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水滴声声 作者:风起涟漪
正文 第2节
水滴声声 作者:风起涟漪
第2节
「好,我不走,你要是真怕就一直握着我的手。」
袁霏的双手死死地紧握我的右手,自他掌心传来的微颤也不由感染了我,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开始分不清掌中的细密汗水到底是谁的。
不知铃声响了几回,我已经分不清是上课还是下课,被握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右手才被他缓缓放开。已经趋于平稳的呼吸显示袁霏终于睡着了,我没有立刻抽出发麻的胳膊,而是凝视着他连在睡梦中也无法平抚的皱眉,清晰地明白一件事情:袁霏一定遇到麻烦了,而且很大。
宿舍开始热闹起来,我想应该是放学了。没过一会儿,老大他们便陆续回来,看到袁霏握着我的手躺在穆木的床上时都表现出几分诧异。小灿一脸怒容地跑了回来,大概气我放他鸽子,但看到袁霏的模样,又向我小声地询问袁霏的情况。
到了下午一点多的时候,袁霏醒了过来,我这才把胳膊收了回来,却麻得哎哟直叫。袁霏的脸上带着几分窘相,嘴角抽动了几下,好不容易才吐出细如蚊哼的两个字:「谢谢……」
没诚意!
我懒得回应,把老大代打的饭推给了他便闷着头猛吃。虽然已经凉了,但早已饿坏的我依然吃得狼吞虎咽。袁霏只吃了几口便把碗筷一收拾,然后爬回自己的床继续睡。
猪啊~~
我在心里叫了一声,然后哼着小调跑去洗漱间洗饭盒。
「滴答」
我的手一顿,不由关上水龙头,环视了一圈无人的洗漱间。所有水龙头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一个漏水。
「滴答」
好近的声音,但是我身边的一排水龙头并没有什么异常。
我又跑到厕所看了看,总开关在慢慢上水,但是水槽外非常干爽,也没有漏水的迹象。
「滴答」
我翻翻白眼,算了,管它呢!
洗好碗后,我便窝到小灿的床上跟他小声的聊着天,老大在看高等数学,徐平在睡午觉,穆木因为刚才袁霏占了他的床,此刻在孔令林的床上呼呼大睡,孔令林则在给家人写信。
我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袁霏的床,虽然在下铺看不清他的情况,但是他应该睡得很安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他……应该没事了吧……
快到两点半时,老大依次叫醒了睡得迷糊的我们,大家洗了洗脸便结伴去上课。我有意地跟袁霏走在一起,在心中暗暗得意自己的心地如此善良,真是连菩萨都要白叹不如。可惜那只死猴子还是一声不响,连我的故意挑衅都没有反应,完全目中无我,大肆打击到我的积极性。
我管你去死!
气极败坏的我坐得离他远远的,生着不知为什么而生的气。
枯燥的英语课,漂亮的英语老师用她般的嗓音说着非人类语言,我无聊地在英文课本上涂鸦,等待下课铃响。
如果我知道当下课铃开启了所有悲剧的序幕时,我会祈祷时间永远停留在那一刻。我愿意永远都在听那节乏味的英语课,不断、不断的在课本上涂鸦,周而复始,永远循环下去。
至少那样,便不会发生后来的事……
当我跟袁霏还有小灿结伴回到寝室时,意外地看到穆木、徐平站在门前不断地敲着门。
「怎么了?没带钥匙?」我笑道。
「不是,是被人从里面反锁了。」穆木急道:「敲了半天也没人应。急死人了!」
我们的寝室门除了一把人人都有钥匙的安全锁外。在里面还有一个插销,一旦插上,除非里面的人打开不然别想进去。我们还美其名曰:三零八最后一道隐私保障。
我敲了敲门,耳朵贴在门上,里面根本没有任何声音,不像有人,可是没人的话插销不会自己锁上,是谁在里面?睡迷糊了?
「谁在里面?吴凡还是孔令林?」
「不是老大,应该是老三,」穆木的表情十分不安。「今天上课的时候他说头晕,一下课就回来了,连东西都没拿。我收拾了东西后马上赶回来,但怎么敲都没人应!老大已经去叫保安撬门了,要是老三已经昏迷过去就惨了!」
我立刻用力敲门:「孔令林!你在里面吗?喂!说话!」
没有得到回应的我再度贴在门上,拚命竖着耳朵,试图可以听到孔令林的呻吟或其它声响。大概我的表情感染到大伙,四周完全安静了下来,静得可以听到我自己的呼吸声。
然后,我听到屋内传来的一个微乎其微的声音:「滴答」
水滴?
