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聊斋]神级催眠师 作者:窈窕小妖
正文 第17节
[聊斋]神级催眠师 作者:窈窕小妖
第17节
孟珩并未跟随黎青去见肖彧,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需把这些伤员们安置妥当才是。
他借了黎青一匹马,与兔子精一同驾着那三辆马车驰回家中,一路上以灵石庇护,隐匿这血腥妖异之气,以防再招来什么意料之外的东西。
当日他养在宅中的一干草药幸得肖彧着人照料,竟一株株长得愈发茂盛了。那草药虽比不上玉面山的仙药灵草,能包治百病起死回生,可也准备得齐全,既有镇痛止血之药,又有补气健体之药。
他与兔子精一一熬了来,让诸妖和罗云服下,又运转自己体内闭阴、元阳之气,一一照拂过去,如是不过短短几日,便见诸妖逐渐恢复了生气。
好不容易活过来的诸妖们再见孟珩,自是另一番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态度。
从前的孟珩,他们面服心不服,可现在,却是从头至尾的崇敬拜服。
这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哪。
更何况,孟珩身上的气息与以前相比,也迥乎不同了。
那是一种不再因为闭阴、元阳两相争斗而一损俱损的内敛气息,相反,经由调和化炼之后,这两股气息愈发的显示出它本来的强大面目来。
狐妖之王者的血脉,令诸妖臣服而不自禁,孟珩本身的淡然刚劲气质,又令诸妖倚靠而难自持。
一时间,孟珩所说之话便是圣旨,诸妖再不会有半句置喙。
连带着罗云,这个对妖气并不敏感的凡人,都对孟珩更添了几分小心。
然而事有两面,受孟珩恩惠的人自是对他感恩戴德,可那看不得孟珩好的人则另有一番动作。
京城里因孟珩失踪,曾经一度响震京城的“孟大夫”的名声,便落寞萧条了下去。
孟珩开的胶囊铺也再无人问津,牌匾上落了厚厚的一层灰。
这本是事之常理,人之常情,万物有兴便有衰,正如月有阴晴圆缺一般,并无可烦恼感叹之处。
孟珩对此并不在意。
可眼下那“孟大夫”的名声却突然又声名鹊起,恍惚就在一夜之间。
然而这回,“孟大夫”这三个字却不再代表着神奇与瞻仰,反而沾染上一身泥泞与污秽。
是罗云最先发现事情的异样的。
他外出采买食材,偶然听到街角路边小摊上有人议论纷纷,言语间时不时有“孟大夫”三个字闪过,于是便留了几分意,不着痕迹地凑过去听。
这一听却是令他大为震惊。
那是一个街边的茶点铺子,彼时正是饭点,铺子里三五成群,挤满了人。
坐在桌边正高谈阔论的几人也不过是寻常百姓打扮,衣着质朴五大三粗的模样,可口中的话却玄乎其玄,耸人听闻。
一胡子拉碴的大汉道:“你们知道三个月前莫名其妙失踪了的孟大夫,如今又回来了吗?”
他见众人露出一副兴味表情,神秘兮兮地笑了笑,道:“他非但回来了,还炼成了一身可怕妖法,能咫尺之间夺人性命!”
“你道他这妖法从何而来?原是这三个月来,孟珩孟大夫没去别的地儿,却是往那西方妖山上去了,与那牛鬼蛇神沆瀣一气,学得一身妖法,要回来占山为王,把这京城一众高官绅贵的血拿了,供他修炼去呢!不说这个,就连这位,和那位,都性命堪忧咯!”此人说着,压低了声音,手悄然指了指头顶的方向。
四周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有不肯相信的,可亦有兴致冲冲上前附和的。
“这话我可以作证!”旁边一瘦弱男子接话道:“我舅舅在朝中为官,那日他下朝后无意间透露出,咱们当朝的那位爷半月前突然失踪了一阵儿,当时满朝文武都快急坏了,不知何处去寻,却没想到原来是被孟珩给抓走了!”
那人说着,脸上露出一片惊恐之色,倒像是亲见了一般:“听人说,那位爷回来的时候满身都是血窟窿啊!”
他话音一落,四周又响起一片“啧啧”之声,半晌,这瘦弱男子又是眼睛一亮,似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桌案,神情激动地接着道:“怪道前阵子舅舅说朝廷里出了大乱子了,你们猜怎地?却是朝中几位二品大员,连带着两位侯爷,接连暴病家中,且不是寻常的疑难杂症,却是气血衰竭,肌肤塌陷而亡,你们说这不是被人吸了精血,还能是什么?!”
