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未来]夜狼 作者:红盐
正文 第30节
[未来]夜狼 作者:红盐
第30节
“卫兵!”亚瑟大吼一嗓子,这下克里斯脸色可变了,“喂喂,这不公平!”
“哼,关我屁事!”
克里斯以最快的速度撞出门外,然而身后已经响起了枪声,他一边跑路一边心里狂卷街,亚瑟你大爷的!万一真把小爷打死了,看你到时候上哪儿哭去!
好在亚瑟的卫兵体力似乎都比他这个关门弟子差了一截,克里斯率先跑出酒店,并钻进事先租好的车里驶离现场。从后视镜里能看见从酒店先后又追出几个人,亚瑟似乎也在其中。随后就有一辆大车追了上来,看牌照正是亚瑟他们的车。他不觉好笑,这混蛋,真要把戏做足啊,准备上演生死时速还是怎么着。
然而突然之间,克里斯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发觉那似乎是爆炸的冲击波。
当他再次看向后视镜里时,后面原本还在紧紧跟追随他的那辆车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巨大的火球和无数碎片。
那个瞬间,他忽然有些茫然,又或者,是他的大脑拒绝思考了。
怎么回事?
为什么?
是亚瑟的车炸了?
那亚瑟呢?
刹那之间,头脑已经绕过那个结论发出另一条强制命令——
不能回头。
他绝对不能回去察看。
他必须继续往前,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07 挽歌
克里斯记不清是怎么回到自己酒店的。
他身体的各项机能似乎都在踏进房门的一刹那停止了活动,他木然的继续着自己“应该”继续的一系列正常活动,因为兰斯洛特的眼很有可能还在某一个地方注视着他。
他必须做到一切正常。
狭路相逢,最坏的打算就是二者保一。
如果,如果活下来的是只有他一个,那么他就有义务去继续这项未完的事业。哪怕今后只有他一个人。
他曾为此做过心理准备。
他的意志不能有一丝坍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在给那个不存在的上线发过报告之后,他脱衣上床,拉起被子,然后睁着两眼,瞪向那无尽的黑暗。针对兰斯洛特的“截肢”行动到此结束,他已尽人事,剩下只能等待天命如何。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没有人知道,小小的蝉才是真正的阴谋家。如果说兰斯洛特是那只螳螂的话,以梅登副将为首的反对兰斯洛特的阵营便是那只被克里斯引来的黄雀。克里斯费尽心机上演的这出戏码,所要面对的观众其实并不是兰斯洛特,而是梅登。
整出戏一开场便是克里斯与亚瑟的对峙,要知道在酒店之外监视的不只是兰斯洛特,同样还有监视着兰斯洛特的梅登。与兰斯洛特不同,梅登还不清楚克里斯的底细,因此只要稍加渲染,便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而这个渲染便加在克里斯揭开贯穿整出戏始终的那条伏笔上——他的那个神秘上线。
克里斯精心选择了合乎情理的加密,虽然并不是无法破解,但也需要一定的时间与精力,为的是让这一切看起来真实可信。随后银星的技术人员会报告给梅登,克里斯的这些情报均是发给库尔里德某位军方人物,也就进一步印证了他们对克里斯的猜想。
只不过他们当然不知道,这位库国军方人物也不过是克里斯从前布下的一枚一性次棋子,而实际上本人对此也毫不知情。克里斯只是曾经花费数天精力潜入这位大人物的办公室,在他的电脑中植入了一个简单的病毒。这个病毒蛰伏许久,等待的只是从某个邮箱发来是或否的询问,然后在短短数秒的激活后回出“是”的指令,随后再次蛰伏。这并不是碰巧或是运气,也不是克里斯有多么神奇的未来预知力,而只是他曾经设下成百上千个一次性后备的其中之一。
你能做的准备永远不怕多。这是赫里曾经教给他的特工守则之一。也正是这位伟大的导师给克里斯留下了“鳟鱼”这个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的计划。在克里斯学会这条守则的更多年之前,赫里费尽心力将一条假情报植入兰斯洛特的行动中,诱使他捕杀了错误的对象,但是这一切除了赫里,谁也不知道,包括兰斯洛特本人。这是赫里放置在兰斯洛特身边的一个炸弹,但他深知仅凭这一颗炸弹是远远做不到将兰斯洛特从佛王身边截肢的目的,所以在当时他选择了让它就此蛰伏下来。
在等待了许多年之后的现在,“鳟鱼”终于被他最优秀的学生重启。克里斯精心诱使兰斯洛特已经形成规模的敌对阵营相信,兰斯洛特错误的将一名库国特工当作是“蜻蜓”实行诱捕,这绝对是一次可以抓住兰斯洛特把柄的绝无仅有的好机会。更“巧”的是,他们的秘密情报人员刚刚从兰斯洛特曾经的一次任务中揪出了重大漏洞,有绝对可靠的证据表明,这家伙杀错了人。
对于一名特工来说,这样的一次失误已经足够致命,更何况加上现在这次,他就已经出现了两次失误,对于一度号称为成功率百分之百的银星首席情报官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在梅登等人的强势推动下,他经手的一切任务都势必被重新调查,停职在所难免。
然而这一切都还远远不够。克里斯得到了他想要的地利与人和,最重要的天时呢?天时也同样在他手上——那便是佛王与兰斯洛特之间由来已久的隔阂。如果说赫里时代的失败最重要的原因是佛王曾经对兰斯洛特无条件的信任,那么从玛丽死去的那一刻起,克里斯等新一代特工的成功便已是指日可待。
君王的信任可以代表着无上的荣耀,绝对的权力,不可撼动的地位,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而与之相反,君王的不信任只代表着一件事:死亡。
这一次,克里斯成功的将兰斯洛特逼到了绝路上,他毫不怀疑对方一定不会就这么坐以待毙,这头精明的猎物至少也会在最后垂死挣扎一番,可克里斯从没想过,他要付出的代价竟然会是亚瑟。
他相信,或者是他希望对方并不是想要鱼死网破,只是想用亚瑟的命来和他谈最后一次条件。他希望如此,同时也在恐惧着这个有如此希望的自己。生平头一次,他恨不得那个去死的人可以是自己。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丝风带着细小的漩涡搅乱空气中的寂静,克里斯无声的滑入枕下猛地拔出枪来,“谁?!”
