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GL]不约 作者:裤宝
正文 第15节
[GL]不约 作者:裤宝
第15节
她眼中明显的情绪变化,让景菡感到有些微微吃惊,人到了这个年纪,还能一如既往保持清醒地陷入爱河,渴望享受多过于安稳,她真是个不普通的女人。
“他是个英国人,在伦敦工作,所以我这一次可能会在这边待时间长一点。”
libera解释了自己这次为什么没有提前离开原因,她看景菡好像有什么话想问,“噢,亲爱的,我想阮慕没有给你怎么讲过我,我基本从十几年前就一直住所不固定,意大利、法国、德国都住过一段时间,只是年轻的时候在英国生活过,你知道的,直到跟她父亲离婚。”
她说到这里,禁不住望向窗外,“不过,伦敦还真是让人怀念。”
阮慕笑了笑,指尖点着桌面,“不在那边晒沙滩,怀念伦敦的雨天干什么?”她见libera没有接话,便又接着问道,“没有再婚的打算吗?”
阮慕的语气听起来非常自然,不像是介意对方再婚的样子。
谁知libera盯着她看了一阵,很直白地问道,“难道你有结婚的打算吗?”她显然指的是同性婚姻。
阮慕被她这句话噎住了,她不自禁看了旁边人一眼,景菡面色有些尴尬,她笑了笑,这个问题还真是怎么回答都不合适,果然自己还是拿这个女人毫无办法。
“爸爸想要再婚哦,”阮慕选择了另一种方式。
“噢,我的天,”libera听到那个名字差点翻了白眼,根本不想聊起阮琦,直接把话题岔开了,“我想我们还是先聊聊你的女友好了,”她看着景菡笑笑,“来,告诉我你是怎么抓住我这个放浪不羁的女儿的心的。”
景菡一怔,抓住阮慕的心?这话听起来有些别扭,她有些赧意,又有点犹豫。
阮慕搂着她的腰,看见景菡神色的变化,知道她是有些害羞了,缓缓眯起眼睛。
“我们以前就是同事,大概在四五年前,”
景菡咬了咬唇,终于还是开口道,“跟我一起进的瑞银,嗯,那时候,”她停了停,换了委婉的方式继续说道,“我对跟人交往这件事非常排斥,最终还是没和她在一起,后来我回国了。”
“那期间其实有个女友,你应该知道的。”
libera点点头,“我当然知道,有个香港的女孩,但我没有见过她。”
“是,我那时候也在国内……经历了一些事,”景菡没有将这一段事情细说,心里还是有些顾虑,“但后来因为一些个人原因,还是回到了伦敦,然后”
景菡停住了,她还是不好意思说阮慕为了自己跟苏苑分了手,又反过来继续追自己。
“好了,还是我来说吧。”
阮慕眯起眼睛,拍拍她的背,“我一直就很喜欢她,所以她回伦敦之后我选择跟苏苑分手,重新追她,就是这样。”
“真像是你的风格,”libera意味深长地看着阮慕。
☆、第六十一章
正餐上来,气氛不再那么紧绷了。
libera看到阮慕专门给景菡点了素食,还一直问她合不合胃口,而景菡也只是轻声应了几句,从表面上看,两个人谁在乎谁更多一点,她看得一清二楚,阮慕一直挂心的样子让她饶有兴趣地眯起眼睛。
libera放下刀,突然说道:“说起来,在我年轻的时候,我也跟一个女孩在一起过”
“……”景菡被这句话吓了一跳。
“噢,她的名字我已经有点忘记了,叫什么来着呢,”她想了想,很久都没想起来,“算了,我是想说,”她看着景菡,“所以14岁的时候跟我出柜的时候,那时候我非常理解支持她。”
阮慕笑了笑,“阿,我只是觉得比起我爸,你会比较容易接受一点。”
libera倒没接着她的话往下说,一直看着景菡,“不过我倒是挺吃惊的,你竟然会喜欢上”
“诶?”
