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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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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姬后传 作者:逆霓

    正文 第5节

    虞姬后传 作者:逆霓

    第5节

    安烜无声地看他。

    “不过我施展了另一种独门秘学,还是让她暂时忘掉了你们。”她轻轻扬起嘴角,朝安烜眨了下眼,“叫我一声师父可以考虑教你哦。”

    “不用了,我做个凡人就好。”丝毫没被诱惑。

    “没出息!”元畅哼了一声,架起二郎腿,撑着脑袋看窗外。

    不用多有出息,够用就好了。安烜心想,他宁愿现在的自己更没出息一些。

    第16章 第十六章

    人有一种奇怪的思维——永远觉得此时的生活不够好,然后追溯过去,寻找曾经的一个抉择点,再悔恨不已,并自以为选择另一条路会过上更好的生活。

    许多人觉得,失去的最宝贵,可却谁也不愿保留这份“最”宝贵的美好,一心想着挽回,于是,便成了漫无边际的痛苦。

    姬远如丁腾之所说,没一会儿就完全恢复过来。躺了一天一夜,身子骨都麻了,他听说小五找到了,便要出宫去看。

    虞毕出知道自己留不住他,便准了。

    谁没有不曾悔恨的事呢?

    看着姬远活蹦乱跳的身影被大门阻隔,虞毕出的目光跟着黯了下去。

    姬远胸口的伤好了,那一刀却像一块陈年烙印深深印刻在了他的心头。

    如果折返时光,他会不会仍旧刺下那一刀呢?

    会的。

    根本毋庸置疑。

    他仍记着姬远恍然大悟的那句“我不喜欢你了”,这就像一个诅咒,哪怕伴随无比漫长时光都无法从人心流失的东西。

    虞毕出的命太好,除去自我压力榨出的扭曲渴望,几乎能说是无欲无求。他不贪声色,不喜钱权,几间落魄的小平房,也照样活得安之若然。

    他当初问,人庸碌的一生有何意义,世上有千千万万种不公平,却又那么多面对着千千万万不公平而选择的相同生存方式的人们。

    每个人都独一无二,然并无不同。

    他亦如此。

    只是有人是经过无数苦难打磨,或是历经太多不可为之事,不得不选择安于现状,而他却是在平淡无忧的生活中自然而然长成了这幅摸样。即便姬远以及其他人真为他翻出了一片天,他也未曾动荡过半分。

    直至习惯的东西在不经意间灰飞烟灭,曾以为牢牢掌握的人妄图离开,他心中从未需要表现出的占有欲终于造了反。

    假如……当初姬远说的是“喜欢”呢?

    虞毕出在失去他的那段日子里日日思考着自己后悔与否,也曾触及这个想法。然而最后的结论仍是令人心寒。

    再长久的喜欢,哪怕平安度过的七年之痒,该淡的总会淡,该不喜欢的总有一天会来……那么,不若将一切美好永远定格在还美好的时刻。

    他这样淡薄又不冷漠地想了无数次,无数次心疼,无数次又做出同样的决定。他被那声“不喜欢”吓怕了。

    当姬远重新出现在他面前,是惊喜。十天以后,是惊恐。昨天……是慌乱。

    他抿出一条唇线,心想:难道又要绕回那时吗?

    ……

    据说,痛苦永远留在记性好的活人身上。

    看起来毫无烦恼的姬远扭头瞄了眼小跟班,想和他说话但怕对方太诚惶诚恐,给双方都找不自在,只能违拗本性地缄默。

    他到的时候,蒋翊正摆着一张臭脸送大乔和余人舒出来,那个脸色啊……姬远差点没认出来。

    蒋翊自战后就没见过姬远,他一直忙着别的事,也没空想他,今天一见,有点愣住——这小子,竟然和当初在平南见到的别无二致,尤其那双眼睛……与他对比,自己的本心早被一堆野狗分食得一干二净了。