这瘦弱男子也并未指名道姓,然而此刻在座诸人却是已经对号入座,把这罪魁祸首悉推到孟珩头上。
有人唏嘘道:“想不到这孟大夫居然如此残忍毒辣……我呸,这样的妖孽哪里配得上‘大夫’二字?称他作‘大夫’,简直是对天下大夫的侮辱!”
然他尚未说完,便被人拍了肩膀,原来是那最先开口的大汉。
大汉小心翼翼提醒道:“兄台不可高声,小心被孟大夫听了去,拿你的命!要知道他如今可不像咱们凡人,他但凡一施妖法,咱们在座的全都要完蛋!”
那人连忙噤声不语,然而脸上却是更添了几分敢怒不敢言的忿忿神色。
大汉道:“且不说他如今怎样,咱们现在细细回想起来,却发现原来这孟大夫打从一开始就不是良善之辈。”
“大家还记得去岁腊月初旬,那起顺天府府尹大人亲审的毒胶囊一案么?”
一提起这茬,在座诸人都是无一不知,无一不晓,更有人亲自去旁听过,因而一时间都七嘴八舌议论不止,把邻座的几桌也都引得往这边看过来。
大汉古怪一笑,道:“当日案情了结之后,咱们都道是错怪了孟大夫,可现在细想,却未必如此。”
“那件案子本来已经铁证如山,这要是换了你我任意一人,早就伏首告罪,可偏偏孟大夫就没事,不但没事,还拿出了韦氏之子做证据,翻了案!诸位想想,那韦氏之子本来已死,怎地又活了?寻常人哪里有这个本事,必是妖法无疑!”
大汉如此说着,已是面沉如水,看着就叫人心头发沉。
众人一听,深觉有理,又有人想到旁的细枝末节,连忙补充道:“不光这件,早就听人说了,这孟大夫医心疾的手段向来古怪,别的大夫看病少不得也要诊脉开药,可这孟大夫,据说只用三言两语,或是与你对视一眼,便能叫人神思大改,心神俱变,可不就是妖法么?!”
“果真如此!”此话一出,立即引来一片感叹叫嚷之声。
都说墙倒众人推,眼下这茶点铺内只因得某人一句空穴来风的闲谈,便三人成虎,俨然成了对孟珩的口诛笔伐。
竟无一人肯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罗云实在听不下去了,他拔腿就走,兜兜转转,来到了曾经的胶囊铺外。
却见往昔风光一时的胶囊铺现下已是破败不堪。
牌匾被人摘了去扔在地上,有嬉戏玩闹的小孩从上面踏过,砰砰作响。
罗云一恼,走上前去赶走那几个稚儿,心疼地抱起那块牌匾,拿袖子蹭了蹭。
却是怎么也蹭不干净。
正欲四下找一块抹布来擦拭,却冷不丁听闻一道稚嫩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快看啊,妖孽回来了!大家快跑!”
