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天下3]自从失恋以后打天梯再也没赢过 作者:榴月初六
正文 第44节
[天下3]自从失恋以后打天梯再也没赢过 作者:榴月初六
第44节
煤老板说:“回个屁的头啦,去就去呗,蹭顿吃的也好。”
小秘书问:“你想清楚了吗?参加前任的婚礼对你来说等同于把刚愈合的伤口再挖开。”
我的伤口根本还没愈合,我说:“没关系,沙包大奶皮厚命硬。”
煤老板说:“别这么悲观,我告儿你们,那酒店有我一半股份,我已经让主厨把晚上的酒水饮料全换成了崂山百花蛇草水和崂山可乐,再每桌一碟干煎瑞典鲱鱼,怎么样,这份大礼够可以了吧?”
我被他逗笑了,我说:“你们两个的友谊就到今晚为止了。”
“怎么了?要不是他非要手贱拿我玩什么催眠……”小秘书瞪了煤老板一眼,煤老板乖乖岔开话题,“好不容易让我逮到这个机会,不趁机报复他我还是人?”
看看小秘书再看看煤老板,我小心翼翼地问:“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小秘书微微勾了勾嘴角说:“我们达成了共识,错是他父母犯下的跟他无关,我也咽不下这口气,那唯一的复仇方法就是缠着他一辈子,气死他父母,然后让他家断子绝孙。”
“嘿!我说楚楠,你怎么说话的?”煤老板不满地抗议道,“我家断子绝孙?你家不也是?你更惨,你死了以后你们家就绝户了!”
小秘书转头漠然地看着煤老板:“我死之前一定先毒死你,你别想死在我后头。”
煤老板说:“妈的,我先死了谁给你收尸?”
小秘书说:“用不着,两具尸体烂成一堆最好。”
我无奈地说:“都这种时候了,你们能不能别在我面前秀恩爱了啊?”
煤老板一耸肩:“well”
他们两个相视而笑,不再说话。
一路沉默中,我终于想明白我为什么要来了,我想参与见证他此生最重要的时刻,虽然身边站的人不是我,至少我可以在司仪问新娘“无论疾病还是健康,富裕还是贫穷,你是否愿意爱他,照顾他,尊重他,接纳他,永远对他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时偷偷说一声:我愿意。
今天,或许是我见他的最后一面。
车停在酒店围墙外,我问煤老板怎么不开进去,煤老板说里面的车位肯定已经满了,他要找别的车位,让我先进去。
我下车慢慢走向酒店,起初我还没注意,越往里走就越觉得奇怪,四周黑漆漆的连盏路灯都没开,不开路灯就算了,怎么连地坪灯也全灭?只能借着酒店外由马路两旁透过来的微弱灯光,我满腹狐疑地走到疑似酒店门口的位置,没想到本该灯光通明的豪华建筑此刻也沉浸在黑暗中只微微浮出它壮观的轮廓。我环顾四周,发现只有前方的拐角处透出一丝光亮,我向它走去,然后我看到黑暗中唯一一盏亮着的路灯下站着一个人,他高高瘦瘦的,肩膀却很宽,穿了一身燕尾服背对着我,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一直绵延到我的脚尖。
他缓缓转过身,温柔的神情,没有戴眼镜,他看到我,笑了。
我愣了愣,气冲冲地疾步走到他面前,指着他说:“哈哈哈!死同性恋骗婚孽力回馈了吧!结个婚居然停电了!”
陈唯璞盯着我看了一会儿,然后握住我的手贴在他脸上:“……你果然还是来了。”
“你他妈是特地等着我来给你当伴郎了?”我使劲把手抽回来,抬高头,“老子是来捣乱的!”我四下张望,“人呢?人都去哪儿了?人没到齐我还怎么玩?”
陈唯璞上前一步捧住我的脸,柔声说:“智新,别逞强了。”
心一软,差点又死在他的温柔里,我一把推开他,往后退了两步:“谁逞强?我才没有!你他妈不是要结婚吗?结啊!”
