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日娱]侧颜 作者:泰逢非妖
正文 第6节
[日娱]侧颜 作者:泰逢非妖
第6节
“没什么可说的,跟你无关。”
口气冷淡得,连伪装都没有。
所有的抱怨期待、设想的种种桥段,都在这句话面前被击得支离破碎。
“呵呵……也是,跟我真是一点关系也没有呢。”二宫突然失声笑了起来。
突然站起来,有些泄愤地将面前的盘子朝樱井推过去,不想一用力,滑到地上摔了个粉碎。
“那你干嘛还要回来!”
对上锐利的眼神,樱井不自觉地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真没什么事。”
直直地望着樱井翔的脸,二宫脑子里突然窜出第一次见到樱井翔时的情节,那个毫无防备的,一脸阳光的笑容。
穿过眼花缭乱的闪烁霓虹,对他伸出手说你好,我是樱井翔……
感觉,已经是好遥远的事情。
那个毫无防备的笑容,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不见。面对这个极其熟悉,但又仿佛陌生人的脸,心底涌上的悲哀就像海啸一样,轻易就把那些美好和温柔冲刷得不剩丝毫。
怨愤、气恼突然在瞬间都被无力感代替,二宫张了张嘴,对上那双明亮却包含提放的眼眸,发觉自己吐不出一个字来。
他在提防,害怕被质问,防备着,这样的我。
“sho……我们这样,还有意思吗?”
喉咙里窜出的音节,沙哑得不像是从自己的喉咙里发出。
二宫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一定是掩藏不住的痛苦。
在这个人面前已经不能掩藏这份疏离带来的痛苦。他只知道对面的樱井下意识地皱了眉,避开了他的视线。
樱井并没回答他,起身进屋拿了外套就往外走。他说我出去走走,no你再休息一下吧。
期间,没有回头看过二宫一眼。
第 28 章
就像要泯灭心中消散不去的无名火,一刻不停地用力按着手柄上的按键。
一瞬不眨的双眼,盯着屏幕里被砍杀得鲜血飞散的boss,却莫名变得越来越模糊。
眼前浮起的才不是泪水和不甘,是不知什么时候从玄关开始慢慢浸染到身上的暮色罢了。
磨蹭到深夜才回家的樱井翔,进门看到的就是黑暗的客厅里,蜷缩在惨白的荧光里,眼眶血红,不知和游戏厮杀了几个小时的二宫和也。
像是封闭的黑色空间,回荡着单调的按键声和游戏里造作的惨叫。
他只觉得那一声声,都如钝器一样敲打在心脏,憋得人说不出话来。
默默走到二宫身后,松开领带,陷进沙发里。
樱井就这样不发一声地默默看二宫僵直着打游戏的背影,任凭刺眼的光线刺进右眼。
左边的视线被前面的黑影挡着,与刺痛的右眼形成鲜明对比。也不知到底过了多少时间,斑斓跳跃的光线让右眼酸痛得快要流下泪来。
樱井翔吸了吸鼻子,“no……我们,谈谈吧。”
喉头发出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是自己的。明明,已经在心里整理过千万遍,到说出口,就变成异次元空间里飘散的台词一样陌生。
眼前的淡墨色的身影丝毫不为所动,仿佛连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激烈的电子音和间或传出的惨叫声,昭示着游戏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屏幕里的英雄终于获得了胜利,有可爱的姑娘和众人送上的鲜花。安静的屋里响起了热烈的欢呼和悠扬的进行曲。
樱井笼罩在那个背影中,静静地看着这欢乐的大结局,恍惚间有好多斑斓的笑脸涌上心头。已经记不得上次看到,是在哪一个春天,哪一个冬天。
