风来,又一下子拨开云雾见青天,阳光灿烂,天气晴好。一日之内天气数变,是以知秋有这一说。

    萧珩头也不回:“远虑什么?那帮人找万魔窟的入口还不知得在山里徘徊多久呢,就算找到了,进到里头祝千机那些变态的机关也够他们吃一壶的了。再退一万步,树挪死人挪活,风紧扯呼不行啊?只要有人,占一块地方就饿不死,难不成现在一个个还对万魔窟那破地方情比海深死活舍不得离开?”

    知秋张了张嘴,又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似乎真的对这些歪理邪说无法反驳。

    顾长清扒着萧珩的臂弯,一会看看萧珩的表情,一会又看看知秋的表情,倒是莫名觉得挺有娱乐效果。这个年代生活并不太丰富,萧珩平时也比较闷,今天难得有了点听相声的感觉。

    不经意间眼神稍稍掠过稍稍落后几步的容青,忽然怔了怔:容青痴痴地盯着萧珩的背影,偶尔掠过知秋的眼神中竟然带了一丝疯狂的嫉妒。导致他整个人都蒙上了一层阴郁的色彩。

    容青似乎发现了他的视线,竟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顾长清假装若无其事地把脑袋又钻进了萧珩的臂弯中,心跳却有些加速。容青看上去一直都是温温和和的模样,对着自己也都是一副好奇加喜爱的样子,现在想来那不过是因为当着萧珩的面,方才自己绝不会看错他眼中那浓重的厌恶之意。

    心下迅速转了几圈:他为什么讨厌自己?不可能纯粹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自己被萧珩带下山不是为了救命吗?难道容青不希望萧珩好好活下去?不对,他眼中对萧珩的迷恋自己绝不会看错。

    实在想不通其中关节,顾长清只得暗暗提醒自己以后小心容青了。又忍不住有些可惜地看了他一眼,看上去挺正常一孩子,却好像感情处理上有点疯狂。相处了这些天,自己也算看清楚了,容青对萧珩不是一般地执着,只可惜萧珩完全没有意识到,他对容青和知秋关心爱护有之,却似乎只不过当自己是个提点不懂事小弟小妹的大哥,完全没有多想。

    现在容青却似乎独占欲强到连萧珩与知秋多说几句话也受不了的地步了。

    等等,不会就是因为自己老被萧珩抱着,所以一起招了容青的恨吧?顾长清心中天雷滚滚,自己是身不由己啊骚年,你恨错对象了吧?

    第29章 收拾

    等几人回到了逆旅,容青便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待人接物有条不紊,看着乖巧可人极了。但顾长清大概对刚才的一瞥印象太过深刻,怎么看都怎么觉得他现在的表情有点勉强。

    晚上修炼完毕睡着后还梦到容青对自己阴阳怪气地笑,笑得他骨子里都泛出阵阵凉气来。挣扎着醒过来,天已经亮了。

    知秋处理了一些教中事务,又嘱咐了马舵主和方副舵主一番接下去的注意事项,待众人退下后,请示萧珩道:“教主,我们是早日出发赶回教中还是?”

    萧珩原本百无聊赖地坐在一边,见顾长清醒来,顿时眼睛一亮,大手一伸捞过来揉了揉,方答非所问道:“杨玉珊那边还剩几天?”

    知秋愣了一下,但还是非常迅速地答道:“还有十八天。”

    萧珩点点头:“那就不急,我们先去一趟百德镇和鹞子岭。”

    知秋又愣了一下:“教主是怀疑有人故意放出流言引我们过去?”

    萧珩无奈地望着她,摇头啊摇头:“我刚说什么来着?你啊,就是容易想太多。”

    知秋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萧珩视而不见地继续道:“我们主要活动的地域偏西南,现在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北边小镇里,哪来的人专门放这种流言引我们过去呀?万魔窟附近的城市里倒有可能。我们赶一趟,不过是让人知道,万魔窟的名头不是那么好冒的。某些宵小想要趁乱打着魔教的名头为非作歹,也得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承受这后果才是。”

    于是一行人便打了个弯,首先转向了百德镇。

    尚未进入百德镇,便在路上陆陆续续听说百德镇上又有几名姑娘被糟蹋了,贼人来无影去无踪,善使迷香,这么多天下来,甚至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只是越来越多的人传言魔教的容青善用阴阳采补之术,此时非他所为莫属,直听得容青面沉如水,恨不得立刻揪出那妖人砍了,顺道把路上一群胡说八道的家伙的嘴缝上。

    知秋道:“教主,百德镇太大,这边也没有我们的人在,一个一个找无异大海捞鱼。要不为扮成一个外地赶来投奔亲戚的吧,坐个破牛车在镇上打听一圈,估计很快就有人自动上门了。”