他靠过来一步,牵起我的双手:“听我说好吗?”
我别过脸去:“我和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先冷静点,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你说吧。”
他微微抬起头,看了看四周,缓缓道:“我刚来杭州的第一个工作就是监督这家酒店的装修并主持开业,所以晚了半个月才入职接手城北的项目,现在,我们脚下这块地要被国家征用了,今天是它最后一天营业,一切从这里开始也在这里结束……”
“什么?”我回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他对上我的视线:“智新,我们不用再等了。”
“你,你说什么呢?”
“我说,不用再等了,已经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们在一起了。”
“啊?”我一时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胡话呢?你今天不是要结婚吗?”
“你看这里,像是在举办婚礼的样子吗?”
“你等等,你等等。”我晃晃脑袋,“我有点混乱,这样吧,我问一句,你答一句。”
“好。”他浅笑着点点头。
“你不结婚?”
“不结。”
“那是谁跟我说你今天要结婚的?”我想不起来了,“联盟yy群里谁跟我说的来着……”
“我的小号。”
“啊?”我瞪着他,“你的小号?”
“对,你是不是糊涂了?有空你再回头翻翻聊天记录,你们的yy群啊,除了你和庄予乐以外,谁还知道我叫什么名字?谁知道我是谁?谁又怎么知道我今天结婚?”
我想了想:“……真是你的小号?!”
“没错。”
“你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煤老板和小秘书也是串通好的?”
“嗯。”
“你们有毛病啊?把我骗来干嘛?万一我不来呢?”
他尴尬地笑了笑:“你会来的,今天要是不来,那过几天再骗一次……”
双手被他紧紧握着,我气得直跳脚:“你这个王八蛋到底想干嘛啊?对我不闻不问的是你,把我电话拉黑的是你,把我指纹记录删了的是你,说不爱我了的还是你,你现在玩的又是哪出啊?”
“你先别急,冷静点,听我说完。”陈唯璞用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他低下头,阴影盖住了他的表情,他说,“一回杭州,知道你进了医院,我真的……差点就哭了,我很想去看你,可是我不能,一旦被我爸知道了,那我此前做的所有努力还有你吃的苦就都白费了。你知道吗?我四周全是我爸的眼线,公司的前台、小区的保安还包括从小把我带到大的吉哥,我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下,只有斩断和你的联系才不会让他起疑才能让他相信我已经认命了,肯乖乖听他话了,他才会放心把实权交给我……”陈唯璞顿了顿,“我以为你能明白我的苦衷,可是,我忘了,我的智新还是个孩子,他离开我会活不下去的……第一天,我刚到家,看到你下楼来,我多想冲下车紧紧抱住你,可是我不能,你追着车跑,我只好闭上眼强迫自己别回头;第二天,你在楼下等我,我站在窗口一直看着你,看着你……”说到这里,他有些哽咽了,我的视线渐渐迷蒙,心里的冰封层层化开……
“我打电话给陈唯瑄,让他想办法帮我看着你劝住你,不然我肯定会忍不住……”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庆功宴那天也是,我没想到我爸居然瞒着我把你请来了,上到大堂经理下到迎宾保洁,全是他的人,角角落落都是监控,几百双眼睛盯着我,我能怎么办?只能靠酒精麻痹自己才能装得下去,装得不在意你,我握紧拳头,直到掌心流血才咬着牙说出‘不爱了’这三个字……周智新……”他抬起头,深情地看着我,“我很没用,我不敢见你,不敢跟你说话,我怕一见到你一听到你的声音我的心就软了,心一软就不想再去争了只想带着你远走高飞,不过也多亏我爸一而再再而三的用你来试探我触及我的底线,我才能狠下心来拔掉他的眼线扫清拦在你我之间的所有阻碍。”
我死死地盯着他,轻声问:“然后呢?现在呢?”
“然后?现在?”他轻描淡写地说,“如你所见,都结束了。”
“你爸呢?”