罗云猛地回头,便见那伙孩童一个一个站得离自己一丈远,瞪大着眼睛看着自己,如同在看一个怪物。
罗云欲喝退他们,然而他张了张口,却什么也喊不出,只露出一个苦涩难言的表情,喃喃道:“孟大夫不是妖精……”
☆、第66章 |
阳春三月,一场春雨如油如酥,淅淅沥沥滴得满城遍翠,然后转眼便又是云销雨霁,暖阳高照。
蓝得透亮的天空向远处延伸出去,衬得这京城下红墙黄瓦的宫廷焕然一新。
只可惜宫墙之内的人却并无心思欣赏,反倒是黑云压顶,眉头深锁。
乾元殿内,圣人刚服用过道长进献的灵丹,此时正微微倚在榻上,轻阖着双目。
许是最近连绵阴雨的缘故,他总觉得脑内昏昏沉沉,精神不济,连带着身体也气虚无力的,着实恼人,不得不愈发频繁地靠食用丹药醒神了。
偏这种时候,烦心事却是不断。
圣人瞥了眼手上的两份折子,心头一乱,把两份折子俱撂到面前的几案上,长叹一声。
却见这摊开的两份折子上,所述之事不是别的,正是前日孟仁私自调兵一事。
口吻却是完全相反。
一份由顺天府尹和左都御史联名呈上,直指孟仁身为兵部尚书、朝中栋梁却动用私权、假传圣旨、私自调兵等数项罪名,要求对孟仁严惩不贷。
其中言辞犀利激昂,罪证条分缕析,又兼之这两名要员联名上书,绕过内阁千方百计递到自己手中,分量可谓重之又重。
另一份却是由内阁首辅吴有贞呈上,虽也提及孟仁私自调兵一事,却解释道此乃事出有因,孟仁教子心切,一时糊涂,完全不必小题大做,言辞间却是在为孟仁说情。
圣人目光在两份折子上扫过,不由又皱紧了眉头。
他这两年来一心求道,早已无心政事,每每只捡要紧的折子看上两眼,便叫秉笔太监或是吴首辅自去定夺。可眼下这出事关涉兵中大权,便不得不慎重思量。
可这吴首辅又偏偏来替孟仁说情……
他对吴有贞一直十分信赖倚重。吴有贞为官数十年,处理朝政老辣果觉不说,最重要的是,此人与其他朝臣不同,非但不阻拦自己炼丹求道,反而为自己招揽天下名道,搜集天下仙草,以助自己修道有得,长生不老。
如此贤臣,满朝文武再找不出第二个了。
若是连吴首辅也替孟仁求情的话……
一旁静默良久的老道察觉到圣人的为难,缓缓开口道:“圣上可是为朝中政事烦心?”
老道须发皆白,一副仙风道骨模样,开口时嗓音也是极为低沉悦耳,不疾不徐有如钟磬之声。
“世俗王权,金银富贵,皆乃云烟绕眼,是清修养性之大忌,希望陛下不要被俗事凡尘迷失了本心哪。”
被这金石之音一震,圣人只觉心头微颤,回过神来,忙把自己所思所想告知于老道:“道长说得有理。只是此事颇有些棘手,还请道长指点一二。”
于是便把孟仁私自调兵一事连同两份折子一同说与道长知道。
话落却见老道闭目沉吟,一手捋着胡须,似在沉思。
圣人不敢打搅,只望着老道静候。
只见半注香时间过去,方见老道悠悠睁开了双目,眸中似闪过一丝清明。
“陛下虽向老道请教,老道却也不敢对朝堂之事多加置喙,只与陛下说一事,或可帮助陛下决断。”
“陛下可知近日京城流传甚广的一则轶事?”老道微眯着双眸,若有似无地扫了圣人一眼,又极快地转过了视线,仍是那副仙人之资。
圣人皱了皱眉,疑惑问道:“是何轶事?”
“乃尚书孟大人之子孟珩,被妖孽迷惑,堕入邪道,西去妖山,食人喝血一事。”老道猛地睁开眼睛,一字一顿地冷冷说道,目光有如寒冰一般,冻得人浑身发冷。
然而那只是一瞬,下一秒,老道的神态又变得平静淡然,看不出喜怒,仿佛谈论之事不过是风霜雨露,日饮三餐。
“老道虽修行尚浅,不知此事是真是假,可人云‘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假若确有其事,那么孟大人的行为则可以理解了。”道士说到此处,略略停顿了一下,片刻之后才压低了嗓音继续道:“或许孟大人是被孟珩趁其不备时,施妖法迷惑了也未可知……”
圣人已听得心下一片惊疑。
这位道长已然是得道仙人,既他都如此猜测,那恐怕事情也不离十了。
“那孟珩果真如此厉害?”圣人禁不住问道。
老道不答,却面目深沉地微微颔首,半晌才又补充道:“圣人难道忘了,半个月前太子殿下缘何突然失踪?又是去了何处?”