一个陌生却也熟悉的声音从对面的黑暗中响起,“戏演的不错。”
克里斯沉默的扭亮床头灯,兰斯洛特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孔出现在他眼前,可憎如恶魔,却又可怖如地狱。
“你可以装作不认识我,也可以继续扮演你的库尔里德特工,但我知道,你是血狼——又或者,应该称呼你为夜狼。”
“你做的不错。在我认识的特工里面,你或许是最优秀的一个。我知道是你在我背后做的手脚,让我曾经做过的一个任务出了差错,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但是我过去完成的一切任务现在都正在被重新审查,动摇了上头对我的信任,你成功了。”
“不过你知道吗,我其实早就已经厌倦了。我知道从内心我已经不再是一个忠诚的部下,我已经厌倦了向王献出我的一切,因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男人的狂妄自大。而无论你有没有动过手脚,这一天总会到来,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对我来说,这倒是一种解脱。”
“所以我很高兴,我终于可以无所顾忌的去做我这辈子最后一件最想做的事。克里斯蒂安霍夫曼,可能你还在幻想着,我来到这里是想用亚瑟的命来换取你的情报。可惜你错了。”
“我不会用那个男人的命去交换任何东西,因为他死了。我想要的不是情报也不是权力,是他的命,和你的痛苦。就像你们当初对我和玛丽做的一样。”
那张平凡无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极淡的笑,有如呆板的面具突然间裂开一道缝隙般可怖。
于是克里斯也冷笑了一声,“通常半夜闯进我房间的人要么是图财要么是害命,像你这样站在这里疯言疯语的还是头一个。”
“怎么,你坚持要把戏演下去?”兰斯洛特的双眼紧紧盯着他,“在我看来,带着枪的小提琴家也并不多见。”
“我说过,我曾经被人抢劫过,带着武器防身又有什么稀奇。”
兰斯洛特却反而拍拍自己身上,“我倒是什么都没带。——我的意思是,如果你想报仇的话,很简单,扣下扳机就行。”
克里斯木然的注视着他,内心却有如千军万马奔腾着,嘶叫着,他越来越觉得自己的手臂像要挣脱自己的身体而去,挣脱他的理智而去。报仇,那在此刻听起来是多么悦耳的两个字,只要轻轻动一动手指,他就可以让眼前这个恶魔付出代价。
他的心一刻不停的在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而那面赤与青相交的旗子就这样被慢慢染上暗黑的颜色,他开始看不到地平线远端那线金色的光明,开始遗忘自己存在在这里的原因,因为现在他的眼中看见的只有亚瑟身上那鲜红的血色,他甚至已经开始在脑中一一确认自己杀掉兰斯洛斯之后毁尸灭迹的几种方法。
他说了谎,他对自己说了谎,他根本就没有准备好,当亚瑟真的死去,他真的会不顾一切。
“当年我设计杀死了亚瑟几乎所有的部下,那时我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而他毫不犹豫的向我开了枪,所以我告诉他,他永远都赢不了我。”
克里斯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平息下来的。也许他从始至终都没有平息过,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扣下扳机,射出那颗子弹。
又或许他只是丧失了力量。从爆炸的那一瞬间开始,他只是一具活尸。
克里斯就这么硬挺挺的躺了一整晚,直到天色露白。他不敢睡,也无法入睡。黑夜与睡梦最能侵蚀人的意志,只要他稍有放松,必将溃不成形。
来到佛力德姆的第十天,克里斯的个人音乐会如期举行。
而那个面容普通的男人就坐在台下,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台上的他。
而克里斯只是一如既往的站在聚光灯下,带着他平静而优雅的微笑,演奏着他那一首首能够让人看到春暖花开的曲子,那里面没有哀伤,没有悲恸,是一如既往的甜蜜恋曲,而不是兰斯洛特想要听到的挽歌。
整整六场演奏会,兰斯洛特一场都没有落下。当最后一场结束,那个男人将一篮纯白色的玫瑰送到了后台,里面夹着一张卡片,上面写着一句话:如果是你,我输得心服口服。
——已经可以了吗?
克里斯站在窗口微微掀起窗帘,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兰斯洛特被银星的人押上车的画面。
我可以哭了吗?
我可以,为我的爱人尽情悲痛了吗?
只要片刻,只需要让我休息片刻,我便可以再次踏上征程。所以这最后一次,就让我尽情缅怀我的爱情吧。这哭声与泪水,是我送他上路的最后一支挽歌。
☆、08 栽赃
佛王艾姆利克和银星首席情报官兰斯洛特在夜狼的猎杀计划中分别位列一号与二号,对于二号人物,夜狼的解决途径是“截肢”,也就是离间其与佛王的关系,并借佛王之手除去他自己面前的最后一道保护屏障,为随之而来的最终目的扫清道路,即针对一号人物的“斩头”,这也是夜狼作为特别机动小队最主要的任务。
但虽说是斩头,这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不仅是因为艾姆利克王有着极为特殊的身份,其敏感程度足以引起两国交战,而且其本身也是个极为棘手的存在,他虽然是暴君,却不是傻子。从在第六城上的初次交锋,就能让克里斯足以明白此人的阴险狡诈。
演奏会已经结束两天,按照原有计划,克里斯会在酒店退房后前往机场假装回国,实际上则会变装后重新潜入佛国,伺机等待丹博士的指示进行下一步行动。
然而一踏入机场大厅的门,克里斯就敏锐的从空气中觉察到一丝异样。他放慢脚步向前走着,一边有意无意的仔细观察周围的人群,果然,他很快就发现有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在留意着他。克里斯心中警铃大震,第一时间低着头拐进了一旁卖小吃饮料的店铺里,迅速穿过后门然后贴在墙上摒息等待。
不出几秒,一个人突然就从门里面冲了出来,克里斯猛地砸上他的手臂,对方手中的枪应声而落,他揪住对方的衣领按着头狠狠砸向墙壁,这时候第二个人冲了上来,他钳住对方的手臂用力一扭,对方立刻痛得大叫起来,克里斯拽着这肉袋转了半个圆,把第三个冲过来的人死死压在墙上,一个手刀将这个人手上的枪再次击落,膝盖快狠准的踢向对方小腹,然后又一拳击中前面那人的面部,造成的脑震荡足以让其昏迷二十分钟了。