我狐疑地继续竖着耳朵倾听,虽然非常微弱,但是我可以肯定确确实实是从屋里传出来,是那种一滴水落入积水中的声音。
是杯子打翻了吗?
我索性跪到地上,尝试从底下的门缝看看屋里的情况,可是怎么也看不到。最后,我不得不整个人趴在地上往里面瞧。
「死孔令林,这周你给我洗衣服!」
我低低地骂道,脸完全贴在地面上,终于将视线投入屋内,却也当即愣住。
红……
非常浓稠的红色,好大一片,染红了孔令林的床铺下方。
红得令我毛骨悚然,因为……那是血的颜色……
「滴答」
轻轻的声响却令我浑身一颤,因为地面上的腥红产生了一点松动。然后,又一滴血红的水珠滴落:「滴答」
我蓦然起身,根本来不及站起便拚命的向后退,直至后背撞上冰凉的墙壁。
「萧雨,你怎么了?屋里什么情况?你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了什么?
那红红的……是红墨水吗?那么多,那么浓,简直红得发黑!仿佛流尽了一个人全部的鲜血……
那是什么?
到底是什么!?
「六哥,你没事吧!」
小灿带着惊慌的表情拚命摇晃我的肩,我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两眼直勾勾地望着那道紧闭的大门,全身都在微微颤抖。
那不可能是血……怎么会呢……一定是墨水……一定是……
「管理员!管理员!」耳边传来穆木失控的尖叫声。
我的表情吓坏大家了吧?可是我却不能装做若无其事的模样笑着站起来,我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动弹不得。
老大带着两名保安跑了过来,他们拿着长长的扳手,一个人用力撞了几下未果后便开始撬门。三零八的动静引来了其它寝室的人,很快周围便围满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地指指点点。
我衷心的希望一会儿他们打开门后,孔令林便大笑着走出来拍拍我的肩,问我是不是吓到了。那时我就狠狠的揍他一拳!而我大概会被大伙笑上很长一阵子,其它的同学一看到我就会嘲笑我的神经质与胆小,外班的人会说「看,那个人就是吓得腿软站不起来的萧雨」,再然后我可能会被列为全校十大笑谈之一,再然后……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门被撬开了。
我木然地看着呆立在门口的保安,然后一声无比凄烈的惨叫声从穆木的口中喊出。好奇拥上来的其它人忽然像看到了天下最为恐怖的东西一般蓦然发出阵阵尖叫,场面顿时乱了,所有人都在尖叫狂奔。
小灿没有去看屋里的情况,他只是颤抖地抱着我的肩,我下意识地将他搂到了怀里,却怎么也止不住他和我的颤抖。
为什么……我已经做好了被人笑话一辈子的打算……现实却依然呈现出我最不想承认的一面……
第三章
三零八的所有人都被集中到了校长室,豫北上空的气氛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警车包围了学校,门外挤满了各个电视台的记者和好奇的人群。我跟其它五人分别接受着不同警官的询问,一遍又一遍回答着孔令林最近的言行、举止、有无结怨等等……
我没有看到孔令林的死状,但从警察细碎的描述中可以大致想像得到:孔令林躺在他的床上,全身的肉都被划烂了,血肉模糊之中甚至可以看到隐隐白骨,鲜血溅满了整间寝室,地板上全是鲜红的血水……
死状残忍到连处惊不变的警察都面色惨白。
是谁?为了什么?