“他已经退休养老管不了我了。”
“你奶奶呢?”
“我回北京的第二天她就走了,在睡梦中不知不觉停止了呼吸心跳,走的很安详。”
“公司呢?”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宋小姐呢?”
“陈唯瑄没告诉你吗?他当年被我爸强行拆散的恋人就是宋莹,不然他怎么会那么热心地帮我?”
“……你呢?”
“我?”陈唯璞自嘲般的笑了笑,“我已经将我所有的股份都转让给了陈唯瑄,然后被我爸知道了,他已经把我逐出家门了,我现在除了一柜子二手手表、眼镜和衣服以外,一无所有。”
我甩开他的手,扑上去抱住他:“才不是!你还有我啊!”
他紧紧抱着我,把脸埋进我的颈窝:“智新,对不起,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委屈吃了这么多苦。”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不懂事,我矫情,我一点也不体谅你的难处,不仅帮不了你,还老拖你后腿差点害你前功尽弃……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怎么就这么没用,我怎么就长不大成熟不起来呢?”
“只要有我在,你不用长大,我会保护你一辈子。”他愧疚地问,“……你会不会怪我?”
“不会。”我摇摇头,“不会不会不会!”
“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是我失而复得的至宝,拿命都不换。”
“我现在是个穷光蛋,要重头开始打拼,跟着我会很苦。”
“怕什么?我明天就去把工作辞了,我们一起重新开始。”
“好。”
“可是……你爸会不会为难我们?”
“放心吧,不会的,有陈唯瑄顶着,他要还我这个人情。”
“你就这么便宜了他?把公司交给他?迟早被败个精光……”
陈唯璞揉揉我的后脑勺:“说实话,老大木讷优柔寡断,我没上进心只想守着一亩三分地跟你好好过日子,最适合当家做主的只有老二。“
“我还想起个事……”
“嗯?”
“那堆胖次是你吧?”
“说是我也不完全是我。”陈唯璞笑了笑说,“号都是我建的,小胖次是我,后来实在没时间玩了,粉胖次是陈唯瑄上的。”
难怪他说他是粉胖次不是小胖次,难怪他说他也想亲眼看看活下去的希望……
“我就知道!”我重重捶了陈唯璞的背两下,“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我再讨厌你不也一样爱我吗?”他抱着我晃了晃,说,“周智新,我真的好想你,我这辈子都不想再和你分开了。”
“爱我照顾我一辈子吗?心里只有我吗?”
“爱你照顾你一辈子,心里只有你。”
“记住你说的……”我抓着他的衣服,突然想起一件我疑惑了很久却从没问过他的事,我说,“爱不重不生婆娑,念不一不见净土……到底什么意思?”
他说:“爱你,是我流连在这繁杂尘世不愿离去的唯一信念。”
☆、尾声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咯。
以后就在晋江玩啦,请大家多多关照。
(一)
2013年的冬天,我遇到了此生至爱。
他是我学成回国任教后“收治”的第一个病人,曹教授把他的档案交到我手里时,我有些为难:“我的临床经验还不够丰富,主业也不是心理医生……”
曹教授说:“你别急着推辞,我先把他的情况简单地跟你介绍一下,你听完以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好。”我犹豫着翻开病人的档案,一眼便被他的照片所吸引,那是个长得很漂亮的男孩子,一双大眼睛尤其好看,“周智新,男,23岁……”
曹教授说:“他原是我省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周氏集团的太子爷,品学兼优,除了性格有些孤僻以外挑不出一点毛病,真正的天之骄子啊,可谁都想不到他会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我的视线仍停留在他的照片上,我问:“发生了什么?”