欢呼声中,眼前的黑影突然转身,抓住领口的瞬间,狠狠把樱井推倒在沙发上,欺身压了上来。
骑在身上的二宫半藏在黑暗中,整个人像被黑暗和光亮从上到下分割成两半。脸色在跳跃的荧光中变得晦暗不明,看不清神情。
樱井翔只能任由对方从上慢慢俯身下来,整个被笼罩在臂弯里时,眼前是二宫暗沉得毫无意思波澜的双眼。
“做吧。”
耳边响起二宫淡漠的声音。
樱井翔默默回望那居高临下的眼神,不发一言伸手扯开对方的衣服。冰冷的手指抚上冰冷的身体。
吻过眉梢眼角,顺势往下时,二宫微微侧了下头,“不要吻我。”
樱井闻言一怔,不置可否低头地咬上他的锁骨。
冰冷的空气和胃部持续传来的抽痛,也不能抵挡衣物窸窣间快速升腾的体温。
他熟悉他的一切,他也一样。
人类真是可怕的生物,即使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胸口抽痛得滴血一般,也依旧能在常年熟悉的挑逗下生出旖旎的气息。
只需几个抚摸几个手势,按部就班。
压抑的喘息声中,樱井将头埋在二宫颈窝,轻不可闻地说:
“我们,分手吧。”
二宫仰头不置可否,口中泄露的□□不曾减弱。
那句话语更像是纠缠在一起轻叹,没有带来任何改变。他的手指用力扣紧樱井的肩背,留下一片深深的划痕。
樱井闷哼一声,更用力起来。
沉浮间,二宫的思绪渐渐飘远。
他想,樱井翔你最好现在就弄死我吧,这样,我就不会在醒来那一刻,想要杀了你。
说到底,终究还是,
舍不得。
……
天还未亮,樱井翔醒了。
揉了下脸,习惯性地想要伸手搂过身边的人,却在快要触碰到对方的后背时硬生生顿住。
还没有习惯……
他小心翼翼地撑住身子下了床,不想吵醒还在一旁熟睡的人。
在没有开灯的房间里,借着天光的微亮,刷牙洗脸,随便吃了几片冷掉的面包。
几乎和往常出差一样,拿出早就收拾完毕的行装,打上领带,默默在玄关穿好鞋子。
提着行李,他环顾片刻这个住了好几年的地方,深吸了口气。
在视线尽头是那扇紧闭的门。
门后,有他最珍视的人,最重要的宝物。但现在,却不得不放下。
樱井翔咬了咬下唇,从口袋里掏出钥匙轻轻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柜子上那张合影里比着树杈的两人,笑的依旧如春花般灿烂。
转过头,他没再看一眼,踏出家门。
……
樱井翔关上家门的一瞬,一直保持着睡姿的二宫和也静静睁开了双眼。
那一声轻微的金属撞击犹如雷击一般,在二宫的心脏上“啪”地敲出了一个深深的大洞。
他也想在最后,温柔地告别,却怎么也做不到。只能闭着眼,僵直着身体,静静地听着那人离去。
突然掏空的感觉令身体动弹不得。
二宫和也瞪着空出来的半张床上,那还带着细微体温的褶皱。
床单、家具、房间、世界,甚至是自己,都被透过窗户的晨光染上了冷冽的蓝紫色。
他知道,这寒冬快过去了。
只是这一次,那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第 29 章
6个月后。
借着公司正好完结一个大项目的机会,二宫和也推说操劳过度,给自己放了个年假。
不想走远,就回了很多年没回的老家。
拎着小包进门,二宫爷爷照旧死瞪了他一眼,从鼻子里“哼”了声,就甩上了房门。
“啧,还是那么元气啊,欧吉酱~”
二宫扯下嘴角,对着空气懒懒说声ただいま……
外廊穿堂入室的斜阳里,轻飘的尘埃转了几个圈,像是回答。
晚饭后洗完澡,二宫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保持个大字型,咚地躺倒在榻榻米上。
多年不曾回过的家,还跟走时一模一样。
一样的摆设,一样的空气,一样的天光,就连天花板上那块渗水的黄斑都还牢固地黏在原地。
啊,斜角处结网的蜘蛛变大了。说起来这应该是之前那蜘蛛的第几代子孙了?
