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节
[快穿]那些和人生赢家抢男主的日子 作者:五色龙章
正文 第15节
[快穿]那些和人生赢家抢男主的日子 作者:五色龙章
第15节
呸,都要嫁人了不懂得男女之情?不懂还给别的男人送衣服送水!务尘剑派的人越听越气,恨不得冲进去教训邵宗严一顿——她跟婆家好不好有你什么事?带了绿帽子还痴念好几年的是我们家少门主,怜惜也轮不到你来怜惜!
另外两派没有这么复杂的恩怨在其中,关心的则是:这妖道还是惦记旧情,要不怎么还记得送衣服送吃食的事呢?他身边那个魔头会不会吃醋,是把他打一顿还是把王小姐杀了?
这样的胡思乱想稍稍化解了他们的紧张感,但接下来,那道一言就锁住他们身体的鬼神之音又响了起来,仍是听不出情绪,还夹杂着些根本听不懂的词句,再度挑动了众人的神经。
晏寒江说:“我在国内工作时,哪个公司茶水间都有免费的咖啡和饮料,加班时老板还会掏钱请吃顿好的。给你那些顶多就算是他们的员工福利不错,用不着感激——他们还拖了你最后一个月工资没结呢,要是告到劳动仲裁,他们得赔你三个月工资。”
……这俩人怎么净关注这种细枝末节的问题,几个月工钱算什么,关键是怎么处置王大小姐!
外面的人听得着急,屋里的王知行倒是缓了口气,机智地说:“没错,小女当时只是关怀下、关怀道长,没有别的意思。道长,我平天剑门愿补偿你三年、不、十年的供奉!只求你放过我们父女,别要我们写什么检查!”
不要脸!这还是剑客吗?敢做不敢当啊!务尘剑派的年轻剑客死死盯着房门,无声地呐喊:“别怂啊!别让他拿点钱就把事儿抹了!”
房里又传出邵道长柔软却充满坚持的声音:“我能体谅王掌门拳拳爱女之心,可我没做过的事也不想再背负了。令嫒之事我可以不追究,只要掌门你像赵庄主那样写一份检查证明我的清白。”
良久之后,王知行才重重叹了口气:“怪只怪英儿早年丧母,我就她一个女儿,把她惯坏了。罢了,儿女都是债,我写……我写!”
他深深叹了口气,挽袖擦掌正要书写,晏寒江却忽然拦住了他:“你既然承认养女不教,那就把你女儿的份也替她补上。叫人去买本《女诫》来抄一遍,给你和你女儿长长教训,免得她再教出一样坑爹的女儿来。”
坑爹不要紧,坑了这个好心又爱替人着想的小道士可是叫他心疼呢。
“你!”王知行恨不能吐出一口血去,指着晏寒江欲骂不敢骂。草鱼大仙却不管他那套,袖着笔墨纸砚走到门外,挥手解了院里那几人的气脉,冷然吩咐:“你们既然来了,也别白来一趟。每人写一份证实王知行是自愿写检查,你们也知道邵宗严并无过错,纯属无辜被害的证明书。不用一万字,写满一张纸就行,字要大。”
这东西能写吗?
写完之后这俩人肯定是又要变出好多份传送天下的,他们就都得跟着出名了!日后平天剑门要是反口不认这份检查,怪他们助纣为虐,他们这些作证的人又该怎么自处?门派里会不会体谅他们的委屈?
众人越想越忐忑,犹豫着不敢动手,唯有务尘派那位年轻弟子大步走到了纸笔旁,捡起来蘸了蘸墨,贴在墙上就写了起来。
他师叔伯还想教训他,他却咧着嘴对众人笑道:“各位还真以为今天这事由得咱们做主吗?想这些有什么用,王掌门都写了,咱们有什么写不得的!反正我问心无愧,也不怕出这个名。”
他一语拨开众人眼前迷雾,那些还想着两派交情、想着回去之后怎么办的人顿时都想通了。
他们该想的不是回去之后,而是能不能回去!反正他们只是个做见证的,王掌门自己都承认养女不教,他们就照着听到的写,平天剑门也怪不得他们。
众人捡起纸笔,就按着他说的写了个证明,还在后面打了花押、印了指模。
写完之后,他们就都觉着没自己什么事了,像小学生交作业一样,托着纸、排着队交给晏寒江。可那两个魔头却只站在门口,手里摆弄着一台智能手机,两颗头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没半分要就此放过他们的意思。
晏寒江从背后环着邵宗严,抓着他的手教他怎么取景、怎么拍照,目光从摄像头上方越过来看着他们,淡淡道:“把纸摆在身前,一个一个过来,站直了看着我……”
“说茄子。”
咔嚓一声,本世界第一张单人照片就此出炉,照片上的人手捧字纸,脸上还挂着怪异的笑容。
第67章 那些成名的日子
十月份的天气,一般乔木的树叶都已行将落尽,正是最萧瑟凄寒的日子,渠城里却反常地呈现出一派热火朝天的劳动景象。
街头巷尾,到处游走着平天剑门王氏的弟子。他们臂上别着红袖标,手里提着扫帚、竹筐、抹布、铲子、锄头之类工具,热火朝天地义务干活儿,把渠城大大小小的街道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在贫民居住的城西,他们还设了几座粥棚,早晚给乞丐、流民施斋放粥,还为看不起病的穷人延医问药,获得了城中居民的一致好评。
这段活动期间,外地连着有几批收到平天剑门传书求援的高手踏入渠城。来了之后或张扬或低调地挑衅了大魔头晏寒江和他宠爱的美貌妖道一下,然后也都本本份份地加入到“保卫市容环境,共建美好渠城”的紧张劳动中。
本城县令黄泽亲自为这场活动题诗,县尉、学政等官员也热情相和,赞颂本城居民崇古之风,淳厚朴实,不减尧舜禹三代之民。
私下里黄县令让人送了文房四宝、几副自己亲笔的字画给晏寒江和邵宗严,请他们多在本地留些日子——最好留到他任期满——把这些平常只会祸乱乡里的武夫调教好点。
晏寒江看着他送来的字画,想了想,给那群戴着红袖章的壮士合了影,又把县令的字画卖了,卖得的钱给做了个广告喷绘照片挂在城墙上。底下贴了一张同样耐磨的喷绘布表扬信,用的是店里的五一劳动节表彰模板,添上那些侠士的名字,用以激励他们努力干活、争当劳模,算是不辜负县令送来的东西。
邵道长入职那么久还没收到过一份表扬信,看着城墙上大大的画布,甚至偷偷有点羡慕他们。
他没说出口,可是看着感谢信时的眼神却把那点小心思都交待清楚了。晏寒江当面没什么表示,转过天来,却交给了他一个封了口的信封:“表扬信会有客户给你写的,我只能给你这个了,你回去看吧。”
回去看?谁留得到回去啊!
