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血族后裔 作者:暖阳浅念
正文 第6节
血族后裔 作者:暖阳浅念
第6节
只是没有当面表现出来罢了。
从伯爵先生的庄园去往亲王大人那里不算近，由于亲王的特殊身份，出于安全考虑并没有直达庄园的传送阵。以前一般是利用法阵转送至大路，不过这次突发奇想选择走小道去。
伯爵先生说，在路的尽头，什么都不会得到。
而我从来就不指望能得到什么。
原因无他，一开始我便一无所有。
名字、身份、亲友，甚至连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消。
这十年以来，我过得浑浑噩噩，唯一期盼的就是十年一次的封印削弱，利用这个契机将德古拉释放，然后把血族搅个天翻地覆。
事情完成得出乎意料的顺利，顺利到了…像一个设计好了的局。
于是在中间有了差错，而这个差错，不是别人，就出在霍利姆兹亲王身上。
原本计划的事元老院和德古拉间的斗争，却在不知不觉中牵扯进一个伊莱哲，以至于脱离原轨，一去不复返。
先前德古拉说血族内部的事够元老院混乱一阵，就有了预感。结合伯爵先生说的和恶魔立下约定……
也就是说，血族中另一个具有恶魔身份的，伊莱哲，倒戈向了元老院。
能够杀死恶魔的只有恶魔。
转换过来的说法就是，哪怕德古拉杀死了对方，自己也会受到不轻的伤。这样一来，四百年前的围剿说不定会再度重演。
德古拉不能出事，至少在完成我的愿望前，他得好好的。
如此看来，现在的情况糟糕极了。
早知道就不该把伊莱哲放出来。
还记得亲王大人和我说：‘你应该离伊莱哲远一点……当然，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忠告，未来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改变。’
真是讨厌的预言家，并且所说的话又是令人恼恨的准确。
想着些有的没的，忽然，周围飘荡的空气有了些许的错乱，像是陡然间变得锐利。
金色的法阵聚合复又消散，五芒星旋转出玄奥的花纹，金光碎裂开来，显出法阵中央一身淡色长袍的人来。金色的长发在脑后系起，露出修长的脖颈，那绿得有些渗人的瞳孔一闪不闪注视着我，眼底翻涌着的怒火几乎要将我灼烧殆尽。
天下的幸福都是一样的，不幸却各有不同。
而如今，不幸接踵而至。
偏偏在这么个节骨眼上遇到了此刻最不想见的人。
“格雷特公…”
一束火苗如蛇一般乍然窜出，来不及说话急忙闪躲，险而又险的贴着我的脸过去，滚烫的热度在脸侧停留，可以闻到头发烧焦的味道。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被魔法元素制造出的伤口是无法立刻恢复的，至少比物理攻击要慢得多。
手心出了汗，心跳加速，面上还得强自淡定。
有了之前的经历他对我还是有所忌惮，以为我有什么底牌，否则也不会这么雷声大雨点小只用了一束火苗。如果被他发现我现在什么法力都没有，完全是任人宰割，相信公爵先生一定不介意给我展示一下血族多年承袭下的各式刑罚。
我站直了身体，不露声色的向他微笑“您能给我一个把话说完的机会吗？”
公爵先生冷冷瞧着我，放下了手臂，一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说。”
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我有十足的把握，要是我的说法不能令他满意，下一刻他指尖闪烁的雷光就会从我头顶穿过。
☆、第 24 章
攥紧了拳头。
果然还是当初太过得意忘形了，当断不断，才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隐患。
“那只是一个美妙的误会…用人类的话来说，该叫做一夜情。”我放轻了声音，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易近人些，一手按上了胸口，诚恳道“或许我的方法过于激进，对您来说难以接受，然而内心没有丝毫对您不尊重的意思。”
“…其实我仰慕您很久了，碍于身份如天堑鸿沟般的差别，不得已用这种方法让您接受我。”