随后克里斯拾起地上的枪塞进自己的包里,跨过地上几个昏迷不醒的家伙闪进了另一条通道。
找到一个厕所,克里斯把自己锁在隔间里开始变装,他先是用剪刀把半长的头发剪短,然后用茶色的隐形眼镜将自己蓝色的瞳孔遮盖起来,用暗色眼影和粉底在脸上略微画出黑眼圈与惨白的脸色,并戴上一副没有度数的细边眼镜,最后脱掉原来的衬衣换上一件沾满消毒水味道的白袍,更重要的是,这件衣服比他的实际体型偏大了一号,这就会给人一种错觉,仿佛他是个体型瘦弱缺乏运动整天关在屋子里的书呆子研究员。
这就是赫里曾经给他讲过的“侧写盲区”。在当今社会,警察局里的侧写师可能更加为大众所熟知,但很少有人知道,这项技能也是从事特殊任务的人群,也就是特工的一项必修课程。特工一定要比普通人观察更多也分析更多,而多年积累的经验会逐步增加他们的自信,但某些时候却也会变成他们的绊脚石。
每当他们看到一个观察对象,他们专业的职业素养一定会让他们在第一时间对这个对象进行分析归类,第二步才会仔细打量。而所谓的盲区也就在这第一步到第二步之间悄然出现——一旦他们认为这个人不属于嫌疑犯的类型,他们会轻易的放他过去,根本不会浪费时间进行下一步观察。
而克里斯的伪装术是撒恩首席情报官言传身教手把手训练出来的,只要他想,没有他复制不出来的角色。曾经在一场大型舞会上有六个不同的男女都声称他们见到了一位长相俊美的年轻人,他们对这个年轻人体貌特征的描述一模一样,但奇怪的是,当他们谈论起对这个人的印象时却是六种截然不同的说法,而且每个人都坚信只有自己说的才是真的。而这就是当年赫里给克里斯这门伪装术的结业考试。今天他只不过是扮演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简直易如反掌。
打车回到与自己原先酒店相隔几条街上的某个研究所门口,克里斯付钱下了车,然后在街角卖了杯黑咖啡,端着向对街走去。离着老远他就能看到酒店门口一片警灯闪烁,不少身穿警服的人正围在酒店门口,一个警长模样的人正在和一个身穿便服的人说话,克里斯留心看了一下,那个人并不像警局的人,却似乎有着比警长更高的权力。
克里斯想到机场袭击他的那几个人,那种身形气质倒是和这个人更像是一路,再往前想,这种感觉并不陌生——他几乎可以断定,这些人是银星的特工。
克里斯仔细回忆了一下这两天的行动,音乐团的那个老家伙坚持带他到市区里游玩,如果有什么目的,早就会在那时对他采取行动了,而不是等到两天后他要回国才突然动手。现在看来,大概是发生了什么突然的变故导致他再一次上了银星的黑名单。
难道是兰斯洛特那家伙又翻盘了?
克里斯的胃中一阵翻江倒海,然而突然之间,有个什么东西撞到了他的腿,险些把他手里的咖啡撞洒。他低头一看,是一个五六岁的小孩,那小孩撞了他不跑,反而还拉着他的衣服伸手把一颗糖果递到他跟前,“大哥哥,请你吃糖。”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克里斯还是摸摸他的头,把那颗糖接了过来,小孩子随即跑远。克里斯看了看他的背影,剥开手里的那颗糖,眼神随之一闪。
在糖纸的里面潦草的写着几个数字:2114
211毫无疑问是酒店对面,也就是他身边的这幢建筑的门牌号,这是一家倒闭很久的商店,4大概指的是楼层。也就是说,有人在某个地方注视着他,并约他在这个废弃商店的4楼见面。
听上去像个十足的圈套。还是说,是丹?
克里斯下意识的碰了下后腰,虽然被宽大的白袍挡住,但□□坚硬的轮廓还是能透过衣料清晰的感觉到。他静静的做了个深呼吸,丢开手里的咖啡杯,转身向那座大楼走去。
废弃大楼唯一的好处就是里面不会有监控设备。克里斯蹑手蹑脚的爬上四楼,同时将□□握在手心里,警惕着周围的一切风吹草动。
四楼如今已经是空空荡荡,周围贴的墙纸已经剥落,在不同的角落里还堆放着一些落满灰尘的玻璃柜台,几个缺胳膊少腿的假人模特被随意丢弃在其中一个柜台旁,看上去实在是不舒服。
一阵奇怪的嗡嗡声突然传进克里斯的耳中,他正要回头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去看,突然一只大手猛地捂住他的嘴将他拖向一旁的水泥柱,力气大得可怕。
“别走了火。”
一个气音轻轻在他耳边提醒,一瞬间,克里斯却仿佛听到了天空里的炸雷。
他拼尽全身力气仰头看去,一张熟悉的脸正对他呲出一口白牙,“想我没?”
克里斯几乎傻了,下一秒,他的眼泪刷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差点没破口大骂起来,然而亚瑟更加用力的捂住他的嘴,“嘘,电子眼。”
他示意了一下外面,那种嗡嗡声由小变大,随后经过这里,又继续向前飞去了,似乎目标并不是这座大楼。
“有话一会儿再说,跟我来。”
亚瑟连抱带拖的把克里斯带到角落里的一个房间,门上面还勉强挂着个褪了色的牌子,写着什么员工换衣间,里面倒还算宽敞,放着两排储物柜,中间一条长椅上还有些垃圾,明显是亚瑟在这里生活了几天留下的。
“你以为我死了?”
亚瑟替克里斯开了个头,后者哇地一声就哭出来了,他叹息一声,“我也以为我差点儿死了。可等我醒过来,我人已经不在车里了,身上也没什么外伤。不知道那家伙搞的什么鬼,总之那车子应该不像看上去炸的那么可怕。”
“你…他…”克里斯一边抽一边说话,根本什么都说不清。
“那家伙说是什么考验。”亚瑟的脸色很是阴沉,“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也没办法问他了。——兰斯洛特死了,自杀。”
这下克里斯总算慢慢冷静下来了。“那种人为什么会自杀?”
亚瑟捏捏他的小脸,叹口气,“大约,多年前他害死我兄弟们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一半,因为那也是他的兄弟。如果不是动了真感情的话,他是骗不过我的。后来玛丽死了,他的另一半也就跟着死去了。我不知道他说的考验是什么,但是我想他已经得到答案了,所以终于可以放手了。”
“我以为他对佛王一直忠心耿耿。”克里斯窝在亚瑟怀里,“当然了,如果将军杀了你,我可能也会动摇。”
“热情是会退却的,尤其是当人看清了什么是黑暗,什么才是真正的信仰。让一个人对自己一直坚信的东西产生怀疑是很难的,可一旦这个怀疑开始了,后果便是毁灭。”亚瑟一脸若有所思,“兰斯洛特了解我,但我也同样了解兰斯洛特,他一定是看到了什么让他的希望破灭的东西。”
一阵沉默,两人都有些相对无言。
“你怎么办?”克里斯首先开口。
“按照预定回国。兰斯洛特把我抓起来是他私自干的,佛王应该不知道,我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结束访谈回国,免得又节外生枝。”
“…嗯。”
“你舍不得我回去?”