    他的臭脸成了微微的怅然,然后一低头,说了声“不送”,就低头进府了。

    莫名其妙还没进去就被送客的姬远不满,但不敢开口叫,变成这么副鬼样子的蒋翊有些恐怖。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宫了?身体没事吧?”大乔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看起来挺正常的。

    “好着呢!为什么小五在这儿?”他问。

    余人舒:“我那儿没照应的人,正好王爷和她交情不错,就暂时收留照看一段时间。”

    “哦……”他意味深长地扫了眼平南王府大门。

    “既然你们见过她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去喝一杯怎么样?”姬远话没说完,已经拉着俩人上路了,话完,还不忘转头,“余茭,你先回去吧,和毕……皇上说一声,我晚点回去。”

    余茭欲言又止,被姬远抢过话茬,边拍了拍大乔的肩膀,“不用担心,有战无不胜的大将军在呢,出不了事。”

    大乔横了眼高过自己大半个头的姬远。

    姬远就爱这套,继续不要命地调戏,“赏脸不,大将军?”

    “哼,你给的脸,敢不赏?”大乔在他脸上拍了一把。

    “嘿嘿。”

    三人笑着去了卿乐居。确认身边两位都带了足够的钱后,姬远放肆地点了一桌菜。

    大乔看着他的架势目瞪口呆,感叹,“真真是个纨绔子弟!”

    听完这句贬褒待定的夸奖,姬远自个儿也寻思了一下,怎么点得这么顺口,他记得自己以前没那么挥霍呀。

    “刚在宫里就喝了一小碗粥,饿着肚子都跑出来了,怎么,您还差钱?”

    钱当然不差,只是不太习惯这种生活方式。大乔想着,看了眼一直不说话的余人舒,余人舒正在发愣,发觉有人看他,补了句,“我带够钱了。”

    大乔忍笑,姬远觉得这孩子真可爱,凑过去调戏了一番。

    余人舒被他弄得个各种窘迫,好不容易等菜上来,才缓了口气。

    姬远没有他说的那么饿,只随意夹了几个菜尝味道,好吃不好吃另论,顺口倒是真的,好似吃过许多年。

    “说说小五的事儿吧。”他咬着筷子说。

    余人舒脸还臊着,大乔给他代口,把他知道的全部说了一遍,顺便还提了提某位不苟言笑君的温和笑脸。

    姬远依旧咬筷子,一双眼珠始终歪在同一位置,静静想着什么。

    大乔忍着等了会儿,问:“你有线索?”

    他衔着筷子摇头,问,“那位老板娘的身家背景都查过了?”

    “蒋翊都查了,平常的人际脉络也理得一清二楚,你想知道让他抄一份给你。”

    “这个再说。”姬远摇头,继续沉思……“重要的人”是谁?放出谣言的幕后黑手?他摇头,不可能啊,就算面对面,小五又怎么知道那个人是幕后黑手呢,除非有人亲口告诉她。可既然不想让她知道,为什么还要告诉她?

    他狠狠纠结了一番没得出因果。

    余人舒提了句:“会不会是我们认识的又暂时不能露面的人?”他心里还是记挂着能与姬远的失忆问题。

    姬远抓着他这句话继续想……我们都认识小五也熟悉的人?那差不多就与朝中人员撇清关系了。

    他突然想起漏掉的什么东西,“对了,诸葛先生和三儿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吗?”

    大乔点头,脸色沉重,“之前是一直在一起,不过他们住的帐子被炸了,人没跑出来。”其实是不知所踪,不过在那个威力下,根本没有尸骨完好的可能,找不到尸体也正常,所以他们都默认他们死了。

    “死了?”他皱起眉,不知不觉,身边已经有那么多人悄然离开。

    “嗯。”他再次沉重确认。

    话题从这撇开,饭桌间气氛僵持了好一会儿,姬远再次艰难地开口,“那你们清不清楚,我是怎么出事的?”