长达三个小时的询问结束后,便是班主任、教导主任以及校长的分别谈话,无一不在开导安慰我们。我没有力气去分辩他们说了什么,更没有力气去装作无事的模样,只是懵懂地跟在班主任的身后搬到了新寝室,五零一。
五楼是应届毕业生的寝室,纪律相对松散,而且面临毕业的他们早早便已离校,所以空寝室非常多。当我与其它室友在五零一打了照面后,寝室内的空气便有股莫名的压抑感,没人说话,没人动弹,只是安静地围着桌子坐了一圈,每个人都脸色苍白。
「应该……会轰动全国了吧……」我勉强扯动嘴角,好不容易才发出正常的语调。
没有人应答,依然全部沉默,我很想开个玩笑或说个笑话,却大脑一片空白……
「那个样子……是人做的吗?」
吴凡的声音在寂静之中投下了一记重雷,我的身体一僵,心跳开始失控。其它人也或多或少露出同样的困惑与惧意:如果是「人」做的,那么他是如何做到?因为最锐利的刀也无法将一个人短时间内完全地砍成血肉模糊。
除非……是特制的一排利刀,一寸寸地慢慢划开……而且那种流血量,简直像是把一个人横着从中间剖开,硬生生地分成了两半,而且整个过程中,那人都没有死……
我第一次痛恨自己所学的专业,令我能清晰地了解那种死状的难度,进而惶恐的分析是什么「东西」能做到……
「应该是凶手破坏了尸体后从窗户逃走的吧……毕竟二楼不是很高……所以门才反锁而屋里没人……」小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音。
「那应该有痕迹留下!可是警察并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足迹或指纹!」老大的情绪鲜有地激动起来:「从他回寝室到咱们撞开门,只有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仅从伤口流出的血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乎流尽吗!?那种血量根本就像是被人破坏身体后,再由某种仪器将血液全部抽出来!还有……」
「别说了!」穆木的声音又尖又高,他几乎是在狂吼:「你想说什么!?你想证明什么!调查是警察的事,你在乱猜什么!?你想想老三!他今天还跟咱们有说有笑!现在却没了,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分析吗!?」
一时间寝室再度安静了下来。只有大伙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你们……玩那个游戏了吗?」老四徐平有些低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他并没有说出过多的词汇,但我的脑中却第一时间映入了会议室的小游戏。我看了看穆木跟袁霏,他们同样面无血色的脸表明他们想到的与我一样……
「你们真玩了?」吴凡大声地叫了起来。
「玩了又怎么样!怎么可能有鬼!没有!」穆木几乎拍案而起,冲着老大怒吼着。
我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激动,因为他也想到了吧?那个莫名多出来的一个人……
「别自乱了阵脚,也许两件事根本没联系!」
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几乎笃定了与那个游戏有关。因为我想到了那个半夜爬到孔令林上铺的黑影,也许……那真的不是我们寝室中的任何一个人……
我的呼吸变得有些艰难起来。
因为我们玩了那个游戏,所以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吗?孔令林是为此才死的吗?可是原因呢?只是因为玩了这个游戏就得死吗?
那……同样玩过这个游戏的我呢……?
「你们都谁玩了,快说!」老大瞪着我们,双拳紧握。
「我、穆木、孔令林、袁霏……」我有气无力地回答着。
「大哥!你别这样!」小灿已经带起了哭腔:「也许根本没联系呢,别自己吓自己了!」
老大有些神经质的在屋里走来走去,紧张地不断搓手,不时扶扶鼻梁上的眼镜。我知道他在思考对策,虽然他目前的答案令我浑身发寒,但是更多的却是无力。
如果真是那种东西的话……又能有什么办法?
「再招一次吧。」老四的声音再度惊起了一场波澜。
「你疯了!?」穆木无法按捺地跳了起来。
「如果真有不干净的东西,问他为何这么做还是有必要的。如果没有不干净的东西,那大家也都放心了,不是吗?」
老四的表情语气都很平淡,处惊不变的神情令我不合时宜的有点佩服起来。
「我绝对不干!」穆木尖叫着。
「你已经招过了,就算不再玩,那个东西也已经出来了。」
「徐平!」
穆木愤恨地抓起老四的衣领,我跟袁霏急忙将他二人拉开,但已经情绪失控的穆木发疯般揪着徐平不肯松手。
「够了!」
袁霏的蓦然大吼令场面一时安静下来,他深呼一口气,缓缓道:「我同意老四的意见,与其自己吓自己,我宁肯确认一下,哪怕真是……我也认了。」
「你也疯了吗!?」穆木暴跳如雷:「随便你们!我是绝对不会再玩了!」
说完,他重重地一摔门跑了出去。我苦笑了一下,最初提出玩那个游戏的人,不正是他吗?
卑微的人性,总是在最恐惧的时刻真实地体现出来……
「要四个人是吗?」老大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慢慢说道:「算我一个,袁霏算一个,还有谁?」
「我。」我声音平静,却在暗暗握拳,强压下忐忑的不安。
因为我知道,身为当事人的我此刻无权说不。更重要的是,我不希望自己也像穆木一样做了可悲的逃兵,哪怕我的腿肚还在打颤。
我看了看小灿跟徐平,小灿很明显非常害怕,但他似乎又不敢拒绝,只好垂着头一声不响。我心下叹气,只得将目光投向老四。
「我来吧。」老四开口道。
「好,四个人,今晚去会议室。」老大冷声道。
「但我觉得没必要。」老四忽然说,「再玩一次也只能证明确实会多出来一个人,你怎么问他话?你能跟他交流吗?」
「那你的意思是什么?」老大坐到床上,两眼直直地看着老四。
「笔仙。」
短短两个字,我却开始无限佩服起来。老四是有些阴阳怪气,但没想到遇到这种事情时,思维却十分清晰。询问事情最常见的,不正是玩笔仙吗?