“哎……”曹教授叹了口气,“说来话长,去年年底那场金融危机让周氏元气大伤,今年年初周氏又投资失败亏损了整整260亿,周氏的董事长也就是周智新的父亲受不了这个打击过劳猝死在董事会上,他的母亲得知这个消息后突发心脏病不治而亡,剩下一堆烂摊子就全丢给了他和他姐姐周智美,智新只好休了学出来主持大局,在他两姐弟的努力下,半年后周氏的情况终于开始慢慢好转,接着具体发生了什么那是病人的隐私,还是由病人家属直接告诉你比较好,我现在能透露给你的信息只有两条,三个月前周智新和前男友发生了争执,他被前男友推下了楼,失血过多外加重度脑震荡导致深度休克。”
我抬起头:“前男友?”
曹教授的表情略显尴尬:“……你不歧视同性恋吧?”
“不会。”我摇摇头,因为我也是,我问:“后来呢?”
曹教授说:“他整整昏迷了10天才醒来,醒来以后就一直保持目前的状况,不肯说话不愿跟任何人交流,对外来的刺激没有一点反应,典型的由过度心理创伤导致的自我封闭。”
我说:“您为什么不亲自为他治疗?您才是创伤心理学领域的权威。”
曹教授不无惋惜地摇摇头:“原因实在……难以启齿,智新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时被照顾他的护工……性侵过。护工是智美挑的,她因此非常自责也不再相信医院,就把智新接回了家照顾。我又与那个护工年纪相仿,所以智新非常排斥我,我一靠近,他就往角落里躲。” 曹教授恳切地说,“唯璞,你是我所有学生中对创伤心理学最有研究的,智新的父母是我多年的好朋友,你能不能帮我这个忙?就当老师求你了。”
“老师言重了。”我没多做思考便应道,“我一定竭尽全力。”
(二)
我见到周智新时,他正坐在落地窗旁,穿了一身纯白色的睡衣把半张脸埋进宝石蓝的羊绒围巾里,只露出了一双没有生气的大眼睛。身子躲在阴影里,他伸着腿将一双白到几乎和睡衣融于一体的脚晒在阳光下取暖。纤细白净的青年,温暖安适的正午,本该很美的场景,但在知道他过往的我眼里,却是一副充满了哀伤的画面,让人止不住的心疼。
坐在他对面的漂亮女人应该就是周智美,她不停地跟弟弟说着话,可周智新低着头没有一点反应。
曹教授领着我走进他的房间,轻声问:“智美,智新今天还好吗?”
“曹叔叔,你来啦。”周智美起身迎了过来,摇摇头,“还是老样子。”
曹教授把我介绍给周智美说:“这位是陈老师,我最优秀的学生,我想他一定能帮到智新。”
周智美大方地向我伸出手:“陈老师你好,我叫周智美。”
“陈唯璞。”我跟她握了握手。
“陈老师,智新就拜托你了,他现在这个样子……”说到这周智美的眼眶湿了。
我说:“放心,我会尽力的。”
曹教授说:“你要不要先看看他的情况?”
“好。” 我走到周智新身边,蹲下身看着他轻轻唤道,“智新?”
周智美说:“没用的,他不理任何人。”
我摆摆手,接着说:“智新,你好,我叫陈唯璞,耳东陈,唯一的唯,璞玉的璞……”
这时,一直低着头的他,慢慢抬起眼,接着抬起头露出整张脸,然后缓缓转过头盯着我看,原本黯淡无光的眸子也渐渐清明了起来,他真的长得很漂亮,像个洋娃娃。
周智美激动地说:“他有反应了,曹叔叔!你看他有反应了,智新,我是姐姐啊!”