    容青怒道:“让我来吧,我倒要见见是什么妖人,竟然敢侮辱小爷的名号。”他心里憋了股邪气,便借此光明正大地发作了出来。

    这一天,百德镇的人惊讶地发现一辆极破的老牛车晃晃悠悠地驶了进来,赶车的是一个面黄肌瘦的老汉,弓腰驼背,瘦骨如柴,一看到他就能让人想到生活的艰辛与不易。但看到牛车后头坐着的人,所有人却不约而同地眼睛一亮。那是一个穿着粗衣陋裳的女子,乌发凌乱,但却完全无损于她的秀美,只会让人一望而生怜惜之情。

    老汉自称姓张,来自北宣城附近的蒲村,近几年年年遭遇蝗灾,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想到百德镇还有一个远房亲戚,便寻思着过来投奔。

    百德镇的人本还带着几分警惕,一听蒲村,顿时露出了然加同情的神色。近几年蒲村的倒霉是远近出了名的,年成一年比一年坏,大部分的人都过不下去,有门路的纷纷离开了。

    不过这老汉明显不属于门路宽的类型,大约是实在没法过日子才不得不出来碰碰运气。除了知道远房亲戚姓叶,二十几年前搬来百德镇,其他的简直一问三不知。加上年纪大又有些耳背,脑子似乎也有些糊涂了,有些话车轱辘地翻来覆去,一来二去大家都不耐烦了。

    车后头女孩子倒是能说清楚事,也不怕生,却又不怎么了解上一辈的事,急得眼圈都红了。看得镇上人又纷纷怜惜起来,有些人心里甚至打起了算盘,眼看这一老一小无依无靠,要是找不到他那亲戚,不知道有没有希望直接把女孩儿留在自己家?

    这么一来,在两人转了大半个镇子无果后,身边倒是围了不少人,纷纷极其乐于助人地出谋划策。不过老汉显得很沮丧,眼见得日薄西山,只剩一点冷冷的红色残留天边,不由地升起了一种暮年的悲哀来。谢绝了那些别有用心的邀请,带着那秀美的女孩儿到了镇子边缘的一个小庙中借宿。

    小庙很小,供着三个姿态不同的菩萨,金身斑斑驳驳,颇有些破败的迹象。一个耳聋眼花的老庙祝,颤颤巍巍地指了指菩萨后头的空间,表示两人可以在后头打地铺。自己则起身去了旁边拼出来的一个小灶间端点斋饭上来,老汉见了连忙过去帮忙,带着一种寄人篱下特有的拘谨。

    剩下一个年轻女子坐在菩萨前,神色有些怔愣,眉目间似乎装满了心事。

    忽而听得一个声音在耳边说:“如此良辰,美人因何愁眉不展呢?”声音阴柔,仿佛一条毒蛇在耳边不怀好意地吐信,又似乎从极远的地方传来,飘飘渺渺,虚实不定。

    女子明显吓了一跳,惊惧地睁大了眼睛,将随身包裹紧紧抱在身前,犹疑地四顾了一番。却看不到任何人影,心中更慌了。想到老汉和庙祝就在隔壁间,心下稍定,似乎有了主心骨一般,就要跑向两人所在处。

    一条胳膊无声无息地伸了过来,堪堪搂住了她的腰,接着刚才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次是真的紧贴在耳边了,来人似乎不甚满意,有些嫌弃般地道:“远远看着以为是个极品美人,但这腰似乎有些粗了。”

    仿佛有些惊讶自己竟然看走眼了一般。

    但他紧接着又自我宽慰般道:“好在这张脸实在是不错的了。美人,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呢?”

    来人长得颇有几分风流倜傥的味道,高挑身材,衣服打理得一丝不苟,另一只手上还故作风流地拿了一柄折扇,在指掌间一开一合地耍弄着。看打扮是一副公子哥的样子,但轻佻的眼神生生破坏了他所有的气度。

    但很快的,他眼中的轻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凝重。因为他发现面前的姑娘反应有些不正常。

    她非常淡定,太淡定了。一脸漠然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事出反常必有妖。来不及细思,甚至来不及转身,他的身体突然暴退了好几丈,然后转身飞奔起来。他是一个谨慎的人,这份谨慎曾经无数次救过他的命。情况不明时,最好的选择就是远离可能的所有危险。而对自己的轻功,他还是非常有自信的。

    不过这一次,运气远离了他。

    左臂突然一凉,然后传来物体落地的声音,他稍稍低头一看,就发现一条手臂掉在了地上。是自己的手臂。然后才是感觉到一阵剧痛。他疼得浑身打了个哆嗦,却更加没命地加快了速度。

    但是已经晚了。紧接着就是脖子上一凉。一瞬间他似乎感到脑袋也如同左臂一般落到了地上。恐惧排山倒海般袭来,他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头脑中一片空白。

    几秒钟过去了,却似乎没有什么动静。悄悄睁开眼睛,就看到脖子上架了一柄雪亮的长剑。有一个声音在身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竟是个男人的声音。