公爵先生虚了眼看着我，唇畔勾起一抹浅笑。精致俊美，拥有着一切美人所应具有的特质，生动明丽仿佛从中古的油画中走出。
“您真漂亮。”我说，偏头躲过飞来的冰刃，寒芒乍现。
“你的话说完了？”他声音冷得像是结了厚厚一层冰，字句之间露出尖锐的冰棱，杀意毫不遮掩的四溢开来。
“当然没有，我还未来得及向您表达我的爱意。”
一边回忆着伯爵先生教给我的传送阵法，背着手，借用指尖挤出的血液在符纸上迅速描绘出大致脉络。法阵十分繁复，加以简化也费了不少功夫，我不指望能有多大效力，只要能离开这里就好。
总而言之，没有法力真是麻烦极了。
然而公爵先生显然不打算给我诉说爱语的时间，不仅如此，在我说完那些话后反而更加气愤了。
从他那刁钻狠戾的攻击就可以看出。
以意想不到的方式从出乎意料的角度袭来，不是直取性命，而是单纯的找茬——如果再继续下去我一定会受伤不轻，失去行动力，但不至于死亡。
他估计想把我好好修理一通再送去元老院，教给我做一个吸血鬼的道理。
膝盖被风刃击中，磕在骨头上沉闷地响。疼痛传及大脑，身形不稳的退了步。视线却不敢移开，同时还要注意躲避接连而至的攻击。
下一刻，胳膊被划开一道，皮肉撕裂，血水顺着手臂流下，火辣辣的疼。
刀刃割开筋骨，一条腿已经麻木，凭借身体的本能狼狈躲闪。脚下聚了一滩血，还不断有扩大的趋势。
公爵先生依旧是那不紧不慢的姿态，手中时不时窜出一束雷电，像是在逗弄不听话的宠物。
虽然早就知道实力的差距，但再次这么直白的摆在面前还是很令人难堪。
法阵已经到了完工前的最后几笔。
深吸了口气，咬紧牙关。
只要再坚持那么一下就好。
忽然，公爵先生抬了头，用他那祖母绿的眼睛死死锁住我，像是要在我身上开一个洞“我说过的，只要我不死，你就别想活着。”
话音刚落，周遭的元素便波动起来，疯狂冲撞着，又像是受到了什么指引，迅速聚合在一处。威势之大，地面都隐隐有了震颤。
一种可怖的感觉摄住了我，寒意自心底升起，蔓延至全身。
动弹不得。
完蛋。
我原以为他只是想把我捉回去交给元老院，最多受个重伤，不会有生命危险，适当的拖延时间就能逃跑。
没想到，居然打算就地格杀。
公爵先生却没给我思考的时间，魔力大量聚集造成空气的凝滞。
看着直逼而来的冰刃，巨大的威压将我牢牢锁住。
胸口发闷，像是被什么禁锢以至于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想着手中只剩一笔就能完工的传送阵，本想凭借躲避拖延时间，怎么也没有预料他居然会突然发难。
忽然想起一句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的阴谋诡计都是徒劳。
这回真是栽了。
恍惚之中，眼前有什么红色的一闪而过。
还未看清，锋锐而凌厉的攻击骤然收敛，那令人呼吸困难的威压也迅速消散。
公爵他竟是停了手。
不由松了口气。
却是来不及思考，身体晃了下，伤口的疼痛加上忽然放松的情绪，躯体再也支撑不住，就要倒下。
猛地被扑倒在地，伤口开裂，紧接着被蹭了一脸的水。
“夏佐夏佐夏佐…”来人趴在我胸口，死死抱住我。一抬头，泪水流了满脸，肩膀不住地颤抖，瞳孔有些许的失焦，看起来极为的彷徨无助“你不要死…不要死……”
那是一个俊美的青年，飞鬓入眉，有着一头火红的长发，略显宽大的袍子露出下方白皙的肌肤。本是一副不羁的面孔，如今凄凄惨惨哭花了脸。
定睛一看，却不是个认识的。
他死死压在我身上，原本的伤口被这一弄更加疼了，脑袋嗡嗡作响，
刚要把人推开，却看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般，露出尖牙在自己手上咬了口，然后低头，对着我嘴喂了进去。
甜腻的血液顺着食道滑下，刺激着味蕾，所过之处带了滚烫的窜麻感。
随着血水的注入，身上的伤口居然有了复原的趋势，疼痛逐渐消退。
视线下移，停留在他手上的伤处，完全愈合之前，渗出几滴蓝紫色的液体。
对上一双哭红了的兔子眼。
“伊莱哲亲王”一直远远站着的公爵忽然开口“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伊莱哲坐起身，握住了我的手，冷冷回视“你不需要知道。”
可惜他的眼泪还没收住，还有小幅度的抽气，气势瞬间折半。
“您旁边那位是元老院正在寻找的犯人”公爵先生皱眉道“请把他交给我。”