克里斯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声“哼”。他把脸一别,眼还肿着,两眼水光汪汪的,看着一副小可怜的模样,什么小提琴王子什么夜狼蜻蜓早被抛到九霄云外,就剩了一个委屈得不得了的小孩儿。
“那我就不回去。”
“放屁!”
“或者说,我已经回去了。”
“啊?”
亚瑟看他两眼放光的样子就是一阵心痒难耐,伸手在他的鼻子上刮了一下,“我跟将军通过话了,他把我骂了一顿,然后命令我必须斩首成功,必须活着回去见他。”
克里斯一阵晕头转向,指着他:“但是你…你已经是国防部长了,和我不一样啊?万一失败,血狼可以不承认我,可是…”
“没有错。”亚瑟深深的吸气,“虽然将军已经安排了我的替身回国,但是以我的身份,一旦失败曝光,必将引发战争。”
克里斯一阵默然。许久,他重新抬起头来,眼神里有着无比璀璨夺目的光彩。
“亚瑟,你知道我爱你,但是我更爱我们的国家,我曾一度想要顺其自然放弃这段感情,因为我害怕你会变成我的弱点,害怕我们的关系会变成界碑上的一颗□□。就像这次,我以为你死了,但我依然跨过你的死亡继续上路。我曾以为只有你是个残酷的男人,但事实证明,我们是一样的人。”
他们并不是天生对感情坚持的人,更何况还是如此惊世骇俗的爱情,他们都有更高的理想和追求,为此他们可以毫不犹豫的献出自己的一切。可是连续不断的惊涛骇浪一次又一次的将他们冲撞到一起,然后他们发现,在这烈风骤雨中他们能抓住的只有彼此,只有将后背交给对方,他们才能完整。
“我总是在想赫里说过的那句话,他叫我不要害怕把你变成自己的弱点,而是要反过来,把你变成我最无坚不摧的地方,我总是想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是现在,我终于懂了。”
——而当他们一旦完整,他们将无所畏惧,他们将所向披靡。
亚瑟微笑着握住他的手,“来吧,干完这一票,我们一起回家。”
这简直就是整个世界上最具诱惑力的战前动员了。克里斯一瞬间恢复了猎豹的生龙活虎,一副磨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样子,“现在的情况是什么?”
亚瑟露出尖牙一个坏笑,“你现在已经上了佛国的通缉名单了——有人栽赃你。”
☆、09 尸生花
克里斯却觉得可笑,“他艾姆利克王想要抓我,还用得着栽赃?”
亚瑟耸耸肩,“那是当然,不管怎么说你可是带着库尔里德皇家手谕来这里办音乐会的公众人物,他不可能没有一丝风吹草动的就把你给抓起来,必须得先有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那这理由是?”
“酒店工作人员在你退房后从你的房间打扫出一具尸体。”
“我操?!”克里斯的嘴张成个圆形,不过惊愕之余想想,这大概也是栽赃最简单有效的途径了。
亚瑟帮他把下巴合上,“怎么样,对方这招棋可够狠,你打算怎么洗清嫌疑?”
“很简单,不洗清。”克里斯想都不用想,张口便来。“他们既然准备了这一手,就有把握我洗不清。酒店的录像带现在一准儿都被动了手脚,根本查不出是谁在我走后进出了我的房间,把尸体塞了进去。”
“嗯,继续说。”亚瑟老神在在,一副昔日考官的模样。
克里斯“切”了一声,还是继续往下说。“不过他们可不要以为牌都捏在他们手上,这整件事上他们已经暴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漏洞——尸体,这玩意儿可不是随便从市场就能买来的,能搞来尸体的人肯定不会是一般人,所以我们接下来的切入点就在这具尸体身上。”
亚瑟瓜唧两声,“不错,我给九十分。”
“给你妹!”
某人狼笑着把爪子搭在克里斯腰上,“等一会儿傍晚交接班的时候我们就潜进警察局里去调查。”
“嗯。”
“那这会儿干吗?”
“嗯?”克里斯眼一瞥,“你想干吗?”
“你猜。”
“干我。”
“聪明。”
“想的美!小爷没那心情!”
(此处省略1072字)
等克里斯从嗡嗡作响的耳鸣中回过神来,他感觉到有人在温柔的亲吻着他□□的全身,那感觉温暖而安详,就仿佛是婴儿在母亲的子宫里睡着,即使没有意识,他也能知道那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猛地睁开眼,克里斯忽然发觉眼前的光线有些不太对劲,“我睡着了?”
“那是啊,看我把您伺候得多舒服。”亚瑟话语里带着刺,环抱着他的手可是一刻不愿松开。
“我好几天没睡好了,你以为是谁害的?”克里斯扁扁嘴,噗哧一声又笑了出来,“少将大人自己解决了?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废话!到现在为止你可是欠了我两笔债了,哪天一定叫你双倍还回来。”
“奉陪到底。”
傍晚将至,大街上熙熙攘攘充斥着行色匆匆的人们,与早上赶时间上班的疲乏不同,终于到了下班时间,回家的雀跃自然更加发自内心,脚步也就格外迅速。这一点,警察局也毫无例外。
来交接班的人员已经陆续到岗,不少值白班的人已经换下一身制服,收拾好提包接连打招呼离开,少数人还在等待接替的同事,虽然也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喝东西聊天,但都无不例外的不时抬头看一眼墙上的钟表,足以让人明白他们焦急的心情。
好死不死的,正巧在这时外面来了一辆警用箱型运输车,看见的人或是踏着更加匆忙的脚步离开,或者纷纷投以厌弃的眼光,因为对这之后的事早已经了然于胸。果然,车子停稳后,一个身穿警服的高大男人从驾驶室里跳了下来,他抬一只手转了下头上的警帽,能看到那只白色的一次性胶皮手套上还沾有少量血迹。
“喂,谁来搭把手?”他大嗓门一嚷嚷,周围经过的人顿时走得更快,更有甚者还嘻笑着问他一句,“什么情况?”脚下却是一刻不停的越走越远。
“坠楼。”男人有些不耐烦,“我说,别这么无情嘛——嘿哥们儿,过来帮个忙!”