圣人心下一惊,猛地回想起来,心思回转间不由得冷汗连连。
老道觑着圣人脸色,对他心中所思十分了然,不由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陛下莫怕,有老道在,定不会让那妖孽伤到陛下半分!”他捋了捋胡须,神情中已然是成竹在胸:“只不过,在老道擒住那妖孽之前,陛下还是莫要失了方寸为好。”
这句话说得沉稳有力,不慌不忙,圣人阖目吐息了几番,已是恢复了镇定。
“道长说的是。”圣人睁开双眸,眼睛里有许久不见的烈焰复燃起来,那是一个帝王深谙的权谋野心:“定不能叫那妖邪小人钻了空子。”
孟珩家中闯入一队禁军时,尚是清晨他刚洗漱之后。
彼时许是宫闱刚刚解禁,这禁军便从宫中直奔此处而来,传旨说要他到宫中面圣。
孟珩的目光在禁军身上的官服上打了个转,心里不禁玩味一笑。
没想到他居然“有幸”见一见这个时代的皇帝,并且是在这个流言四起的节骨眼上。
是的,他已经得知了近来京城疯传的流言。
流言向来如同柳絮,见风而起,挡也挡不住。那日罗云失魂落魄地回来,问他发生了何事竟是死不张口。他无奈之下,略略施术,这才问出了个中缘由。
得知真相之后却不禁嗤笑了罗云一番。不过是有人暗中推手,有意为之,再加上寻常人等不明真相、人云亦云罢了。
而有这等心机,又直冲着他而来的,数来数去,也不过是那几个人罢了。
不过倒是没想到此人竟颇有手段,直接把这股风吹到了皇帝的耳边。
孟珩不在意地笑了笑,理了理身上衣襟,从容随他们而去。
却是一路快马加鞭,刀剑相抵,竟像是怕他长了翅膀飞走一般。
甫一到得宫内乾元殿内,更是立即紧锁了大门,身后“砰”地一声响动,把缕缕朝日微光挡在门外。
孟珩挑了挑眉,目光在殿内淡淡扫过。
偌大的宫殿之内光线不甚明晰,只有甬道左右点了几束宫灯,用以照明。
巨大的阴影蛰伏在墙角,恍惚蕴藏着危险的气息。
孟珩薄唇微勾,抬眸目不斜视地朝高坐于皇位之上的男人看去。
男人头戴一顶十二旈的冕冠,那垂下来的玉串散发出莹莹光辉,遮挡了男人的脸,让人看不清楚。
男人左右并未有内侍宫女伺候,只下手立着一个身着道袍的长者,须发皆白,半立在阴影之中,影影绰绰,看得并不真切。
可就在一瞬之间,孟珩就识出了那老道的身份。
原来如此。果然如此。
他唇边笑意渐深,识破这一点后反倒愈发从容,不紧不慢地一步步朝圣人走去。
圣人眯了眯眼,目光犹如利剑,紧紧地盯在孟珩身上,直到他走到近前行了一礼之后,方沉声开口道:“你就是孟珩?”
少年如此一副姿容相貌,倒是出乎他的意料。
不过,若非如此,必不足以惑人。
孟珩垂首笑道:“正是。”
嗓音清越有如玉石之音,却是态度轻慢,礼仪欠缺。
圣人不由眉头微皱,他按捺下心中不快,侧头对墙边那处阴影道:“孟仁,你出来吧。”
“给朕好好说说,你是如何得知孟珩确是被妖气缠身,又是如何被他妖法所惑的?”
“罪臣遵旨。”一道略有些沙哑的低沉嗓音响起,与此同时,便见一个身影佝偻着背从阴影中走出。
正是被褫夺了兵部尚书之位、本该远调他乡的孟仁。
孟仁未着官服,只一身布衣,此刻弯腰而出,竟显得老态了许多。
他垂首走到阶前站定,下意识抬头看了少年一眼,却是脸色大变,冷汗直冒,强忍着心头古怪之感,硬生生低下头来不再看少年。
“除魔捉妖,心魔焉能捉得;杀妻弑子,休祲自有天降。”
冷不丁地,少年那天的话又再次浮现在心头,一字一句,如同咒语一般,箍得他头痛欲裂,挥之难去。
孟仁的脸色变得青白。
圣人等了许久不见孟仁出声,有些不耐地催促道:“孟仁,朕叫你把孟珩所做之事一一道来,你若不说,朕便只好叫你去西南荒漠之地孤独终老了。”
这一句话方如一句警钟,蓦地把孟仁头脑中最后一丝犹豫驱逐干净。
他闭了闭眼,终是上前一步,对圣上行了个大礼,声音沉痛地道:“陛下且容臣细禀。”
“孟珩此子自小身体孱弱,性格孤僻,臣一直将他养在府中别院,着人尽心侍奉照看,如此将他养到十六岁,不想一年前此子突然得了重病,不治而亡,臣痛心之下将其厚葬。没想到变故就是在此时骤生。”
“原来孽子并未亡故,而是流落在外,非但如此,孽子竟和那妖邪之物沦落一处,沆瀣一气,学了一身妖术邪法,几个月来在京城内为非作歹,横行作孽!”孟仁说到此处,脸上愈显痛心之色:“是罪臣之过,竟未能趁早察觉孽子动作,以至于今日让孽子酿成大祸,还请圣上赐罪!”