景菡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知道对方为何这么讲,就好像已经了解自己很久了一样。
“对不起,我没有冒犯的意思,你看上去像是喜欢不上任何人,”
libera笑了笑,话说的一针见血,“刚才我想拉你的手腕,发现你对肢体接触非常抵触,我猜想应该是这样。”
景菡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她稍微垂下眼,“是,”她承认了,“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她可能觉得自己刚才确实失礼了,“我只是不太……习惯那样。”
“哦,没关系,我没有在责怪你,”libera向来直来直去,她见景菡有点介意,便玩笑道,“那只是我个人有点受伤而已。”
景菡看着她的眼睛,原本平静的面色突然有明显的波动,想必是刚才那句“我没想到你会喜欢上阮慕,你看起来像是喜欢不上任何人,”让她有些不安。
“不,但我是……”
但我是喜欢阮慕的,她想这么说。
但这句话被阻挡在喉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她觉得眼下并不是一个好的时机,甚至跟阮慕都没有说出来过这句话,便更有种进退两难的感觉。
“好了,你就别为难她了,”
阮慕清楚地瞧见了景菡眼底的纠结,大概也能猜出来景菡想说什么,又为什么说不出口了,她忙在桌底握住景菡的手,解围道,“你可别逼她做什么了,她这个人被逼紧了,要么会哭,要么真的会一走了之。”
“我不想再经受她再离开一次的打击,无论那一种都会心疼,这个问题还是就到这里吧,”阮慕看着景菡微微咬着唇的小动作,唇边含着笑,“她喜不喜欢我,有多喜欢我我都知道,我不在意那些。”她笑了笑。
“……”
景菡听见了阮慕的话,望向她那边,指腹捏紧了她握过来的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感觉好受一些,不知是强烈的不安还是什么,此时她也无法再解释什么。
libera视线在她们两人之间徘徊了一阵,大概懂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眼神深了几分,拿起刀叉在盘里划了几道,岔开话题,“噢,对了,我看到新闻说你们瑞银最近出了点事,好像是被调查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阮慕愣了一下,无奈地答道,“是有这回事,而且被调查的就是suet,”她感觉到景菡又有点紧张,将她的手握紧一些,怕她心忧,“一个ipo项目,审计局说我们估值过高,现在suet暂停工作好长时间了,现在一直在配合调查。”
libera原本只是随口提起,没料到还真跟她们有关系,“是吗?”她皱起眉,那样子跟阮慕看起来有点像,“所以会有什么后果?”
阮慕也皱起了眉,她犹豫了一下,“这事情连你都已经知道了,肯定最后得有人负责。最好的结果是一个人承担责任,现在巴克莱跟瑞银在互相推卸责任,高层应该会想在开始互相泼脏水之前解决问题吧,”
“反正银行被罚款一定是免不了的,”
阮慕想了想,还是没有提起景菡有可能要被辞退的事。
libera眉头皱得很深,“这可真是太糟糕了,”她看向她们俩,“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景菡以为她是客气,摇摇头说,“这种事您怎么能帮得上忙,”她心情又有点不好,“我跟阮慕会自己想办法的。”
libera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噢,这你可不知道,”她没头没尾地来了这么一句,看了看阮慕,没说什么,眼神却有深意。
阮慕朝她点点头,含含糊糊地答了句,“好,我知道了。”
两个人像对暗号一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景菡没听懂,也没心思去理会。
这时,阮慕还一直拉着景菡的手,景菡低眸看了看桌下,又看了看阮慕,“你放开我吧,”阮慕脑袋没反应过来,“不要,你心情不好。”她立时拒绝。“不是,我要吃饭了,”景菡无奈道,“噢,抱歉。”阮慕有点心不在焉,这才松开。
那之后,晚餐进行到后半段。
阮慕突然问道,“既然你这次会留下来久一点,你可以回家一次吗?”她在问她妈妈。
libera听到她这句话后,看了她一眼,眼神突然有些微妙的变化,“……”她停顿了一会,“你知道我是不会见你父亲的,”她回绝地非常直接,“除非你要结婚,你要结婚吗?”
两次都用同一种方法被将军,还每次都恰好中目标,阮慕脸色有些尴尬,“……”
“好了,吃饭吧。”libera看见她窘迫的样子,笑了笑,优雅地将牛排送入口中。
……
结束后,景菡主动说自己先回家了,她总觉得阮慕好像是有什么话要跟她妈妈说,事实上倒也没错,阮慕并没有否认,只是叫她打车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我再跟我妈妈待一阵,”阮慕说。
她送景菡上了车后,回到自己那辆玛莎拉蒂里,看着libera坐在副驾驶,手搭在窗外,拿着半支烟,打量着她,“怎么,这辆我送你的车还留着呢?我还以为你已经厌烦它了。”
阮慕坐进车里,关上门,笑了笑,“这是你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当然好好留着。”
“……”
“为什么突然想见她,”阮慕望向她,几天来她都一直想问这句话,“为什么突然说要见我的女友了,你不是从来不想见的吗?以前,连苏苑也不想见。”
“苏苑?噢,是。”
libera半天才想起苏苑大概是那个香港女生,点点头说道:“因为你变了,不是吗?”她看着阮慕,眯起眼睛,“你是我女儿我当然看得出来,你好像很久没有去外面玩过了,过得特别……”
“不像你”对,她是用的这个词。
阮慕笑了笑,“所以我应该是什么样?”她一开始并没有承认,而后停了一阵,却苦笑道,“其实,大概有半年了,有时候我也这么觉得。”
阮慕看着对方,突然问道,“你跟我父亲结婚的时候感觉如何?会觉得安心还是无聊?”