    看来对方是早有预谋,今天是栽了。他心念急转,最终施施然挤出一个笑容,慢悠悠地转过身:“美人,你知道我是谁么?不分青红皂白砍下我一条手臂,要是识相的就现在把四肢都留下,我还能饶你一条命。”

    对方果然是个男人,转眼间身形已比方才暴涨不少,如果原本是这样的身材示人,自己一定看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

    正待再说几句,却见对方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剑尖一动,杀气四溢。他心中一紧,冷汗就流了下来,正想要补救一二,对方已快如闪电地出了手。嗤地一声轻响,右臂竟然又落到了地上。双臂的断口处血流不止,失血与剧痛让他一阵眩晕,喘息着缓了几口气,便听到对方冷冷道:“再说废话就是双腿,双腿没了还有眼睛、鼻子、耳朵……你是选择痛快的还是慢慢磨?”

    他终于知道自己遇上了硬茬子,声音中带了一丝颤抖:“我是魔教的容青,你知道万魔窟吗?你现在放了我我保证不会回头找你麻烦……啊!”

    左腿直到腿根处齐齐地被卸了下来。他倒在地上,滚得浑身是尘土和鲜血,冷冷的声音仿佛地狱的恶魔,继续阴魂不散地响了起来:“名字。”

    整个灵魂都颤抖了起来,刻骨的恐惧淹没了他,这次他再不敢隐瞒,急道:“周枭,我叫周枭!啊啊啊啊啊啊!”话一出口,仿佛所有的疼痛一齐袭来,他在原地意识半失地打起滚来。

    萧珩抱着顾长清站在远处遥遥望着这边,微微皱了皱眉头。顾长清抬头看看他,萧珩若有所觉地揉揉他,摇摇头,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对着顾长清说:“心中的戾气始终化不了,伤人最终必伤己。”

    口气包含了几分复杂的意味,有担忧,有遗憾,又似乎有些感同身受的萧索。

    第二天清晨,百德镇最热闹的街市中心出现了一具尸体,没有双臂,缺了一条腿,但致命处却是一道穿心而过的剑伤。尸体旁的地面上用血写了几个大字:采花贼周枭。

    人们惊疑不已,议论纷纷。官府排查许久,最后疑点落到前一天来百德镇转了一圈又不知何时离开的老汉与女子身上,却追查无果,只好草草结案了事。但百德镇从此之后却安宁了下来,再也没有出现姑娘莫名被糟蹋的事件了。

    众人这才想起了那几个血字,相信起它的真实性来。又是在不知那老汉与女子的身份,便只好将他们当作两个偶然路过行侠仗义的大侠,将一些似是而非的故事流传了开来。

    而这个时候,鹞子岭弯弯曲曲的山道上,来了一辆华丽的马车,一个长得非常精神的马夫中气十足地赶着路。马车前头是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青年人,穿着讲究,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马车,似乎极为关切。

    似乎是一位带着家眷赶路的普通青年。

    山上有二十几个黑影迅速地冲了下来。

    这是顾长清第一次看到三人一齐动手。萧珩功夫极其强悍霸道,重剑并不出鞘,大手一握剑柄,遇人便用剑身一拍,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不论什么人都是一招即倒。知秋从古琴身中取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这种小小的以近身暗杀为主的武器在她手中却使出了一种落落大方的味道,格挡击刺有条不紊,游走在几人的包围中完全游刃有余。容青这次则用了双剑,剑势奇诡,出其不意,招招狠辣,萧珩与知秋都是制服为主,他手下却是不死即残。

    下午的时候,鹞子岭所在的府衙出现了一桩奇事。半空中噼里啪啦掉下来一串彪形大汉,竟是十几个人用绳子反绑双手捆在了一起。绳子末端系了一片白布,写着:鹞子岭山贼。

    所有人惊异不已,一边审问这批人,一边派出一队官兵进了鹞子岭查看,又发现了一地残尸。待得上山细细搜查,找到了山贼的几个窝点,金银财宝俱在,却已空无一人。

    夕阳下,三匹骏马疾驰而去,连同马背上的三人一起,身影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一个小脑袋突兀地从一人的肩头伸了出来,左右动了动,一条大尾巴隐约地在它身后晃啊晃。

    第30章 慕容

    路上又陆陆续续遇到了几波武林中人,三两成群,一边赶路一边议论纷纷。顾长清第一次发现一波江湖人凑在一起也有一群鸭子齐聚的效果,唧唧呱呱的声音不绝于耳。八卦到处有,流言纷飞处,便是江湖。不管是证据确凿还是捕风捉影,口耳相传得久了,假的便也仿佛成了真,同样会引起一系列以此为基础的动荡。

    有一次几人在一家食肆中遇到一个少说有三百斤重的大汉,一边大口喝酒一边拍胸脯吹牛,说只要魔教的人出现,自己有一个砍一个,有一双杀一双。周围的人轰然叫好,接着开始义愤填膺地声讨魔教恶行,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几人不紧不慢地用完了餐,容青把一小碟盐水黄豆中剩下的部分一颗一颗扣在指间弹了出去。方才还唾沫横飞的一些人突然捂住了牙,指缝间渗出鲜血来。