二宫就这样躺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胡思乱想。
鼻息里的空气都是熟悉的味道,不由得就松懈下来,闭上双眼。
墙上挂着的吉他、老旧的柜台上还放着的各种搜藏:已经磨掉边角,但依旧平整的棒球卡、神态各异的哆啦a梦手办、10岁时好不容易拿到的签名棒球。靠紧床脚的缝隙里,依旧塞着整理得很好的调音设备。那玩意可是当年的自己省吃俭用才买下来的。
环绕着的是自己儿时的记忆,也是那些岁月,造就了现在的二宫和也。
不需要多想,只要伸手,就能知道何处有自己想要。这样的感觉很安心。
明明还是春天,迷迷糊糊间,已经能听见窗外院子里,一如经年的虫鸣。
爷爷晚上出来上厕所时,看到的就是嘴角带着微笑,半湿着头发,在榻榻米上卷成一小团,跟个虾米一样,已经睡死过去的二宫和也。
老头子皱着眉死瞪了半天,瘪瘪嘴猫着背回自己屋里拿出条毯子。
小心翼翼地给二宫盖上后,戳了一下他有点鼓的脸。
“都那么大了,还那么笨呐……”
喃喃呓语中,二宫抓着毯子一角,幸福地滚成了个团儿。
……
老家的日子过得悠闲,一晃就三日过去。
时间在这样的街区似乎是静止的。不变的店家,不变的笑脸,和邻居的问候。
二宫和爷爷并没说过多的话,老爷子也跟他昨天才离家,不过是到外面去吃了碗拉面,现在又溜达回来一样。闲着就丢给他抹布,戳着这懒洋洋的家伙去院子里打扫,或是差遣他跟幼年时一样,到街角买个下酒小食,或是去八百屋看看每日的显示折价蔬菜是不是还有得买。
这天傍晚,二宫又被爷爷差遣着去街角的八百屋。
刚走到拐角,还没到店门口,就远远听到一个熟悉的,有些沙哑的嗓音从店里传出来。
“啊啊~店长,它真不是故意的,下次绝对,绝对不带它来了……”
“……”
“这菜我买了,可是可是……啊,怎么办啊,偏偏这个时候……”
二宫满腹孤疑地推开了拉门,刚跨进一只脚,就对上一人圆溜溜的黑色大眼。
那人顶着个毛茸茸的脑袋,背对他站着,看了他一眼后,眼睛就越来越来,那嘴型也由普通的o型慢慢变成了合不拢的◇型。
“啊……啊啊……啊……”
二宫不耐烦地走过去拍了那家伙的头一下“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没变!相叶雅纪。”
相叶也并不气恼,反而嘿嘿裂嘴一笑,扯着嗓子叫了声:你回来啦~no……
照旧和店主打了个招呼,二宫才回头仔细打量正对着电话不住点头哈腰的相叶。
元气的笑脸跟记忆里一样,但这家伙穿的连帽衫拉链处,那一坨鼓起来的毛团,还在不住哆嗦的可疑物到底是什么。
二宫一直觉得,作为相叶的竹马,有时候他其实并不了解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虽然打打闹闹过了多年,但那家伙的大嗓门和他随时随地的奇思妙想,都让人印象深刻。
撅着嘴凑近拿手指小心地戳了戳,拉链处那个毛团突然动了动,冒出一个睁着大眼的脑袋盯着二宫就不转眼。
眼前突然出现不应该出现的事物,二宫吓得一愣,张着嘴,呆呆地盯着那家伙转不开眼。
相叶收了电话,转身抬头看到卡住的二宫,哈哈一笑。
“no~可爱吧?这个是袋鼠的宝宝,袋鼠知道吧?这可不常见的呢~”言语中不乏洋洋得意。
二宫继续张着定格一样的表情,抬抬下巴,指着那袋鼠示意相叶继续。
“哎哟,我正发愁呢,忙着照顾这家伙,偏偏今晚又有事必须出去。”
“对了!”相叶一拍脑袋,从怀里扯出小袋鼠往二宫怀里一塞,动作那叫一个流畅。
“这家伙看来很喜欢你,平时都害羞得要死,不敢看人。今天就拜托no照顾它吧。”
“呐呐,它还没起名呢,你们有缘,干脆你给起个名吧。”
“……”
“sho……shoko……酱”对着那双湿漉漉的大眼,二宫不觉呢喃出声。
小袋鼠似有感应,被他一叫,看了一眼,缩着脑袋就钻进二宫怀里,再不愿抬头。
“不错不错,就是这样,就这样一口气下去吧!”相叶扯着嗓子豪迈一笑。
二宫和也觉得,自己已经跟不上这家伙的脑回路了。
还有,这都怎么回事啊!