邵道长当场撕开信封边缘,仔细抽出薄薄的信纸,靠在桌边展开信观阅。晏寒江却趁着这工夫踱出房门,就在那间客房外一株古槐下站着,看头上飘落的枯叶,看上方碧蓝的天空。
隔着一座薄薄的门板,邵宗严正在看他写的信,看得很慢,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下来,却不大声念出来,而是柔软地含在唇齿间,喉间发出低沉婉转的声音。
那封信里每个字他都记在心上,听着邵宗严含糊的嗓音就知道他正读到哪里。念得很好听,他写的时候斟酌了许久的词句,几乎写成了骈四俪六的赋体,可也没想到被人念出来的会是这样婉转如歌,令人听着心尖儿发痒的感觉。
最后一个字终于念完,他能听出邵宗严按原样折好那沓纸放入信封,然后塞进最贴身那层衣裳里。纸张细碎的响,衣裳沙沙的磨擦,然后是极轻极细的脚步声朝院里缓缓踏来。
房门打开,邵宗严拢着袖子慢慢走到他面前,眼睛异乎寻常的闪亮,努力压抑着嘴角的笑容走到他面前。
然后一语不发,主动凑上来吻了他。
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带点羞涩的浅吻,而是极富技巧的深吻,舌尖探进他口中强硬地扫荡着,卷起他的舌吸吮。这技巧也不知跟哪儿学来的,虽然熟练度刷得还不太够,花式却一样接着一样,像是在答题一样,努力在记忆变淡之前往卷子上填入更多的内容。
不过只有概要还不够,还要有充实的、饱满的内容。晏寒江脚不沾地地飘进房里,挥手锁闭了门窗,揉着邵道长亮晶晶的唇珠问道:“怎么这么简单粗暴,不是应该先回我一封书信,再诗词酬唱几回再慢慢深入吗?”
邵道长这才舍得睁开眼,略带惭愧地答道:“写诗的话我也只会‘不似垂杨,犹解飞花入洞房’这种艳诗,还是少露点怯,直接还给你最拿手的东西好了。”
最拿手的……不是做饭吗?炼药和打架也挺熟练的,反正不是勾引人吧。晏寒江回忆起他刚才生涩又强装经验丰富,像在表演般不停堆叠技巧,却又总含着几分羞涩,随时准备撤退的举动,忍不住调笑道:“我看你炼药更拿手,怎么不给我吃一丸呢?”
“那些都是给皇上吃的,你看见哪个皇上是长寿的?”邵宗严解下腰封,一层层拉开交叠的衣襟,直到最里面一层的时候却又犹豫着不舍得下手。他坐在那里,又仔细回忆了一遍当初认真研究还做过笔记的图画,咬着唇问:“晏兄你先别动,我练一下手行吗?”
这么又羞涩又大胆地诱惑人时,更像祸国妖道了。晏兄差点为他做了昏君,幸好道行高深,还能把持得住,抬手摸上他滚烫的脸颊,干涩沙哑地说:“那我变成半妖体,你……练吧。”
他身上的衣裳忽然全数消失,化作裹在长尾上的黑色鱼皮,鳞光闪闪,处处都平滑完美,怎么碰也不会有过度反应。
邵道长的紧张感顿时大减,找回了当初养鱼时的手感,也扯下了自己的衣裳。
怎么好像每次都在白天,别人是不是应该在晚上?算了,那些图上画的也都是白天,白天看得清楚。他在床边踩掉鞋袜,只披着一件中衣向前爬去,摸上了草鱼肉辊子一样结实浑圆的尾巴,捏着尾巴尖儿压在自己丹田下方,脑中忽然闪出了一个毫无关系的念头:回头做一次红烧鱼吧,那种只有一根大刺的梭鱼味道也不错呢。
他揉搓着鱼尾,低头啃了一口鱼鳞与人身交界的地方,舔着咬痕,从下面看了晏寒江一眼。
草鱼精脑中“轰”的炸开无数星辰,光滑的鱼尾忽地化成双腿,一只脚踩在邵宗严要害上,另一只踏着床垫。腰下那个普通草鱼没有的器官猛地弹到邵宗严脸上,打得他茫然抬起头,纯真又妖冶的神态诱人到了极点。
再忍得下去就是熟鱼了!