    常年混迹江湖的人必然有几分狠劲,反应极快地操起兵刃,面朝外背朝里地围成一圈,色厉内荏地叫骂了起来。食客们近来见多了江湖客一言不合大打出手的作风,纷纷避退。那些人如临大敌般地等了一会儿,眼见没人站出来,觉得不过是有人借着人多混乱暗器伤人,胆气便更足了起来,鼓噪着非要找出罪魁祸首。喧哗了半天,却发现整个食肆中除了老板伙计,只剩下自己一帮人在闹闹嚷嚷了,只好悻悻地捂着缺了牙的嘴离开了。

    还遇到一些或借魔教名头吓人,或别有用心之人打着万魔窟的名号为非作歹,几人没怎么费心思便顺手料理了。

    几天下来,气候以及沿途的风景一点点发生了变化。一开始还不那么明显,到后来空气中的湿度明显增加,树木愈发地郁郁葱葱起来,房屋的样式甚至行人的口音等都明显不同了。

    这天中午,烈日当空。虽说七月流火,农历七月暑气达到最盛后转而衰微,按理天气就该逐日转凉了。但秋老虎的说法也名非虚传,八九月份依然是酷热难当。

    顾长清前世挺爱骑马,但充其量不过是找个周末跑到邻省的草原上,租一匹温顺的马儿溜达几圈,从没如此集中地长时间呆在马上过。虽然有萧珩抱着,还是觉得浑身不得劲。加上烈日炎炎,一时间烤得蔫头耷脑。

    萧珩几人也是满面尘土色,一副长途奔波的样子,精神倒是依旧非常好,大约是早已习惯了这样的节奏。所谓舟车劳顿,以前人出行不易,出远门便是一路颠簸,身体上的疲劳加上精神上的寂寥,只得将注意力放到湖光山色以及风土人情上,聊以慰藉身心。

    路边一棵大树下有一个小小的茶水铺子,一个满头银丝的老太和一个身材粗壮的中年妇女正卖凉茶。来往的行人如见救星,纷纷凑上前来。凳子并不多,也大多破烂得快要散架一般,但有个阴凉地歇脚已顾不得许多讲究了,大部分人都直接要了一碗茶围着大树坐成了一圈。

    容青下马要了几碗凉茶,端到一边和萧珩知秋一起稍事歇息。

    顾长清被放到了地上,热得直吐舌头。不过连日的行路中这一点自由活动时间还是非常宝贵的,他还是在一旁小跑了一会儿,非常活泼地蹦跶了几下,活动一下长久待在马上有些僵硬了的身体。

    歇脚的人们本百无聊赖一脸倦意地坐着,这时见到一只小白狐狸,都觉得稀奇,直盯着他看。他也不觉得觉得别扭,玩心上来,还龇牙咧嘴地冲着最近一个人做了一个鬼脸。好在别人以为他是出于动物的认生反应,也不觉得多奇怪。

    本来趴在大茶缸边的一只大黄狗见自己的领域闯进来一个不速之客,体型又小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模样,欺软怕硬之魂顿时蠢蠢欲动。一改方才昏昏欲睡半死不活的模样,威风凛凛地抬起了头,獠牙一露,发出了威胁的哼哼声。

    顾长清除了在山上有过几次不大不小的历险记,其余时间过得都平淡到不行。这时一见大狗,顿时感觉技痒得不行,摩拳擦掌地盯着大黄狗,恨不得打一架爽快爽快。大黄狗冷冷地盯了他几秒钟,顾长清跃跃欲试,等着对目前的他来说是庞然大物的大狗上前。

    据说和狗对视是挑衅的意思,一般的狗被人盯一会儿都会觉得受到了冒犯,扑上来狠狠地拼命。但这条狗大约是怂惯了,眼见盯着一直小狐狸半天,对方除了眼中的光越来越亮,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顿时觉得不太妙。试探地发出了几声“呜噜——”声,发现对方眼中的光更亮了,心下更是没底,哼哼两声又把脑袋低了下去,恢复了狗熊本色,趴在茶缸旁不动了。

    顾长清只好无聊地收回了挑衅的目光。想想自己的行为跟那些招猫逗狗的混混没啥两样,不由得更添几分郁闷。看看自己的小白爪,已经比之前锋利了几分,修炼至此,身体也已经更轻便了几分,就是这身体许久了也只长大了一点点,很是不方便。

    垂头丧气地正要往回走,忽听一阵马蹄声响。马蹄声也分多种多样,如果是一匹劣马,那走起路来有气无力,马蹄声也跟着无精打采,即使硬生生催动它跑起来,马蹄声也没什么精神。但现在的马蹄声却如一阵疾风骤雨,刚还远远地在远处,转眼便已如在耳边,声音干脆利落极了。

