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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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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斋]神级催眠师 作者:窈窕小妖

    正文 第1节

    [聊斋]神级催眠师 作者:窈窕小妖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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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聊斋]神级催眠师

    作者:窈窕小妖

    晋江金牌推荐20160731完结

    非v章节总点击数:345102   总书评数:402 当前被收藏数:3621 文章积分:38,969,408

    文案

    孟珩是神州国首屈一指的催眠师,一觉睡过去,来到了一个妖魔鬼怪肆虐横飞的世界。

    他本来只想自保,顺便帮弱气原主复复仇、打打脸,没想到凭着催眠本领一不小心混成了一级降妖师,又一不小心统一了江湖,然后又一不小心横扫了朝堂。

    最后为了方便对手下妖精们的管理,他建了个斋,就叫做聊斋。

    ——这年头妖精要想出头难啊!书生不让撩,精血不让喝,丹药练不成,修为上不去……

    ——嘿,来聊斋啊!有催眠大师为你亲授催眠课程,有了催眠术,想撩俊男撩俊男,想泡书生泡书生,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

    论用催眠术来实施坑蒙拐骗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划掉】

    食用注意:

    1主受,中二腹黑傲娇受,1v1;

    2聊斋背景,主角们原创;

    3文中涉及的催眠相关内容大部分为虚构,请勿考据;

    内容标签:强强 穿越时空 甜文 传奇

    搜索关键字:主角:孟珩,肖彧 ┃ 配角:红玉,孟仁,孟玠 ┃ 其它:爽文,聊斋,催眠师,打脸,金手指

    ==================

    ☆、第1章 催眠大师空降

    晌午的阳光穿过层层树叶,铺洒在葱郁的草木间,留下一地斑驳的光影。

    孟珩凝神看着脚边的一株嫩草,弯下腰仔细地嗅着它的气味。

    清淡芬芳,很好闻,却并不是自己要找的那个。

    他直起身子绕过这株草,寻着小径,继续向林子深处走去。

    这片林子位于京都东南郊的箕尾山脚下,听镇上人说这林子草木丰茂,水源充足,出没的野兽也少,是个风水宝地,只是却不知为什么,鲜少有人迹涉足这里。

    孟珩对这林子有没有人来不感兴趣,他只知道,自己要找的东西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他手里持着匕首,挡开横在面前的荆棘乱枝,穿着单薄布鞋的脚小心翼翼地绕过淤泥,踩在地上厚厚的落叶上。

    现在已是中午了,他从清晨时分就进入了这片林子,寻了两三个时辰,可仍旧一无所获。

    真没想到,他竟然会有像原始人一样上山寻找草药的一天。

    他自嘲地笑了笑。晌午阳光的热气逐渐蒸腾上来,茂盛的草木也遮挡不住。他已经热得口干舌燥。

    孟珩从怀里掏出一块粗布手帕,擦了擦额头的汗珠。

    若是再走一段,仍是寻不到,他也就只好空手而归了。毕竟于他而言,草药虽可辅助,但终究不是起决定作用的东西。

    能够起决定作用的,从来都只有他自己而已。

    这么想着,远处一汪淙淙的溪水却落入了视线中。孟珩眼中微不可见的一亮,朝着那溪水走了过去。

    溪水格外的清澈,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光滑圆润的鹅卵石,也能够清晰地映出岸上的人影。

    那是一个相貌平庸、身材单薄的少年。

    孟珩解下背上的包裹,挽起袖口,弯下腰掬了一捧凉意丝丝的水灌进嘴里,顿觉得清爽惬意了许多。

    如此反复几次,才终于把这跋涉丛林的疲累解了几分。

    只是仲夏时分的热署却是难消。

    也怪这古人衣裳,盛夏时节仍要长襟长褂的,不热也要捂出一层汗了。

    孟珩微蹙着眉头犹豫了片刻,想到这林中无人,也不怕叫人窥了去,便蹲下身来,捧起水朝脸上抹去。

    脸上那黏腻的汗液终于洗掉,还有一种卸下重负的轻松感。而与此同时,少年的相貌竟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层厚重的药泥一般的东西渐渐溶进水中,顺着溪水一去不返,经过几次清洗,少年的真实容貌终于露了出来。