libera愣了一下,默声吸了口烟,“你跟我是两回事。”
每一回阮慕提到阮琦,她看上去都有点不想提起,这一回也是同样,但她一瞬间又掩饰了过去,上下打量着阮慕,“你看到自己现在的眼睛了吗?已经没有以前的光彩了,”
她的口气听上去有点惋惜,“以前我那个光彩四射、魅力惊人的到底哪里去了,现在你这样子真是……”
“噢,天啊,再看看你的高跟鞋,”libera一直摇着头,“有空飞回意大利一趟吧,让我给你买几条裙子。”
阮慕直直地盯着她,唇边含着笑,却没有反驳,“你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呢,每回我提到爸爸你就一直找借口。”
“……”
libera顿了一下,良久,深叹口气,“……”她不再看阮慕,而是直望着前方,“安心又怎么样,无聊又怎么样,你又不是我。”
“你觉得你现在找到了真爱,你需要从我嘴里问到什么?”
libera抿了口烟,看着阮慕,语调中意大利口音很明显,“我亲爱的,我不想伤害你。你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一直还在想我吗?”她停了一秒,自己回答道,“……因为他还没有完全得到我。”
“我还是相信爱情的,无论到什么年纪都追逐爱情。但这跟你希望我回答的是两回事,你明白吗?”
阮慕唇边泛起淡淡的笑容,“你觉得我跟景菡不可能一辈子在一起。”这是一个肯定句。
libera盯着她看了很久,终于,她动了动唇,“一辈子很长,很长,亲爱的。”她望着阮慕,像在望着一个幼稚的孩子。
阮慕眼神直望进她眼底,话语中带着复杂的情绪,“可我现在不觉得一辈子很长了,”
libera听到那句话轻笑了一声,但她眼眸眯起,没有再跟阮慕说下去了。
“开车吧。”
☆、第六十二章
一天晚上。
已经快两点了,薄婧才将车停在公寓门口。
周围路灯有点黑,她并没有太注意周边的环境,把车锁上后,难受地在车边靠了一会,连续一周多每天都喝酒到这个时间,脑袋都快要炸了。
低喘了一阵,她将手指□□长发里,揉揉脑袋。
“嗯?”
抬起头的一瞬间,薄婧还以为自己一时恍惚看错了,皱眉盯着公寓门看了很久,这才看清真的是s站在那里,那个身影她再熟悉不过了,那女人这么冷的天也只穿着裙子和大衣,还是一贯的v字领开到胸底,眼神深邃地看着自己。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等自己?
其实s是有薄婧家的钥匙的,上一次吵架后薄婧问她要了几次都没要回来。
但s明明有钥匙,现在却站在公寓门口等她,天这么冷,都已经快两点了,她还不知道等了多久,当然薄婧不想知道、也不在乎。
但她知道s为什么不进自己家门,以前两个人吵过架后也都是这样,那女人从来不会私自进来。
大抵也是因为她们彼此都知道对方的脾气,眼下薄婧还没有消气,而s又是那种心高气傲的人,虽然有控制欲,但却一直擅长把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她知道什么时候踩到了薄婧的底线,知道什么时候收手,所以,眼下除非薄婧主动邀请她,她是不可能进薄婧家里的。
曾几何时,薄婧真是恨透了这种毫无根据的看穿,多少回被对方玩弄在手掌之间,却还是没有能够做到完全不放在心上。
“……”
她眉头紧皱,想要装作根本就没有看到对方,径直走进去。
“你的心情恢复了吗?”