曹教授忙拉住周智美:“你先别急,再等等,再等等。”
我也惊讶于他的反应,愣愣地看着他跟着他站起身,我与他无言地对视着,他摘下脖子上的围巾给我围上,我下意识地说:“我不冷。”他没说话,对我露出一个如同初生孩提般天真无邪的笑,我的心跳骤然加快,我知道,我已经爱上他了,一见钟情。
(三)
周智新依然不理会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他只对我的言行有反应,但也仅仅停留在微笑和眼神上,他还是不肯说话不肯发出一点声音。这让周智美既高兴又伤心。高兴的是,他的病情终于有点起色了;伤心的是。辛辛苦苦照顾了他这么久他居然不理她。
周智美也陆陆续续告诉了我不少关于周智新的事,她说他是个很可怜的孩子,他们的父母因商业联姻结合,父亲对母亲没有一点爱,母亲又患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生育,两姐弟全是人工授精并分别找人代孕的,他们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就是得不到父母的爱。特别是周智新,因为生下他的女人是他父亲的情妇,母亲恨他,父亲无视他的存在,周智新为了证明自己只能埋头读书不跟任何人打交道,最终造就了他孤僻寡言的性格。
周智美说:“我这个弟弟啊,真的很优秀很懂事。”
我说:“智美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智美咬着牙说:“作孽啊!”
周氏集团刚受到金融危机冲击时曾有另一家集团向他们抛出橄榄枝,表示愿意用高价收购周氏闲置的项目和股份助周氏度过难关,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求周智新毕业后第一时间迎娶对方集团董事长的女儿萧湘,这位萧小姐是周智新的大学同学宣称自己一直喜欢周智新,可那时的他已经有一个交往多时的男友,他不同意,以死相逼,最后不了了之,周氏再逢投资失败最终翻身无望……
父母出事后周智新很懊悔,认定是自己害死了他们,他曾不止一次说过:“如果我当时不那么任性的话,爸爸妈妈就不会死了。”于是跟男友分了手。
好不容易化悲愤为力量重整旗鼓,他为了拉拢萧湘的父亲决定向萧湘求婚,萧湘却反悔了说她已心有别属,本也没什么,事后周智新意外得知前男友正是和萧湘狼狈为奸企图并吞周氏集团并一手谋划了周氏投资事故的罪魁祸首,周智新去找他对峙,争执间被他推下了楼。
我想,他大概是为了逃避这些残酷的现实,所以选择封锁自己。
那天,我给周智新做完心理疏导,周智美突然走过来蹲下身,把手搭在周智新的膝盖,她说:“你好好养病,只要有姐姐在,我们一定能东山再起。”
周智新还是没有理她。
(四)
我是个很坦荡的人,敢爱敢恨,我问周智新:“你喜欢我吗?”
他不说话,看着我笑。
我说:“笑,就代表喜欢。”
他还是不说话,靠过来抱着我的脖子把脸贴在我的胸口,他的身子很冷,我轻轻搂着他:“我去跟你姐姐说,说我爱你,我要照顾你一辈子,好不好?”
他用脸蹭了蹭我的胸口。
我说:“你同意了?同意了就不能反悔。”
然而周智美不同意,我话还没说完她勃然大怒把我往外赶,边打我边骂:“你们这群臭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赶走一个又来一个!滚!都给我滚!”
我站在他家别墅门外喊道:“我不会走,我会等到你点头为止!”
周智美骂道:“那你等到死吧!小心我放狗咬你!”
此时的周智新坐在窗口死死地盯着我,我在门外等了三天三夜,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看了我三天三夜,我心疼啊,我对他喊:“你别管我!你别管我!”可他不理我。第四天晚上,他晕倒了,救护车来接他的,我不顾周智美的阻扰跳上救护车一起去了医院。
医生问:“他的胃壁有块溃疡面,怎么来的?”
周智美懊恼地说:“之前工作太忙饮食不规律,所以……”
医生说:“你们这两家属是怎么回事?既然知道他胃不好,也不管他吃没吃饭,这么多天滴水不进,胃出血了!”