    那是一张精致无瑕的脸庞。虽然脸色有些消瘦苍白,但却肌肤如玉,眉目如画,只看一眼,便叫人深深地印刻在脑海中,久不能忘。

    然而即便是脱了易容的这幅皮相,也依然不是孟珩原本的样子。

    他是穿越来的。

    一个月前一觉醒来,便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地点,陌生的时空,甚至是陌生的身体和名字。

    而这具少年模样的身体当时却是遭受了重伤,他还没来得及惊讶穿越的事实,便被这身体拖着在床上养了大半个月。

    也真是飞来横祸。

    孟珩用巾帕拭了拭满是水珠的手,站起身子。既然这儿有水源,他便打算沿着这溪水再找一阵。印象里石菖蒲这种草药应该就是挺水而生的。

    他不是中医,也不是学草药出身的,对于中草药这种东西也只是在往常工作中偶然略知一二,因此也并不十分拿得准到底能否找到石菖蒲。

    权当碰碰运气吧。反正自从来到这个世界,空闲时间有的是。

    起身这当儿,耳边却突然掠过一阵不寻常的风声,那风声呼啸而来,还卷起了地上的落叶,纷纷扬扬向着他飘来。

    孟珩眯起了眼。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自他穿越过来的一月有余,就经常受到这种东西的骚扰。

    而且这种东西出场的方式,每次都是那么单一重复,单调得都有些无趣呢。

    “既然阁下有意出来一会,不如就此现身吧,省得躲来躲去也没什么意思。”孟珩拾起地上的包裹背在背上,挺直着背脊,扬声道。

    少年的声音清澈悦耳,然而仔细一品,却发现那声调中暗藏着一种沉稳和煦的力道,让人听了,竟不由自主地就去听从少年的话。

    那阵奇风又来回刮了两趟,终于安静下来,重归于无。

    而距离少年一丈远的地方,却平白无故地冒出了一个人。

    不,准确来说那并不是一个人。

    来者是女子样貌,粉裙罗衫,娇笑连连,可定睛一看却会发现女子身上的不少古怪之处。漆黑如墨的鬓发下面藏着一双形状怪异的尖尖耳朵,半掩在袖口下的手却不是寻常女子十指纤纤的模样,而竟像是动物的利爪一般,隐隐泛着寒光。

    孟珩双手环胸,上下扫视着来者,目含玩味。

    这次是个什么妖?看爪子像是猫,猫妖?不然就是狐妖?

    只不过让他略感奇怪的是,从这只妖的身上,他竟然感到有一丝细微的熟悉感。

    难不成这只妖还是老相识?

    他无谓地挑挑眉,笑了笑,然而这清淡的一笑因着少年俊美非凡的外表,而显得分外的耀眼,让人移不开目光。

    “女子”一见,愈发咯咯嬉笑起来,她如一阵轻风般转瞬间便来到少年的面前,伸出那爪子搭上少年的肩膀,嗔道:“你这小哥儿有趣儿的紧,旁人都是绕着我这林子走,怎么你倒有胆闯进来?”

    她说着,愈发靠近了几分,鼻息里喷洒出温热的气体:“不过,这模样倒是俊得很,很对我的胃口。”

    孟珩眉头一抽。只想着易容是为了掩人耳目,看来以后连妖魔鬼怪也要防上一防了。

    他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微笑道:“哦?姑娘你也很对我的胃口。”

    “呵呵呵,你这张嘴可真会说话,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呢。”女子一倾身,一双细长凤眼直勾勾地看着少年,眼睛里面的挑逗意味毫不掩饰。

    孟珩并不躲避,也径直望着对方,他嘴角边的笑意也一丝未减。

    来这里一月有余,碰到的妖精形形□□,像这种意图勾引他然后再吃人喝血的女妖也不在少数。

    只不过可惜的是,他向来只对男人感兴趣,女妖再美,在他眼中也和路边的花、墙上的画无异。

    更何况在明知对方笑容下藏着嗜血的情况下。

    “滋味如何,不是要尝过才知道么。”孟珩淡笑着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更加柔缓:“保持着这个姿势,看着我的眼睛。”

    “嗯?”女子的眼神变得迷离。可下一秒,她心下一惊,登时惊慌失措起来。

    不过已经晚了。

    少年那本来澄澈干净的双眸在转瞬之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漫天的阴翳和翻滚的波涛弥漫上来,拉开了一个望不到底的深渊,一旦踏进去,就会万劫不复。