晏寒江脚掌轻碾了一下,伸手托起邵宗严的下巴,紧绷着身体说道:“咱们下次再练好不好?我撤回前言,你做这个比做饭还有天赋,简直要我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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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步步研究着玄炼宗双修功法,恨不能夜兴夙寐,从基础题到超纲题都做上一遍。他们关着门努力研修时,王门主的检讨和《女诫》也写好了,和赵庄主那份一样辞情并茂、感情充沛、通俗易懂,印出来比博士论文还厚,第一页还附上了庄主本人举着字条的照片。
来渠县义务劳动的侠士们一人抱了一本回家,晏寒江还不辞劳苦地乘风弄云到处送快递,并附赠务尘、清风、岷山三派侠士的签名照做旁证。
他们俩离开的时候,王门主看着老了二十岁,主动卸下平天剑门掌门之位,青灯古佛忏悔前尘。
这种报复手段完全剥掉了一位名侠的声誉和形象,狠戾得令人发指!当初参与过追杀邵宗严的人一想到这种报复会落到自己身上,就都坐立不安,恨不能联合江湖各派斩妖除魔。然而无论他们怎么联合抵挡,那种不似人间所有的神魔之力都会浩浩荡荡碾压过去,给他们带来惨痛耻辱的伤害。
更狠绝的是,就连主动带着礼物过去道歉求饶的人他们也不放过,必定要写检查、签字画押才行。不过稍微好些的是检查字数可以砍掉一半,还可以视情节轻重酌情取消持证明照相这一关。
受害者身名俱裂,沦为江湖笑柄,就是想由白入黑都没有门派接受!
第一个受害的碧尘山庄本来还想报复回去,结果看着后来人们的遭遇,连带庄主的好友们都怂了,老老实实躲在庄里避风头。受害者们不敢出头,又不断有新的受害者出现,当初或出于愤恨或出于同道之情追杀过邵宗严的人现在都人心惶惶,愤恨这个江湖越来越没有正义了。
可当初不曾参与此事的人看着那些内容翔实、文笔生动,还配着精美彩图的检讨,都觉得比看侠义还过瘾。还能通过图片认识了大量侠客,日后在茶馆酒肆见人说话,不拿上几张照片、细述一下哪位大侠在照片上的衣着模样,简直不好意思和同道说话。
这股风气掀起后,许多本该是正道砥柱的少侠甚至暗地希望那对魔头能多扫荡几个门派,多发几份检查和图片。
渐渐的,由于检查越来越多,内容互相印证,也显得越发真实。原本作为魔头妖道人人喊打的邵、晏两人的形象也有了变化:晏寒江的形象定格在了冲冠一怒为美人的降世神魔上;而邵宗严这个妖道的形象反倒一步步洗白,变成了一个脸长得好看,容易被女人倒贴,老实又心软的傻白甜。
没亲眼看见过他抡铜炉的人都信了,亲眼看见过的人……都成了检查的主角或配角了。
他们处置过的人越多,剩下的人越是惶惶不可终日,抱成团想尽办法对抗。
湘南万剑门,最后的抵抗之地大厅里,一名极爱惜名声的中年侠士焦躁地甩着袖子说:“我就不信了,不过是一个没根基的妖道和不知哪儿冒出来的魔头,天底下就没人管得了他们了?嵩室寺、真武观执天下牛耳,怎么现在魔头势大,他们都缩在门派里装死了!”
当初亲自发起追杀的万剑门少门主谢倚云坐在堂上,冷冷道:“心明大师说那两人虽然不该逼迫人写检查,可是并没伤到人命,恶迹不彰,少林师出无名。松石道长那边……哼,整个真武观上下一齐装死,不知是不是同为道门,想庇护那个不知羞耻的妖道!”
明明是他先看上的那妖道,可这贼道士在他面前就装得三贞九烈的,换个人就老老实实地依附了,还不是看那魔头武功高?
若当时他就把人擒下来,也搁在身边慢慢调教着,那道士现在就该对他百依百顺了!
最后一家加入追杀,也是当年将邵宗严逼入陵山,差点抓住的八卦掌于思归冷静地说道:“那妖道傍上的魔头真有些法力,怪不得真武、嵩室两家不肯主持正义。不过我已经派人去寻有大法力的法师了,来日他来了,必能降妖除魔,还江湖一个公道!”
堂下众人眼前忽然一亮,纷纷问道:“是哪位大师?”
于思归道:“那位大师为人低调,不过开了一座万仙阁,只卖有缘人,似乎出售的真是神仙物品——其中就有能留下人真形之物,就和那魔头用的一样。我已派弟子接洽过大师了,他答应了要见见那魔头和妖道。”
另一名中年汉子赞道:“于掌门真是釜底抽薪之计!那魔头不就是仗着自己会些真形留影的法术威胁众人吗?咱们也有了这法宝,留下那对妖魔真形,还怕他们不投降!”
既然那两人的魔法抵挡不住,那干脆找些降妖伏魔的大师来,也作法克制他们就是了!