我们四人的目光相互交流了一下,马上达成一致共识。
「好,等今晚熄灯后便开始,我来准备东西。」老大再一次发挥领导风范。
「别……别玩了……」小灿怯生生地看着我们,几乎快哭出来:「万一又招出什么东西怎么办……」
我心下一颤,没错,如果玩了游戏的人就要死,那老大跟老四……
我看了一眼袁霏,他同样看着我,奇怪的是,明明没有过任何默契交流的我们,却在那瞬间仿佛可以读懂对方的眼神。
「既然是玩笔仙,我跟袁霏就够了。」我说道。
「没错,两个人就可以玩了。」袁霏附和。
寝室内忽然又安静了下来,老大跟老四好像都在沉思着什么,最后竟异口同声:「我要玩。」
「但是……」我急急地想暗示他们这个游戏可能带来的危险性。
老大摇摇头,笑了起来:「我可是老大,照顾你们是我的天职。」
老四平静地说:「主意是我出的,我不可能不管。」
一瞬间,我的鼻头酸酸的。我急忙笑着掩饰了过去,却掩饰不了心中前所未有的感动。
我并不相信什么有难同当。幸福可以分享,但灾难总是人们唯恐避之不及的东西。当恐怖降临时,每个人的第一意识都是自保,不惜一切保护对方的心情只不过是漫画中才会出现的剧情。
可是,此刻的我却真的有种有难同当的感觉…原来就是这样的?好像有双无形的手扶着你的肩,明明颤抖不已,却能借由这双无形的手获得一份充实的安全感。
我的目光无意间瞥到小灿,他面红耳赤地垂着头,泫然欲泣,一脸愧容。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小灿只是胆子小罢了,尤其在这种根本无力掌握未来的事情上。
我冲他招招手,小灿犹犹豫豫地走到我身边,我拉着他的手坐下,轻声道:「晚上全靠你了,如果我们有任何异常,你要赶快去叫人来救我们,拜托你了。」
小灿用力地点点头,我宠溺地摸了摸他的头,他才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时间似乎过得格外缓慢,穆木一直没有回来,只是打了电话说在朋友家过夜。好不容易等到十一点熄灯后,我们五人都爬了起来,藉着手电筒筒的光芒围坐了一圈。小灿紧张地站在门口,大有准备随时冲出去叫人的架势。
老大将写满字母的纸平铺在中间,我们四人两两对应,四只手的手指交错,中间夹着一支原子笔。
「我说开始后所有人尽量心无杂念,如果笔开始动,则由我提问。」老大严肃地说。
没有人有异议,老大说了开始后,我便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在圆珠笔的笔尖上,再不敢像以前一样暗中使劲。
许久许久,笔一直安静地竖在中间,除了偶尔不太稳的轻晃,自始至终没有明显移动。
我们四人面面相觑,老大沉思一下,然后说:「干脆大家稍稍用点力气,不要刻意的移动,只是使出一点点劲,再试一次,不行就算了。」
我却不合时宜地松了一口气,也许,什么答案都没有会很惶恐,但马上就有答案的不安更令人畏惧……
也许孔令林的死,真的只是变态杀人狂的恶意手笔,根本与那个世界的非科学性东西毫无关系,那不是很好吗?
我忽然有种对不起孔令林的感觉,我没有为他的死而悲哀,只考虑着自己是否会有危险。害怕、恐慌、忐忑,当人类的负面情绪涌现时,第一时间考虑的还是自己,不是吗?
我自嘲的一笑,我想我是一个卑劣的人……
原子笔终于缓缓地移动了起来,我的手随着原子笔慢慢移动。我不禁看了看其它人,我是没怎么用力,应该没有牵引它才对,不知道其它人的情况如何?
原子笔在纸上毫无规律地缓慢移动着,然后老大开了口:「你是谁?」
原子笔慢慢地移动着,划过了好几个字母,但是并不能拼成任何字。我试着用英文解读也发现不是单词,那岂不是说……它只是在动而已?