    女子只觉得脊梁骨一阵发凉,紧接着,她感到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拽着一般,那东西的力量是如此之巨大,以至于她觉得她的整个魂魄都要被吸了出来。全身上下,动弹不得。

    然后整个世界都变得浑沌一片,唯有一道近乎于鬼魅般的声音流连耳畔,成了这片浑沌之海里仅有的浮木。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抓住了这根浮木。

    孟珩满意地看着女子茫然一片的神色,他轻轻拨开女子绕在他脖颈上的手臂,后退了几步,似是叹息似是轻笑:“你说你们这些妖精怎么总不长记性呢,嗯?不过既然此地是你的领地,倒算是我冒昧了。我也无意对你多加惩罚,你只在原地蹲着便可,日落之前不许动哟。”

    女子始终是一副面无表情、眼神空洞的模样,只是在听到少年的指示后才略有了反应。她像是玩偶一般遵照少年的命令,僵硬地低下身子,蹲了下去。

    “真听话。”孟珩笑道,他也倾下身子,和女子的视线平齐:“只不过,你身上的熟悉气息倒叫我有点介意呢。难道,你和我这具皮囊的原主有什么瓜葛不成?”

    他脑子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原主的记忆,然而原主的记忆中并无这号人物。

    “熟悉……瓜葛……”女子的嘴唇动了动,艰难地吐出了几个词:“我不知道……”

    孟珩了然地点了点头,既是在催眠状态下这女妖仍说不知道,那便是真的不知道了。

    他直起身子,冲着女子道:“既是如此,那我们便就此别过吧。”

    他仰头看了眼太阳,此时日已渐西,再耽搁一会儿,天黑之前怕是出不了这林子了。

    他虽不惧那些妖魔鬼怪,可少一事总比多一事强些。

    话落,他没再看那女妖,转身便迈开步子沿溪而去。

    所幸这回似是找对了方向,仅过了大半个时辰,便让他在一山涧石沟处寻到了那印象里的草药。

    枝叶呈佛焰苞状,气味芳香,确是石菖蒲无疑。

    他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将这石菖蒲连根挖起,细致地用布卷好,包进包裹里,便沿原路返回。

    有了这草药,就好比有了让人心安的寄托之物,虽并不能起到救命之用,可惜却仍有源源不断的人,把自己那愚蠢的希望寄之于它。

    人的心理就是如此奇妙,不论是古人还是现代人,明明最有价值的催眠师就在他们面前,却仍然不肯安心,非要把一些于事无补、乱七八糟的中西药灌进肚里,才肯放下心来。

    这一点,作为催眠诊疗师的孟珩是非常嗤之以鼻的,然而他虽不屑,却深谙此中之道,并总能在病患需要的时候,恰到好处地开出药方,给予对方最需要但也是最无用的慰藉。

    这也是他之所以能够成为业内最出色的催眠师的原因之一。

    孟珩,本名孟衡,曾经是一名催眠师。

    催眠师这个职业在神州国很罕见,甚至都不被官方认可,某些极少数从事催眠这一行业的人也总是深居简出,潜藏在芸芸大众中间,不为人所知。

    然而孟珩却清楚地知道,催眠师不仅存在着,而且拥有超乎寻常的惊人能力。

    有些催眠师有着一把动听沉稳的嗓音,但凡他开口,听者就无从逃遁,只能被动地陷入那悦耳嗓音织就的陷阱里,一“睡”不起。

    有些催眠师有着强大的思维逻辑和无懈可击的谈话技巧,这样的催眠师能够通过你来我往的对话,摧毁和重建对方的世界观大厦,让催眠对象陷入一个黑白颠倒、匪夷所思的境地。

    有些催眠师善用肢体语言和催眠器具。利用某些不经意的、重复性的小动作让对方陷入两难的困惑境地,或是通过不停转动的钟表、有节奏的计时器等催眠摆,夺走对方的自主意识,从而让他任自己差遣。

    而他,作为一个业内最顶尖的催眠师,不仅将以上三种常见的技巧融会贯通,还拥有两种特殊的能力。一是他拥有一双能够看穿一切,又能够夺人心智的眼眸,只需与他人对视一秒,就能立刻夺走对方的意识,而不需要什么琐碎的谈话和复杂的逻辑诱导。二是他能够操纵音乐的力量,使人在沉醉于他奏乐的美妙声中不知不觉地交出自己意识的掌控权。