于思归这做法打开了众人的思路,另外几派掌门或家主也遣弟子去各处搜罗道士。不管真有用假有用,只要是会降魔伏妖的道士就够了,反正于掌门请来的那位大师是真的,来到之后随意教这些道士布个阵、扔个符什么的就行。
等他们搜罗了一院子道士,外面又传扬开两份检查时,于掌门千辛万苦请来的大师也到了万剑门。
于掌门亲自引他进门,向众人介绍道:“这位就是我说过的徐江苑徐大师,有他出手,必能除掉晏寒江、邵宗严这对妖道与魔头。”
徐大师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在下徐江苑,见过各位大侠。”
徐大师只作普通儒生打扮,生得俊美出尘。肌肤细瓷一般白净细腻,双眼光滑内蕴,神情温和又亲切,见人先带三分笑,和一般那些自恃有些本事就拿鼻孔看人的仙师完全不同。
更妙的是,他一见面就从袖里拿出了许多能印下真形的法器分发众人——那两个袖子里绝然盛不下那么多,一看就是有道行的大仙。
众人提心吊胆地等了几天,如今见识到了他的非凡之处,总算都定下心来了。
定心之后,他们也都摆弄起了手上的法器,纷纷问这位大师使用之法。徐江苑态度极好,拿过来一一解释,当主家谢少掌门问及价钱时,他却摆了摆手:“仙家之物,不是凡俗金石可买,只卖灵石。各位手中若有诸天万界通用的灵石,这一件法器只卖十块下品灵石,若是没有的话,我也可以勉强吃亏,用一丝气运相抵。”
气运?这是什么意思?人生来带的气数还能当货物称量吗?要是把气运气给人家,后半辈子是不是要倒霉啊!
为了一件只能照定的真形的法器,值得吗?
众人都有些迟疑,那位于掌门却是冷笑一声,到众人面前说道:“我已付了请这位大师出山的价码,各位连一台摄影真形器都不舍得买吗?反正我已花钱买了平安,你们自己愿意落到那魔头手里出乖露丑,我也管不得。”
那就……买吧!
众人咬咬牙,低头答道:“我等没有灵石,却不知割取气运要怎么割?”
徐大师掏出一台精巧的天平,掏出十块下品灵石扔在一边盘子里,另一边改接上一根软管,指尖按着管头上的尖嘴笑道:“用这管子吸走不到一丝的气运而已。放心,这秤极准,不信的话各位可以先用其他东西称量比价。”
“不必了!”做主人的谢倚云第一个上前,撸胳膊网袖子站到徐江苑面前,满脸信任地看着他:“大师既然是于掌门请来的,咱们还有什么不信的?请大师先从我的气运抽起!”
徐江苑拿管朝他手上虚按,一道幽幽暗暗的光华便在管里闪动,天平也像着这头倒了过来。待到两厢平衡,中间的指针垂直指向顶端,他便立刻收手,朝着谢倚云笑道:“少掌门请看,我可曾多抽了半分?”
谢倚云看也不看,大气地挥挥手:“我岂能不信仙师!”
有了两位榜样在前,剩下的人似乎也没那么抗拒了,纷纷上前抽取气运,抵换了那台万仙盟出品,不用电、不用洗胶片、自动出图的高级蕴灵相机。
有了法宝在手,仙师为伴,众人的底气越足,便借着这股气势主动出击,放出话来要在十月廿三,于当初合围邵宗严的陵山下与他们决一死战。
这消息传得又快又广,那些天天盼着新检查出炉的八卦人士和以印此为生的小书坊下了大本钱,替万剑盟那些人把消息传到两个正主耳中。邵宗严当时正跟晏寒江在小摊上吃着酒酿圆子,恰好有人把挑战书张贴到了他们身边的墙上,黄纸黑字,写着挑战的时间地点。
邵宗严看了几个字,指尖用力不稳,粗瓷便捻成了米分末,勺子下部一下落到汤碗里,瓷器相碰,发出一声清响,溅了几点汤水在外面。
陵山……正是他被围殴一夜,最后遇到徐江苑,被他拉进万仙盟,重获新生的地方。他深吸了口气,平静心情,认真分析着这次挑战——对战地点定在那里倒也好,他把这些人都收拾了,心里那些积郁许久的怨气和恐惧一定也都散开了,正好可以找江苑兄要筑基丹,试着筑基了。
他本来就是为了筑基而来的,结果来到之后却一直分心处理着那些曾伤害过他的人,不仅没找过徐兄,这些日子竟连修行都没怎么修过。
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低头去捞勺子,结果发现勺柄的瓷末洒了一碗,剩下的勺头也埋进了汤面下,这碗甜汤是彻底不能喝了。
他正欲起身再叫一碗,晏寒江已是将勺子递到他嘴边,热腾腾、甜滋滋还带着酒香的汤汁沾到唇上,顿时驱逐了那些纷杂的思绪,他就着勺子喝下甜汤,人也甜甜地冲晏寒江笑道:“一碗怎么够分的,再要几碗呀。”
第68章 那些被救援的日子
十月廿三之约是徐道长定下的。他踏罡步斗,查风水、观日月,定下了最宜决斗的一天。
他掐着指头说:“那天正是天地灵机潮汐涨到极致的日子,对我们这些修士来说如同沐浴灵机,战力能翻上几番,魔道中人则要受克制。”
谢倚云朗声笑道:“道长既然这么说,咱们就这么定。我等想要除魔卫道已有许久了,只是没得到道长这样有德有才的高士相助,一向力有不逮。”
他在金主这边大受追捧,别人请来的道士也不甘心被比下去,纷纷拿出了看家本事,就如花街上勾人的花魁,今日你登台作法,明日我摇铃驱鬼,怎么热闹怎么来,誓要在这群给钱的大爷面前露脸。
这群江湖人一向很少信鬼神,这回可是大开了眼界。什么用桃木剑穿着符纸凭空生火的,什么在院子里发现白衣怨鬼就地超度的,什么戴着面具跳舞驱逐亡灵的,什么用符绳布阵困妖的……其中最像样子、最令众人信服的,却是个自己打听得他们要用人而投奔过来的游方道士。
那道士道号凌霄,看着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生得十分腼腆,显出的手段也不像其他人这么热闹,只会炼一味丹药——可那药却是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提升功力的神药。
他献出的丹药金灿灿圆滚滚,瞧着就不同一般。只要拿指甲刮下几丝服下,就能立刻感到精神旺健、全身关窍通畅,丹田温暖如浸在浴汤中。若在这时试着运转功法,就会觉得全身经脉通畅,感官更加敏锐,身体的柔韧性与力量都增加许多。
谢倚云先着本门弟子试过药,服下之后效果堪称卓异。原先一掌只能打断三寸粗树苗的,服药之后却能一掌打断尺许的树干。
但这药也不能多服。献药的道士郑重地再三劝道:“金丹中药石性烈,千万不可多服。少量服用可以暂增功力,但事后会亢奋一阵,不易入眠;若是一次大量服用,会使肾阳亢上,必须经男女之事才能平静下来。”
这算什么副作用,大胜之后再找几个女人庆祝就行了,再有点药性助兴不是挺好的怡情之道吗?