    大乔看余人舒,本想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无奈对方压根没理他。

    “我不清楚。”余人舒的口气听起来不太高兴。

    “我……”大乔犹豫了下,“我也不清楚。”

    姬远疑虑更重,虞毕出不是说他被刺杀的吗?为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他摆出一副有些难过的表情看人,意思——你们怎么一点都不关心我。

    大乔一脸为难,他是真不知道,“我只知道黎明的时候皇上把你抱出来,说是有刺客,然后就杀入皇城了。”别说问,当时他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虞毕出那满脸阴郁的表情,现在还深深留在他脑海中。

    这句话被姬远回味了许久,读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他问:“那段时间,我和……皇上的关系怎么样?”

    关系……大乔瞟了他一眼,这也要他说吗?虞毕出每日歇息在姬远的营帐中,他本来是觉得没什么,现在想起来,虞毕出每次为姬远挺身而出,又挡剑又挡炮的,太让人想入非非了。可惜那时他竟然毫无知觉。

    “我觉得你们关系不好。”余人舒突然冷冰冰地插上嘴,大乔震惊地看他,他觉得虞毕出对姬远挺好的,你又从什么地方看出什么鬼了?

    “你说。”姬远将目光转向他。

    “你们很少说话,哪怕皇上亲自找你你也爱搭不理的,没几句话就偷溜。”他说得头头是道。

    姬远心痛地想:自己怎么回事这样一个高贵冷艳的角色?

    “那段时间皇上看起来很暴躁,可是你冷静,”冷静得偏向冷漠,“甚至皇上受伤的时候你也没看过一眼,像是刻意逃避……”

    “够了够了……”姬远喘着气喊停,再这样下去他真需要对自己重新认识一下,同时也想清楚了,自己肯定不是这样的性格,是他和虞毕出之间发生了什么吗?究竟是什么让自己的态度变化这么大?

    “就是对他,还是对你们所有人都态度不好?”

    大乔摸下巴,“我是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经余人舒一说,他也感觉那段时间两人关系不太对头。

    余人舒摇头,“对我们都很好。”

    姬远彻底沉默,果然是他和虞毕出间发生了什么事。

    “不吃了,我回去了!”他站起来,欲走。

    大乔扯他,“还有这么多菜没动过呢!你不是饿疯了吗!”

    “饿疯也看时候,现在没胃口。”说着瞥了大乔一眼,拍拍屁股走人了。

    姬远那个眼神是大乔从未见过的复杂,说是难过吧,好像还有点愤怒,愤怒并且压抑的,很悲伤的目光。

    余人舒:“我不饿,觉得浪费就打包回府吧,吏部还有些事,我不奉陪了。”说着也站起来。

    “等等!”大乔好像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把揪住他,和抓姬远不同,那是股生生要把人家衣服揪坏的冲动劲儿。

    “嗯?”他表情冷淡地低头。

    大乔心里一直对自己说“不会吧”,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了,“姬远不会觉得想杀他的人是……”他摆出个狰狞又惊恐的表情,却没说出那人的名字。

    余人舒不理会被摧残的衣服,冷眼一垂,“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大乔手一抖,瘫了下去,“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

    什么都有可能,他心说,甩甩袖子,温声道:“将军慢用。”然后走了。

    大乔在卿乐居坐了很久,一直到天黑才回去。最后他也没心情打包吃的了,魂不搭心地走回去。刚到半路,匆匆忙忙的副将找到了他。

    “将军不好了!丁太医的别院起火了!”

    丁太医是谁?魂不守舍的脑袋一激灵,当朝没一位姓丁的,除了昨天给姬远看病的那位已经告老的八旬老人!

    二人火速赶往丁府别院。

    第17章 第十七章

    丁腾之的别院在城南,由于独立院落,火势虽大,但没有蔓延开的趋势。大乔赶到的时候,前来救急的官兵与帮忙的百姓忙作一团,来回运水不断。

    “通知皇上了没?”他问那个副将。

    通知皇上干嘛?副官不解,不过看他脸色立马明白事情紧急,撂下一句话撒开脚丫子跑路,“现在就去!”

    大乔着急地在人群外看了两眼,拉起一位围观群众问:“丁太医救出来没?”