    曾经的他凭借这两种力量侵入无数人的内心世界如入无人之地,成为了神州国催眠师中的神话,让对手畏惧,让朋友拜服,让病患崇敬。

    而现在,虽然换了个地方,换了时代,换了身份名字,甚至年龄和长相都与从前不同,可这于他而言也都没有什么分别。

    名字不过是代号,身份可以重建,陌生的场所只会给他带来新鲜感,而至于长相和时代则更加是无所谓的东西。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重来。

    孟珩走出这林子的时候,正是夕阳西下,阳光为山脚下的小镇渲染上了一层温暖的色调。

    他寻了一处僻静角落,用药泥迅速在脸上涂抹了一番。少年那耀眼的容貌渐渐被遮盖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平庸得让人记不起来的相貌。

    在这个时空里,在他尚未强大到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之前,过于出众的外表只会招来麻烦,而且……原主的身份和遭遇也不得不让他通过易容来掩人耳目。

    况且有时候,外貌、衣着上的伪装会比其他方式更能让自己迅速融入到这个时空中去。

    孟珩伸出手,通过手臂投下的影子算了算时间,大概已到酉时,这个时候回去刚刚好,正赶上他和那家人约定的时间。

    只是这身打扮却有些不合适了。他低下头看了看脚底沾着的些许泥泞,以及衣襟上不小心挂上的枝叶露水,决定还是先回住处换一身衣裳。

    ☆、第2章 能当主角的都是小强

    孟珩现在住的地方是这镇上的一户普通人家。这家人的家主叫王世孝,是个读书人,可惜科举场上屡试不第,学而无用,幸而家里略有薄产,尚可维持生计。后来娶了妻子陈氏,勤俭持家,更把家业打理得井井有条。

    孟珩穿越过来的时候,正是王世孝和陈氏在田间劳作时发现了他。

    当时他意识虽然很清楚,可却被原主满是重伤的身体拖累,动一下都很艰难,更不要说开口呼救了,是以在王世孝发现他之前,他已经在这层层麦田的遮挡下干躺了三天了。

    幸而身为一个催眠师,也许身体不是最强悍的,可精神意志的强悍却是无人能及。

    因为只有拥有足够强悍的意志力,才能在进入他人内心的时候始终保持本心,而不迷失方向,也才能在一次次的催眠与反催眠、暗示与诱导的较量中,存活到最后。

    孟珩就是凭借着这样的意志力,拖着一副奄奄一息的身体,强撑了三天。

    所幸最后王世孝和陈氏还是发现了他。并且两人并没有很冷漠地对他置之不理,而是充满善意地将他带回了家养伤。

    他现下,正是借宿王家。

    孟珩此时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先是从行李中找出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换上,然后解开包裹,把那石菖蒲取了出来,将它挪移到早上出门前就准备好了的陶盆中去,以土覆盖,悉心培植。

    石菖蒲,有安定心神、宁神静气的功效。在现代,有时他给人开的镇定药里面也会含有石菖蒲的成分。可惜现在没有镇定药,这里的医馆药堂也没有卖石菖蒲的,所以他只好亲自寻了来。

    不过……重要的不是药材本身,而是它所代表的象征意义。

    孟珩往石菖蒲的根茎上覆盖了最后一抔土后,起身在水盆中净了净手,走出了房间。

    时间已经不早,他不能再耽搁了。幸好那户人家离王世孝家并不远,他徒步过去也花费不了多久。

    只是在这之前,他还是要先给王世孝夫妇说一声。借住在别人家里,这点礼数还是要有的。

    这个时候,王世孝夫妇已经吃罢晚饭,两人闲坐一起,一个在翻看账簿,计算着这月田里的收支,一个手捧着一卷书,时不时地略翻两页。

    两人一见孟珩过来,忙把手中事务放下,亲切问道:“回来了?”

    陈氏更是体贴道:“厨房里给你留的有吃食,可是饿了?”