那个差点儿被他拍到的警员一下跳开,笑着摇摇手,“我看你这体格一个人足够,就辛苦点儿吧!我一会儿还要去约会,可不想叫美女看见我沾了一身脑浆。”
没办法,那个显然已经被着急下班的人群视为瘟神的男人摇摇脑袋,一路骂骂咧咧的打开车厢门,自己从里面拖出一个鼓鼓的黑色大运尸袋,用力往肩上一甩,向地下啐了口唾沫,又低声骂着往警局里面走去了。
一路来到地下的停尸间,那男人似乎已经有些气喘吁吁,一个不留神,正好跟迎面而来的值班验尸官撞了个正着,把对方手里新煮的热咖啡溅了一身。
“抱歉了哥们儿。”男人呲牙一笑,把验尸官气得骂了两声,提着弄脏的衣摆急匆匆出去清洁了。
这时候,那个刚刚还有些气喘的警察脸上的疲态一扫而光,他迅速把肩上的运尸袋轻轻放下,拉链拉开,里面是一张生气勃勃的脸孔。
“快,我们时间不多。”
装扮成警察的亚瑟把身穿白袍的克里斯从里面拉出来,后者只有在当班的人不在的这短短几分钟内可以假扮一下某个新来的实习验尸官,因此就算此刻外面有人经过,穿制服的人和穿白大褂的人同时在停尸房里出现,这在警察局可不算什么新鲜事。
克里斯戴着手套的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击着,不一会就把当天的记录一一调了出来,“有了,格林大酒店,58号。”
两人分头在两边各自查找,很快就找到了印有58字样的停尸格,亚瑟握住把手用力向外一拽,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具精练的壮年男子尸体,整条躯干上没有任何明显外伤,但是头部却遭到了严重的枪击,几乎已经面目全非。
克里斯拧着眉上上下下仔细察看,突然,一处异样牢牢吸引住了他的注意力。
“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他说话的同时手指向那处,亚瑟也很快发现到了,克里斯所指的是死者额头的一处枪伤,能清楚的看到子弹撕裂血肉直抵头骨造成粉碎性骨折,只有近距离射杀才会造成如此骇人的伤口,但奇怪的是,这似乎还不是一枪打的,而是多枪射击在同一个地方,仿佛是凶手对死者恨之入骨,一枪打死他还不够,还要打得他血肉模糊面目全非才算解气。
但是克里斯看到的不是这个,他眼尖的发现在那处伤口之中似乎有一个小小的黄色突起,那实在不像是骨头碎片或是脑组织,不知怎么的,克里斯直觉的感觉那东西不像是人身上原本该有的。
他回头找了找,跑到一张桌子前一把抓起上面的放大镜又跑了回来,当他把放大镜对准那东西看的时候,他和亚瑟同时倒抽一口冷气。
现在他已经完全可以肯定那东西不是任何人体组织了,因为人的身上是不可能会开出花来的。
☆、10 哈默尔恩的吹笛人
小小的,呈精致的六角形的花朵,带着仿佛一碰即碎的纤细柔弱,却只有盛开的地方不太对劲——开在一团模糊血肉中的花,那只能是某种邪恶恐怖的象征。
克里斯忍住心头那种挥散不去的怪异感仔细又看了片刻,转身到工作台上拿了一把柳叶刀过来,亚瑟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他已经对着半面头骨一刀切了下去。
然而意外的是,死者的颅骨并不像他所想象的坚硬,简直就有如豆腐一般,随着他利落的手法一下就分成了两半,紧接着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情景毛骨悚然,克里斯用衣袖掩住口鼻,几乎没吐出来。
只见那名死者的脑腔里密密麻麻布满了黄色的菌丝,部分还在生长,少数则已经出现了刚才他们看到的那种花状体,此刻随着空气的介入还在向外发散细小微弱的粉状雾体,克里斯一愣,突然拽住亚瑟向后猛地倒退几大步,“快走!”
“怎么了?”
克里斯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只是一个劲儿的拉着亚瑟向外走,因为那一瞬间他想到了之前一次任务中他曾接触到的某个可怕的东西…“嗯?”克里斯抽抽鼻子,他敏感的嗅觉忽然从空气里嗅到一丝不详的气味,而且越靠近门边那味道越重。
几乎在同一时间亚瑟也闻到了,脸色陡然大变,“妈的,快跑!”
他最后一个音还夹在唇舌间,只见门外面突然闪过一道巨大的亮光,紧接着鲜红的火舌便卷了上来,走廊上瞬间变作一片火海,更糟糕的是,浓烟和火苗还在继续顺着门缝里流进来的汽油向里蔓延,短短几秒的时间内两人已经无路可逃。
像是心灵感应一般,克里斯和亚瑟同时冷静下来,分别向不同方向仔细打量着,尽力去找可以逃生的通道。但是不同于其他地方,这停尸房位于地下,根本没有通向外面的窗户,唯一的一部电梯在门外的火海之中,更何况起火时电梯一般都会停止运转,并不是值得一冒的险。另外,明明应该在此时响起的警报和头上的自动喷水头倒是很有默契的同时沉默着,明显不是刚巧坏了——这是有人在蓄意纵火。
“这边。”
克里斯率先想到了主意,警察局的地下室虽然没有窗户,但是一定有和上面相连的通风管道,眼下这虽然不是什么万全的计划,但他们显然不能一直等在原地,不仅是因为不知道救援队什么时候赶到,而且就算有人赶到救起了克里斯他们,之后他们却无法向警察说明他们两个外部人员混进这里的目的,搞不好还会被当作嫌疑犯扣下。
克里斯想的不错,地下停尸房,大型通风设施必然是标配。在房间正中央的一个停尸台上方,一个四方的宽大排风口赫然出现在他们眼前。亚瑟没有二话,掏出枪来举枪就射,几声枪响过后,回形排风口应声而落,露出了后面一人多宽的洞口。
亚瑟将□□插回腰间,几乎是野蛮的把面前的停尸台往前一撞,就地蹲下,同一时间克里斯已经后退几步向前助跑,轻盈的一脚踏上亚瑟肩头,而亚瑟则掐准时机抬身用力把克里斯向上一送,正好把他送入那个将近三米多高的排风口。
排风口里多年未清的灰尘和污垢把管道里弄得又脏又滑,好在医用乳胶手套增大了摩擦力,克里斯用力扒了两下,把自己的上半身探入管道里面,然后就地一翻身,将两条腿垂下去,下面的亚瑟倒退几步一个助跑,向上高高跃起抱住了克里斯的腿,克里斯两手扒住管道壁猛一发力,就把他从下面拉了上来。两人的配合堪称天衣无缝,一连串令人眼花瞭乱的动作用时不过短短几秒,要知道,血狼军中就有一项双人障碍训练,这两人的成绩至今无人能及。
克里斯在前,亚瑟在后,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在并不宽裕的通道里匍匐前进。大火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如果动作慢了,随后呛上来的浓烟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好在爬了一阵,狭窄的通道开始逐渐变得宽敞起来,两人加快速度,又从一个转角登到了上一层,最终从一楼化验室的排风口钻了出来。
趁警局里的人都去地下救火的工夫,克里斯和亚瑟各自顺了件别人的便服,从后门悄悄的溜了。
“我还担心你升了官没工夫锻炼,得弄出一身白肉来呢。看这情形,大约还得有个几年。”才脱离了虎口,克里斯马上便没了正形,笑嘻嘻的整个人挂在亚瑟身上,一只手还伸到他衣摆下面往里摸。
后者哼一声,轻挑的在他下巴上一勾,“告诉你,老子多少年也是八块腹肌,照样操得你嗷嗷叫。”
“哦,这么厉害哪?”