    路人纷纷张望,有的纯粹看个热闹,有些则是识货的,暗想不知谁家的神驹出来放风。却见大路上出现五六个妙龄女子,个个骑着极其神气的高头大马,簇拥着为首的一名淡蓝色衣服的丽人,一阵风般地便过去了。

    为首那女郎骑的是一匹枣红色马,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便已经过去了,连人带马竟全没来得及看清。只得意犹未尽地追随着那背影看了两眼,只觉得人影也好看,马影也精神。身后几人稍稍慢上一些,一众都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赶路间脸上倒没有多少疲色,一个个鲜衣怒马,颇有贵人出门踏青的样子。但根据马行的速度,以及她们随身带着的兵刃,还有干脆利落的身姿,还是立刻能分辨出这并不是普通的深闺中人。

    只不知是哪家,一个年轻女子出门也这么大排场。

    忽然,疾驰中的女郎一勒马缰。枣红马反应极快,嘶鸣一声稳稳地停了下来。湖蓝裳的女子微微回头,看了看一个方向。跟在她身后纷纷勒马的女子便齐刷刷地随着看了过去。

    刚走到萧珩身边的顾长清感到一众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一抬头便和为首的女郎对上了眼,忍不住警惕地弓了弓背,谨慎地赶紧跳到了萧珩的身上。

    萧珩伸手抱过小狐狸,微微皱了皱眉,跟着抬头看向一群莫名停下的女子。

    队伍最后头的一名白衣少女下马向这边走了几步,见众人都对着她看,竟然微微红了红脸,向萧珩行了一礼,问:“这位公子,我们家小姐想问一声,您的这只白狐卖吗?”

    这一个问题大出几人意料。顾长清目瞪口呆,自己方才什么事都没干吧?!怎么会有人就盯上他了?萧珩挑了挑眉,容青也难掩诧异之色。一旁的知秋脸色却微微绷了起来。跟她已经比较熟悉了的长清立刻意识到,这个表情叫做“如临大敌”。

    只见她嘴唇微动,一丝细若游丝的声音便传向了萧珩和容青耳中,她没防着顾长清,于是连带着他也听到:“是慕容家的人。”

    是传说中神出鬼没深不可测的慕容家!一路上听得知秋忧心忡忡谈论过无数次的顾长清心中立刻也拉响了警报,更何况此刻他们还正讨论与自己息息相关的事,更是一并紧张了起来。

    萧珩却神色不变,淡淡道:“不卖。”

    少女被一口回绝也不生气,缓缓道:“知道要公子割舍心爱之物实在有些强人所难,不过我家小姐对这只小白狐实在欢喜得紧,如果可以的话,还希望公子行个方便。虽说有点俗,但价钱上完全不是问题。”

    萧珩继续毫不犹豫地摇摇头。

    少女眉心微蹙,想要再说些什么,看了看萧珩坚定的神色,犹豫了一下,竟是放弃了一般直接回去了。

    顾长清松了一口气,不管来人的目的是什么,一上来就对准自己,实在有些奇怪,还是不要招惹为妙。却听得马蹄声哒哒哒响起,却是为首的湖蓝裳女子直接骑着枣红马走了过来。

    大树下乘凉的人们这才发现这也是一名年纪不大的少女,长得却是异常明丽,眉宇间又带了几分英气,脸上还有一丝急行下泛起的红晕,虽不是桃花满天的春日,却也让人无端地便想起“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句子来。

    再看她的枣红马,初看不甚打眼,却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打量一眼又一眼。眼尖的人发现,在阳光下马身上似乎被抹了一层油一般,闪着若有若无的光,再看那双马眼,炯炯有神,灵光内蕴,显然是一匹千里挑一的良驹。

    之前树下还有人闹嚷嚷地对着这群路过的少女指指点点,现下见了这少女,竟是一片鸦雀无声,众人都有些看呆了眼。

    顾长清也呆了呆,一来是女子的容貌实在太过出色。二来,却是他发现少女如云的长发间,竟隐隐约约露出一双尖尖的毛茸茸的白色耳朵!

    颜色形状都极其熟悉,因为在雪山上,他曾见了好几个月。山上来来往往的白狐们,都有差不多的一双耳朵。但又有一些不一样,因为眼前少女的耳朵有些透明,看在顾长清眼中只不过是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铺天盖地的疑惑从心头冒出,顾长清忍不住动了动,想要换一个角度看个清楚。萧珩却是紧了紧胳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牢牢地固定住了他的身体,低声道:“球球,别动。”

    顾长清抬头看去,只见他神色有些凝重,却无丝毫奇怪的感觉。心下升起一丝怪异感,忍不住四周环顾了一圈,却见大部分人都呆呆地盯着少女看,似乎没有一个人注意到了她异常的双耳。