他说着,跪下身来朝圣人重重地叩了几个响头。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而半月之前,此子愈发无法无天!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当众施展妖法,而且还违逆父命,不服管教,实在是大逆不道!”最后一句话孟仁已说得涕泪横流,伏倒在地上:“子不教,父之过,无论陛下今日是否愿意饶恕珩儿,都请赐罪于臣,成全罪臣为父之德。”
自从那日捉孟珩回府不得,他已是连日噩梦缠身,忧思不断。
尤其是少年最后附在自己耳边所说的那句话,更成为了他隐痛的梦靥。
除魔捉妖,心魔焉能捉得;杀妻弑子,休祲自有天降。
往事如潮水洪流般一遍一遍涌上来,将他这十多年来好不容易在心上筑成的坚硬壁垒一下子摧毁得荡然无存。
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
昔日伊人魂断处,夜夜哀歌夜夜思。
然而他愈是噩梦缠身,便愈不能放任孟珩不管。
那是她唯一的骨肉,他绝不能让他重蹈芙裳的覆辙。
为此,他将付出一切代价,也在所不惜。
圣人见不得臣下这副样子,心头恻然,然而一想到那流言,便一丝恻忍也无了。
他皱了皱眉,道:“今日唤孟珩前来,便是为了借道长一力,驱逐他身上的妖气,若是此事成了,孟珩恢复常人,朕自然也不会再怪罪于他。再者此事你也不知情,孟仁,你不必太过自责。”
语罢见孟仁还想再说什么,圣人连忙摆了摆手,示意他可暂退一旁,既而转过视线,看向了始终站在阶下未发一言的少年。
少年表情平淡,似乎刚刚孟仁的一番陈情说辞与他全然无关,只静静地站在那里,嘴角噙一抹极淡的微笑。
圣人眉心皱得愈发紧了,他不悦地绷直了唇角,冷冷道:“孟珩,刚刚乃父所言,你可承认?”
作者有话要说: 他喵朝堂斗争写的真烦,作者菌好想开车好想开车啊啊啊_(:3ゝ∠)_
↑
上面那个不是我,快忽视掉!!我可是一本正经的好青年【泥垢……
☆、第67章 |
孟珩扫了一眼孟仁,又将视线移到圣人脸上,低低轻笑一声,道:“承认如何?不承认又如何?”
“若你肯承认,那证明你是被妖邪入体,迷惑了心智,尚有可救。”圣人冷冷道:“若不承认,那便是冥顽不灵,有意作恶,如此,即便是天神下凡,也救不了你了。”
“哦,原来如此。”孟珩点了点头,一副豁然大悟的模样。
“想不到陛下如此仁慈,还给了草民一条退路。”他似笑非笑地道:“只不知陛下打算如何救草民呢?”
圣人对孟珩这副低眉浅笑的模样愈发不耐,口气不善地道:“算你是个有造化的,得元妙真人怜悯,肯为你设阵施法,除去你体内戾气妖邪,因而我劝你还是承认了为好,尚能有一条活路。”
孟珩听得此言,不禁扬眉一笑:“承认,为什么不呢?这位……孟大人所说,十之,倒还算是话无虚言。”
“不过么……”
他负着手一步一步走到那阶前的老道身边,毫不在意圣人越来越阴沉的脸色,上上下下将那老道审视一遍,良久才笑道:“救我倒是不必了,毕竟这……元妙真人的手段我是领教过的。”
“这一点,想必真人也不会否认。”
老道瞬间眯起了双眼,然而片刻之间又恢复镇定,笑意淡然地看着孟珩,并不作答。
圣人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扫过,心下一片狐疑,心内不快之感却是愈甚。
早知这孟珩如此难缠,就应该待他甫一进来便直接动用阵法,将他擒住,也不必费如此多的口舌。
更何况乾元殿内左右禁军在阵,饶他是人是妖,都休想逃出去。
如此想着,圣人便不再废话,只暗暗朝老道看去,悄然比了个手势。
老道立即心领神会,蓦地睁大了双眼,收起那副平和的面容,朝孟珩厉声喝斥道:“大胆妖孽,御驾在前,岂容你胡言乱语!”