“废话。”
“这么神通广大?”
“你小子想说啥?”
“那八块腹肌先生,我这儿有枚指纹,您给找个地方查查呗?”克里斯两眼弯弯的,两个手指头上夹着一片薄薄的透明塑料片。这下就连亚瑟也不禁多看了他两眼,刚刚那种危急关头,光想怎么逃生都来不及,连他都没注意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去取的指纹,能有这种反射弧,一般的优秀特工已经不足以拿来形容他了。
亚瑟沉吟片刻,“人选倒是有,不过没有上一级的解禁…只能碰碰运气了。”
一切的交通工具都尽量避免,两人在无人的小巷里七拐八绕走了许久,一路穿过肮脏的垃圾场,破旧的小酒馆,老街,废弃的别墅,等等等等,最后终于来到了另一个还算热闹的街区,紧接着又绕进一片小巷,拐了三四个弯,停在一滩散发着恶臭的绿水前,对面是一扇褪了色的旧木门,上面满是剥落的油漆和细小的裂纹,仿佛一抬脚就能踹开。
亚瑟抬头眯着眼向上找了找,只见掉下一边的木框上方摇摇欲坠的挂了个类似破门铃一样的东西,但是他却知道,那里面可是别有洞天,必然安装了最先进的微型摄像头——屋里的人此刻一定知道他们已经来到了门前。
毫不客气的抬手捶了几下门,亚瑟拧着眉等了一会儿,又在门上砸了一通。好容易屋里传来了细微的声响,又过了好一会儿,才从门上的小窗户拉开一道缝,露出一双画着极其糟糕的烟熏妆的熊猫眼,白眼球上布满血丝。很明显这双眼的主人昨晚熬个了通宵,而且根本没有卸妆就上床睡了,能想象得出是过着怎样一种糜烂邋遢的生活。
“妈的有病啊?!”烟臭味与劣质酒水的味道随着沙哑的嗓音飘散而来,勉强还能听出这是个女人的嗓音。
“让我们进去。”亚瑟张口便来,对方一副听见了什么天的笑话的模样。
“我说你小子是有病啊?你谁啊?”
“我知道你已经认出我来了。”亚瑟咬咬牙,面前的夜店女是赫里时代之后费尽千辛万苦重新安插在佛力德姆王都罗莱曼的少数几个暗桩之一,这也就意味着对方不会轻易解除伪装身份,或者说是,根本不会——只要没有莱恩将军的唯一指令,哪怕是现任国防部长开口也不管用。
对方噗哧一笑,“对不起,我还真不认识您。倒是旁边这小帅哥挺养眼,叫什么名字?”
“3849、5102。”克里斯张口,却吐出一串数字。
结果没成想,这不说倒好,他一说这话,门上面的小窗户噌地一下就关上了。门外两人面面相觑,克里斯皱着眉低声问亚瑟,“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亚瑟鼓起眼正要说话,只听门里面啪嗒一声响,猛一下子打开来,两只纤纤玉手从门里伸出来,一手一个把他俩拽了进去,房门随后重重合上。
穿着蕾丝透视睡衣的夜店女点了支烟,在小圆桌旁坐了下来,重新审视了一下面前的两人,或者说是重点把克里斯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最后露出一丝不可思议的笑容:“你就是蜻蜓?”
克里斯报出的那一串数字在旁人听来或许匪夷所思,在特定的一小群人听来却是如雷贯耳,那是所有参与夜狼这些年来最大秘密行动的人员首堂课上接触并被要求熟记的首个代码,也是夜狼数本密码本中唯一一个相同的代码,它们只代表着两个字:蜻蜓。
“我是蜻蜓。”
夜店女点点头,“我是蓝山,初次见面。原本我们所有人员都被禁止与蜻蜓进行接触,但是如果蜻蜓主动接触我们,就表示有紧急情况,可以绕过将军的指令自动解禁。说吧,你有任何要求我都会无条件提供帮助。”
亚瑟啧啧舌,“瞧瞧,你小子比我面子还大呢。”
懒得搭理他,克里斯将那枚印有指纹的薄片递过去,“我想了解有关这个人的所有信息。”
蓝山小心翼翼的接过去,“没问题,我在这里的地下酒吧活动,唯一的任务就是收集信息,包在我身上了。你们两个可以去洗洗脸休息一下,桌子上有咖啡。”
克里斯一向避免任何□□的摄入,只洗了把脸,便坐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亚瑟则倒了一大杯黑咖啡跟喝水似的猛灌,正要再灌第二杯的时候,蓝山那边的打印机却已经开始工作了。
“这么快?”克里斯猛地睁开眼,走过去查看。
蓝山道:“我借用了之前从一个熟客身上搞到的秘密线路,想从警察局内部搜索信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匹配。看起来你要找的这个人在警局有案底。”
克里斯接过她递来的打印文件,第一页上印的却是一则貌似毫不相干的新闻报道,巨大的黑体铅字标题上写着——哈默尔恩的吹笛人。
☆、11 突围or自投罗网
克里斯记得,这应该是旧大陆时期流传于欧洲的一个血腥的童谣。
传说曾经有个叫哈默尔恩的小镇上鼠患横行,人们对此束手无策。于是镇长放出话来,谁可以制止这场灾难,就将得到丰厚的酬劳。这时候一位身着花长袍的魔笛手来到镇上,用他的笛子将所有老鼠引入河中淹死,解除了这场危机。然而事后镇长却食了言,拒绝付给他报酬还嘲笑他异想天开。结果愤怒的魔笛手吹起长笛带走了镇上所有的小孩子,并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这里的事件当然和什么老鼠无关,而是和这个故事中最可怕的一段相类似。二十年前,在佛力德姆各地先后发生多起儿童失踪案件,那个至今不曾显山露水的幕后黑手唯一存在于世间的,就是这个曾被媒体热炒的外号,“哈默尔恩的吹笛人”,那是警察局多少年萦绕不去的噩梦。
而克里斯手上的这纹指纹,恰恰和这其中一起失踪案中的孩子对上了号。也就是说,之前躺在警察局停尸间现在已经化作焦炭的那名死者,曾经在孩童时期被人诱导失踪,但是他没有死亡也没有离开这个国家,而是在某个地方秘密成长至今,再次出现的时候,却变成了一具身体带有异样的尸体。
由此,克里斯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那个赫赫有名的儿童失踪案主犯重新浮出水面,为的是陷害他?