旁边传来一句慵懒的意大利语s抱着手臂,在一旁上下打量着薄婧,视线从她全身扫过,不经意在她袖口露出的纹身那里停留了几许,“我正要去爸爸的别墅一趟,你要一起来吗?”她勾唇问道。
s跳过了薄婧难看的表情,语气非常自然地这么问道,就好像完全没觉得自己的邀约有什么不妥一样。
薄婧手指按那指纹锁的动作停了停,身体看起来有些僵硬。
好像很久过去,她直直地盯着对方看了一阵,像是被迫着撬开牙齿讲了句话,“我们早就分手了。”声音听起来像是要杀人。
薄婧说完那句话后,连着吸了好几口气。
她直直地看着s,越看着她,越觉得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暴怒的情绪。这女人做出那么多伤害自己的事情之后,究竟是怎么能做到如此神态自若的?
她究竟能不能听懂自己的话?为什么还要出现在自己面前?
薄婧感觉脑袋想要炸开般,她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可比起第无数次向对方发火,她心里更清楚的是,即使自己再重复多少遍“我们已经分手了”都是没有用的,如果有用的话,之前那几十遍就早就奏效了。
s看着她面上神情的变化,迷人的双眸深深地望进她眼底,在薄婧发火之前慢悠悠地抛出一句,“所以这一次你是认真的吗?”
薄婧冷声答道,“我没必要跟你交代我是不是认真的。”
s闻言勾唇笑了笑,“看来你还是没有死心,没关系,你认不认真对我来说都不要紧,”她顿了顿,向薄婧那边走去,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说过了,你们早晚要分手的,那时候你自然就明白了。”
薄婧气得说不出话来。
“怎么,难道你觉得你跟她不会分手?”s看着她气得发抖的样子,像是怜惜般摇了摇头,“ura,”她眯起了眼睛,“你也差不多该醒醒了。”
薄婧想要反驳,张张口却无从说起,她想起了那天和之后沈沁的反应,沈沁显然是铁了心一点机会都没打算要给自己,她不知道这种连自己都不确定的事要如何拿出来证明。
s稍微抬起下巴,她看着薄婧的情绪从激怒到彷徨,又重新显得有些想发怒,“这种结局,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就像之前一样。”
那慵懒的声音在安静的深夜里回荡,“如果你觉得她喜欢你,你心里真的那么有把握的话,当初就应该早点把这些事告诉她,而不是由我来告诉她。”
“……”
薄婧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s说的没错,她自己也心知肚明,因为她根本就没有自信告诉沈沁,自己还有一段这样的感情经历,即使自己不承认也罢,承认也罢,沈沁都不可能那么轻易地接受。
她心里清楚地很,就像前任女友不会接受一样,沈沁也不可能会接受的。
不知为何,薄婧又有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某天沈沁将她自己的事说出来,给她的震惊会不会比自己的事情更大,她不知道这种心态是不是出于一种自我安慰,但眼下却永远也无法知道了。
s站在她面前,身子向前倾了一点,诱人的香水味传了过来,“我只是来告诉你这些,ura,”她低眸看着薄婧,“我在伦敦会再呆一周,相信我,你们的事情会有结果的。”
她压低声音,“那时候,你会来主动找我。”
“……”
那之后,她深深地看了薄婧一眼,便离开了。
薄婧站在公寓门口,不知是不是因为喝得太多,耳边一直回响着对方的话,“你们早晚会分手的,”“你也差不多该醒醒了,”“这种结局,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就像以前一样。”
薄婧突然有种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她撑着墙边,头在发晕,好像有什么东西快要把自己憋死,进退不得,不想回到过去,也不知道怎么向前走。
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
第二天,薄婧终于去上班了。
但这天她并没有去公司,而是跟着整个组去了国家审计局,这天,瑞银那边的人也在这里,一群人呆在一个不太大的会议室里,等待有人来叫他们。
其实今天他们都是被审计局叫来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只说非常重要,叫他们两边的组每个人都一定要到,所以薄婧才在缺席了一周多的情况下终于出席了。
梁辰今天没空跟她发火,他自己要处理的事情都一团糟,只是皱眉看了薄婧一眼,把一沓文件塞进她怀里,“以防等会官员要问话,自己看。”他连多余的话都没空讲。
“……”
薄婧今天难得穿着朴素,一身黑色的长袖衬衫,没怎么画眼线,嘴唇的颜色看起来淡淡的,由于情绪不是很高,眼睛里也失去了以往的傲气。