众人都没把这点小问题放在心上,唯有徐道长在离开时特地走到他面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把一种直透灵魂的奇异声音送到他脑海里:“你很好,很有创造力。”
凌霄道长身子僵了僵,神色却依旧保持平静,连看也不曾看他一眼,若无其事地随众人一起退出花厅。
十月廿三转眼就到,以万剑门为首,那些不甘心俯首忍受晏寒江与邵宗严戕害的侠士早早就到了陵山脚下,那天他们曾围杀邵宗严的地方。这回他们也是有备而来,在决战处地上横七竖八地排了无数符箓和缚妖索,泼了黑狗血、打了镇魂钉。又命弟子埋伏在稍远处,先随着几名高僧念伏魔经,打起来再过去接应师长。
那位凌霄道长也多炼了几炉金丹,从万剑门少门主起每人一粒,预备着拼命时吃药强提功力。
徐江苑站在高处巨石上,冷眼看着他们做准备,神情淡然,衣袂飘飘,山风吹来就像是要随风隐入天地间一般。谢倚云一直注意着他,此时看到这般高高在上的仙人之姿更是心动不已,举步朝那处巨石走去,潇洒地朝他伸出手:“此处风大,徐道长小心脚下。还是在下扶你下来……”
正要飞身跃上石顶,一道似乎要将天地都刮黑的大风忽地从后面吹来,徐江苑迎风而立,身形几乎卷入漫天飞砂走石中,影影绰绰地似存非存。谢倚云想拉他下来,却看不清、碰不着他,只能听见徐江苑的声音被灵气挟裹着落地,遍吹入山下众人耳中:“那两人来了,依阵法站好!”
埋伏在最外圈的弟子立刻按六十四卦方位站好,结成了伏羲炼魔阵。为首的几人则是结酆都伏镇阵,谢倚云也只得匆匆赶回去走位,手在袖子里紧抓着照影真形器聚在原地等着那对魔头出现。
天压得更低,阴云笼罩着他们头顶这一小片天空,风砂滚滚袭来,打得众人睁不开眼、抬不起头。黑风过后,那两个逼得他们日夜不安的魔头、妖道便自草丛后缓步走来,脚下草丛与衣料磨擦时发出沙沙的响动,就像用锉子磨在他们心上一般。
谢倚云失口道:“邵宗严,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容貌虽然没什么变化,可是从前那股让人一见就想把他弄到床上的勾人魅力怎么消褪了?他惦记了这妖道这么久,他现在居然给人收服到了这一步,就是弄到手也没有从前的趣味了!
邵宗严一时没认出他来。实际上这位万大公子在他面前出现的时候并不多,也没像万门主那位姨娘一样只要背着人见了他就敢动手动脚。谢倚云一向自恃手段,喜欢像蜘蛛结网一样布书,要先挑起对方注意自己,再慢慢享受这些人自愿献上的感情和身体。
可惜到了邵道长这边……他就真的完全感受不到这种暗示。即便现在,面对着谢大公子那形诸于外的失态和紧盯他的灼热目光,他也仍然只当对方是恨自己让万剑门丢了面子,并不多想。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微笑道:“有劳阁下惦记,当初我被你们追杀,连饭都吃不上,哪儿会什么好脸色。如今日子过得好了,气色自然也好了。”
他这么不解风情,落在谢倚云眼里就是故意气他,故意显示自己跟晏寒江的关系,心口就像有刺扎着一样烦燥。他身边的同伴却没工夫理解这种感情,各自将袖子一抖,拿出照影真形器指向对面的两人,低声催促他:“怎么还不动手!”
谢倚云恨恨看了邵宗严一眼,也掏出万仙盟专用即冲照相机对准他们。各家带来的得意弟子也都被师长按着各买了一台,此时纷纷从外面站出来,无数黑洞洞的镜头对准一处,咔嚓声齐响,拍下两人依偎在一起的画面。
画纸飘落,邵宗严一眼看见画上满脸紧张僵硬的自己,“哎呀”一声,拍了拍脸颊,摆着手喊道:“重来重来,等我笑好看点。”
按键声不绝于耳,邵宗严终于摆出了个自己满意的笑容,身子略微朝晏寒江那边挪了挪,右手揽住他肩膀,悄然抬了抬脚尖。晏寒江便配合地搂住他的腰,脸朝那边侧了侧,照出来的片子上两人紧紧偎在一起,侧脸相抵,温馨甜腻得让人不忍心睁眼。
然而除了把他们俩整个摆造型的过程都照下来,让人能看出这是摆拍外,这摄影真形器根本毫无用处!