老大用另一只手扶了下眼镜,继续问道:「那天会议室多出来的人是你吗?」
原子笔慢慢地移动到『s』,停顿了一下,然后又慢慢移到『h』,再次停顿了一下,我的心蓦然一跳,它是要回答『shi』吗?真的是它!?真的有东西出现?
笔慢慢地滑动,最终停下,我却有些发愣,因为它停到了『b』上……『shb』是什么东西……
不是拼音,不是英文,连五笔字型都不是!
「好像……不灵……」袁霏轻声道。
「嗯……」很难得的,大家同时发出这个语气助词。
「也许应该问的直接点,比如『孔令林是不是你杀的』或者『你的目的是什么』一类的。」
我的话音刚落,忽然,原本已经停下的笔再度动了起来!因为大家是在聊天的状态下,并没有人刻意地用力或关注它,而它竟再一次动了起来,大家的神经即刻绷紧了!
我不安地看着原子笔慢慢地在纸上划着弧度,虽然刚才同样在动,可是并没有这种令我的心扑扑直跳的不安感。非常直观地察觉到,这一次驱动它的正是那个东西!
手慢慢地移动着,一个规则的好像用圆规画出来的圆圈出现在纸上。但是手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循着适才走过的位置再次划过这个圈。
这不可能是我们画出来的,就算它是在我们四个人的作用力下移动,也不可能画出这么规则的圆圈!而且第二圈依然如此规则。完完全全划着原有的痕迹,没有半点偏差,人手根本不可能画出这样的圆!
那么,是谁画出来的?
一圈,又一圈,再一圈!
我清晰地感觉到速度开始缓缓加快,仿佛在预示着某种令人寒悚的预感,我的手已经完全不停使唤的随着笔加快了它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快到我几乎要惊叫起来!可是圆圈依然没有任何错位的迹象,随着笔尖的快速磨擦而渐渐快要划破那张白纸!
我拚命的想控制住它,可是手仿佛被吸到了原子笔上,完全随着它的剧烈旋转而渐渐呈现令人无法忍受的高速!
我蓦然站起,尝试着挣脱,老大也一脸惊愕地站起身,用另一只去强拽夹着笔的手。我觉得我们的手指好像被什么东西黏到了一起,根本无法动弹!
「快放开手!」老大蓦然大喝。
我们四人同时用劲,却谁也不能阻止原子笔继续以惊人的速度在纸上画着圆圈!太快了!纸已经被划破,可是它依然没有停下,继续在残破的纸上不停地旋转,连木桌都被划出清晰的痕迹!
「停不下来!怎么办!?」
「快控制住笔!」
「不行!根本不能动!」
我蓦然冲小灿大叫:「小灿!快撞翻桌子!快!」
小灿早已惊呆了,被我蓦然一吼才回过神来。而我好似被勾在搅拌机里身不由己,几乎被这股强力甩断胳膊!身体也开始渐渐被这股力道牵引,我已经渐渐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小灿!」
小灿急忙跑了过来,用力一撞桌子,却没起到任何作用。他闭着眼睛大叫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蓦然一撞!两张桌子全部移了位,紧接着他一脚踢了过去!
两张桌子的剧烈撞击令原子笔与那张纸移了位,仿佛急转的漩涡一瞬间消失,我们四人同时被甩了出去,狼狈地倒在了地上。
寝室外传来了一阵喧哗声,适才的动静吵醒了整座宿舍的人。门外开始有人用力地拍着门,大声询问屋内的情况,我们五个人却全都呆坐在地上,望着东倒西歪的桌椅怔怔出神。
很快,管理员打开了房门,当电闸拉上时,我想门外的人只看到五个像中邪般脸色煞白的呆滞学生。我们的目光都集中在那张已经被划开的圆圈正中,明显位于圆心的字母上:s……s……代表什么?shi?si?是说它就是杀害孔令林的人……还是说它的目的是……死……?
第四章
虽然已经是凌晨,但白天才发生那种意外的三零八其它成员却各个面色有异,而且屋内的桌椅东倒西歪,这个情况立刻把我们的班导师、甚至校长都召回了学校,小小的五零一在半小时内便集中了本校所有高层人士。
他们的措辞小心而谨慎,我明白他们的小心翼翼是为了什么,毕竟一个学生的死亡已经极为诡异,而其它五个学生在寝室内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莫名事件。
班主任一直柔声与我们交谈着,我第一次发现原来她说话的声音可以如此温柔,柔到好像我们都是神经衰弱的小孩,一个不小心便会疯掉。只是我们谁也没说话,都极为安静地坐着、听着、沉默着。
一种无形的胶着令我们谁也不愿提起今晚的事,更不愿告诉任何人。
没人会信,不是吗?