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薄婧不太专注地翻开手里的文件,没翻几下,眼眸便稍稍抬起,视线扫过会议室一圈人面上,大家看起来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就连瑞银那边的景菡也一样,一直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而让薄婧这几天魂牵梦绕的身影就坐在角落,沈沁正侧面对着她,认真地看着手里的文件,偶尔抬起头几下,视线却每次都从薄婧身上错过,仿佛眼里根本没有她一样。
来回几次,薄婧指尖捏住那张纸,禁不住捏出了一道痕迹。
一旁的brian注意到了薄婧的动作,碰碰她,小声道:“捏烂了,ura,你在干什么?再捏要烂了。”
他特意压低了声音,但因为会议室太小,那声音已经足够打破这阵寂静,所有人都烦躁地皱起眉。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却突然开了,梁辰像被宣判到了自己的名字一般抖了一下。
门口站着的正是上次那个操着中部口音的黑发英国男人,他穿着一身正装,推开门后,沉着声音说道,“巴克莱和瑞银都到齐了是吗,请跟我来。”
气氛死一般寂静。
所有人都站起身跟着他出去,薄婧脑袋里却一直空空地,她根本就不在乎调查的事情进展如何,只是看到沈沁站起了身,便跟着走了上去,不知有意无意,两人站到了门口时,却把门堵住了。
薄婧看起来好像是想让沈沁先过去,但每次沈沁想过去,都被她挡住了,或是无心之过。
沈沁抬眸看了她一眼,浅浅地笑了一下,“你先请。”
她一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让薄婧不禁张张口,一句话梗在喉间没说出来。
“你们两个人在愣什么?别堵在这里。”
景菡皱起眉,一把拉住薄婧臂弯,把她往旁边拽了一下,“……”景菡侧过脸扫视了两人一眼,当然看出了这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她这时候没空去理会那些,“快点跟上来,”她清冷地声音道了句。
……
所有人被带到一个房间里,气氛重新变得沉重起来,那个男人双手撑在桌子上,一开口就是这样一句话:
“调查已经进行了一个月,我想还是让我们长话短说吧,你们负责的这个ipo,说公司在南非收购了两个钴矿,但是这两个矿的整个资料都是假的。”
整个资料都是假的……
整个资料……
假的……
这几个字在整个会议室里回荡。
周边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景菡只感到耳边突然什么都听不到了几秒,而后,她半晌才缓慢地反应过来,艰难地问道,“你说什么?”
☆、第六十三章
那个黑发的西装男人看着景菡的反应,慢慢地把手撑在桌子上,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一字一句地,“我说,关于那个钴矿,资料是假的。”
“并没有那个矿……”
“不,”他停顿了一下,“我纠正我的措辞,那个矿是有的,但并不属于那家企业。”
那审计局的男人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们,一边走一边沉着声音说道,“据我们调查,金源钴业确实接触过那两个矿,也提出过要收购的事宜,但是双方合作并没有谈拢,后来就不了了之了。”
“没有签约,没有收购,什么都没有。”
“至于你们提交上来的所有权的材料,”他停住脚步站在那里,眼神扫视过一圈人复杂的表情,“只有你们自己才知道是哪里来的。”
“……”
他话语中的讽刺非常明显,景菡当然听了出来,她根本没想到这个事情竟然是这一环节出了差错,因为一般来说都不可能是这样,所以在此之前,她都没想要再次核实矿的事情。
既然没有核实,她便无从辩白,“我知道了,我们会……”她皱眉,自己也觉得有点蹊跷,想要说要回去再调查一下。
可那苏格兰口音的男人却看着她,一点不留情面地说道,“会什么?串通一下口供吗?”他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子,“你没听出来我在说什么吗?”
那男人直直地盯着她,“我在问你,你们瑞银和巴克莱是不是受贿了?”
景菡瞬间便皱起了眉,他在说什么?受贿了?
那男人举起手里的文件晃了晃,往椅背上一靠,“一个收入和资产不过这么点的企业,想在伦敦上市?你们觉得没有这两个矿那可能吗?可不可能你们投行比我更清楚吧。”
他看着他们,冷哼一声,“正因为不可能,所以这个中国公司才想声称自己拿到了这两个矿的吧。”
“不管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件事,企业做了假是一定的,但你们投行……别告诉我你们投行没事前调查过它的所有权。”他身子向前倾了倾,盯着面前两个vp看,就好像在看一群刚进入这个行业的幼稚的新手。
“……”
当然调查过。
核查那个矿是基本流程之一,他们当然调查过。
但说起这个矿的核实,它其实并不是景菡自己负责的,“……”景菡下意识看向梁辰,当初是他带着人去了南非,并不是自己。想到这里,景菡不禁心下更加疑惑了,她看见梁辰顿时脸色有些发白,神情复杂,手似乎在抖。
这是心虚了吗?