就知道会有这一茬。
原来他是两手准备，能就地杀死就直接杀死，中途万一被不可抗力的因素打断，再把元老院提出来，这样一来，就没有血族会冒着和元老院敌对的危险包庇我。
然而伊莱哲对他的威胁无动于衷，抬了下巴“你有什么证据？”
“他出现在德古拉的城堡，释放了德古拉。”
闻言，伊莱哲抓着我的手有一瞬间的收紧，咬了嘴唇，投向我的目光很是不明。
“格雷特公爵…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是吗？”他问，声音很轻，柔软的像是融化在夜风当中。
听到这话，公爵先生却猛地退了步，瞪大了眼睛。
☆、第 25 章
大贵族和纯血统的实力差距就像我和公爵先生之间的差距，后者能够轻松碾压前者，不费吹灰之力。
忌惮与恐惧植根于血液。
上次在古堡中一时心软放过公爵先生导致了现在的危险处境，这次如果再让他活着离开，面对的将会是元老院全方面的通缉抓捕，以背叛者的罪名，受到整个血族的追杀。
到时候就算是霍利姆兹亲王也保不住我。
虽然在吸血鬼的领地杀了他也会带来不小的麻烦，但是比起招惹元老院我还是更乐意得罪一位纯血亲王。
而且刚才看他出手，明显就是取我性命的意思。
“伊莱哲。”我喊道，沉了声音，朝他比了个抹杀的手势。
他转头向我扬起一个笑来，红色的瞳孔像是糅杂了阳光的碎片，熠熠生辉“我知道的夏佐，我会处理好的。”
看他周身聚敛的气势，还有独属纯血统的强大魔力，全然不似当日那个柔弱无助的孩子。
不知不觉成了目前我要对付的最大的障碍，却又在这么个关键时刻救了我一命。
我不知道当初选择帮他是对是错。
红色的火焰充满视线，翻滚涌动，带了席卷一切的炙热温度。
熊熊燃烧的火焰肆意张开爪牙，所过之处草木皆化为灰烬。火舌窜出直达高空，烈焰之下，天幕都被染红一半，争抢着月亮的光辉。
心下一动。
看着伊莱哲如今拉长了的身材，伫立火光之中，已然是位独当一面的血族，忽然有些不明白他的想法。
明明用风刃可以解决的，却选择了火焰，还造出这么大的阵势，很大可能会被人发现。
他这是打算……
雨水从天而降，冰冷的打在脸上，寒意透过皮肤直取心脏。
魔力凝结的火焰被这一浇，熄去大半，不复最初的阵势，残余的几簇火焰被伊莱哲收回。
便是自这雨幕之中走出一个中年男人，他负手立着，一件黑色法袍罩住全身，露出的一张脸棱角分明。身上无丝毫水渍，周身仿佛罩了一层薄膜，靠近的雨珠无一例外被弹开。绿色偏灰的瞳孔有些浑浊，像是经历沧桑的老人，平静之下却不必怀疑那蕴含着的巨大能量。
只是站在那，便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埃尔顿亲王，四百年前和德古拉一战后存活下来的两位亲王之一，与霍利姆兹亲王齐名，同时也是公爵先生的父亲。
居然把这个人都引来了。
公爵先生倒在地上，似乎是昏了过去。法袍烧焦一半，本人却没怎么受伤。
真是糟糕透顶。
埃尔顿亲王没有对我们这两个企图谋杀他孩子的吸血鬼出手，甚至没有询问事件的经过，只是对伊莱哲说了句“多谢手下留情。”
伊莱哲浑不在意的将碎发别到耳后，扯开一个笑容“你应该好好教导一下你的儿子，以大欺小的事所有血族都会……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
忽然，埃尔顿亲王朝我看了眼。被那幽绿的瞳孔一扫，像是被择人而噬的豺狼盯上，背后发冷。幸而他下一刻便移开了视线，否则我不知道自己在精神高度紧张的情况下会不受控制做出些什么。
“我会让格雷特写一份详细的报告上交元老院，并向这位孩子道歉。”
“道歉就不必了，依照血族条例你关他个十来年就差不多了。”伊莱哲站到了我旁边“当然，我也会将今天发生的情况如实上报。”
看到埃尔顿亲王瞬间阴沉下去的面色，一段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我知道您的地位如日中天，但您要知道，这一切荣耀都是元老院赐予的。而且您真的能胜过德古拉，那个自深渊而来的恶鬼吗？”
果然，元老院拉拢了伊莱哲，为了对付解开封印的德古拉。
“首先，我并不稀罕他们给我的所谓荣誉，也不会为什么血族而战”伊莱哲和我并肩而立，过近的距离，至于他身上的温度可以传到我这里，像是他火红长发一般的炽热浓烈。他一字一句，声色铿锵“再者，十年前因为恐惧而逃跑的懦夫，导致法阵出现错漏，令自己盟友相继陨落，自己却苟延残喘存活至今。霍利姆兹没有揭露你小丑一般的作为，但不代表我会容忍这样一个逃兵……”