晏寒江一招手,挑了几张好看的照片塞给道长,自己扫视过那群人,淡淡问道:“你们还不认错吗?”
“我们凭什么认错?”于思归托着摄影真形器往前跨了一步,手里不停按着拍摄键,硬气地站在众人面前,“我们行得端坐得正,凭什么给那妖道认错!”
晏寒江右手负到身后,大袖一挥,冷然一笑:“因为大势在我,人心在我,道德标准在我。你们别再做梦了,这世道已经和当初你们诬陷邵宗严时不同了,在整个江湖乃至天下人眼中,你们只是害了人后心虚胆怯,只得抱成团等待我惩处的罪人。
“昨日之因,今日之果,你们也该到承受业报的时候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照相机的快门声此起彼落,不绝于耳,雪花般的照片漫天飞散。洛水剑商经业偶一低头,忽然看到某张照片一角显露出了自己几名弟子的模样,可抬头一看那些人也仍在拍着照片,并无魂魄被制的感觉。而对面的魔头与妖道一个威胁他们、一个看着照片,更是半分异常都没显出来。
所以这摄影真形器……
他把法器从眼前拿开,绝望地说:“这真形器是骗人的,那个徐道士也是骗人的!”
于思归却是徐道长的坚定支持着,不耐烦地说:“闭嘴,你要降便降,别在这儿扰乱人心!”
人心,哪儿还有人心啊!全江湖都知道姓晏的魔头在给男人报仇,都觉得妖道从前是被人陷害,他们这些真正的苦主反而无处说理,天天像是被圈养的猪羊一样等着对方上门宰割。
真是风水轮流变,当初他们追杀妖道时也是以看他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为乐,现在却轮到自己……
他猛地抛下摄影真形器,朝晏寒江跑了几步,崩溃地高喊道:“我要投降,我认罪……”
一道响亮的撞击声自背后响起,他猛地回头看去,却是一柄短刀在地上骨碌碌地转动,应是有人从背后偷袭他,却被人挡下了。他脸色青灰,冷汗顿时潸然而下,瘫坐在地上,回头指着那些刚才还在同一阵营的人,嘶哑地骂道:“你们这群没人伦的混蛋!难道商某这些日子没为你们出钱出力,没把弟子叫来布阵?你们竟为了这点小事就想杀了我……”
他恨得牙根痒痒,膝行几步朝晏寒江大腿抱去:“多谢晏大师救我!大师,我愿追随你们拿下这群没天良的东西!”
大师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转身拉住邵宗严,指给他看眼前的这些人:“这群人就是这么自私、懦弱、冷酷无情,当初他们对你做这些事,以后也会对别人做那种事,并非是你有错、有负于他们,而是他们天生就是这种人。你现在还怕他们吗?还会有负罪感吗?”
邵宗严看着那些把自己的脸挡在照相机后,拼命按着快门的人,重重叹了口气:“我竟然一直把这些人当作正道领袖,把他们说的都当成江湖公义……再也不会了。”
在回到这个世界之前,他一直觉得对方人多势重,其强盛之力不是自己一个野道士能触动的。可是有晏兄一步步陪他到这里,让他知道自己并无过错,不用在任何人面前低头。所以现而今他站在这片土地上,已经没有了从前的畏缩和自卑,他已能挺直腰杆,堂堂正正地质问他们:“当初分明是你们的人要强迫我,为何你们知道此事后,不思管好自己的妻妾子女,要把罪责推到我一个无辜的人身上?就因为你们势大,我没有武功、权势,就该为了你们的面子好看而被栽上污名吗?”
他的声音传得极远,在外面埋伏的各派弟子也听得清清楚楚,结合着街头巷尾盗印的检讨,蹲在外面的伏魔阵里,私底下也是议论不断。
然而此时再分辩对错已无意义,邵道长从包里拎出了斩运刀,遥指对方:“邵宗严在此,特来向诸位讨个公道!”
他身随语动,如同一只毫无份量的纸鸢般眨眼飞上高空,长刀不取性命,却斩向那些人身上勾连的气运之线!
第一刀,斩向站在人群最当中的万剑门大公子谢倚云。
他脱手便把摄影真形器扔上去,磕到了斩运刀刃上。这法器不亏是花了气运买的,斩运刀砍上去竟毫无损伤,只是砍飞了几米运,落到一名埋伏在后的弟子身边,被他悄然收了起来。
那把刀不过稍稍一晃,再度劈了下去。刀尖先触到缠结在他身上的浓厚气运光茧,便丝丝缕缕地吸收起来,斩断一条条通往掌门之路,成为江湖耆宿的光辉未来。气运之丝越来越少,他的未来也越来越暗淡。谢倚云冥冥间感应到自己正在失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连忙出剑拦开斩运刀。
旁边还有人出手相助,引走了那刀。刀尖连上另外一股气运,便也同样鲸吞蚕食起来,放过了谢倚云最后一丝可怜的气运。
他的身体虽未受伤,心里却恐慌不定,再想想旁边还在冷眼观战的晏寒江,那股不安感就越发沉重,咬咬牙从袖囊里掏出了凌霄道长炼制的金丹。
纵有什么副作用,也就是回去多找几个女人抒泄的事,总比在这里被那两人擒下,被迫写检讨、照照片,身败名裂得好!