    “我在外面吃过了。”孟珩颔首笑答:“大哥大嫂今日又下田了?可要早些休息。”

    “不妨事,不妨事,我们做的都是田里的粗活,简单省心,不像孟小弟你……”陈氏笑眯眯地,话说到一半看到王世孝的眼色,却猛地住了嘴。

    孟珩挑了挑眉。

    王世孝连忙打圆场:“孟小弟,看你这身打扮,是还要出去?晚上出去小心点啊,早些回来,别让你嫂子担心。”

    孟珩嘴角挑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又定定看了王世孝夫妇一眼,应答了一声,转身而去。

    看到少年离去的背影,王世孝夫妇二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在他们眼中,这个负了重伤、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家田间地头的少年身上,一定另有隐情。况且他样貌俊美却偏偏易容改装,年龄尚小而举止之间却气度非凡,若不是什么落了难的大家公子,就是什么邪道上经历传奇的江洋大盗,绝非他们惹得起的。

    而从不久前开始,少年不断带回来的银钱更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想。

    动辄就是百十、上千两银子,他们夫妻二人半辈子的积蓄也没这么多啊。偏偏少年口气轻松,只说让他们收着,权当报恩,别的事情却是一点都没提。

    这夫妇二人也只好不闻不问地收下。

    救人是出于同情和善心,可其余的事情,一来他们无权干涉,二来问得多了,难保不会牵涉到什么隐秘事情中去,因而还是少管、少说为妙。

    只是这夫妇二人的心思却逃不过孟珩的眼睛。

    这样谨慎疏离甚至略带着些敬畏的态度,他已经见过太多太多。不,应该说,他早已习惯被他人以这样的态度对待了。

    这并没有什么不好。虽然他一贯擅长进入他人的内心世界,可那也仅仅限于催眠过程中。

    而至于其他的,他却鲜少有那个兴趣,去试图和什么人的内心靠得更近一些。

    也许正是因为见过得、深入得太多,所以才愈发失去了与之亲近的兴趣吧。

    孟珩沿着王家虽然朴素却也别具一格的庭中小径走着,眼看快到了门口,却又遇上另两个人。

    王世孝的堂弟王世朴,和王世孝夫妇的儿子王启。

    两人似乎刚从外面回来,不知去干了什么,俱是风尘仆仆的样子。那尚且只有八岁的稚儿王启更是一身泥巴,从门口风一阵地奔过来,然后冷不丁地从孟珩身边蹭过去,推了他一把,又一阵风般地往院里窜得无影无踪,只听见他口中大呼的“饿了”“累了”云云。

    孟珩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头,目光在腰侧被王启留下的泥印子上停留了一会儿。

    却听得一声冷笑骤然响起:“哼,赖在别人家不走的穷丁。”

    孟珩眼睛微眯,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人。

    王世朴双手环胸,斜睨着的一双眼睛里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少年的不屑和鄙视,他见少年看他,鼻子里更是重重地冷哼一声,而后把脸一甩,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往里面走去,连看也不再看少年一眼。

    态度极其恶劣。

    孟珩却并没有被这样无礼的举动所激怒,他的神色平静得如一汪湖水,没有被激起一丝波澜。

    在他看来,用粗俗的举动和充满进攻意味的言语来表达对一个人的怒意,是最愚蠢的行为。

    甚至被激起怒意这件事本身,就相当于已经在他本人的身上布满了漏洞,只要轻轻一击,这个人就会立即崩溃。

    不过,王世朴这种人却是连让他出击的价值都没有。

    孟珩脸上的表情未变,他轻轻地拍了拍腰间的灰尘,然后从王家的大门走出,快步离去。

    与他约定好的那家人是一户比较殷实的乡绅之家,家里的老爷在朝中做员外。

    孟珩站在街角,远远地望着这座宅第的大门,门口刚刚挂起的两个红灯笼摇摇欲坠,忽明忽暗的,似是快要承受不住风的吹拂。

    然而此时街上却是一丝风也无。

    这家人的管家找到自己时,说是府上夫人中了邪,神志不清,六亲不认,口齿难辨,希望自己能医好她。

    他当时以为所谓的中邪不过是因为受了某些刺激而导致的急性应激反应,通过催眠再加上心理疏导,便应能治得好,毕竟古人一向将应激障碍看作是“中邪”。

    只不过现在看来……情况似乎略微地有所不同。

    不过他此次受人之托,前来的目的仅有一个,那便是治好这家的夫人,然后拿着诊疗费走人。

    至于其他的,只要那东西不找上门来,他是不会多加干预的。

    孟珩走上前去,门口的小厮立即迎上来,飞快地上下打量了他几眼,略有迟疑地问道:“可是孟大夫?”