一席话下来，埃尔顿亲王的面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周身魔法元素暴动，空气都有了震颤，又被他强行压制下去。
金色的法阵旋转，再看时埃尔顿亲王和格雷特公爵已然消失。
落荒而逃。
看这一地狼藉，还未反应过来，脑门被大大啵了口。
“夏佐夏佐夏佐…”伊莱哲半蹲了身体蹭着我的胸口，由于长大了的缘故，甚至比我高了小半个头，想要完成埋头的这个动作就不得不把自己蜷缩起来“你知道吗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伸手揉了揉他脑袋，发丝柔软，触感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恍惚之间竟有种有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感。
“夏佐，我们可以在一起了吗？”他仰头看着我，红色的瞳孔在暗夜里发光“你说过的，只要我能找到你的话。”
多年以前，也是这么一双眼，红色的，泛着幽光的，吸血鬼的眼睛，拉开了暗夜的序幕。
我的生命至此为止，余下只有灵魂的反复煎熬。
而现在，马上就要结束一切。
只要再多那么一点点…
“不可以的，伊莱哲，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做。”我说。
他愣了下，眨了眨眼，泪水在眼眶里不住打转，似乎下一刻就要落下。开口透了委屈“…你骗我。”
“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帮我做一些事，等我完成一切后我们就能在一起了。”
红色的眼眸亮了亮，他一下站了起来，险些撞到我下巴“什么？我一定帮你！”
出乎意料的，事情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
虽然无法预料后续发展，但至少有了个不错的开头。
“先不着急说那个。我问你，为什么放了格雷特？”这是我最在意的事。公爵先生如果向元老院上报了那天古堡里的情况，我的处境将会极为危险，更不要提为这事招惹上了一位纯血亲王。
“我知道他不能死，目前他属于元老院核心一派，虽然我可以直接杀了他，但询问过程的话肯定会牵连到你。”伊莱哲顿了顿，忽然抱住了我“还有一件事要和夏佐说……”
“其实这么做我是有把握的……你可能不知道，在我生命的四百年里陆续被取走了不少血，作为奖励赠送给功勋亲王和大贵族。”他自嘲一般勾了下嘴角，垂敛的眉目透出些阴郁“…就像某种饲养机制一般。”
“我体内的血可以当做疗伤的药物，但他们不敢解开我的封印。因为一旦魔力回归，我就可以控制那些饮下我血液的人。”
听到这，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料。
伊莱哲注意到我情况，在我脸侧蹭了下，声音软绵绵的“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夏佐，真的……我会保护你的。”
“所以…你对公爵先生做了些什么？”
“只是抹消了他在古堡的部分记忆，这样就不会牵连到你了。”他弯了眼睛，拽着我衣袖，不停晃着，一副邀功讨赏的样子“夏佐你不夸夸我吗？”
☆、第 26 章
恶魔从来都有一张蛊惑人心的面孔，它存在本身就是欺骗与罪恶。
德古拉曾说，血族内部的事足够元老院混乱一阵。
而那位带来混乱的，不是别人，正是解开封印后具有恶魔身份的伊莱哲。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最终选择和元老院联合，站到了我的对立面。
德古拉和伊莱哲不可能共存，就像一个国家不会有两个王。
伊莱哲整个人都挂到了我身上，像一只树袋熊，手臂牢牢环住我，幸福般的眯着眼睛，嘴里不停嘟囔着“夏佐夏佐你喜欢我吗？”
“…我真的好喜欢你。”
“好想和你亲近，更近一点…”他缩着脑袋努力往我怀里拱，可惜长大之后的他比以前长了一大截，想要完整抱住真不是件轻松的事“…夏佐，我好难受。”