    疑惑地再看过去,却见少女又是一片正常,似乎只不过是一名普通不过的漂亮女郎。想到方才自己紧张之下全神贯注地盯着对方看,顾长清心中一动,凝神看去。

    果然,一双白色的尖耳朵又从对方的乌发间缓缓冒了出来。

    第31章 疑惑

    顾长清眼中出现了一种极为奇特的场景,仿佛与别人都岔开了一个频道。

    在别人眼中,那少女走到近前,左足微微一点,身子便轻轻灵灵地飘了起来,袅袅娜娜地落到了地上。她看了看萧珩一行,烟波微动,目光流转,似乎一双眼便会说话一般。仿佛只要与那双眼睛一对视,便是答应她任何要求也无妨。

    而在顾长清眼中,那少女一个翻身利落地下了马,看看对着自己看呆了的众人,有些不爽地皱了皱鼻子,古灵精怪地做了个鬼脸,便大大咧咧地走到了萧珩面前。待走得近了,顾长清发现她身后还有一条隐隐约约的尾巴。

    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知道即使眼前的女孩有白狐的耳朵和尾巴,有长发和罗裙遮挡也应该看不出来才是,顾长清却总是能虚虚看到一个轮廓。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似乎感觉到他的注视和疑惑,她娇俏地向着这边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一种心照不宣在里头。

    她大大方方地打量了一番萧珩,倒没有像前一人一般称“公子”,而是抱拳微微拱了拱手,柔声道:“这位少侠,我一看您这小白狐就喜欢得紧,不知能否让给我了?”

    声如珠玉,清脆悦耳,众人脸上都现出了一丝迷醉的神色。目光全集中到了萧珩脸上,等着他回答,那架势似乎他要拒绝了就是跟所有人过不去一般。

    知秋也难得地出现了一些迟疑,犹犹豫豫地转向了萧珩。不知为何,她此刻心中忽然就觉得小白狐也不是那么重要,如果能用一只狐狸卖慕容家一个人情,实在太划算了。她隐隐感觉到自己这样的想法有点不太对劲,却说不上来不对劲在哪里。

    容青则迟疑了一瞬后直接道:“教主,要么……”

    萧珩猛然回头,目光如炬,霍然扫过知秋与容青。两人悚然一惊,突然清醒了一般,刹那间出了一身冷汗,同时戒备地看向少女。

    萧珩定定地直视着少女,直看得她有些不自在起来,方沉声道:“这位姑娘,想要什么为何不能光明正大地提出?搞出这些装神弄鬼的伎俩,恐怕不太光明磊落吧?”

    他没有直接当众点明少女是慕容家的身份,便算是给对方留了一丝情面。

    少女见萧珩竟能毫无顾忌地直视自己,心中本就有了两分诧异,听得他的责问,脸上一红,有些懊恼地跺了跺脚:“你知道什么,我也不愿意这样……”

    话到一半,大约不便与外人细说,便郁闷地住了嘴。她方才在众人眼中便如同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外仙女,此时却是娇俏可人,周围的人似乎一点也不觉得个中转换有什么违和,表情依旧痴痴。还有人在百忙之中怒瞪了萧珩两眼,仿佛怪他不解风情唐突佳人。

    少女随后却是容色一肃,重新对萧珩见了一礼:“方才失礼了,我叫慕容萱,不知这位少侠如何称呼?”

    萧珩点点头,抱拳回礼道:“慕容姑娘有礼了,在下姓萧。”

    慕容萱点点头,知道他不愿意多透露,也便不再追问。武林中人江湖行走有诸多规矩,不透露身份信息是常事,并不显得多么突兀。虽然因为慕容家名头响,寻常人一听便恨不得凑上来多套近乎,没话也要找话,像萧珩这样不咸不淡的倒是少见。

    知秋和容青又露出了一点恍惚的神色,萧珩皱眉。慕容萱忙摇手道:“你别瞪我了,这真怪不得我,我现在也控制不了……这个,只要待会离他们远些,自然便恢复正常了,不会有什么后遗症的。我们还是赶紧聊正事,我真的很喜欢你这只小狐狸,愿不愿意出让给我?条件什么的,只要不太离谱,都好商量。”

    大约是萧珩不受她能力影响的缘故,她现在说话活泼了许多,不像方才那般刻意了。

    萧珩目光落在她腰间的一个玉佩上,那是一只小小的狐狸形状,通体雪白,机灵地歪着脑袋,一条尾巴高高地摆动在身体后头。想到雪山上的经历,隐隐中有了个猜测,若有所思道:“一直听说慕容家对狐狸情有独钟,特别喜欢白色的雪狐,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慕容萱也不否认:“那萧少侠愿不愿意割爱呢?”

    萧珩毫不犹豫地摇摇头:“抱歉,姑娘诚心提出请求,本不该拒绝,但这只小白狐乃萧某心爱之物,实在不想出手,还希望姑娘见谅。”

    慕容萱有些苦恼地皱了皱鼻子。她大约不太擅长跟人讨价还价,或者说之前没遇到过需要讨价还价的场合,在原地踌躇了一下,最后咬牙道:“萧少侠,我看你的狐狸实在喜欢得紧,不愿意出手的话,给我抱上一抱可好?”