    被问的是个愣头青,听了他的问题后傻乎乎一笑,一脸事不关己,“我怎么知道,我就是来凑个热闹。”

    大乔骂了句娘,跻身挤进去。

    另一个认识大乔的小兵跑过来,他浑身湿透,脸通红通红的,看起来刚从火场出来。

    “将军!火势很大!进不去!”

    大乔望了眼一旁哭天抢地的女眷,皱眉,还没来得及想出个可行的法子,就听见里面重物倒塌的声音。

    另一人跑出来道:“书房的梁子塌了,丁太医恐怕凶多吉少。”

    一边的哭声更猛烈了。

    烦躁的大乔跺了跺脚,盘问:“怎么会无缘无故烧起这么大的火?走水还是怎么地?”

    这没人知道。

    又一声小孩子嘹亮的哭音,大乔啐了口,转头,发现不是女眷那边的孩子哭,回身找了几眼,看到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子指着丁府哭得稀里哗啦的,嘴里不清不楚说着什么,旁边一个女人在他屁股上拍了几下,作势要拖他走。

    他转身看了眼姬府的方向,向那个小孩子走过去。

    小孩子见有人盯着他走过来,特别害怕,哭得一抽一抽的。

    大乔没说话,空手变出了颗糖果塞进孩子嘴里,止住了他的抽噎。

    妇人讪笑一声,没来得及说话,大乔的手就爬上了孩子的脑袋。他轻轻捋了捋那几根杂毛,口气温和地问:“小娃子,你一直指着那边,是不是看到什么了?”

    妇人刚看见他和那边的官兵说话了,知道这肯定是个官,连忙插嘴,“官老爷,小崽子不懂事,以为那儿好玩呢才想去看的。”

    大乔继续盯着含着糖的小孩儿。

    小孩子也盯着他看了会儿,擤了下鼻涕,又伸出手指着丁家大院,打着哭嗝说:“我看见神仙了。”

    “神仙?在什么地方?”他仔细看了小孩儿指的方向,小孩子矮,所以手偏得很高。从蹲下来的视角看,似乎还要高于那两间着火的屋子。

    “刚刚在墙上,一下子就不见了!”

    “站在墙上?你怎么知道是神仙?”

    小孩儿想了想,“没有看见脸,被火遮住了……但是白色的衣服吹起来,好好看的,像神仙!”

    白色的衣服吹起来好看就像神仙?他怎么不说像女鬼?大乔无奈,觉得可能真是小孩子走眼了。

    小孩儿见他不信,拽着他衣服闹,“真的是神仙啊!他一下子就不见了!”

    大乔很想告诉他,世上还有一种叫轻功的东西,也是可以一下子从你这个小屁孩儿眼前不见的。

    “我知道了,你做的很好,快和你娘亲回家吧。”

    又被揉脑袋的小孩子嘟着嘴,有些不情不愿。小孩子很敏感,自然能听出他的敷衍。

    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很快他就被他娘带走。

    这段小插曲被大乔过了遍心,没放在重要位置。

    没多久,虞都的府尹带着人赶过来,他与大乔寒暄两句,就去安慰那些哭哭啼啼的女眷了。

    ……

    被派往宫中报信的副将名叫肖云齐,二十来岁,是被大乔一手提拔上来的。

    肖云齐有一双女人似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加上两撇霸气四溢的剑眉,给人一种十分凝重的温和感——就是看着很好说话但谁也不敢搭话的那种。

    此时虞都的夜市刚刚摆起来,大街人多喧闹不好走,他就特意挑了没人的小路。肖云齐是土生土长的虞都人,对这里的每条路都无比熟悉,驾轻就熟走得非常快。

    突然,他脚下一刹,背后升起一股幽幽的寒意,不自觉往后退了步。

    他面前的百米开外站着个白衣人,半侧着身子,少见的薄纱外套被风吹起,发冠上一颗宝石在月光的折射下熠熠生辉。

    肖云齐咽了口口水,一般只有大户人家的少爷才会有这么讲究的打扮,但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哪会大晚上站这种小巷子里孤零零地吓人?