他眼前一片血丝,嘶声道:“各位,把能用的手段都用上,咱们跟这两个魔头拼了!”
这么一掏,那几名和邵宗严缠斗着,同样因为气运流失而一阵阵心慌的人也想起了这药,掏出来便往嘴里塞。有的想到药性亢烈,只啃掉了一半,有的则整颗塞进口中,当场便觉体内点起了一把火,烧得全身真气如同沸开的水,几乎要破体而出。
众人立刻运转内功,各执兵刃冲向邵宗严。唯有谢倚云因为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太强,不敢再靠近他,索性选了晏寒江做对手,高声呐喊着提剑冲去。
可是没跑几步,一股奇异的、令人恐惧的强烈愉悦却直冲头顶,他的喊声突然发生转折,变成亢奋的尖叫,整个人都抽搐了起来,硬梆梆地倒在地上,身下衣摆已是湿了一大片。
外面那群弟子仍在按着快门,忠实记录下了场内每一分变化。邵宗严正在那群人当中游走,远远抽取他们的气运,斩断他们同样光辉美好的未来。忽然间,气运之线不用他动手便自动断掉,一条条飘向虚无之处,那些明亮的未来如玻璃般齐齐碎裂,只留下一条条暗色丝线伸向幽暗难辨之处。
他忙将灵气从眼周推开,用肉眼观看周围,却见那些正与他对战的人已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不停粗声呻吟着,摇摆身体在地上做出不堪入目的姿势。
这是怎么了?他猛地想起那些人往嘴里塞药的模样,奔到一个记忆里只吃了半颗药的人身边,踩住他,掏出那半颗还带着牙印的金丹,拿指甲刮下一丝。
清甜浓烈,药性发散极快,正是他们门中的“神仙方”。是哪位师兄……三师兄?四师兄?还是远在京城的大师兄也听说了他们的事?
邵宗严捻着药,神色温柔地站在那里沉思。
不只是他,连周围正结着伏魔阵的弟子们也不明所以,只是都慢慢放下摄影真形器,不想再记录师长们这副可怕的模样。
只在他们身后的山林一隅,有一名道士摸着药瓶腼腆地笑了笑,很快混入其他方士当中偷偷逃走了。
在他身后有两个人目送着他离开,一个很快便淡漠地收回目光;另一个则从袖子里摸出药瓶,从空中施施然步下,落到那群申吟翻滚的男人当中,将瓶子递给了邵宗严:“怎么早不来找我?你的正式员工福利,等筑基之后到办公室填表,分你一套高级员工宿舍。”
第69章 重修了一下后半部分
那个道士!那个于思归于掌门亲自请来的道士!那个一副仙人模样,卖给他们能摄定真形法器的道士!
居然是妖道邵宗严的同党!
场外围观的、拍照的、边围观边拍照的弟子们都惊呆了,反应过来时有不少都气破胸脯,恨不能把这对妖道弄死!
还有那个炼丹的贼道,这丹药的副作用怎么来得这么快,这么烈?那贼道也是居心不良,要暗害他们师长!那些跳大神的、驱鬼的,骗了不知多少钱走,却是一个有用的都没有……
众人去那角落寻找骗人的贼道们,却发现他们都早早儿逃走了,一个肯留下顶缸的都没有。
果然天下道士都没个好东西!
弟子们痛骂那些拿了钱不干事,搞砸了就跑得比兔子还快的道士,可也不敢真的上去对付徐江苑。他卖的摄影真形器虽不能伤人,却是实打实的仙家之物,他们自己也试过不少回了。何况那道士抽了不少人的气运走,万一得罪了他,回头他用这气运作法报复怎么办?
看看地上那些曾名动江湖的侠士,以后还有办法见人吗?
大部分人在原地犹豫,少数被师长们的丑态吓走,或是因为敌人太过强大而摧折心志,痛哭流涕地跪下求饶,也有几名忠心弟子走过去搀扶自家师长。可那些服了药的人毫无神智,只要有人过去碰他们,就会拉扯着人共赴极乐,将寥寥几个不要命的忠心弟子不是吓跑便是压倒了。
所以当万仙盟员工和家属走出这片染血之地时,没有一个人敢阻拦他们。晏寒江挥袖收起了地上飘散的照片,徐江苑也跟着收了一些,不过是最开始那些人排好阵势后的图片,边看边说:“晏道友真不加入我们万仙盟?你拍的那些照片可是极大促进了我们照相机的销售和在本世界的名声,要是加入的话,立刻就有员工奖可拿。”
晏寒江始终不为所动,淡然道:“我暂时没有工作的打算,有邵宗严养我就够了。”
徐江苑恨铁不成钢,又挑拨起了自家员工:“你就乐意养他?就让他什么也不干啃着你?”
……其实他还挺乐意的,最好能像之前晏兄被雷劈了时那样,天天把他装兜儿里带着走呢。想是这么想,当着领导肯定不能说出这么没出息的理想,邵道长便扯了另一件事来转移视线:“那我以后还能跟晏兄住到别的世界吗?我们都在那边有买卖了,住得也挺方便的。”
徐江苑一副已经看透了他倒贴本性的神色,挑着眉挥了挥手:“你们怎么住是你们的事,我就管分房。快点筑基吧,我这儿缺人手缺得要死,你这还只么点修为,灵气厚重点的世界的工作都不敢让你上,好多售后都是上面的领导自己跑的。”
当然他也没少跑。
千蜃阁是纯女修门派,只能负责女玩家的售后,男的全部外包给万仙盟。他们这些外派到小千世界开办事处的员工也都兼当着客服,时不时就要撂下自己这一摊子去别处工作。幸好邵宗严气运滔天,前程远大,还有个修为高的家属,筑基之后就能承受更高难度的工作,他也能抽出更多时间忙万仙门这边的推广了。
而且他还在这儿遇见了一个也挺有前途的年轻人……
徐江苑摸着下巴,暗自笑了笑,亲切和蔼问邵宗严:“你认不认识一个叫凌霄的道士?”