“不过可以肯定,这家伙一定和银星甚至是佛王都脱不了干系,我猜想,他大抵还是紫罗兰的某个重要人物。敢在警察局纵火,如果不是疯子,那这后面一定隐藏着什么天大的阴谋。”
克里斯告诉亚瑟,他曾经在一份截获的报告上看到过,紫罗兰实验室一直致力于收集新大陆各片地域上的奇异生物,这其中也包括真菌。他至今清楚的记得,那份报告上写着紫罗兰的小组成员在库尔里德某片冰原上发现了一种古老的真菌,他们将其命名为:[僵尸真菌]。
这种真菌就和它的名字一样不祥,因为所发现的所有标本都指向一个可怕的事实,那就是这东西只寄生在活体生物上。而且不仅仅如此,紫罗兰还将解冻后的这种真菌实际用在小白鼠身上,实验结果表明,被寄生的小白鼠全都表现出一系列奇怪的反应:
首先是烦躁不安,原地转圈、抽搐打滚,然后互相争斗乃至出现自残行为,有过半数的小白鼠都挺不过这一关,陆续死亡。然而还有少数活下来的,则逐渐转为安静的状态,在静止一段时间之后,它们不约而同的开始寻找一个至高点,在爬上这个至高点后它们会再次静止,这时候,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真菌开始刺破寄主的肌肉组织与皮肤,从寄主的头部生长出来,形成姿态各异的菌体,寄主也在这一过程中逐渐死亡。最终菌体成熟,大量孢子被释放出来,随着气流飘往四处。
也就是说,这种真菌通过某种手段猎取了一个活物作为它的交通工具,通过控制这个活体的脑神经命令其爬上真菌靠自身到达不了的高度,为的是在更有利的位置传播它的孢子,繁殖更多后代。
亚瑟对这份报告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更加详细的信息都转给了云学院,他没有时间也没这个精力去研究,今天还是头一次从克里斯口中得知了详情,再联想起之前看到的情形,身上一阵恶寒。
“你是说,他们已经把这种真菌用在了人体上?”
“刚刚我们不是已经亲眼看到了。”克里斯沉吟道,“而且我记得很清楚,那种真菌应该只寄生在活体上,但从那具尸体的状况来看,覆盖在伤口周围的菌丝是整齐而完整的形状,说明这东西是在死者死后开始生长的,又或者,是一直在生长,即使它的宿主已经死亡。”
“——也就是说,他们的研究又进了一步。”亚瑟咬咬牙,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恐惧的神色。“妈的,这个艾姆利克怎么老是搞这种邪门的东西!这么说来,他手里不是就有了最厉害的生化武器了么?这玩意拿飞机在天上一撒,管他什么人什么国家还不都得玩儿完!”
克里斯摇摇头,“如果真是那样,以艾姆利克的性子,你觉得他还会按兵不动?这种古老的真菌是从冰块里解冻出来的,就算生命力再强韧,其活性不可能不受到影响,一但暴露在空气里必定十分脆弱,也就会影响使用效果,我认为他这个实验还没有完全成熟。”
“但是你别忘了,那家伙死了,如果艾姆利克只以死亡作为目的,那么他已经成功了。”
“没那么简单。”克里斯的直觉里有种感觉,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他这些年搜罗了不少关于紫罗兰的情报,那上面罗列的东西千奇百怪,想要从中选出什么可怕的生化武器并非难事,但好歹佛国一直还算是与其他四国相安无事。联想起佛王艾姆利克那种奇怪的生存方式,他相信紫罗兰实验室的存在一定另有其他的目的。
“但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这件事和艾姆利克有关,他应该不难从什么地方随便搞一具尸体,为什么非得选他实验室里的一个失败实验品?——然后还得急得找人去毁灭证据?”
亚瑟正摸着下巴苦思冥想,突然间一声凌利的呼啸从他们背后响起,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已经全部扑倒在地,全身上下全是碎石与粉尘,耳膜被震得生疼。
“妈的是穿甲弹!”亚瑟低吼一声,从地上拽起灰头土脸的克里斯,“快走!喂,蓝…”
当他们回头去看的时候,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大团鲜血,在血迹的尽头,蓝山满脸是血,大半个身子都被压在了破碎的墙体下。
克里斯和亚瑟第一反应就是扑过去救人,无奈倒下来的砖石太多,他们又要顾及蓝山的伤情,并不敢有太大的动作,然而数秒之后又一枚穿甲弹打碎了另一面墙,更多的碎石掉落下来,打得人满头满脸。
“快走,”蓝山拼尽全力推开克里斯的手,“我没救了,别让他们抓住你,你是我们存在在这里的全部意义,快走!”
克里斯拼命摇头,“不,你有你自己存在的意义,不会是只为了我!”