    他认准了对方不怀好意,将刀举到身前,厉声问:“什么人?”

    那人侧脸,背光面的脸阴郁无比,似挑未挑的嘴角有些冷漠。

    这时,一边的巷子里突然传出一声猫叫。

    白衣人一愣,周身的气质不那么森然了。他蹲下身抱起那只突然插足的猫,仰脸看了肖云齐一眼,想了下,道:“你是大乔身边的……嗯……谁?”

    这声音一出肖云齐就恢复正常了,敢情他是被自己无边的想象力差点给吓晕过去,这人有什么可怕的?

    “在下皇城军副统领肖云齐,姬公子这么晚在这儿做什么?”他屈身行了个礼。

    姬远斜瞥了一眼,怀里的露露突然在他胸前抓了一通,蹭出一本蓝皮卷边的旧书。

    他淡定得将书塞回去,站起来,言简意赅地低头示意,“找猫。”

    肖云齐被他冷淡过分的口气弄的尴尬,他与姬远没有过交集,那天看他和其他人说话挺开朗的,怎么一到晚上阴涔涔的。

    “你要进宫是吧,一起?”姬远阴惨惨地道,怀里的露露瞄着一双绿莹莹的大眼睛瞪人。

    他可以说他赶时间么?肖云齐头疼地想。

    “赶时间就快走吧,再晚该打搅皇上了。”说着,他已经转身迈开了步子。

    肖云齐考虑了下,觉得这位不能得罪,连忙跟上去。

    露露一直在挣扎,姬远衣襟里放着的书太咯人,很不舒服。姬远给它换了许多姿势,硬没让它跑开,一路给抱到了皇宫。

    肖云齐一路和姬远搭了几句话,都是说着说着就没词了,一番试探下来,他更觉得这人性格古怪,不好相处。同时好一番不解:皇上是什么样的喜好把这样一个人养在身边的?

    入了皇宫,他忐忑的心终于平静了,因为终于不用和姬远相处了。只是没想到,姬远连传唤都不用,直接推门进了暖阁。

    肖云齐:“……”这是恃宠而骄到什么地步?

    余茭传他进门的时候,他正见姬远走向龙案,虞毕出往旁边挪了挪,像是给他空位子,但是姬远说了什么,然后把怀里的猫递给他,转身进了内室。

    从未单独进过宫的肖云齐被此情此景震撼得一身冷汗。

    再次将目光放在虞毕出身上,新皇摸了摸露露的脑袋,表情挺柔和,然后问他:“什么事?”

    肖云齐差点忘了行大礼,一把跪下,额头贴在光洁的大理石面上禀报了丁府起火的事。

    虞毕出点点头,没作表态。

    姬远进去是换衣服了,秋天晚上寒气很重,从凉透的室外进到温暖的室内,反差立刻在衣服上覆了层水汽。

    他的衣服都是虞毕出准备的,清一色的白色长衫,款式也没多大差异,反正他眼中是这样。

    换完衣服,他也没避讳地出去了,见肖云齐还在,站在一边不说话。

    “这事还是交给该管的去管,你们插足不合适。”虞毕出说。

    “是。”

    “下去吧。”

    松下口气的肖云齐还没出门,就听背后温柔地响起一句——“吃饭了没?”

    “吃了点,今天胃口不好。”姬远坐过去,把露露抱回来,低头给它梳毛。

    两人相互忌惮,谁也不全然表达自己的真心实意,偏虞毕出还是个不会哄人的,他不知道姬远是遇上什么是心情不好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他心虚。

    “勉强还是不吃好,没胃口就早点休息吧。”

    姬远应了一声,抱着露露离开。

    他理了一个晚上的思绪,还是没能弄清自己的打算,更不知如何面对虞毕出。

    深夜,似乎过了许久,他睡前让人熄掉所有的灯,却到现在都未合眼。

    一个人轻手轻脚地坐在了床边,好一会儿后,又小心翼翼地躺下来。姬远闭着眼睛,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喷洒在自己脸上,温热而舒适。