拨开他额前碎发，看到他泛了红的眼眶，我有些不解“怎么…生病了吗？”
不应该啊，这么些年还从没听说过有吸血鬼生病，毕竟恢复能力这么强。更何况他还是只纯血统，体内流着恶魔之血。
“就是身体好热…唔”他抓着我的手，手心果然烫的厉害，一路下移到了下身，指了指“就是这里…胀胀的。”
扭头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睛，朦胧的仿佛隔了层雾，没有沾染丝毫污秽。眉头轻轻蹙着，茫然中带了对未知的惶惑。
他一出生就被隔离开来，囚禁在城堡中，被其它血族当做食物，自然不会有人教他这些东西。
哪怕现在拥有着难以企及的力量，高贵无比的身份，看起来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不少。其实徒有坚强的外壳，本质还是一个未解世事的孩子。
看着伊莱哲那纯洁的没有一点欲望的红色瞳仁，心中微动。
…我都不好意思带坏小孩了。
就在我迟疑着举棋不定，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的时候，伊莱哲抬头在我嘴唇上亲了下。笑靥如花，眼里哪还有一丝茫然“夏佐你好可爱！”
手心传递来的热意迅速消褪，恢复到原本的温度。
竟然是用火系魔法强行升高了体温。
他乐不可支的看着我，八爪鱼似的缠了上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刚才真是了…你表情怎么能那么可爱啊！”
我先是一愣，接着就意识到这是被他耍了。
伊莱哲紧紧靠着我，及腰的红色长发漏出几缕落到我肩上，衣领有些松的外翻，露出锁骨。他与我十指相扣，属于青年的俊秀面容上透出些严肃来“夏佐，做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不是你以为的那个小孩…我知道的要比你多得多，黑暗的、龌龊的、见不得光的……”
“答应我，再也不要再这样轻易相信别人了。”
“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担心你这样子会被人欺骗……”
伯爵先生告诉我，有些事不能用眼睛去看，因为眼睛看见的有时候并非真实。
我以为我已经坚强到足以应付接下来发生的一切，有长久以来的执念，必死的觉悟，能够不择手段完成自己的愿望。
实际却是，脆弱到不堪一击。
找借口把伊莱哲送走后我去了亲王大人的庄园。
看着他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就等着我开口把他留下的样子，虽然有那么些可怜，却是没了最初那份动容。
伊莱哲从来不是需要我保护的那个，现在就更是如此。
而我自身难保。
亲王大人在古堡大厅布下酒宴，墙壁印有各式的花纹，图案繁复，组接拼合成绮丽的样式。红色长毯自脚下蔓延，两侧站着打扮相仿的侍从。
红木制的长桌上摆了各式鲜花，以玫瑰为主，将桌面装点的靓丽丰满。透明的高脚杯映射水晶吊灯布下的光辉，承纳着猩红的血液，那是我们唯一可以入口的食物。
亲王大人金色的长发尽数扎起，蓝色的瞳孔深邃如海洋，光影之中衬得轮廓愈发深邃。
我朝他微笑，走到他旁边坐下。
侍从在我进来的那刻便退了出去，脚步齐整毫不拖沓，并且关上了大门。
一瞬间，大厅只剩下我和亲王两人。
他举起酒杯与我相碰，红色的液体衬得他指尖发白，连举杯的动作都如此优雅“许久不见，我的夏佐。”
亲王大人一如既往的沉着稳重，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像是计划好的完美贴合。整个人只是坐在那里，便仿佛有着宁静人心的力量。
“你中途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下次如果要来可以先告知我，不要再这么莽撞了，知道么？”
不得不说，亲王大人的消息真是灵通极了。
我点了点头，表示明白。酒杯转了个弧度，没有饮下，而是直接放到了桌上“或许我该去学一段赞美诗。”
“然而它并不能拯救你的灵魂。”
“可以拯救别人的，至少…”我顿了顿“可以拖延点时间。”
亲王大人笑了起来“你越来越有趣了。”