    这个要求倒是出乎萧珩意料。想到之前的猜测,不知眼前的少女还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手段,心下有些担心。但按常理来说,这个要求实在并不过分,如果拒绝显得太不近人情。再者,慕容家声名赫赫,对方既然敢自报家门,想必不会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小动作才是。

    这么想着,便把顾长清递了出去,然后状似随意实则紧张地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除了它也许能有解毒之效外,这些天相处下来,他对这只灵气十足极通人性的小白狐可也真是极为中意,不希望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失去。

    顾长清被慕容萱捧在手上,举到了与自己双眼平齐的高度,四只眼睛便对在了一起。他不知对方要做什么,心里有些紧张。却见她一脸极其欢喜的样子,口中发出“呜呜”的声音来。

    不知情的人看来,就跟逗猫时嘴里叫“咪咪”,逗狗时嘴里发出“啧啧”声一般,不过是少女欣喜之下逗小狐狸玩。而顾长清听在耳中,则是:“你好,我叫慕容萱,你叫什么名字?”

    她不知顾长清能听懂人言,见他年纪还小,竟是直接以狐语交流了起来。

    顾长清犹豫了一下,低声回道:“我叫顾长清。”

    慕容萱假意很高兴的样子托着他上下晃了晃,一边惊喜地对萧珩说:“我果然没看错,你的小狐狸好可爱好通人性呀,一点也不怕生。”

    一边继续逗小狐狸玩,问道:“你从哪里来的?在这里过得不开心吧?我把你放回去好不好?”

    顾长清心中一动,直觉告诉他慕容萱值得信赖。不说别的,就说她疑似狐族的身份就比普通人类可信多了。而且自己还可以随心所欲地说话,不会被认为很奇怪,这点也非常重要,这一阵顾长清已经憋得有点抑郁了。如果她有办法带自己走,应该比跟着萧珩还要安全一点,至少暂时不会对自己的血虎视眈眈。而凭慕容家的地位,要帮自己带一点血给萧珩做解药应该不难吧?

    经过这一阵的相处,顾长清对萧珩的印象不错,希望能帮上他一点忙,但更希望是在自己可把握的情况下帮忙。

    不过慕容家与魔教似乎马上要对上了的样子,又怎么可能帮自己带血给萧珩呢?根据萧珩之前的话,慕容家似乎看到什么狐狸都要拿下的样子,会不会有别的目的呢?

    一晃神间许多念头闪过,最终顾长清有些谨慎地说:“但是你面前的这个男人很厉害,我们可能离不开。”

    慕容萱傲然道:“这个你放心,只要我真想要,一般人都还是会给我们慕容家几分薄面的。再不行,我带着你就跑,谅他速度再快也没有我这匹马跑得快,一溜烟儿就没影了,他铁定也没辙。怎么着?跟我走吗?赶紧决定,我还有点急事呢。”

    如果是电影中的场景,而顾长清又是以前那样的人身,那么此刻应该有极其凝重的背景音乐,屏幕上的人物特写中,眼神郑重又有些闪烁不定,额角缓缓地留下一滴汗,以显示顾长清此刻内心的挣扎之剧烈。可惜,此刻他的表情却有点像一只小白狐在发呆。

    之前他曾无数次计划过逃跑的事,却总是缺乏一些条件,而现在一个机会那么突兀地摆在了眼前,又有些举棋不定起来了。

    正在犹豫间,萧珩极其出人意料地出手了,一指点向慕容萱的臂弯,另一只手飞快地抢了过去。慕容萱没想到他翻脸也没一点征兆,吃惊不已,反应却是不慢,一个侧身避开他的指,一矮身躲开他另一只手,飞身后退便要上马。

    却见萧珩身形一动,一时间分出几个虚影,纷纷探臂去抓她抱着的白狐。慕容萱上马姿势一滞,眼见萧珩一只大掌已到眼前,只得弃了自己的爱马,稍显狼狈地后撤。却见他迅疾无比地两根手指在她手腕一点,顺势就将白狐拎了过去。

    两人隔着一点距离。萧珩慢斯条理地单手抱着顾长清,另一只手却是时刻待命中。

    正往这边看的少女们脸色都变了,慕容萱反手做了个手势,她们又纷纷原地待命。

    慕容萱脸色青红交错了一番,左手一抖一条腰带一般柔软的物什便到了手中,再顺势一动,那事物便迎风成了一柄软件的模样。她剑尖虚指,道:“阁下突然发难却是为何?”