第 30 章
当二宫双手抱着这软乎乎的小家伙,挎着大得有些夸张的购物袋,在玄关处露出可怜兮兮的眼神,抿嘴咬着下唇不住瞟向堵在通道口的爷爷时,心里真说不出地七上八下。那感觉就像一下子穿越到10几年前,第一次看小黄片儿被抓包般慌张。
爷爷不言不语地盯了他1分钟,高深莫测的表情却漫长得令人煎熬。正急得耳朵通红,想要找些话来搪塞,老爷子却从鼻子里哼了口气,“那玩意,自己带来的自己养!”就转身走了。
看着在自己房间的榻榻米上,穿着粉红色裤子,吃完菜叶,正好奇地在屋内四处蹦跶的小袋鼠,二宫歪斜着,靠在窗边的身子跟散了气一样软了下来。
不由得叹了口气。
那眼神,就像要被看穿一样。
第二天天还未亮,睡眼惺忪的二宫就被老爷子丢到门外“遛袋鼠”,美其名曰有益身心健康。
5月的凌晨,天气还有些乍寒。在这人烟稀少的田野山间,晨雾更是浓重地润湿了每一寸土地,包裹住静谧的空间。
裹在薄棉外褂里的二宫被冷风吹得一个激灵,缩了缩脖子难免有些抱怨,见到大自然的袋鼠宝宝却不管不顾,像脱缰的野马冲了出去,直奔满是食物的菜地……
虽说是袋鼠宝宝,但全力奔跑起来的速度也是二宫这个宅男完全吃不消的。
被保护链拖着在后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二宫,一边要注意不能跟丢了,一边要小心不能踩坏了刚发芽的蔬菜。这滑稽的样子让二宫都忍不住吐槽自己,真不知这是人遛袋鼠还是袋鼠遛人。
本以为半小时已是极限,袋鼠的体力却超乎寻常。
二宫一开始还能假装镇定地吆喝几句shoko酱慢点,shoko酱那儿别去……到最后,他只能撒手看在田间跑得欢的小袋鼠越跑越远。shoko……回来啊shoko……
最后,累得气喘吁吁急得跳脚的二宫只能叉腰站在田坎上大吼: sho酱你这个大混蛋!!快给我滚回来啊!!
袋鼠一愣,转了转黑黑的眼珠,又欢腾地跑跳着走了。
等二宫抓住这个逃跑的捣蛋鬼,已经是日上三竿,热得他满头大汗。
闪耀的阳光透过云层洒满大地,二宫抱着小家伙累得瘫坐在田间。时不时路过的乡邻、亲切的问候像温暖的阳光一样缠绕在他身上,体力透支的同时,没来由的很开心。
一直说不清,道不明的抑郁和那积压在心底角落的湿气,大概也随着汗水都蒸发在这明媚的艳阳中了吧。
回家吃过午饭,祖孙两一时无语,一起悠闲地坐在后廊看小袋鼠在院子里跳来跳去。
“呐,那家伙叫什么?”
盯着院落里的一角虚空,爷爷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二宫愣了下,瞟了眼玩得欢的小袋鼠笑笑,“shoko, shoko酱。”
“哦~”
爷爷并没看他,自顾自地嘟囔:“看这折腾的样子应该是个男孩儿啊,怎么取了个女孩儿名字。”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二宫听了个明白。
脸上的微笑有些挂不住,爷爷的脸纵然已经满布皱纹,却依旧波澜不惊。凭着二宫这机敏的心思,立刻明了。
自己这硬撑的一口气,以为完美无缺的表演,早就在爷爷面前残破得什么都不是。
所有的伪装不过都是,小孩儿把戏。
被突然戳穿心底,尴尬得不知如何开口。想要再垂死挣扎地说点什么辩解一番,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口,只能把脸埋进手掌里蹭得通红。
可硬逼着咽下的那口气,到底还是从指缝间溜出来变成了一声叹息。
对老爷子来说,经历了家族巨变,孙女远嫁,孙子大闹离家,一切风雨经过时间都仅仅只是风雨了。