    虞毕出看了他一会儿,确定姬远睡着后,小心将手搭在他腰间,做出一个亲密的搂抱姿势,缓缓出了口气。

    那一瞬间,姬远心中的憋屈、愤怒、不解顷刻化为心酸与委屈,干涸许久的眼角慢慢被湿润,不尽的眼泪无息地下落。

    第18章 第十八章

    次日,虞毕出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上盖着一条薄被,而枕畔空无一人。

    “余茭!”他拧起眉头,揉了揉太阳穴。好久没睡这么沉了,寝殿里的什么味道?

    “陛下。”余茭闻声小跑而来。

    “不是说不要点熏香吗!姬远人呢?”

    “姬公子走了一会儿了,说是去看看鼎技阁还有没有要帮忙的。这香是他临走前点的,说您睡得不踏实,让奴才不要打扰。”

    “现在什么时辰?”他撩起被子,作势要起。

    “寅时还不到呢,您这就起?”余茭蹲下给他穿鞋。

    “睡不着,正好还有几份东西要处理。”澎列岛故态复萌,开了港口还不够,三番四次提到租地问题,这次还派了人过来。虞毕出知道朝中有不少那边的眼线,不然当初的条约也不会对半分地对峙。

    租地这个问题与港口不同,拒绝也理所当然,只是这次,咸杞来掺了一手。

    咸杞是个不亚于全盛时期尚彧的国家……或者说,众多国家组成的一个同体联盟,他们对外是统一的政治平台,对内却是小国寡民式的自治,各方面维持着一个令人不敢相信的微妙平衡。也正是这种微妙的平衡,赋予了他们无可言说的强大。

    虞毕出叹了口气,面前放着一份信,是顾闻游回复他的。顾家在澎列岛发展多年,底里关系扎得盘根错节,近年也有向咸杞渗透发展。信中他提供了一些信息,是关于咸杞的统治阶级以及一些管理运行机制,虞毕出读了好几遍,越看越头疼。

    尚彧这盘大菜,在他们眼中恐怕只是小小池鱼。

    余茭将刚准备好的早饭端上来,虞毕出盯着热腾腾的粥发了会儿呆,问:“姬远是吃了才出去的吗?”

    “没,姬公子说想出去换换口味。”

    “知道了,你出去吧。”

    ……

    任性想换口味的姬远在大街上游荡着,一些早点店铺已经陆续开张,还有些开了门但仍在筹备中的,擀皮填馅儿各种做活一览无余,出汤的香味飘散在冷清寂寥的大街上。

    有些场景就是不赶着时间点一辈子也瞧不着。比如在一些人酣睡的时候,另一群人已经起早贪黑开始维持生计。比如一些人觉得,人生下来就是为了死,可另一群什么也不懂的人依旧辛勤而努力地活着。

    这是一个分不出高下的世界,人人按着各自的轨迹,或开心或不开心地生活。

    想得通的人这样想,想不通的人却始终在纠结——什么才是值得的呢?

    姬远很久没有想起这些问题,他好像一直为着一些困扰而焦头烂额,仔细又理不太清其中的因为所以,只是仿佛一直如此,一直未走出。

    “哎,小伙咂!”

    听见有人叫自己,姬远回身,还没面对面,习惯性的笑脸已经挂了出来,他眨眨眼睛,“您叫我?”

    “嘿,整条街就你一人,过来过来!”店铺门口的大婶使劲儿给他招手,“看你走了蛮久了,刚包好的馄饨,来一碗?”

    姬远迟疑了一下,眯起眼睛笑:“好呀!”

    说着走进了卖馄饨大婶的店里,一股接地气的油烟蒸汽味没入鼻息,纯木头的桌椅上有几个虫子咬出的坑,桌上竹筒里插着一把筷子,旁边几个装酱醋辣的小罐子。

    “馄饨下锅要等会儿,要不先碗粥填填肚子?”大婶很殷勤。

    “我不爱喝粥,有馒头吗?”他突然想起了多年之前佛堂的生活。

    “馒头还在蒸,灌汤包可以么?”