    萧珩却是突然笑了笑:“姑娘有所不知,我这小狐狸养久了,有些怪毛病只有我这个主人才知道一二。它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偶尔会发癫。呜呜叫几声后如果发了呆,抱着它的人便千万要小心,否则一不留神被它挠花了脸,可不是大大地不妥当么?方才它便是这般表现,我怕它一个不慎伤了姑娘的花容月貌,来不及示警便出了手,事急从权,还请姑娘见谅。”

    顾长清不可思议地瞪着这个满嘴胡言的家伙,有心挠他一个大花脸,却又怕坐实了“发癫”之说,恨得直磨牙。却见男人视线稍稍下引,扫过自己身上,带了一丝浓重的怒色和失望。心中悚然一惊,顿时什么都不敢动作了。

    萧珩是个极其聪明且敏锐的人。他一定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了。说不定还猜到了自己能听懂人话!直觉这么告诉顾长清。

    另一头的慕容萱心中也恨恨不已。对方的说辞在她这个知道真相的眼里显然是瞎扯淡,但表面上看来的确滴水不漏。只得强笑道:“原来是这样,还多亏萧少侠费心了。那小家伙现在恢复正常了吗?我能再看看它吗?不瞒少侠,小女子还略懂一点医术,也许能看看它到底出了什么毛病。”

    萧珩大掌一扣,堪堪圈住顾长清的脖子,干脆地拒绝道:“小畜生不懂事,还是不惊扰姑娘了。”

    慕容萱从未见过如此油盐不进的人,差点没当场翻个大白眼,正待再说些什么,却见远处一支响箭带着尖锐的声音直冲云霄,冲到最高处时轰然炸开,散作一大团烟花状。远远一看,尖头尖脑,竟有几分狐狸的形状。

    慕容萱脸色一变,远处马上的少女们也焦急了起来。方才队伍最后头的白衣少女更是忍不住喊道:“小姐!”

    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显然意在催促。

    慕容萱一咬牙,打一声呼哨,枣红马便极快地到了她身边。她翻身上马,嘴唇微微动了动,便又如来时一般,一阵风似地离开了。和她一起的女子也纷纷催马离开,很快就见不到一丝人影了。只留下空气中一抹余香,显示着曾有一群丽人翩然而来,又飘然而去。

    顾长清只听到一句“我有事先离开了,你要决定了想离开,我会去找你的”,便听到马蹄声疾,逐渐远去。不由得泪流满面,大姐,你就这么跑了,我想走的话怎么告诉你啊?

    艰难地转过头,只来得及看到一个窈窕的背影,顾长清心中暗暗吐槽,这漂亮极了的姑娘是不是脑子缺根弦啊?

    脖子一紧,脑袋又被生生地掰了回去。一张风雨欲来的□□脸凑了过来,萧珩咬牙切齿道:“球球,看来你很舍不得啊?是不是很想跟她一并走了啊?”

    嗷呜,这边还有一位快火山喷发的大爷。慕容萱,你给我留了个大坑,求填……

    第32章 微酸

    萧珩的眼里席卷着风暴,一脸所有物被人觊觎的不爽表情。而小宠物还不知好歹地表现出了对慕容萱的亲近之意,让他的不爽更是加倍了。

    心下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微酸以及一点点没底。

    他身边从没养过什么东西,跟人也没有过多亲近的意思,第一次把小东西纳入自己的私人空间内,近来吃住同行,不得不说还是非常尽心的。却也终归不太知道该怎么对它好,前阵子还把它喂得去掉了半条命,之后就有点小心翼翼矫枉过正的意思,好几次他都看见小狐狸一脸痛苦的表情吃自己给的清汤寡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所以它大概在自己身边是过得不情不愿的吧?方才估计是很想跟着那个慕容萱离开的?

    别人尚自云里雾里,刚才的情景他却能猜出一个大概来。之前从未有过交集,现在看来,慕容家大约与狐族有不小的渊源。江湖上稀奇古怪的人士不在少数,慕容家又向来神秘,他们若能御狐甚至与狐交流都不是不可能。

    刚才慕容萱是与球球商量了什么事吗?萧珩狠狠地盯着小白狐,这种自己就在旁边,却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的感觉实在不太好。

    虽然对球球可能不是太好,但自己真的……非常努力想要好好养它了。它竟然还敢不领情!不知哪里跑来个狐狸精就打算跟着走了?!

    顾长清不知道他心里转着什么念头,却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显得心虚,只能硬着头皮尽量坦然地跟他对视。

    萧珩食指微曲,咯地一声敲在他脑门上:“看什么看?有了后台就胆子肥了是吧?还敢瞪你主人了?”

    顾长清:……

    你哪只眼睛见到我是在瞪你了?这是迁怒吧?这绝对是迁怒吧?明明是你先瞪我的。佛印曾说,你心里装的是屎粑粑,看什么也都是屎粑粑,可不就是此刻的写照么?

    萧珩顺势在他脑袋上又胡噜了几把,把顾长清的头毛弄得一团乱:“我告诉你,虽然你是只公狐狸,虽然刚才那女的长得很漂亮,但你们一个人一只狐狸是没有未来的。别做跟她私奔的美梦了。”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
上一页        返回目录        下一页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按 →键 进入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