当年听二宫半开玩笑地说着只有自己能让二宫家绝后的话,震怒得想要打断他的腿。但看着这么单薄的孩子,干净秀气的脸上却镶嵌了一双深藏绝望的眼,还能要求什么呢。
就算是假装也好,沉沦也好,只要他活着,笑着,以自己的方式就好。
捧在掌心的脸越埋越深,本来只是轻微的叹息不知在什么时候变成了止不住的啜泣。越是拼命想要忍住伤心,肩头轻微的颤抖更是出卖了自己。
二宫更恨的是,就连这种时候还留有一份心思吐槽自己,想着哭成这样太丢脸了,回头哪一天绝对会被这老爷子当作嘲笑自己的把柄真是失算。
要是真得能悲痛得忘了一切也好,却偏偏那种被称作冷漠的东西早在多年前的某一天,扎根在心底的一角,像是受伤后结痂的堆积,慢慢地变成了防备的盔甲,巨大得再难拔除。
“因为……你说过一样吧,我们都留着一样的血。”
望着天空,叹了口气。
“所以还是放手的好,真要最后生出那么可怕的感情,简直可笑。”二宫抬起头轻晃了一下,鼻子里哼哼两声,脸上的表情晦涩不明。
爷爷转头看他,瞳孔里看出不悲喜。
“所以就说都不是你想的那样啦!干什么那么看着我,说起来我根本就没有一点错,我不过是成全那家伙……那家伙想走就走……对,根本就没什么……我才不会用那种卑微的方式捆住一个人。”
二宫突然无比烦躁,就像是一直压迫在血管上的伤口被人挑开,艳红的血液和伤心就那样止不住地涌出来,□□裸地摊开在人前。
越说越急的他已经不知道在表达什么,只是一味想着必须说点什么才能掩盖这份被窥视到心底的慌张。
他垂下双眼,嘴里跑着不着调的火车,拼命想要再扯开话题的时候,爷爷宽大的手掌用力按在他的头上揉了揉。
“一样啊,留着一样的血,才会都只选了最笨的方式去爱,伤了所有的人。”
眼眶里有温热的液体涌出来,顺着脸颊扑簌扑簌翻滚而下,滴落在后廊温润的木地板上,渐渐汇成了一个滩水洼。
“因为……要是不放他走,总有一天我也会跟我妈一样,忍不住……杀了他吧……”
爷爷不发一言,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想要搂过二宫,却的碰到的那一刻顿了顿,最后默默在他的后背拍了拍。
“傻子啊。”
院子里在草丛间玩耍的小袋鼠听到背后的动静,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两人,不明所以地歪了下头,然后跑开了。
第 31 章
第二天一早相叶就开着一辆有些破旧的面包车来接二宫去车站。
看着顶着几根乱毛,抱着行李瞌睡得不行,站在家门口,眼睛红肿得只剩下一条缝的二宫和也,相叶雅纪笑得差点背过气去。
虽然眼睛肿是肿了点,这完全不影响二宫手脚并用地□□相叶。
凭借常年对相叶各部位身体弱点的了解,几下就让他的长手长脚扭麻花一样地趴在车门上,扯着喉咙哭叫求饶简直是分分钟的事儿。
最后,还是因为相叶震天响的破锣嗓子把老爷子吼烦了,出来一人赏了一后脑勺,这闹腾才算结束。
二宫的水泡眼,相叶被扯得乱七八糟的多层混搭,还真跟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当年留着擦着鼻涕的相叶会在一顿“暴打”后依旧不依不饶地缠着二宫问你为什么哭啊,不开心我给你看我家养的小狗好不好,要不小猫,实在不行还有小猪……巴拉巴拉一直胡说八道。
不管换得二宫多少次的白眼,最后也确实能让他忘了烦恼。
现在的二人一番打闹后竟是无言,相叶只是点点头,拍拍二宫的肩,然后趁他不注意狠狠地将二宫抱在怀里。
二宫也不客气,在相叶怀里蹭了蹭,抬起脸咬着他的领口嘟囔着:够了啊,再摸给钱了啊!