“能为您带来愉悦是我的荣幸”我微微倾身，在他手背落下一个吻，蹭过柔软的皮肤“现在，可以告诉我您的目的吗？”
他低了眉，含笑看着我“你应该知道的，夏佐，始作俑者从来不是一个人，这一切的结果都是各方因素造成的……至于我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所谓意料之外。”
“从一出生，我能够预知到未来，这个能力让我有了很大的优势。但是时间长了，发现不过如此。”
“一切都是预料中的发展，无聊如规划好的程序，所以偶尔也想寻找些有趣的消遣。”他靠了过来，偏长的睫毛打落一片阴影“夏佐，你对我来说很重要。”
我刚要开口，被他用食指抵住了嘴唇“你不明白，也不会明白的。”
“你只需要知道，我不会害你。”他的声音很轻，像是羽毛落在掌心，略微的痒。
手指不自觉的收紧，力道过大在掌心掐出了印记。
他这是什么意思。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却在不知不觉中转移了话题。
我站起身，对他道“您若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先回去了。”
“夏佐。”手腕被拉住，他挑了眉，也跟着站起身“你在生气？”
“没有”我一口否认“我怎么敢和您置气。”
亲王大人不以为意的笑笑，凑过来和我接吻。柔软的唇瓣相触，滑腻的舌头探入口腔，勾过上颚，像是描绘般的逗留不前，轻轻刮蹭着。
身体与他相贴，熟悉的触感，带了玫瑰的香气。
一吻完毕，他伸了舌头舔去我嘴角渗出的唾液，眼睛眯成一线。
“为什么骗我？”我问。
“我从来没有骗你。”
“但你一直在加以误导。”
亲王大人皱了眉，语气透出些不快来，盯着我的眼睛“夏佐，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听话呢。”
“我只问您一句，您是打算站在元老院那边了吗？”
☆、第 27 章
我认为这个问题毫无意义，但还是问了出来，出于某种奇怪的想法。
亲王应当是维护元老院的，无论是源自他个人身份还是从他的做法来判断，虽然一直持中立态度，两边各不相帮，但明显想要彻底消灭德古拉。
然而他给出的答案却出乎意料。
“我会支持胜利的那方。”他说。
有片刻的怔愣，一句话几乎是立刻问了出口“为什么？”
“我既不是改天换地的变革家，也不是故步自封的保守派”他凑到了我耳边，温热的气息缠绕上来，丝丝缕缕“…只是战争家而已。”
“战争要的是胜利，对我来说，胜利即信仰。”
“…元老院已经从内部开始腐化，多年来沉溺于安逸带给他们诸多弊病，是时候给他们敲打敲打了。”
他说出了和伯爵先生一样的话。
在这看似散乱的关系背后，一定有某种联系。所有矛盾的中心都集中在吸血鬼贵族组成的最大权威机构元老院上。
他从背后抱住了我，脊背贴上他的胸膛，亲密无间，以至于可以感受到他胸腔中心脏跳动的声音。
“留下来，待在这里，和我在一起，好吗？”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到最后甚至带了恳求。
我不知道亲王大人是以怎样一个心态说出这番话的。
唯一知道的是，他说这些的内心不论是否诚恳，又是否发自内心，我都无法答应。
“亲王大人，拥有预知能力的您应该知道我的回答。”
只因我已是身不由己。
倘若悬崖真能勒马，如今我已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听到耳畔的叹息，幽幽的拖拽出尾音，至最后一个音节消散“因为德古拉？”
“是。”
因为我和他血液的契约，因为他能帮我实现长久以来的愿望。
我对吸血鬼恨之入骨。
而我本身又是一个吸血鬼。
妄图毁灭一切，包括自己的存在。
能够帮我实现着这个愿望的，只有带来死亡的恶魔，哪怕灵魂堕入地狱，哪怕与恶鬼立下盟约……
“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有很好的未来。”
“很抱歉”我松开了他的手，朝后退了两步，与亲王大人告别“我不愿意。”
霍利姆兹亲王很好，从各种方面来说。
如果是十年之前，在那座古堡之中，遇到的不是丧失心智的吸血鬼，而是他。我们或许会在一起，会有很好的未来。
可是没有。
我没有得到救赎，灵魂已然被恶意侵蚀，千疮百孔，再也没有存留名为爱的位置。