“我与你从未相识,更不曾斗过法,你又从何处领教过老道的手段?!”
“看来你果然是妖性狡诈,死到临头还要妖言惑众,挣扎一番。”
老道边说边退,话音落处,人已经退了一射之地,正恰好被殿中宫灯笼罩,一身道袍白得刺眼。
孟珩下意识眯起了眼,待再睁开之时眼前景象却已俱变。
本来阴影重重的大殿突然四处点起了灯火,把大殿内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一览无余。
金碧辉煌,却早已是排兵布阵,杀机暗伏。
大殿之下有两列禁军把持,皆是披坚执锐,剑指孟珩,禁军之外却是一众道士,三三两两围坐在地,星罗棋布,自成阵法。
手中持着宝剑,身上却是妖气缠绕。
道士四周则布了几个钟鼎铜炉,上面插着几束高香,把孟珩、道士与那些禁军团团围在中间。
“孟珩,今日我便要做法收了你这个妖孽!”老道高喝一声,手中剑气一指,便见有炎炎烈火从那钟鼎铜炉中燃起,一瞬之间竟是火光滔天,黑烟缭绕。
却并不呛人。
站在外围的孟仁眼睁睁看着火势突起,火舌吞吐之间,顷刻便把孟珩的身影全部淹没,不由心下一惊,转过头来看向皇位之上的圣人。
圣人看到如此大的火势却似乎并不惊讶,他一动不动地盯着那熊熊烈火,漆黑如夜的眼眸里暗暗闪动着深不可测的光芒。
“陛下……”孟仁禁不住颤声道。
圣人却是置若罔闻,连一个眼神都懒怠给孟仁,只面沉如水地盯着那烈火。
道长所置的这三味真火,不会伤人伤物,却能让妖孽现出原形,烧灼欲死!
捉拿孟珩,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什么设阵施法,驱逐妖气,都不过是托辞罢了。
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赚得孟珩进宫,然后,除之而后快!
至于孟仁……
圣人在心中凉凉一叹,削薄而线条坚硬的唇角露出了一个冷酷的微笑。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孟仁肯指证孟珩,权当他是将功补过,之后再一并赐死,封他个侯爵之位,也算是他为国尽忠了。
孟珩扫了一眼四周烈火,并不惊惧,只心内玩味一笑。
这烈火单单把自己、禁军和这一众妖气缠身的“道士”围进来,阻隔了圣人视线,其中用心,可见一斑。
他轻笑出声,走到那老道面前,淡然道:“这里既已被你布置成了你我二人的屠戮场,又何必再装模作样,想必此刻你即便露出真身来,外面诸人也不会有丝毫察觉。”
老道皱了皱眉,那温和平静的眉目如同面具般被人撕碎,露出一张阴毒至极的面容来。
不错,这滔天烈焰能逼出孟珩原型是假,遮挡住圣人视听却是真。
说到底,这火究竟能不能把孟珩的原型逼出来,他一点也不在意,横竖在圣人的眼里,在孟仁的眼里,他总会让他们看到“孟珩被逼无奈,妖性大发,杀人嗜血”的场景。
然后再由他这个元妙真人替天行道,将孟珩妖孽收服赐死。
然而此刻火中仍有他人在,因此他不得不极力忍耐着,不被孟珩挑衅,反厉声呵斥道:“孟珩妖孽,休得胡言乱语!”
然后扭过头来,向着一旁严阵以待的禁军道:“此妖孽惯会以言语惑人,诸将万不可轻信其言,被他迷惑了心智!”
“此妖手段高明,一则能以眼神夺人心智,二则能以言语混淆视听,诸位将军请谨记,万不可直视孟珩双目,否则转瞬之间便六亲不认、神志不清,即便老道也救不得诸位!”
语罢他剑气一挥,直指苍穹,利落喝道:“诸将冲上,将孟珩妖孽一举擒拿!”
话音一落,便见众禁军刀剑横转,成围攻之势向孟珩步步逼近。
与此同时,那老道则悄然后退,躲在禁军之外,脸上露出一抹不着痕迹的得意神色。
孟珩的本事他早已摸清底细,他身上妖压强大,于妖而言令人震颤畏惧,但对人来说却是不起作用的。
只要把这些禁军当做人肉墙挡在前面,又注意躲过孟珩惑人视线,就可万无一失。
待禁军把孟珩绑了押到自己面前,自己只要一伸手,就能让孟珩身形俱灭、死无葬身之地!