鲜血顺着额头流下,蓝山此刻的视力已经几乎丧失了,随后开始丧失的触觉与听力,冰冷的感觉从受伤的部位漫延开来,那让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逐渐散失,然而她却笑了。
“珠光闪跃,银华乍泄…”她只喃喃着吐出这两句,用尽最后一丝力量紧紧握了握克里斯的手。
克里斯的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荣耀撒恩,光明之城。”
蓝山再无力气说话,两片嘴唇动了一下,是“走”的口型。
克里斯最后用力回握了一下她的手,狠下心跟着亚瑟迅速撤离了这里。
——珠光闪跃,银华乍泄;荣耀撒恩,光明之城。日出东方,照见我心;天佑撒恩,历久弥新。
伊亚山上,罂粟盛开;我身未死,号声悠扬;生亦何荣,死亦何哀;我身既死,魂兮归来。
撒沙的伊亚山上常年盛开着大片的罂粟花,每当春天来临,漫山遍野有如燃烧着一片血红的火焰。夜狼一位不知名的前辈十分喜爱那片赤红色的花海,他坚信那曾是古代战士们英勇战斗的古老战场,而这片红色便像是他们遍撒原野的热血,纪念着他们的英勇无畏和对国家矢志不渝的爱。
后来这位前辈同样在任务中为国捐躯,他的一位战友便写下了这首诗,在他的葬礼上献上了满把鲜红的罂粟花,这首诗也在夜狼中一代代流传下来。
征战的号角声一刻不停的在我的脑海中回响,只要我还活着,我将为国家战斗到底;只有当我死去,我的魂魄才能回归我那魂牵梦萦的故乡。
所有夜狼的成员心照不宣,那就是告别的话语——不是生离,而是死别。
如果有人对你念出了这首诗,那便是最后的道别。
克里斯与蓝山才刚认识短短数小时,他甚至不知道她的真名,不知道她的成长背景,对她还存在着足够的陌生感,但是这一刻,他的生命前所未有的与她的生命碰撞到一起,他不需要知道她是谁,“战友”二字便足以填满之前的一切缺失。他们是战友,是并肩作战的同伴,如今她死而他生,跨过战友的尸身继续战斗,那是他存活的唯一使命。
“我们不能再去接触任何人了。”亚瑟靠在一座废旧小木屋潮湿的墙壁上,疲惫的叹口气,“蓝山的死是个警告,否则我们刚刚也会死在那里。”
离开蓝山的住处后,他们几乎是到处被追杀,子弹没完没了的从各个方向射过来,简直有如对猎物紧追不放的蟒蛇。等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出路,才突然发觉,自己已经身在一座人际罕至的山上了。
“狗撵兔子,是这个意思吧。”克里斯讽刺的一笑,忽然有种穷途末路的感觉。
对方为什么只是朝他们射击,子弹却根本不会落到他们身上?答案很简单,因为敌人在帮他们规划路线。就像猎人猎兔子时一样,他会首先放出数只猎狗去追击兔子,等到猎物被撵到唯一正确的路线上时,在那条线的尽头,等待着兔子的会是猎人举起的枪口。
而在他们前行的这条路尽头,佛王艾姆利克的枪口也在等待着他们。
“不过我们可不是兔子。”
亚瑟咧开嘴,露出狼的尖牙。
☆、12 异变
“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能够一直锁定我们的位置?”
经过短暂的休整,亚瑟率先发问,而实际上克里斯也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佛力德姆有比库尔里德更加精尖的天眼系统,不过我在这里没发现有无人机的痕迹,难道是…”他指指头顶,“卫星?”
亚瑟摇摇头,“可能性不大。就算他艾姆利克不怕烧钱,卫星图像定位一定需要时间来传送并分析数据,就算他有再先进的技术,这个通病是谁也跨越不了的。你看他的那些追兵有哪一刻比我们落后一步吗?简直是步步紧逼。”
“还有几个问题,”克里斯沉思道,“到现在为止我们见到的都只是子弹,还从来没见过那些人的真面目,我不记得银星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习惯了啊?还是那些大猩猩终于进化出隐身功能了?退一万步,就算他们有这种特异功能,为什么不干脆冲过来把我们抓走,这样一直玩打猎游戏算什么恶趣味?他到底想干什么,到底想要什么?还有…”
“问题再多也得一个一个来。”亚瑟突然站起身来开始脱衣服,“先解决首要问题。脱衣服。”
“卧□□耍什么流氓?”
“废什么话!临出发前是我检查的咱们两个人身上的衣物装备,现在轮到你,也许我看漏了什么。”
“哎哟哟,总教官,学生的东西向来都是您给准备,您都看不出来,我更看不出来了呀~”克里斯嘴上虽然耍贫嘴,手脚倒是利落得很,三下五除二把衣服全脱了个精光。
翻过来覆过去看得快要眼瞎,克里斯还是连一丝儿问题都没看出来。
“要么是他们又发明出了什么邪门的发信器,要么就是没有发信器。”克里斯把手里的皮带往地上一丢,发布了放弃声明。
“那就怪了。”亚瑟浑身□□盘脚坐在干草上,他其实对自己的眼力还是很有信心的,让克里斯查看只不过是去去心病罢了。
他这边冥思苦想,对面那位却在开小差,一双猫眼溜溜的把他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末了勾起一边嘴角,“还真是保持得不错,肱二头肌的线条比以前更漂亮了吧?我看看胸肌——啧啧啧…腹肌…嗯?那是什么东西?”
“我说你小子这张嘴能不能消停一会儿?”亚瑟简直无语,要怪就怪自己把他惯得这么没正形,每回只要待在自己身边就跟到了家似的。
“我问你呢,那什么?”
亚瑟一看他指的方向更没好气,“老二!你自己没长啊?”
“滚蛋!”克里斯爬过去仔细看了看,指着他大腿上某处,“我记的你身上没这个疤?”
亚瑟拧了眉头,他仔细看去,在他大腿靠中线的位置有一道极浅的细线,被汗毛盖住,如果不是眼力非常好根本就看不出来。更危险的是,他完全没印象这是什么时候弄上去的。
只思考了数秒,亚瑟从后腰翻出手来,一把短匕首已经在手,另一只手则利落的打开打火机的盖子,用火去消毒刀刃。克里斯看他这动作就知道不好,“我说你”三个字刚出口,那男人已经对准自己的大腿划了下去,顿时就是血流如注。
“卧操…”克里斯费了很大劲才控制住自己不要像个女人一样扭过头去,这事要放在别人身上还好,可这刀扎在亚瑟身上,他整个人浑身都像疼得一哆嗦一样。
亚瑟咬着牙,头上已经沁出汗珠,可脸上还硬是挤出笑来,“干吗,老子以前自己给自己缝针的时候你不是也见过么。”
“给自己缝针见过,没见过给自己来一刀的。”
“是么,我倒是见过。”亚瑟冲他一扬下巴,“你不是孬种,我也不是。”
第3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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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0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