“……”
景菡心下瞬间有了一点猜测,她不禁皱起眉,梁辰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为了这点事赌上自己的职业生涯,她简直不敢相信。
但下一秒,景菡不禁又有些自责,自己应该多检查几遍的,正因为根本没想到对方敢这样做,才导致了这种结果。
可是……
她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但当时去南非的人里也有瑞银的人来着,achal?“……”景菡皱起眉,achal难道也知道这件事?怎么会这样,achal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还是说另有隐情?
景菡眉头越锁越深,这事好像没有她想的那么简单。
那个官员身体向前倾了倾,压低声音道,“我很好奇,你们这样包庇一个实力一般的企业,难道是疯了吗?”他很直接。
景菡有些微妙的尴尬,但也只能硬着头皮低声道,“抱歉,您的指责我们还有待核实,矿的事情究竟是发生在哪个环节,我们还要回去调查以后才能上报。”
官员显然也是听多了这种敷衍的答案,冷笑了一声,“你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是吗?我根本不信,这件事不仅你们是知道的,恐怕你们高层也是知道的。”
他眼看着一群人脸色越来越白,“以你们瑞银和巴克莱的年薪,得要砸给你们多少钱,你们才敢为了这么一个企业冒着违反规定的风险做ipo”
“恐怕背后的利益不止这么简单吧。”
那男人盯着景菡看,“我们会查出来的,早晚。”
“……”
景菡被他看得浑身都不舒服,她大概听出来了对方的意思,但是没做过的事情要她怎么承认?她知道这些怀疑都是合理的,可问题是她真的不清楚。
“我说过了,我们都是第一次知道矿的所有权问题,”景菡吸了口气,稳住声音继续说道,“或许是哪里出了什么差错,我们两边回去都会调查的。”
“什么时候可以给答复?”官员想必也听够了那些话,盯着她直接问道。
“下周一,”景菡垂下眼。
那男人盯着他们看了一阵,良久,“希望你们不要找个替罪羊来敷衍我,”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他没再说什么,终于是放过了他们。
一群人心事重重地站起身,心情复杂。
景菡在经过梁辰旁边时,低声说了句,“你跟我去瑞银一趟,我有事要问你。”
其余人都听见了这句话,心照不宣地都往巴克莱那边瞟。
话说到这个地步,所有人对这件事都已经非常清楚了,无非就是,南非的矿,谁过去查的谁负责,瑞银的职员倒是总算松了口气,看来这次的事情是要全权让巴克莱背锅了。
而且由谁来背锅也非常明显。
就巴克莱的人员构成来讲,那几个富二代当时就没去过南非,当然不用负责,其他还有谁一目了然,连确认都不用确认。
一群人各怀心事地往电梯那里走时,沈沁突然停住了脚步,“你们先走,”她面上的神色淡淡地,视线有意无意地轻轻扫过薄婧的脸,“我去趟洗手间,很快就回公司。”
薄婧直直地盯着她看,她从头到尾都心不在焉地,可在听到沈沁说她要等一会的时候,不知为何,那种忍耐突然到了极限,她忍不住了。
“我送你吧,”
她眼眸中有些深邃的情绪,只看了看梁辰,便不顾一切地低声说道,“等会去瑞银是吗,你们先走,我带沈沁过去。”
景菡站在电梯口,皱眉看了薄婧跟沈沁一眼,早就猜到她们之间有什么事情,倒没阻拦。反正说到底,等会的讨论多半跟薄婧没什么关系,薄婧又没去南非,而且从头到尾都像置身事外一样,来不来其实都无所谓。
“不要太晚回来,”景菡按下电梯的按键,淡淡地说道。
这群人倒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询问沈沁的意见,沈沁一声轻笑,望了薄婧一眼。
那道清澈的眸光望进薄婧眼底,薄婧这才下意识有些退缩,轻轻咬住嘴唇,心里害怕沈沁突然会说出什么来“……”可等了一阵,沈沁竟没有回绝。
“好啊,”她笑了笑,“那你送我。”
……
可对话却远不及邀约顺畅。
回瑞银的一路上,她们两个人都没怎么说话,薄婧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心狂跳着,仿佛所有狂躁和不安交织在一起,不知道如何安放。
一直到车子停在了瑞银的门口,薄婧却都没有能说出任何话来。
其实她是想说点什么的,可是冲动也冲动过了,该说的那些话,前周好几次喝多了打电话过去也说过了,不都没什么好结果吗?薄婧心里不明白此刻自己创造这些机会又能有什么用处。
两人都没有要下车的意思,空气凝固在那里,暧昧而冰冷。
忽然,一道轻柔的声音响起,“你有什么要说的吗?”沈沁坐在那里,唇角浅浅地勾起看着窗外,看起来就好像没发生过任何事一样。
薄婧吸了口气,心沉到谷底,“……”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薄婧,你要说什么?”沈沁偏过头,直直地望着她,眸中情绪很深。
“……”
我……薄婧张了张口,很多话到了嘴边,绕来绕去却不知从而说起,只能低声说出一句,“我很想你……”她哑着声音说完后,眼眶竟有些红了。
沈沁静静地看着她,微动的眸光从她轻皱的眉头上滑过,又在那微红的眼眶上停顿了一下,“……”沈沁笑了笑,并不回答,只是一直看着她,好像过了好一阵,她才动了动唇,“告诉我,你一次可以喜欢几个人?”