老道,也就是红玉,此时见孟珩被刀剑围在中间,插翅难飞,只觉心里快意无比。
马上,她就能把孟珩的喉咙一刀划破!
她嘴角的笑容不由得渐渐扩大,兀自沉浸在得意之中,然而却浑然未觉,自己身后那一众道士脸上的神色逐渐被惊恐占据。
那是一种近乎窒息般的惊恐。
作者有话要说: 嗯,这一章,孟仁皇帝红玉,三个人三种心思,互相利用互相欺瞒,不过最毒还是帝王心啊_(:3ゝ∠)_
☆、第68章 |
日渐高挂,雾散露消,已近辰时。
肖彧冷着一张脸看向乾元殿外密密麻麻的守卫。
吴有贞一身朝服,正站在一众守卫之前,斜睨着他。
“如果臣没记错的话,殿下此时应还在禁足自省期间吧,缘何会来乾元殿?可是要向圣上请安?那可来得真是不凑巧,圣上此时无暇接见殿下,殿下还是请回吧。”
他说着,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来,态度轻慢地上下扫了眼肖彧,连臣子之礼都未行,只不痛不痒地如此问候道。
肖彧皱了皱眉,不答反问道:“吴大人又缘何会在此处?莫不是今日内阁休沐,吴大人不用上衙值守了么?”
吴有贞听得此言,反倒眯眼朗笑一声,眉宇间尽是掩饰不住的倨傲之态:“难道殿下还不知道,因孟仁孟大人私自调兵被降职责罚,兵部尚书一职由此空悬,日前由臣暂代。”
“眼下圣上陷身于危难之中,特着臣调动京中驻兵,前来乾元殿守卫,如此,臣当然是在尽忠职守,自是与禁足自省、赋闲许久的太子殿下不同。”
吴有贞话落,瞥向一众令行禁止的持刀守卫们,心中得意更甚。
此一局已然是胜利在望。
自孟仁被红玉说动,私自调兵设埋伏捉拿孟珩之时,事情便一步步按照他的掌控发展。
若孟珩被孟仁捉住,他便可借孟仁之手压制住孟珩,如若不然,他亦可以借由孟仁私自调兵一事大做文章,摆出一副仁慈宽善的模样向圣上进言求情,反倒博了圣上好感,将孟仁手中兵权交由自己,可谓是一箭双雕之计。
圣人果然对自己信任无疑,将兵权交给了自己。
眼下只待孟珩被擒而赐死,所有的筹码都将紧紧攥在自己的手中。到时,一个小小的太子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是一个随时可被废黜的傀儡而已。
肖彧心下更为狐疑,沉声道:“好端端地,圣上怎会陷身危难之中?”
吴有贞不答,只笑看了肖彧一眼,眸中似有轻蔑之意。
肖彧不由眉头深锁。
今日拂晓之时,手下人探得乾元殿有异动,竟是禁军出动,一路往宫外而去。
那禁军去得快,来得也快,不过半个时辰功夫便折身而返。
再着人打探禁军出动为何,却始终是一无所获。这消息竟被裹得密不透风。
愈是打探不得,他心下不知怎地,愈是一片焦灼心慌。
有不好的预感在心头不断地酝酿发酵。
他已被禁足了一个月时日,这一月以来朝中大小事宜皆由吴有贞把持,清官远调,奸佞横行,圣人更是日日求道食丹,不问政事。
更有半月之前那骤然而起的针对珩儿的流言,竟像是要把少年逼向绝路。
他虽禁足东宫之中,可也绝不能放任这流言不管。便命人暗暗搜查,将最先煽风点火、危言耸听的数人抓捕,严惩一番,再追问那始作俑者,却是不得其详。
线索到此便断了。
他虽心内一清二楚,针对珩儿的除吴有贞、红玉一伙之外再无旁人,可无论如何拿不到证据却是于事无补,不能将流言彻底斩断,只能在心里暗暗发急。
而今这乾元殿上却突闻异动,吴有贞又亲自带兵前来镇守。倒不像是防之于外,反像是守之于内。
珩儿这几日又未曾回复自己的信件……
难道果然是……
肖彧脸色一变,再无暇跟吴有贞周旋,绕过他便要向乾元殿内夺步而去。
“拦住他!”吴有贞急忙喝道。
话音一落,便闻刀剑破空之声,肖彧已被几把寒光闪闪的利刃挡住,前进不得半分。
身后黎青也被人押住,动弹不得。
肖彧眯了眯眼,手悄然按上腰间宝剑。
今日他不顾侍卫阻拦,硬闯出东宫已是犯下一罪,如今也不在乎再犯一罪了!