“嗯,给。记账上。”说完相叶咧嘴想笑,却有点泪目。
“哼”这家伙就没给过,二宫想想有点意难平。不过虽然毛毛躁躁的,却很温暖,就算扯平了吧。
仿佛时光凝滞的乡间,随光翻涌的白云。
那些少年时光,一去不复返。
那只被二宫胡乱起了名的袋鼠宝宝,被相叶接回动物保育院继续饲养。被真正的保育员接管的时候,小袋鼠回头转着滴溜溜的黑眼珠,盯着二宫有些不舍。
二宫叹了口气,摸摸小家伙的头,低声说:“去吧,空了来看你。”
像是听懂了似地,小家伙在二宫手心蹭了几下,乖乖地跟着员长进了院子。
开着车一路无话,相叶蹩脚的邀请,也被二宫婉拒了。
矛盾着想知道新婚的相叶过着怎样的生活,又纠结着只想保留记忆中的伙伴。
到最后,相叶也没能留下二宫多住几天。
站台外,相叶雅纪看二宫朝自己挥手再会,就跟当年离开时没有两样。依旧是那个面带微笑,似乎什么都不在意的白衣少年,柔软脆弱得仿佛可以轻易击倒。
再眨眼,二宫已经笑着转身,抚平了杂乱的发丝,整理得干净利落的领口……
相叶觉得,这人就像转身间对自己做了个极深的催眠,将那些柔软都妥帖地藏好,再换上了坚不可摧的盔甲。
离别的瞬间因为焦躁而被奇妙地拉长。
相叶总想对二宫说些什么,却觉得不论说什么其实都没有意义。
对他来说,柔软的二宫也好,坚不可摧的二宫也好,都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二宫和也。
他张嘴又闭上,来回好几次,看得车窗内的二宫都替他着急。
结果在开车的瞬间,相叶突然半个身子爬过护栏,扯着嗓子对二宫说:“账我都记好了,你要来我家拿啊!别忘了……”
二宫趴在窗边,看他手忙脚乱地被站台管理员拉扯下去,那副小媳妇儿样终于顺着列车消失在远处。
“果然是笨蛋。”
二宫和也抬起嘴角,觉得自己无坚不摧。
第 32 章
仿佛一夜之间盛开,将整个东京都掩埋在粉色花海中的樱花,那么脆弱无助,楚楚可怜,又耀眼得震撼人心。穿过城市和霓虹,从匆匆跑过的人行横道回首望去,那繁花却已经随着不知名的疾风和夜雨,在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水泥地上残留的雨后痕迹,折射出隐约的惆怅,带着春末夏初的气息。
也许是季节交替,也许是所谓的时间良药,从老家回来后的二宫和也一扫心中的阴霾,变得开朗而积极。工作之余依旧会不定时地去老地方的酒吧喝上两杯,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颓废和强颜欢笑。
当身上的薄开衫也终于脱下,换成凉爽的棉质短袖衫时,本乡将经营多年的酒吧正式转交给了已经常驻店里的大野智,然后洒脱地告别了东京,奔向了浪漫无比的法国。
临行前,只有大野和二宫前来送行。
二宫觉得自己的朋友都是一类型的,不,或者可以说都是一些有着强烈自我意识的怪人。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生活和行事准则,但却又能在某些点上莫名地交心,不需要语言,只需要一些默契或者眼神就能够了然于心。
本乡选了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出发,出发前在多年经营的酒吧里坐着不发一言,只是在没有灯光的角落,穿过层层桌椅,望着没有绚丽灯光的吧台发呆。过了好一会,他才将目光从吧台上收回来,看到从关闭的店门里挤进来的大野和二宫笑了笑。
“都结束了。”他环顾四周,最后笑着把手里的钥匙放到了大野智的手心里。
“接下来该你了,这里就……拜托了。”
大野智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笑容,看不透到底在想什么,只是和本乡对视的眼神有那么一瞬,在有些昏暗的阴影里像星光一样闪耀。他捏了捏手心的钥匙,用手指拎起来甩了甩,像小孩子无意识的玩耍一样开心,末了对着本乡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
本乡松了口气,掸了掸,抚平裤脚上的褶皱,站起来往吧台走去。他可看得一清二楚,二宫和也进门后,熟门熟路地抹黑跑到后面找酒喝了。
“呐,给我也来一杯!”本乡朝趴在吧台里翻找的二宫叫了一声。
二宫回头朝他狡颉一笑,“看我找到什么?你这家伙居然把这种好东西藏得这么深,这时候就应该喝路易十三不是吗?”
本乡看了一眼上蹿下跳忙着找杯子和冰块的二宫,无奈地笑了笑,对随后而来的大野说:“你看,我就知道是这个结果,他是不会放过我的。这大白天就喝这个,真是想我从地球的这头醉倒到另一个半球呐。”
大野依旧憨憨地笑笑,怂恿着说:“你这一走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了,喝吧喝吧,不会让你误了飞机就是。”
二宫听了更加来劲儿,坏笑着从冰桶里挖了几块冰丢到杯子里,飞快地打开酒瓶就往里灌。琥珀色的液体闪耀着微弱的金色光芒,就像不安分的心一样,带着一丝欢乐的期待。
二宫熟练地给每人分好酒杯,从吧台里半探出身子,伸手用手里的水晶杯将对方的酒杯轻轻碰了一下,合着那声清脆的细响,笑得满是欢乐:“为了未来,干杯!”
本乡和大野看了看彼此,也笑着举杯:
“为了未来,干杯!”