最后,毫无办法的校领导只得将身为学生会干部的老大叫了出去。当所有领导离开后,我却相对轻松了一些。我一声不响地抬起那张纸的碎片,揉作一团,然后握在手里怔怔地不知该如何处理它。
扔掉吗?扔到垃圾筒里?扔到窗户外?撕碎?或者直接将它吞到肚子里?
我苦笑一下,如果我现在扔掉它,明天早上它却再度出现在桌上,我想我会疯了一般狂叫不已。
「老四,有打火机吗?」我的声音好像十天没吃饭般软弱无力。
老四沉默着将一个打火机递给了我,我将那张纸放在地上,缓缓点燃。火苗迅速吞噬了它,看着白色的纸张很快被金黄掩盖,最终化为灰烬,我才有种莫名的踏实感。
我接受了我们被某种东西缠上的假想……因为我已经开始考虑一切不可能出现的事情会陆续发生,比如眼前这堆灰烬,也许明天又会恢复为一张画着骇人圆圈的白纸……
不知过了多久,老大终于回来了,虚弱地一笑:「校长说如果咱们愿意,可以回家休息几天。」
「也好……」我笑了起来,看向一直蜷坐在床上的小灿:「小灿,你家不是本市的吗?回家住几天吧。」
小灿的表情微微松动。我想他早有这个打算了,只是不好意思对我们这些外乡人说出来毕竟只有一个人离开的话,好像不肯同舟共济的逃兵。
「那你们也去我家住吧,我家很大的!都可以住下!」
「不用了。」
我轻轻地笑着,因为有危险的只是我、袁霏,还有穆木不是吗?
「小灿,你明天一早就回去吧,多住几天,别把今天的事告诉你家里人。」老大叮嘱道。
小灿微微点头,蜷着的身子终于稍稍放松了些。我忽然有些怜悯他,其实他早就吓坏了,只是没有勇气开口说离开。
「老四,你家也是本市的吧?明天也离开吧。」
徐平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出神。
「袁霏,你家是济南的吧?明天去买火车票吧。萧雨,你家是河南的吧?明早跟袁霏一块去买票吧。」老大已经开始安排我们明日的行程。
每个人都只是嗯了一声,便没有太多动作。其实我就算回家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改变,我的父母都在国外,留在家乡的只是一幢空房子罢了。
呵呵,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又疑神疑鬼地害怕它像贞子一样无处不在,只怕没东西也吓死了。
我忽然发现其实我的胆子很小,小得可怜。
过了一小会儿,管理员便来提醒我们快睡觉,他要关灯了。于是每个人都各怀心事地回到自己的床铺上,很快,寝室变成漆黑一片。
我睁着双眼,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莫名地发着呆。过了很久,大约有凌晨两三点时,我才开始有了一点倦意。
屋里的其它人早已入睡了吧?下铺的小灿有点痛苦地梦呓着什么,可怜的孩子,他会很长段时间都做恶梦吧?
我打了一个呵欠,闭上了双眼。今夜,我的梦也会像小灿一样不得安宁吧?
「滴答」
我的神智蓦然清醒,水声?
可是这里是五零一!离厕所的方向很远!怎么可能会有水声?
而且水声如此之近。简直……就像在门外!
心跳开始慢慢加剧,我想到了空寂的教学楼五楼,我想到了那个黑影出现的夜晚,我想到了所有事情发生时,那个神秘的、找不到根源的声音:「滴答』
吱——扭——
门慢慢地打开了一条缝。
我几乎要惊叫出来!因为睡下前是我锁的门,我确定我锁上了它,而且我确定没有任何人外出!
藉着走廊昏黄的灯光,我可以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慢慢地推开寝室门,缓缓地走了进来,就如同那晚一样。只是此刻的我太过清醒,我清楚地意识到他根本没有走动!他只是在平移,就像脚下有滑板一样直直的、缓慢地飘了进来。没有脚步声,没有呼吸声,什么也没有……
它又来了吗……这回……它的猎物是谁……?