    “好。”他答应。

    一笼热乎乎的灌汤包端上来,姬远夹了一个慢条斯理地吃,不自觉又走了神。

    热情的大娘坐一旁看他,真是,她做了几十年生意,也算见过三教九流的人,就没见过能把灌汤包吃得一滴不漏的,而且这小伙子一身白衣,温雅得紧,做什么都给人一股教养良好的感觉。

    “小伙咂,是碰上什么难事了?”大娘问。

    姬远反应迟钝地“啊”了一声,大娘细声细语地低下头,哄小孩儿似的,“和家里人吵架了?”

    他摇头,“没有。”

    “呵,不用不好意思,”大娘屁股往后坐了坐,上半身往前倾,说话口气漫不经心的很容易打破人的执拗,“来我们这儿发牢骚的多了去了,不会给你传出去的。”

    “小伙子,别理她个碎嘴子的,来吃馄饨。”老板把馄饨放下,拍了自个儿老婆一把,又上后头忙活去了。

    姬远拿着调羹搅馄饨,还在考虑,偶一抬头,见那对老夫老妻旁若无人地眉眼眼去,看着好不恩爱,不禁松懈了许。他问:“大娘,如果有个对你很好的……说喜欢你的人对你做了不能原谅的事要怎么办?”

    “你都说不能原谅了,还能怎么办?”

    他迟疑,看起来有点惶然,“我……我不知道,只是说那是很严重的事。”

    “那就是可以原谅咯?”大娘的火眼金睛一眼瞧出他心里的不情不愿。

    “……我不知道。”知道就不用不知如何面对了。

    大娘想了想,觉得这孩子心太重,换了个方向,“那你知道他为什么会做那件很严重的事吗?”

    姬远摇头,那件事只有他和虞毕出知道,可他不可能明着去问。

    天色渐渐亮起来,他再没说一句话,大娘也因为店里越来越多的客人而顾不上他。慢腾腾将一碗馄饨吃完,他在桌上放了银子,无声无息走了。

    上次意外之后,鼎技阁重新组织了一次终考,暂时留下了三个人,这对于一个需求强大的部门而言远远不够。迫于压力,他们最后折中给出一个办法——每一个月办一次这样的考核试,录取人数不定,而本录取的人员需要参与另一场考试以决定去留。

    徐睦对此十分不满:“一个月办一次?吃饱了蛋疼的啊!谁爱干谁干去!”

    斯瑞也十分忧伤,一次考核试起码四五天,准备就要十来天,半个月就过去了,不是浪费时间么?

    传话的人道:“这只是权宜之计,有了第一次的模板,以后的考试会有另外的人负责,二位只需审核结果便好。”

    尽管得到这么个结果,两人还是郁郁了一阵。

    姬远来的时候,斯瑞已经恢复正常状态趴在桌前改他的新图纸了,旁边站着一个一脸惊叹又入神的年轻人。桌子另一头,徐老头一条腿吊在凳上,腿间放着个巨大的铁疙瘩,貌似还是被他拆了一半的,零零碎碎的小零件散落一地。

    “喂!你这图纸是不是错了?这边接不上!”这话是对斯瑞说的。

    斯瑞被打断思路,索性过去帮他看,两人照着图纸指指点点,说了一堆姬远完全不懂的东西。

    他觉得自己的存在有点多余。

    “哟!小远?”

    两个人进门,一个是鼎技阁招收的新人,另一个……

    “闻游?你怎么在这儿!”姬远差点没认出他来,他的身边还是鲜少这种奇装异服的打扮。

    “来送点东西。”他双手拍了拍姬远的肩膀,还是一如既往的瘦弱。

    他的到来倒是引起了那俩兢兢业业人的注意。顾闻游也和他们打招呼,“老爷子,那份东西研究得怎么样?”