不论再怎么不舍,当过去的回忆和趣事都轮番在二宫的嘴里都跑了一遍,连带一些不曾透露的八卦密文都翻得底朝天,让呆萌的大野智都惊讶得合不拢嘴时,离别的时刻终于还是来了。
二宫和也连说带喝 ,比谁都兴奋,到瓶子见底的时候,却有些体力不支地卧倒在沙发里。本乡放下酒杯,拉起身边的行李箱,起身走过去揉了揉他的头。
“好好照顾自己,还有这里。”
“嗯,好啦,你以为我是谁?”二宫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指,本来应该是霸气侧漏的气势却因为酒后泛红的眼角和慵懒的姿势,变得完全没了效果,反而显得傲娇又可爱。
本乡没有再说什么,拍了拍二宫的肩膀,回头对依旧淡定的大野笑了笑,挥挥手走了。
为了不太伤感,二宫和大野没有送本乡到机场。本以为短暂的送别会后,要么是开心,要么是伤感,却没想到,真的在离别的当时当下,却什么都没有。心里唯一剩下的,是平静和静谧。
没有多余的告别和话语,二人就这么看着本乡拖着行李,看他在门口挥手,看他拉开大门再走出去。一切都那么自然,就像每一个平常的日子一样。
但二宫知道,有些东西确实是改变了,就像每天都在默默变化的东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有开始也有结束,不论是这个城市里发生过的友情还是爱情。这些变化没有单纯的好坏,不过是每个人在各自航道上飞奔,向着各自的幸福和未来。
安静了好一会儿,二宫和也从沙发里爬起来,侧着头蜷起身子让自己躺得舒服点。他盯着面前不知道是在神游发呆还是在思考的大野看了半天,想着这人还真有点捉摸不透,要是现在捏他的脸,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反应吧。
在二宫愣神自我脑内的时候,一直神游太虚的大野智突然开了口:“no喜欢喝酒还是吃饭?”
二宫抱着胳膊皱着眉想了三秒:“都不喜欢,实在要选,游戏吧。”
对着这样奇怪的莫名其妙的答案,大野智也不在意,反而自己在一边嘟嘟囔囔地说开了。
什么经营成本,营业利润,产品开拓和艺术价值……
二宫仔细听了半天也没听出个所以然来,想着这人估计又进入无我世界拉不回来了,自己干脆回家睡觉去。他搓了搓脸,振作着从沙发里爬起来,摇摇晃晃地往大门走去。
大野智突然在他身后一拍大腿叫了一声:“我想好了!”
二宫晃着依旧有些迷糊的眼,回头望向他:“嗯?”
“二宫和也,你干脆辞了工作,和我一起做吧?”
“哈?!”
二宫听了有些愣神,但转瞬他就清醒了。转过身弯起嘴角,笑得有些狡猾,像极了一直偷到食物的小狐狸。
用手指理了理散乱的碎发,二宫斜靠在酒吧大门的入口处,半开的门缝里投射出的阳光照得他的眼睛闪闪发亮。
“要请我,那可是很贵的哦~”
端坐在沙发里的大野智依旧笑得憨厚无比:“嗯,我知道。所以才找你。”
“做什么我说了算。”
“可以。”
“五五分。”
“没问题。”
二宫和也用拇指磨蹭着下巴想了想,他转身拉开大门让外面的阳光涌了进来,然后踩着阳光走向大野智,拿起桌上已经空了的水晶玻璃杯晃了晃,笑这说:“那我们是不是应该再来一瓶香槟?”
大野智无奈地笑笑,也只能拿起酒杯作势碰了一下:“真是拿你没办法,成交!”
就这样,甜甜的香槟融在口中,那些可爱的气泡在嘴里冲撞一番后,啪地消失不见了。
第33章
二宫和也觉得自己亏了,这次真的亏大发了。
这真不能怨他自作聪明却砸了自己的脚,就算一贯精打细算人精儿一样的二宫,没想到也有踢到铁板的时候。没错,这大铁板就是大野智!