我不知道它是否能看到我瞪圆了眼睛看着它,但是它明显越过只有袁霏在睡、靠近大门的四张床的位置,直接向靠近窗户的位置移来。
我急忙闭上双眼,拚命控制太过急促的喘息,因为它在寂静之中太过明显!可是根本不行,我的心跳已经快到我无法克制,即使闭着眼睛,我也能感觉到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在缓慢地靠近我。那是一种你闭着眼睛也知道旁边站着一个人的感觉,而且你知道那并不是人,但它却在注视着你!这种惊悚感足以把一个人逼疯!
为什么停在我的床边?为什么选中了我?屋里明明有这么多人!
我忽然呆滞了,不选中我比较好吗?选中其它人比较好吗?
忽然有种想大哭一场的欲望,不是为我遇到这些令人无力的事情,而是透过这些事情让我惊觉自己引以为傲的人格内,居然隐藏着如此低劣的自私自利。那一瞬间,我竟希望是别人死而不是我,我希望所有的不幸都降临到别人身上,而不要找上我。哪怕那是一个固定的循环,所有的人都要遭遇不幸,我也希望自己是最后一个……
「滴答」
近在咫尺的水滴声,它果然就在我的身旁。
我应该怎么做?忽然睁开眼睛看着它?我会看到什么?一张什么样的脸?或者,我应该大叫一声吓走它?再或者,我应该给近在咫尺的它狠狠一拳?
我的脑中已经乱做一团,我想了无数又无数个反应,可是真实的我只有一个反应:拚命地闭着眼,用力地屏住呼吸,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嘴唇,以防自己害怕得尖叫出声……
「滴答」
为什么不走?你站在这里想要怎样!?
「滴答」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一声似乎离我远了一些。
我不敢睁开眼睛去确认什么,只能继续保持原有的动作一动不动。
我能做什么?我什么都不能做……我不可能像网路鬼故事中的男主角那样勇敢的面对它、打败它,我只想逃,逃得越远越好。
不知何时开始,水滴声已经消失,很久很久没有声响。我只要睁开眼睛确认一下就能安下心来,可是我仍然不敢……我怕一睁开眼睛,眼前却有一张令人无法想像的脸,我害怕这是它的一个恶意玩笑,它故意装作离开而诱使我睁开眼睛的诡计。
又过了好久好久,久到我已经无法承受这种不安,我忽然人力地一掀被子,将整个被子向空中扔去!理由既幼稚又可笑,因为我觉得如果它还在的话,至少会被被子挡一下吧?
我睁开双眼,被子重重地摔到了下方的桌子上,发出一声巨响。
老大当即坐了起来「什么事!?」,透着从睡梦中被惊醒的沙哑声音。老四也坐了起来,连下铺的小灿也翻了个身,似乎坐了起来。
「没事,被子掉了……」我尽量克制自己的声音,令它听上去无恙。
「真是的……吓我一跳……」
老大含含糊糊地说了一声,便又倒头便睡。我跳下床,老四安静地躺下了,小灿帮我把被子抬了上去,便打着呵欠继续睡了。我独自坐在床上时,才发现自己像被水浸泡过一般,全身都是汗水。我用手擦了擦额头,简直像洗完脸没擦。
其实,它早就离开了吧?我苦笑不已,我想我已经变得神经质了。
又或者,刚才只是一场梦?并不是现实……?