    “正是在下。劳烦小哥儿通告一声,在下是来为贵府夫人看诊的。”孟珩道。

    “不用了。老爷吩咐过了,若是孟大夫来了就请随小的直接进去吧。”说完,那小厮便拉着孟珩迈开步子往里蹿,一副火烧眉毛的样子。

    像这种病患家属心急火燎的样子,孟珩并不少见,因此也不以为怪,任这小厮拉着自己一路疾驰到了正堂上。

    只不过这一路上他已经从这庭院里感觉到了不少熟悉的诡异气息。

    若是那东西待会儿胆敢出来骚扰他,他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只是这家人看样子是一点异样都没感觉到——除了那位中邪的夫人。

    孟珩平复了下自己微喘的呼吸,不着痕迹地扫视着那被几位丫鬟扶在榻上的女子。

    女子年纪三十上下,应是平日养尊处优的缘故,看起来很年轻丰满,然而女子的皮肤却很白,那甚至是一种不正常的病态的苍白,可见是时常遭受惊吓所致。女子的双手护在胸前,那是很明显的保护性动作,女子的下颔却微微扬起,正对着他,又表现出一定的敌意和攻击性。

    女子整个人处于微微的发抖状态,她的牙齿甚至紧紧咬着下唇。

    这个女人,正处于精神状态极不稳定的情况,而且,她对周围人的信任感似乎极度缺失,不停地躲避着丫鬟对她的碰触。

    孟珩在心中飞快地思量了几番,他走近了几步,伸出一只手在女子面前晃了晃。

    “看着我的手心,不要动。”他用命令式的口吻说道。

    然而女子却对此置若罔闻,她的肩膀不停扭动着,试图挣脱丫鬟对她的桎梏,口中不断地发出一些含混不清的音节。她的双目更是一点焦距也无,漆黑空洞的眼珠在眼眶里来回乱转。

    看来她不仅精神状态不稳,连最起码的注意力也无法集中。

    这样的情况下是不可能通过一瞬间的目光对视来进行催眠的。

    这家人的老爷始终站在一旁,他此时有些心焦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相貌平平,看起来甚至有些其貌不扬的少年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见了夫人连脉也不号,却伸什么手,真是怪哉。

    他不免有些埋怨地瞥了一眼身旁的老管家,让他去请名医,谁知他竟请了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真不知道能起什么作用!

    这么想着,冷不防却见那少年的目光幽幽地看过来,和他撞个正着。

    那是一双剔透如墨玉一般的眼睛,它美丽得甚至有些过分,而他刚刚竟没发现,这双眼睛在少年那张平庸的脸上竟显得如此不相称。

    甚至这双眼眸里投出来的目光也远不像少年的外貌那般平和无害。

    那是仿若明镜一般能够映照出他人内心的目光。

    男子蓦地一怔,恍惚间惊出一身冷汗,他下意识地想后退几步逃离开少年的目光,脚下一动,才发觉自己身后即是桌椅,已经无路可退。

    时间似乎在这一瞬间陷入了凝固状态。

    所幸下一秒钟,少年神色一闪,那眼神里的凌厉旋即消失不见,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只听少年清澈的嗓音说道:“赵老爷,令夫人的情况有些特殊,因此接下来我会采取一些非常手段,还请赵老爷莫以为怪。”

    ☆、第3章 瞬间催眠

    被称作赵老爷的男子一怔,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呆呆地眨巴了几下眼睛,一径儿盯着少年看。

    直到少年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才后知后觉地应道:“噢……阁下请、请自便。”

    孟珩点了点头,不再废话。他在这屋子里四下环顾一周,然后视线落在了一尊摆放在几案旁的低矮青花瓷瓶上。

    瓷瓶不大不小,一可拿在手中,二可吸引人的视线。

    他走过去掂起这瓷瓶,把瓶中的字画卷轴一一抽出来放在几案上,又瞥了一眼那赵姓家主,笑问道:“这瓶子不是什么古董吧?”