没想到啊,没想到,当二宫又一次累瘫在灯火辉煌,喧闹的酒吧间后台的经理室(外加财务室,宣传管理室,员工管理室,推销室……)的办工桌上,动弹不得跟条死狗一样的时候,想着自己终于还是被大野智给摆了一道。
他琢磨着,大野智那一脸云游在外的萌系脸庞,怎么就能做到杀人于无形,用人用到渣的地步呢,就算他二宫和也,曾经公司高管里传说的“鬼畜小当家”也没有他那么狠。
本乡走后,这家酒吧间也顺利交接给了做人深不可测的大野智。这可把当初酒店里打工的那几个小朋友都吓得哆嗦了好几天,因为谁也不知道这家伙盘下这家店是打算做啥的。□□消息说,这位爷可是著名的不靠谱,成天不知道在忙什么,听说是做新锐艺术的。艺术,对酒吧里的人来说,那是嘴上胡扯,装逼泡妞的利器,但是当职业来做的,还真不知道是做啥。
领班为这事愁了好几天,要是这位新老板一个不开心,酒吧不开了,打算追求纯粹艺术,拆了这地儿当画廊,或者把这儿变成削牙签的手工作坊也是极有可能的,到时候,大家都得跟着喝西北风。
好在这种担心没几天就消除了,大野智跑到店里把大家召集起来,笑呵呵地把站成一排的每个人看了一遍,又叫大家重新自我介绍了一番,就挥挥手指着一旁神游的二宫和也说:“这个是你们的新老板,你们以后都听他的就可以了,没事不用找我,反正也找不到。”
二宫一脸茫然,一时无法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咦?不是说好你是老板,我是二当家吗?”
大野智依旧笑眯眯:“没错,我们五五分,我是老板,你也是老板。不过你在前,我在后。”
“那工作也五五分才对啊!”
“小事全你管,大事我管,嗯,大事儿我们商量着管。”
众人:“……”
这可不就是都丢给二宫管了嘛……真是要你何用!
听完这番话,二宫都给气哆嗦了。说好的有吃有喝当甩手掌柜,可公司已经辞职没有回头路了!大野智这是扣着他的脉门吃定了他。
不顾二宫和也的强烈抗议,大野智把他往员工圈里一丢,一溜烟地地就跑没影了。还在这家伙也不是那么没良心,完全消失得无影无踪,至少酒吧返修什么工钱,找他还是能够准时到账,不过要干体力活儿可就完全指望不上。
用大野智自己的话来说,男人得心大,所以他没事逮着机会就出海钓鱼,要不就兴起去深山拜访名师,学什么快要失传的手艺,丢下大小事务给二宫,做了真正的甩手掌柜。
隔行如隔山,就算本乡留下的酒吧囫囵个儿地被大野接受了,可生意场可不是玩丢手绢,换个老板还一样。多亏二宫跑业务积攒下来的老关系和那一贯顺溜的公关能力,两个月后,酒吧的运营终于上了轨道,可怜把二宫累了个半死。
二宫撑着脑袋想着法子拉大野下水,就被领班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
看着领班进门后有些犹豫的脸色,二宫有些摸不着头脑:“咦?怎么不在前面忙,打烊的话还有一阵吧?”
领班有些尴尬地用手擦了下脸,笑得有些不自在:“那个……二当家,本来不想惊扰到你的,可是实在是……”
“哈?”
二宫莫名地来了精神,一种会有大事发生直觉啪地接到了某根懈怠了很久的神经。他挥挥汉堡手,对着领班笑得一脸纯良:“来来,说,有什么事儿?看你脸色这么不好,别人还以为我亏钱你工资没发呢!”
“那个,有位客人……有点奇怪。我当领班也好多年,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可这位爷真的有点不好打发。其实……他已经是第5天来了,今天也是好说歹说,死活不肯走,非说要见到当家的不可。你也知道,大当家的根本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们怎么跟他说,他都不信。”
“啧啧,就凭大野那万年睡不醒的脸,还有这样的死忠粉啊,真看不出来,呵呵”二宫摸摸下巴,笑的有点邪恶,站在一边的领班莫名就感到一阵寒意。
二宫瞟了他一眼,拍拍领班的肩:“没事儿,这事我知道了,就交给我好了,你继续回去忙吧。”领班一听这话,就如获大赦一般,弯腰谢了一声,就麻溜地开门跑了。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会让阅人无数的酒吧领班都感到棘手,更重要的是,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会对大野这样人有如此执念。已经连续来了5天,可是虽说让人感到棘手,应该也不是故意来砸场子的才是,不然领班也不会憋到现在了才告诉自己。二宫整了整因为趴着变得有些皱巴巴的米黄色开衫外套,对着镜子拍了下自己的脸笑得有些得意:就靠这张脸去会一会那位难搞的客人吧。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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