我安慰性地想着。
我把被子整了一下,无意间看了一眼对铺的袁霏,他似乎没有被适才的声响惊醒,依然一动不动。
睡得真死……
我不禁有点羡慕他。
重新躺下后的我非常确定一件事,今夜,我不会再睡着了。
第二天,顶着通红的眸子,神智恍惚地起了床,被小灿笑话了一通。我打着呵欠端起脸盆走,正巧与洗完脸回来的袁霏打了一个照面。他的眼睛布满血丝,黑黑的眼圈看上去并不像睡好的样子。
「早。」我主动打了声招呼。
似乎从会议室那晚后,我跟他便再没有恶言相向,我不禁奇怪这种转变是何时产生的。但是袁霏这一段的精神却很不好,总是眼泛血丝,一副憔悴的模样。
说不定他吓得比小灿还惨……
我暗暗心想。
袁霏两眼发直地看着我,盯得我心底有些发毛。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低着头从我身边走了过去。
怪人……
我没再理会他,迳自到洗漱间刷牙洗脸。当我关上水龙头时,一滴水珠落到盛满水的脸盆之中,发出清脆的声音:「滴答」
我的神经蓦然崩紧,但随即又放松下来,自嘲的一笑。我把脸盆里的水全部倒掉,端着东西往回走,身后传来阵阵小声议论声。我想,三零八的所有人都一夜成名。
回到寝室后,队楼下传来了一阵喇叭声,小灿欢快地奔到窗前向楼下招手。
「我家人来接我了!」小灿的情绪变得兴奋起来。
我探出头望了一眼,随即吹了个口哨:「好漂亮的车!小灿,你家好有钱!」
小灿不好意思地一笑,便开始飞快地收拾东西。待收拾妥当后,他又有些吱唔地看着大家:「你们真的不去我家住几天吗……」
「真不用了,你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我笑着帮他拎起背包,将他送到楼下。小灿却抓住我的衣角,一脸担忧的模样:「六哥,你家里人都在国外吧?你跟我一块回去吧,咱俩做个伴。」
我知道小灿是在担心我,不由心头一热,故意用力地捏捏他的脸:「你呀,照顾好你自己就行了,不用担心六哥。」
我半推着小灿走到车旁,小灿的爸爸笑着与我打招呼。闲聊了几句,小灿才依依不舍地坐上了车,车子已经开动,他还从窗口探出头不断地向我挥手,引得我一阵好笑。
回到寝室,老大他们已经打完饭回来了,我毫不客气地接过老大捎回来的肉包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你们看到小灿家的车没有?好漂亮!」我满嘴是肉,含糊地说道。
「小灿的爷爷是人民医院的院长,很有钱吧?」老大扶扶鼻梁上的眼镜。
「啊?咱们市的那个人民医院?在全国都很有名的大医院呐!小灿的爷爷是院长啊?」
我有点被吓到,该死的小灿,居然从没说过他家的背景这么厉害。
「他家住的是四百多坪的双层别墅,还有自己的花园跟游泳池呢。」
不愧是学生会的,对学生的资料了若指掌。
我看着老大,无限感慨。
我依然在向我的早餐进攻,老四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小灿的床……」
我顺着老四的手指方向望去,咀嚼的动作蓦然停止。因为我看到紧挨小灿床铺的墙壁上有一大片水渍的痕迹,乍一看,好像是从我的床上流下去,但是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的床铺是多么干爽。
这片水渍……为何让我想起孔令林床畔的那片水渍……?
「隔壁……渗水吗……」我扯动嘴角,好不容易才说出字来。
我们的寝室是五零一,东边是五零二,小灿的床靠西,也就是说……他旁边的那扇墙是这幢楼的最外层!
那水是从哪里渗进来的?又像三零八那样,毫无渗水的可能吗?
渗水……水……水滴……停留在床畔的黑影……
那个夜晚,黑影爬上了孔令林的上铺,孔令林死了……
昨夜,黑影站在我的床畔,我惶恐地觉得它的下一个目标应该是我。可是,我却忘了小灿在我的下铺,那个黑影同样是站在他的床畔!
可是不对!小灿没有玩那个游戏,他应该不是目标!我嘴里的食物再也咽不下去,不祥的预感笼罩了心头,我的头皮阵阵发麻,两耳嗡嗡。
「萧雨,你没事吧?」
老大推推我的肩,我蓦然回神,急忙笑了笑:「没事……」
我将嘴里的东西吐了出来,匆匆忙忙将剩下的食物倒进楼梯口的垃圾筒里,心乱如麻。
我在乱想什么?它的顺序怎么排也不可能排到小灿身上。
不论是那天晚上还是昨天晚上,小灿都没有参与这些游戏,我想得太多了……
一定是排水管一类的东西裂了才会渗水吧?一定是的……
一遍又一遍的对自己说着,直到我长吐一口气,完全地冷静了下来。
没错,现在整个寝室最不可能成为目标的,正是小灿不是吗?看来我真的有点草木皆兵了。
我用力地拍拍脑门,懊恼得有股想撞墙的冲动。
我一转身,迎面看到袁霏低着头走了过来。他看了我一眼便又匆匆低头,一声不响地与我擦肩而过。
「喂,你去哪里?」
是我的错觉吧?袁霏好像在故意躲我?
「买票。」袁霏的脚步并没有停顿,低声说完后人影已经消失在楼梯口。
「搞什么,说好一起去的。」
我低声嘀咕了一句,看看表,哇!这么早就去买票?人家上班没有啊?这只类人猿的智商终于退化成猴子了。
在寝室无所事事的待到九多点,我才坐车来到火车站。火车站的售票大厅已经排满了人群,每个窗口前都有一道长长的人龙,人声鼎沸,吵得我头昏脑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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