“……”
一句话噎在当口。
莫名窒息的情绪又翻了上来,不知是因为再次被指责的缘故或是其他,薄婧眼眶竟有些湿了,她听得出来,沈沁根本没有打算原谅自己,“我没有玩弄你的感情,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声音微抖着表达自己的情绪。
“我没有不相信。”
沈沁一直看着她,淡淡地重复了一遍,“我没有不相信,薄婧,”沈沁唇角一点点勾起,笑意里情绪却有些不甘,“你确实喜欢我,但你也喜欢她。”
“……”
沈沁直直地看着她,突然抬起手指,轻轻地摸上了薄婧的眉心,手指有点凉,一点点从薄婧轻皱的地方滑过,“你瞧瞧……”沈沁摸着她的眉心,“你瞧你……”她低声说着,仿佛从薄婧细微的神情中看出了一切,摇了摇头,又笑了出来。
“算了吧,”
她望着薄婧的眼睛,声音清脆,“人总要做出选择的,你分不清楚自己的感情,就不要努力了。”
“你去跟她复合吧,”沈沁说。
☆、第六十四章
那天下午瑞银一行人从审计局回来。
阮慕不知道是从哪听来的消息,踩着时间等巴克莱的人都走了之后,敲敲景菡办公室门,听到一声不大不小的“请进”之后,进来把门关上。
“怎样?”阮慕见景菡刚挂上大衣,小心翼翼地看着景菡疲惫的模样,她走上前,手很自然地往景菡腰上摸,“……”景菡动作停顿了一下,看上去好像眉心舒展了一些。
“可能,没什么大事了。”景菡看着她摇摇头,尽管如此,她的语气听起来还是有些费力,叹了口气,这段时间这件事弄得她心力交瘁,原本焦虑症就不轻,整夜整夜无法安心。
“刚刚从审计局回来……总之,是巴克莱的vp那里出了问题,他刚刚已经承认了。”
景菡详细地跟阮慕讲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想起刚刚梁辰那副支支吾吾的样子又有点来气,怎么可以金源钴业老总说什么他就信什么,什么叫买矿的合同正在签了,马上所有权就拿到手,所以才先伪造了文件。
这是什么蹩脚的借口,说出来他自己相信吗?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就算是在国内做上市也不可能允许这种事,他简直是疯了。
阮慕听她讲完后,蹙眉问道,“所以他是不是受贿了,应该是的吧?”阮慕的第一反应当然也是这样,这也算情理之中。
景菡吸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地答道,“受没受贿不清楚,但是他吞吞吐吐半天,竟然跟我说——你们高层也是一样的货色,别老揪着我不放。”
本来就没想到自己的上司会承认,这句相当于默认的话讲出口之后,巴克莱那组人当时脸都白了。倒不单单是道不道德的问题,他们当时是真想捂住梁辰的那张嘴。
“他这算气急了乱泼脏水吗?”