    姬远从没见过徐睦这么高兴,那脸上的褶子一晃一晃,就像澎列岛的一种大狗。

    “绝对有戏!你小子就老实等着吧!”

    顾闻游笑了一下,拉着姬远说去叙旧。

    “你怎么看着不高兴?”

    “没……”姬远喝酒,摆明了给人看的闷闷不乐。

    “听说你忘了挺多事,”他给姬远斟酒,眉目下是不动神色的忖量,“怎么愈发不开心了?”

    姬远抬头瞧他,“忘了事为什么该开心?”还是看不惯这副装扮。

    “少了过往的世事纷杂,就像一个空白的新起点,不该开心?”

    姬远闷声喝酒,刚醒来那会儿,他确实觉得毫无压力,可当接触起那些过往的人时,又觉得自己缺失了太多东西。现在,一些事他不想知道,又巴不得全部知道,这些徘徊犹疑就像个死结,牢牢揪在心上,可他却不敢找那个线头。

    顾闻游见他不说话,推他的肩膀,“好了,多想多烦,别纠结那些不痛快的了!”

    这是个很奇怪的人,他会劝人想开别想,却不会听听人的苦楚帮忙开导。姬远瞄了他一眼,见到顾闻游的眼角已经有了皱纹。时间那么快,转眼闭眼剩下得到些什么呢?

    “说起来,你到底来干嘛的?”他问。

    “刚不是说了嘛,送东西啊!”

    “就给徐老头的那个?”姬远显然不相信,“那么贵重需要顾大老爷亲自跑一趟?”

    顾闻游笑了一声,“是挺贵重的,不是我送还真不放心。不过确实还有其他事儿……”

    “毕出交代你的?”他眯着眼睛,看起来像是醉了。

    “竟然敢直呼皇帝陛下的名字,姬公子够大胆的啊!”顾闻游笑他。

    姬远眨眨眼睛,皇帝……这个概念在他眼里还真不深,主要他也没怎么听虞毕出自称‘朕’,自然而然那种尊卑感就淡了。

    “都老熟人了,私下叫两句有什么打紧的。”他面上说。

    “呵……”顾闻游来虞都其实有两天了,前几天的事他知道,看姬远这个不知真迷糊还是装迷糊的样子,他也不想点破,继续调侃,“老熟人我也不敢,咱么行商做的就是个小心谨慎,哪怕知道不能威胁到自己,也不能给人留自己的把柄。”不然枕到大白于天下的时候,谁管你皇亲国戚还是老熟人。

    “没办法,我这种温室长大的人不懂你的艰难。”他扯出一张欠揍笑脸,一副“有话快说”的模样问:“到底什么事儿?给我透露点。”

    “这是秘密,允许你到时候旁听。”他保持神秘感。

    姬远放弃了,“那你什么时候进宫?”

    “我的身份进宫不方便,所以让你传个话,让皇上出来一趟。”

    “出宫……方便吗?我看他每天很忙的样子。”

    顾闻游好笑,“我也每天忙的要死,不也和你在这儿扯淡。”

    “不乐意滚回去!”姬远没好气。

    “别,信使大人,传话顺便给我转封信,知道您不会跌份儿去偷看的,是吧?”

    姬远拿着信,总觉得心里很不爽。

    第19章 第十九章

    虞毕出看完信,很自然地腾出了时间。

    顾闻游和他们约在城西的戏班子楼里,那种地方就和青楼一样,既能浑水摸鱼,又能掩人耳目,没点非法勾当才叫不正常。

    姬远并不清楚里面的水深,一路都在疑惑,顾闻游不是要谈事情吗,戏班子那么嘈杂的地方能好好谈么?

    二人到戏楼门口,立刻有人迎了上来。

    “二位就是顾爷的朋友吧,雅间已经安排好了,里边请。”

    姬远看了虞毕出一眼,虞毕出很自然地就带着他与那人往里走。

    “你叫什么名字?”虞毕出平易近人地问。

    “小的叫李旺……嘿,爷,您太客气了!”李旺拿着赏银笑得合不拢嘴。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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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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