“吴大人,你虽暂代兵部尚书之权,可到底也是臣子,却胆敢阻拦皇子,也未免太过逾矩了!”肖彧冷冷地道。
吴有贞不以为意地笑道:“本官虽拦了殿下,却是遵从圣上谕令,为圣上办事,倒是殿下,不顾圣上旨意,执意闯进去,却是不遵守做臣子的本分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我劝殿下还是三思而后行,不然在此地打了起来,对殿下来说,也决计讨不了好。”吴有贞说到此处,停顿片刻,脸上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横竖对孟珩这种妖孽,又哪里值得殿下为其奔走呢?”
“放肆!”肖彧厉声喝断吴有贞,语罢紧蹙了眉头,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果然是你对珩儿不利。今日禁军出动,也是你一手安排,意图将珩儿推至绝境!”
“没错。”吴有贞大方承认,笑眯眯地道:“今日我不但要叫他步入绝地,还要让他命丧此处,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且不说殿外之人的僵持,乾元殿内已是天翻地覆。
红玉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两手企图攀附住可以依持之物,然而慌乱之下却只扑了个空,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她皱着眉头看向那窜向她的火舌,使劲抖动着身上的道袍,然而衣襟上燃着了火焰,此番动作非但未能降低火势,反而使得那火焰愈窜愈高。
身后一众小妖化作的道士却是比她更加狼狈,早已横倒在地来回翻腾打滚,身上道袍已被烧灼得破烂不堪。
一股浓浓的烧焦气味传来。
坐在宝座之上的圣人还道是三味真火果真有效,把孟珩烧到,脸上的神情微微变了变。
只可惜烟雾缭绕遮挡视线,却是看不清里面到底怎样一番场景,连带着声响也被那火焰一同隔绝在内。
红玉开始察觉到事情的不对。
这火乃她亲自引来,自当受她的掌控,然而此刻火势滔天,任她如何施法祛除,都毫不见效,已然脱离了自己的掌控。
竟是如此怪异!
她不由自主之下抬头看向那被禁军围攻的少年,这一看却是大惊失色。
那火已将禁军全部湮没,数十个禁军将士全然不见平日镇定之色,早忘了擒拿孟珩的任务,一个一个翻滚着嘶嚎着,痛苦万状。
不对,这火明明对凡人无用!
一声轻笑却突然从那火光中飘出来,在这一众惨烈哀声中显得尤为突兀。
那是孟珩的声音!
红玉目眦尽裂地狠狠盯着一步一步从火光中踏出的少年,心下又惊又怒。
孟珩居然毫发无伤,这绝无可能!
又一声轻笑从少年嘴边溢出,下一刻少年便到了她跟前来。
然而就在此时,便见变故又生!
火焰猎猎作响,猛地一下把少年吞噬,红玉还未来得及得意,便见另一个身影出现在少年消失的地方。
那是一个如竹如玉的青年。
青年一身石青色素缎长袍,站在月光下,向她浅笑招手。
与此同时,那滔天火光就在一瞬之间,如同潮水般褪去,不留痕迹。
青年背后的景色逐渐显露出来。那是深蓝的布满了星辰的天穹,天穹之下有小园芳径,梅影横斜,还有一对相依相偎的璧人。
红玉心神恍惚,情不自禁走上前去,喃喃唤道:“仁哥……”
那正是年轻时候的孟仁。
却见青年仿佛并未听到她的声音,反倒低下头去,轻轻地亲吻了一下怀中女子的额头。
那是一个怀胎六月的女子。然而女子虽然顶着肚子,却丝毫未损她的风采。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当世之名门淑女、倾城绝色,无人能出其右。
女子抬手抚摸着被青年吻过的地方,脸上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是连寒冰都不禁要融化成一滩春水的动人微笑。
红玉的身体僵了一瞬,脚步如同生根般扎在地上。
玉芙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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