    众人的目光皆是一直疑惑地追随着少年的动作,这会儿听得少年一问,更是不解其意,俱是面面相觑。

    最后还是那赵老爷救妻心切,强自按捺下心头的疑惑,答道:“并非名贵古玩,只是拿来装字画的器具而已。”

    “哦,这我就放心了。”孟珩笑了笑,然后托起瓷瓶走到那“中邪”的女子面前。

    “你们,放开夫人的手臂。”他对着一众丫鬟命令道。

    丫鬟们犹豫了一下,然后把目光投向赵老爷,见老爷没有反对,这才略松开了一些对那女子的钳制。

    孟珩托着瓷瓶,微微倾身,视线与赵夫人平齐。他放缓了声音,一字一句地对女子低声道:“夫人,在下姓孟,今日有幸与夫人结识,甚感荣幸。”

    少年的声音低缓柔和,像是在吟哦一首轻快的童谣,让听者不由自主地就卸下心房,感到一种由衷的惬意。

    那一直惊慌失措、自顾挣扎着的赵夫人似乎也终于听到了少年的声音,她的动作一顿,脖颈缓缓地向着少年的方向转过去。

    孟珩眉毛轻轻一挑,他极有耐心地等待着女子的脸完全朝向他的时候,才继续道:“夫人,结识既是友,那么夫人可否为在下做一件事情?”

    他的声音里似乎还带上了几分笑意,这笑意让少年本就悦耳的声线更增添了几分难以抗拒的感染力。

    女子微微歪着头,似是在问到底是什么事情。

    孟珩把手中的瓷瓶递了过去,柔声问道:“夫人可否帮在下拿一下这个瓷瓶?”

    听到这带有明确指令性的话语,女子的眼睫颤了颤,空洞而涣散的瞳孔微微转了转,良久,她的手臂缓缓抬起,像是要接过这个瓷瓶。

    变故就是在这一刻骤然发生的。

    孟珩眯眼笑了笑。他是不会让它被女子接过去的。

    他的手高高地抬起,看起来是要把瓷瓶送到女子手中,然而与此同时,他的脚却悄然后退了两步。

    就在瓷瓶即将触碰到女子指尖的那一刻,少年蓦地后退了一大步,双手奋力一摔,只听“咣啷”一声巨响,那青花瓷瓶被摔得粉碎!

    在场诸人都被这一响动惊得呆愣在原地,没反应过来刚刚发生了什么。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那精神状态失常的赵夫人。

    然而这一巨大响动造成的震惊和手上未接到瓷瓶所造成的心理落差,却使得女子那一直涣散的双眸忽地有了焦距,并且此时正愣愣地看着少年。

    孟珩的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他等的就是这一刻,女子的注意力全部向自己集中的时候。

    只有在这个时候,催眠的效果才会达到最佳。

    他向前跨了一大步,对地上的碎瓷片恍若未见,伸出手从女子的眼前晃过。

    女子下意识地眨眼躲避,孟珩趁着这当儿,利落地开口喝道:“睡。”

    女子的双眸应声而闭。与此同时,她的整个身体也瘫软下来,不由自主地软在了榻上。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瞠目结舌地看着软在榻上的赵夫人,又转过头来看着少年。

    “夫人!”有小丫鬟忍不住惊呼道。

    赵老爷皱着眉头,沉声道:“你对内子做了什么?!”

    孟珩却是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他一向厌烦自己在施术过程中有人打扰,这不仅是对催眠师的不尊重,更是对受术者的干扰。

    他走近榻上的女子,细细端详着女子的面部表情,冷冷地道:“如果你们不想自己的夫人一睡不起的话,就只管大声吵闹吧。”

    孟珩没再搭理他们。他对着女子,放缓了声音,再次开口道:“不要害怕,全神贯注地听着我的声音,然后放松下来。”

    “现在,你发现你正置身于一间温暖的房间内。”

    “这个房间很安全,只有你能走进去,剩下的任何人也别想进来。所以,你可以很放心、很轻松地待在这个房间内。”孟珩不疾不徐地悠悠叙说着,少年人清澈的声线与催眠师特有的轻缓语调混合在一起,晕染上一种更加蛊惑人心的味道。

    对于这种注意力无法集中、精神状态极度失稳的应激障碍者,眼神催眠是无用的,甚或可说是危险的,因为对方由于精神无法集中而不会受催眠师目光的引导,然而催眠师却可能经由直达眼底的目光交流,而一不小心,被强行拖入对方四分五裂的精神世界,从而遭到“反噬”。