我已经死亡，哪里来的未来。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过于偏激，不可理喻，明明有更好的选择，为什么非要去走一条死路。到后来我逐渐明白，这种深入骨髓的恨意是支撑我活下去的唯一力量。
我之所以站在这里，就是为了将恶意尽数返还。
吸血鬼夺走了我的生命，却又让我以不堪忍受姿态存留于世间，嘲讽着我的同时将我视作轻贱的蝼蚁。
离开亲王大人古堡的时候，一位奴仆急匆匆赶过来，将一封装饰精美的信件塞到我手中。
打开玫瑰花镂刻出的封面，里面是亲王大人的笔迹，内容关于半个月后纯血统的聚会。
本来是由纯血统组成的宴席，但是由于这些年纯血王室人数锐减，如今已不剩几位。为了避免场面太过清冷，特别允许每位纯血统带一位侍从。
当然，为了彰显纯血统的高贵，这位侍从一般由大贵族中挑选而出。在那样一个场合，能与众多平日里遥不可及的王室见面，对几乎所有吸血鬼来说都算是某种殊荣。
不知道亲王大人把我带过去是什么一个意思。
走出去没两步，一只蝙蝠落到了我肩上，翼膜收敛。
“该知道的已经知道了，可以走了。”德古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平铺直叙听不出起伏。
我不知道在我出门的这短暂时间他究竟做了什么，也不明白他来到这里的原因，唯一知道的事是不论想法如何，我只能听从他的吩咐。
这种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很不舒服。
他说回去，却并没有回到古堡，而是到了一片森林。
天空没有月亮，似乎是到了另一个世界。
林中常年不见光的阴暗，土壤显得湿润，凉意伴着湿气透过皮肤侵袭上来。树叶落尽仅余下光秃秃的枝桠，偶尔几声不知什么动物的哀嚎，还有零星几个破损了的石碑，整个场景压抑而诡异。
德古拉踏上这片土地的那刻就变回人类的模样，手指向半空某处一点，像是触动了某种机制，凭空出现的黑色纹路波纹般扩散开来，四周蔓延笼罩呈一个半球形，包围这片森林。
随后，黑色透明的网罩剧烈颤动起来，垂死挣扎般变化着形状，空气被带得发出尖锐的摩擦声，凄厉古怪。
德古拉沉默着将整个手掌贴了上去。
一声炸响。
仿佛无数礼炮在半空齐鸣，尖利伴随沉闷，震得耳膜发痛。
他径自朝前走着，皮靴踏上干枯的草叶发出细小的响动，黑色的碎发随着动作有小幅度的震颤，背影快要融入黑暗。
我快走两步跟了上去，打量着那枝杈上偶尔闪过光的眼睛，似乎是某种夜行动物。面上依旧保持笑容，语调轻缓“陛下，这是要去哪？”
沉默着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德古拉开了口“取回一样东西。”
我们到了森林的内部，越靠近深处周围的树木也就越少，视野变得开阔起来。
那是一座年久失修的祭坛，石柱上的花纹随着时间磨损脱落，束缚的铁链上布满锈斑。只有中央一把通体血红的长剑崭新如故，没有剑鞘，像是刚打磨出来一般锐利。就算是离得这么久也能感受到剑刃上难以掩盖的血气杀伐。
德古拉走上祭坛，古老的法阵并未因年代而失去效力，缓缓转动散发出淡色的光晕，却是没有阻挡他的靠近。
剑上红光更甚。
他蹲下身，手指按上剑身，轻柔仔细，像是抚摸过自己挚爱的情人。
目光瞥见上面的十字花纹。
忽然想起羊皮卷中记载着的，银十字剑的名号——
王者之剑，恶魔之剑。
空气带了细小的震颤，黑暗中有什么蠢蠢欲动，蛰伏着露出利齿。
奇怪的感觉涌上胸口，带了点不妙的感觉。
德古拉抬手，阻止的话还没来的及出口，剑拔了出来。
时间有那么一个瞬间的静止。
自祭坛中央席卷而来的巨大能量如飓风一般旋转呼啸，把邻近一圈的树干生生劈开，木屑纷飞。
像是有刀割过皮肤，一道道的，从刺痛到麻木。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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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6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