我说:“对不起对不起,一时疏忽。”
医生说:“好好养着吧。”
“你算什么家属?你给我滚!”周智美刚想赶我走,周智新醒了,他拔掉输液管吃力地爬下床,跑过来抱着我不肯撒手,周智美气得手足无措指着他骂道,“你个小白眼狼!我起早贪黑的照顾你,你才认识他几天你就胳膊肘往外拐了?!你还没被男人骗够吗?这种皮相好的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周智新不理她,把脸埋进我的胸口,我说:“智美姐,你也看到了,你要是再不同意他会继续绝食抗议,不如把他交给我,我帮你照顾他。”
周智美歇斯底里地骂我,骂完我骂周智新,我陪着笑脸,周智新抱着我一声不吭。最后她骂累了,一屁股坐在病床上,她问我:“你真的愿意照顾智新一辈子?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清醒过来或者这辈子都不会醒,他不会说话只会拖累你,你迟早有一天会厌烦的。”
我坚定地看着她:“我愿意,不管他会不会醒来会不会说话,我都愿意,因为我爱他。”
周智美终于妥协了。
(五)
为了积累临床经验,我辞掉了学校的工作,和大学同学俞小鱼合伙开了一家私人心理诊所。为了更好地照顾智新,我在诊所附近买了套两室一厅的简装房,和他一起搬了过去。他显然很喜欢我们的新家,喜欢拉着我坐到飘窗那靠在我怀里听我说话,如果我不在他就躲到窗帘后,只伸出脚晒太阳,看着窗外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虽然不说话不理其他人,但自理能力完全没有任何问题,我发现他居然还做了一手好菜,我每天下班回家都能吃现成的,这让我很郁闷,到底是我照顾他,还是他照顾我呢?
因为他胃不好,一吃俞小鱼开给他的药就恶心干呕,不吃药对他的病情无益。我很纠结,我非常想治好他的病,可又怕他醒来后要再一次面对现实。于是,我犯了一个医生最不敢犯的错误,我偷偷把他的药换成了维生素c,吃了一段时间再加上他不爱晒太阳,捂得皮肤越来越白,白得都能隐隐约约看到他脸上的血管,明知道他不会回答,我还是问他:“智新,我们,不吃药了,好不好?就一直这么下去,好不好?”
他居然破天荒地点了点头,我紧紧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
我思量再三最终决定要治好他,我不知道我这么做对不对,我只知道,逃避是没有用的,现实再残酷,有我陪着他。
某天吃完晚饭,我陪他在楼下散步时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猫叫,他愣了愣,这是他第一次对除了我以外的外界刺激有了反应,他松开我的手闻声寻去,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发现了一只受了伤的小奶猫,看花色应该是只三花,他小心翼翼地抱起小奶猫,转过身瞪大眼睛乞求地看着我,我点点头:“带它回家吧。”他很开心,跑过来挽着我的胳膊把我往回家的方向拖。
自从有了这只猫,他似乎又开朗了点,不是看着猫发呆就是抱着猫发呆,那天我走过去亲了他的额头一口说:“给它起个名字吧,既然你们这么聊得来,就叫知心,好不好?”
他笑了,他也喜欢这个名字。
(六)
我问周智美:“智新有什么爱好吗?”
周智美说:“画画看书打游戏,对,他特别喜欢打游戏。”
我说:“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肯定都喜欢玩游戏的,他平时玩的什么?”
周智美说:“我哪记得清?就听他提过什么甜虾儿还是甜虾几的。”
我说:“天下贰天下3吧?”
周智美说:“对对对,就这个!”
我:“……”
天下啊,我也玩了好多年,是个属性一般的粉翅膀冰心,最近要照顾周智新所以a了。
我回头问他:“你还记得你的账号吗?”