    在他任职精神科催眠医师的时候,曾见过不少这样的例子。

    眼神,就是这样既直接又危险的东西。

    因此他现在正通过声音和催眠话术的建构力量,来一步一步诱导女子走进自己为她搭建的精神世界。

    女子本来那不正常的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她那一直挡在胸前的左手也终于松懈了下来,缓缓地耷在身侧。

    赵老爷也发现了夫人的这一变化,皱着眉头半是狐疑半是惊喜地望着她。然后又转过视线紧紧地盯着少年的一举一动。

    孟珩扯了扯嘴角,似是满意地笑了笑。他稍停顿了几息的时间,接着道:“你安全了,没有任何人能伤害到你,所以你大可不必蜷缩在房间的一角,你尽可以站起来四处走动。”

    他说这话时,眼睛紧紧地盯着女子的脸庞,不放过她一丝的表情变化。

    女子的脸部肌肉慢慢放松下来,紧咬着下唇的牙齿也略有松动。

    “于是你站起来打算在房间内四处逛逛,比如——看看窗户外面的世界。现在是晌午,窗外阳光正好,晴空万里。”

    孟珩加重了后面几个字的读音,他略一停顿,问道:“那么,现在你告诉我,你在窗外看到了什么?”

    女子的眉头皱了皱,她的嘴唇紧紧抿着,似乎是不愿意回答,喉咙里也发出含混不明的声响。

    孟珩眼睛眯了眯,转而用命令式的口吻道:“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桂树……绿柳……荷塘……还有……天空……”女子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终于回答道。

    这是孟珩见到这女人后,听到她说的第一句话。

    而比孟珩更兴奋的,显然是在场诸人。

    “夫人她开口说话了!”丫鬟们捂着嘴惊呼,又惊又喜地看着少年。

    赵老爷的目光也变得复杂,脸上的表情似是动容。

    他已经很多天没听过夫人说一句正常的话了。这期间他请了很多名医、道婆,可都只是杯水车薪、劳而无功。

    没想到,这个其貌不扬的少年竟然只用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能让夫人开口说话。

    并且这看诊方式自己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若是他能治好夫人,自己一定重金相酬!

    孟珩听了女子的话,脑子里飞快地思索起来。

    桂树、绿柳、荷塘……刚刚走过这宅第的庭院时,虽然光线不甚分明,可他隐隐记得确有这几样景观。

    不出意外的话,女子描述的正是她平日里待在闺房中看到的场景。

    孟珩点了点头,继续道:“很好。可是你已经在这个房间里待得时间太长了,你该出去走一走了。走出房间,亲眼看一看外面的风光。”

    “走出房间……不……不要……”女子听到这句话后,突然皱起眉头来,本来放在身侧的手又迅速地抬起,死死地护在胸前,甚至肩膀也微微地颤抖起来。

    孟珩的神色里划过一抹了然。

    女子紊乱失常的精神状态只是表面,内里的原因则在于“房间”外的那个令她深感恐惧的东西。

    然而若只是惊吓和恐惧,倒也不会使她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都神志不清、无法恢复。更关键的,还在于女子为了躲避恐惧,自己为自己建造了这么一个“房间”,隔绝了自己与外界的接触,从而获得心理上的安全感。

    对于这种患者,只需诱导他们走出“房间”即可。

    孟珩再次放低了声音,道:“没关系的,你忘了现在是白天吗?外面阳光普照,晴空万里。什么危险都不会有。”

    “可是……那东西会……”女子迟疑着说道。

    “相信我,不会的。”孟珩斩钉截铁地说:“现在是白天,那家伙不敢出来。”

    女子默默地,并不出声。

    孟珩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见女子没再有过激反应,才继续道:“你一步一步地走到房间门口,缓缓推开了房间的门,然后,走了出去。”

    “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第4章 吸妖体质

    “没有……什么都没有……”女子缓缓地开口道。

    什么都没有?

    孟珩微蹙了蹙眉头,他接着道:“好,现在你穿过门前的游廊,小心翼翼地迈过台阶,然后,你看到了刚才你在房间里看到的景象。那么,现在离你最近的是什么?”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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