阮慕听了竟忍不住笑了出来,她稍稍放开景菡,抱起手臂道,“我们高层跟他们高层可不一样,我们从来只有行贿,可收不了谁的贿。”
景菡闻言瞟了她一眼,阮慕自觉不妥地瘪了瘪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刚刚的话只是开玩笑而已,”她笑了笑,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瑞银犯不着这样,审计局说的没错,那家企业算的了什么,就算受贿也不收他们的,根本就不值得去冒险。”
“好了,既然他都承认了,你就叫他负这个责任,反正原本你就不知情,不是吗?”阮慕用手撩起景菡的头发,轻轻别在她而后。
“但我还是觉得奇怪。”
景菡接着阮慕的话说道,她像是没太感觉到阮慕指尖的触碰,皱起眉,“我不知道,我总是觉得这事还没完。”
……
另一边,薄婧又恢复了之前的日子,白日躺在家里,不理会公司的事情,只有凌晨没人的时候才会偶尔出门,但今天有点特别,因为kate竟难得来看她了。
门打开,一个身形瘦高的女人,手里提了瓶起泡酒把手里的东西晃了晃,没开口打招呼,只是抿着嘴看着薄婧。
起泡酒这东西,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薄婧喜欢喝的酒,但薄婧靠在墙边,盯着那瓶酒看了一阵,勾唇低声道,“你还记得我喜欢这个。”
她的声音有些低,听起来没什么精神。
扫了她一眼,没接话,只是兀自把身后的门带上,脱掉靴子,错过薄婧径直走了进去,把酒放在了客厅的餐桌上。
“……”
她一边脱下大衣,一边皱起眉,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一句,“怎么跟没人住一样?”只见整个房间空空荡荡、干干净净,连床上都没有一点褶皱,再加上原本就是冷色调设计,显得冷清极了。
但薄婧的习惯她也算了解,每一回心情低落,她的房子就会变成这样。
“说吧,”kate走到厨台边拿杯子,一边倒酒一边问道,“你到底打算怎么办?”她一向不喜欢拐弯抹角,多余的客套话也不会讲。
“……”
薄婧沉默了一阵,默声坐在沙发上,接过她递过来的酒,“……”她像是不太愿意提起这件事,但过了很久之后,她还是缓缓答了一句,“我不知道,”
薄婧抿了口酒,声音很低,“我也不知道,沈沁应该是不会再给我机会了。”
“我没有问你这个,我是说那边你到底打算跟她怎么办?”kate却直接打断了她,声音听起来有点冷,“沈沁那边没什么好说的,你我都知道现在问题不在她身上。”
“你到底还喜不喜欢她,我说,”kate坐到薄婧身旁,侧过身子皱眉问道。
“……”
薄婧不愿回答。
看着她的侧脸,却并不想岔开这个话题,她冷漠的眼睛紧紧盯着薄婧,似乎今天不解决这件事情,她是不会罢休的。
过了好一阵。
薄婧缓缓转过头来看她,“我不知道,”她眼睛里空空荡荡地,看不出什么情绪,“你觉得我还喜欢她吗?”
皱起眉,“……”
薄婧却低声笑了出来,“这个问题我已经回答了很多次,但是每回都是这样,我给出一个答案,你们都不信,就好像心里已经预设了一个答案,然后要跟我求证一样,不停地重复问我,我觉得很奇怪,我不知道你们想要什么答案。”
薄婧盯着kate,唇边是淡淡的笑,“所有人都跑过来问我,不管是我前女友,还是沈沁,她们都质问我,你是不是还喜欢着她,我说没有,她们不信,”薄婧的眼眶处渐渐变得有些湿润,笑意有些无力,“我对那个女人只有恨,我说了很多次,没有人相信我。”
“那是不可能的,薄婧——她们永远只有这句话。”
“你还喜欢着她,你根本忘不了她,就好像她们都是我,都知道我到底在想什么一样。”
“那些话在我耳边重复上一千遍,我自己也搞不清楚了,”薄婧直直地看着她,“你说我到底还喜欢她吗?”
沉默了下去,“……”
这个问题是愚蠢的,薄婧究竟还喜不喜欢她,根本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能说清楚的比任何人都不需要问这个问题,薄婧究竟对是什么样复杂的心情,她比其他人要了解得多。
过了一阵突然低声问道,“你……去年生日的时候,是去见她了吧。”这是一个肯定句。
薄婧眼睛里的情绪一下淡了下去,这个问题似乎一下便问到了她的痛处,“……嗯,那晚又吵了一架,之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了。”
薄婧喝了口酒,避开视线转了过去,眼睛一直看着落地窗外,城市星星点点都印在她漆黑的眼底,她突然低声说道,声音冰凉,“我曾经以为我一辈子都不能善终了。”
她一直看着落地窗,玻璃隐约反射着映出她小臂的纹身arapart,她不知道在回忆着什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眶一圈全是红的。
“没有人会再喜欢我,也没有人会原谅我……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没有办法从深渊里爬出来的人。”
稍微闭闭眼,那女人妖孽的样子就在眼前,无论过了多久都忘不掉,薄婧眼眶越来越红,“都这么长时间了,我一年都没有再跟她联系过,我以为在认识沈沁之后,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了。”
“……”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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