他不说话,迷茫地看着我,我说:“没事,有法子。”
我找来他的身份证,打电话给客服,网易别的不说,客服真是没得挑。
半小时后我登录了他的号才发现,他居然是我敌对了多年的大翅膀翎羽——芷莘。芷莘很神秘,在游戏里非常低调,不口水不耍横不欺负弱小,就连我们这帮敌对都敬他三分,大家只知道他是个人妖,我怎么都没想到会是周智新。
他的号太久没上线,一上线就被人团团围住问东问西。以青和云鬓是他游戏里唯二的铁哥们儿,人妖三人组装哔boys。于是我就把智新的事告诉了他俩,他俩一合计,一个在桂林一个在温州,决定结伴来看看智新。然后我也知道了以青叫庄予乐,云鬓叫黄学平。很可惜,人家大老远跑来不管和智新说什么,他就抱着知心发呆连头都不回。
黄学平唉声叹气:“好好的小伙子怎么变成这样了?”他不死心,凑到智新面前絮絮叨叨继续说着。
庄予乐把我拉到一边:“大家都是敞亮人,我也不妨告诉你,我以前追过智新,无奈他已经有对象了,我又是开夜总会的根本配不上他,我只好放手了,不过你放心,我不会跟你抢他,我现在也有对象了,就是我们势力那个叫晨曦的2b毛毛,你呢好好照顾他,不然我带齐兄弟游戏里追着你杀,现实追着你打。”
我说:“好。”
智新似乎不愿意再碰游戏,只喜欢看我玩,我就把我和他的号都退了势力,建了一个小仓库待着,每天抽点时间他看着我玩,我玩给他看。我不太会玩翎羽,还有点路盲分不清东南西北,开着他的号打天梯总是输,开着高追电号到处乱跑乱跳还经常卡树上,我无奈地问他:“怎么办?我手残。”他抱着我的胳膊,笑啊笑。
(七)
他之前的下属偶尔也会来看看他,司机吉哥,管家忠哥,从他们嘴里我知道了更多关于他的事,坚强的他,沉默寡言的他,渴望着被爱的他。
吉哥说:“你多陪他说说话吧,这孩子太孤独了。”
我说:“好。”
于是我经常对他谈起我收治的那些病人。
“有个小孩和你一样有自闭症,不过他是天生的,我们就叫他辣条吧,辣条六岁了还不会说话,他每次来看病都是叔叔带来的,我没见过他的父母,他的叔叔……嗯……就叫五仁吧,五仁是个大舌头,一来就追着于护士喊‘护士叠叠~护士叠叠~’于护士就会很生气地说‘我才不是你爹’虽然不该取笑他人的缺陷,但真的很好玩,对不对?”
“我遇到高中同学了,我认得他他已经认不得我了,我记得他家很有钱,就叫他煤老板吧,他因为工作压力太大得了狂躁症,动不动就发脾气又摔东西又打人,他的表哥也是他的恋人……就叫他小秘书吧,小秘书长得文文弱弱的居然敢跟他对着打以暴制暴,打一顿煤老板就好了,两个人又腻腻乎乎的。”
“今天收了个很可怜的老人家,代号老叮铛,国企退休员工,听他的家人说他年轻时工作兢兢业业就想升职当干部,但到了退休也没给他个一官半职,他接受不了就变得痴痴呆呆的,整天念叨‘我是退休老干部,我是退休老干部’不过很意外的是辣条居然和他相处得很好。”
“俞小鱼昨天收治了一个有赌瘾的,赌到倾家荡产,听他家人说他当年差一张幺鸡就能糊牌翻身了,可惜四张幺鸡都被别人摸走还扔了出来,最后他就受了刺激精神错乱,整天囔囔着‘幺鸡!碰!’‘幺鸡!糊!’之类的……”
我一和他说这些,他就看着我笑,当然,除了笑,他也不会有其他反应了。
“智新……”我抱着他亲了亲他的头顶,“你看,这世上痛苦的人很多,或许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不会再痛苦,可你的家人呢?你的爱人呢?看着你这样他们比你更痛苦,没什么是撑不过去的,你有我陪着你呢,你快好起来吧……”
(八)
某天我搂着智新在yy听黄学平吹牛,黄学平说到他去桂林找庄予乐玩,饭吃了一半突然来人砸场子了,那一个个操着西瓜刀砍来砍去的,差点砍到他脖子,当时那把西瓜刀离他的脖子只剩一厘米,他身手敏捷躲开了一个手刀震掉人家的刀一个挑五个还打得人家落花流水,怎么怎么的……话还没说完,智新突然“哇”的一声哭了,抱着我一直哭一直哭。
黄学平问:“怎么了?怎么了?智新怎么哭了?”
我紧紧地搂着他说:“你可能吓到他了。”
庄予乐骂道:“你吓到智新了!让你吹牛!划个拳你能说成这样,你港片看多了吧你?”
我摸摸智新的头:“没事了没事了,平平逗你的。”
黄学平也说:“对对对,我吹牛呢,你别怕啊。”
可他还是哭了好久才停下,这是他又一次对外界的信息有了新的反应,我很高兴,他渐渐好起来了。
我们就这样一起生活了两年,安安稳稳,踏踏实实。
他的病也有所起色,但效果不太明显,大多数时间他都在发呆。不过我无所谓,我对他说:“不管什么样的你,我都喜欢。”
直到三天前,周智美来看他,兴奋地告诉他:“那个害死咱爸妈的王八蛋苏航死了!萧湘找人把他砍死了因为他劈腿!萧湘也被抓了,活该啊这对狗男女!”
周智新茫然地直视前方。
我忙拉开周智美:“姐,你别这么刺激他啊!”
周智美掩面而泣:“狗男女!害死我爸妈!活该啊!报应啊!”
我安慰她说:“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你现在怀着孩子,不能动气啊。”
周智美摸摸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我现在才明白,钱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平安。”
送走周智美,我刚转身周智新突然跑过来抱着我放声痛哭,我抱着他吻着他的头顶,我说:“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是他们恶有恶报,放过自己吧,为了我,你放过自己吧……”
(九)
当天夜里,他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不肯睡觉,我好不容易把他哄睡着了,就在我也困得不行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他突然哭喊着醒来挣开我的怀抱猛地坐起身,仰起头哭得撕心裂肺,我忙抱住他:“智新,你怎么了?做噩梦了?别怕,我在这我在这……”
他抓住我的手臂哭了好一会儿,慢慢回过头,看着我,张开嘴,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唯……璞……”
我以为我听错了,瞪着他:“你……你再说一遍。”
他吃力地说:“唯……璞……我……”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的声音,第一次听到他说话,第一次听到他喊我的名字,像一只浴火重生的幼鸟,胆怯弱小,我紧紧地抱住他:“智新,智新,你醒了是吗?你终于醒了吗?”
他抬手抱住我,点点头:“唯……璞……”
“太好了,智新……”我哭了,之前再怎么辛苦再怎么徒劳无功我都没有哭过。
“唯……璞……” 他一声声唤着我的名字,似乎要将错失的过去补回来。
他已经有两年零七个月没开口说过话,要重新组织语言很吃力,我问这些日子以来他都在想什么,他的精神世界是什么样的?他说他还是写下来吧。
于是就有了这个故事。
我问他为什么会把俞小鱼想得那么坏,他说因为俞小鱼老看着他吃药,药又苦又涩。
我问他为什么要让俞小鱼爱上黄学平,他说因为黄学平花心,俞小鱼老看着他吃药,药又苦又涩。
我问他剁椒鱼头是谁?他说是于护士(于护士叫于娇娇);我又问,那你为什么把于护士想这么坏呢?他说因为于护士老帮俞小鱼看着他吃药,药又苦又涩。
我问他饭大宝米小莲又是谁?他说那是他很久以前在冰心板块看到的故事,很可爱的两个欢喜冤家。
我问他,为什么他想象中的周智新跟你自己完全不一样呢?他说因为他想活成“周智新”那样,任性妄为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所有人都宠着他爱着他。
我说:“对不起,我来迟了。”
他说:“没关系,我们还有未来。”
他说,他在混沌中看到我的第一眼,他就看到了光,他还说他要把这个故事也贴去冰心板块让更多的人知道,不管你吃了多少苦,受过多少伤,哪怕跌落进万丈深渊粉身碎骨,爱会化成一道光芒,为你抚慰伤口,为你驱逐黑暗,为你寻得出路。
(十)
我和他过得很好,我们会遵守和大家的约定,一辈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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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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