凌霄?骆凌霄?四师兄?
邵道长一激动揪住了上司的领子,把他整个人都拎到了自己面前,急切地追问道:“是不是个娃娃脸,显得特别腼腆面嫩的道士?那个金丹是他炼的,我们宗门出来的东西,不会错的,效果就是这么立竿见影!”
仿佛为了证明他的话,身后一片动情的申吟声更高亢了。亏得晏寒江在旁边盯着,及时解救下了领导,免得他一激动用力过大,犯下什么原则性错误。
徐江苑被人拎上来拎下去的,还很有涵养,面色不异,拢着领子“啧啧”感叹道:“当初你要是也用这么一颗药,那些追杀你的人早解决了,还用躲躲藏藏的这么久不回来干活?”
“那时候不一样……”那时心态不同,他还把自己放在罪人的位置上,卑微到了尘埃里,哪敢伤害这些高高在上的正义大侠?
骆师兄敢作敢为,比他强多了。
他微笑着叹了口气,问徐江苑:“江苑兄是怎么遇到骆师兄的?”
徐江苑摇了摇头,神神秘秘地说:“等你筑基了到办公室找我,或许到那时就能见着他了。”
他一挥袖子,整个人就像融在水中的墨滴一样渐渐散化入风中。邵宗严与他挥手作别,握着那瓶筑基丹问晏寒江:“晏兄,咱们现在要给他们解了毒性,再让他们写检查吗?”
回首看去,满目荒淫,耳中也一阵高似一阵地轻吟浪语。不过玄炼宗本来就是研究房中术的妖道门派,不同于那些三观崩溃、羞耻地逃离此地的江湖人,这些景象在邵宗严看来就和法医解剖尸体差不多,没有那么深刻的感觉。
更令他感慨的其实是这个地方。这里是他被人追杀到绝境的地方,眼前的人是将他逼到绝境,令他许久没能摆脱心魔的恐惧来源。而他今天就在这里斩断了那些人对他心灵的压制,劈开那个困住他心灵的茧子,重获新生。
压在邵宗严心底最后一丝恐惧和不安都随着这场决战散去,胸中浊气除尽而清气更生,一道细碎的响声自胸口开始绵绵不绝地响起。像是有个裹着他身体的无形蛋壳一点点碎裂开,从壳外透进清新舒缓的灵力,像水流般汩汩涌入,冲刷着他的经脉。
在栖华小世界修行多日,他的积累其实已经足够深厚,只是心里一直积着太多负罪、不安和恐惧,心障未破,修行关卡自然无法突破。如今他已经打破了对所有伤害过他的人的恐惧,迈出了那段经历带来的阴影,心开,自自然然地打破关卡,摸到了天人之际。
越来越多灵力涌入,在那道壳内盘旋转动,一点点压进他体内,经过经脉穴窍汇入丹田。不必服用筑基丹,他脸上自然泛起一层淡淡宝光,那股米分红色的劫运也随着灵气增强而扩大,强势地压制住所有接近的人。
晏寒江却扯开那片缠人的气运,毫不介意地走近他,放纵那些气运缠在自己身上,化作一道道艳红丝线牵扯上他本身的气运。
“放心晋升吧,我给你护法。”他一掌压到邵宗严头顶,压得他就地坐下,自然摆出五心朝天的姿势,不借外药之力便开始了这次蜕变。
灵气汹涌流入,裹在他体外的蛋壳在大潮冲击下碎裂消散,邵宗严整个身体都被灵气洗过,经脉盛不下的被运处丹田里,点点滴滴积蓄下来,凝成一滴浓稠透明的灵气珠。
他的灵魂好像已经站在更高的地方俯视身体,闭上眼睛就能看见身上的血肉、经脉、骨骼,一层层无比清晰生动,也不会互相干扰。他看到自己全身穴窍打开,一同在吞吸灵气,口鼻吸入的也不再是普通空气,竟像是装了个漏子一样只吸入灵气。
那些灵气也不进入肺部,而是逆行河车搬运的路径,从脑后下至丹田,再由丹田中那滴水珠分出一丝灵气运转全身。从血液和各大器官中带出的废物被灵气包裹着吐出,化散在空中,如此运转了几个周天,身体就像自内而外洗了澡似的,通透清爽。
可是体内循环都变了,他还算人吗?
邵道长连定都没出就考虑起了这深奥的生物学知识,越观察、越思考,就越深深担心自己筑基没筑好,才会连物种都变了。
算了……外表没变就行。反正他跟晏兄打一开始就是跨越种族之恋,现在顶多跨度再大一点,凑合凑合得了。
邵道长徐徐吐息,睁开眼就对上了晏寒江清俊的脸庞——他说要护法,竟就一直盘坐在他对面等着。见他睁开眼,便即问道:“怎样,筑基关已破,感觉如何?”
“……好像出了点岔子,把呼吸系统弄错了。”他诚实地说出了自己的烦恼,对面那条草鱼精竟然毫无同情心地大笑了起来:“那不是呼吸系统出了问题,而是你的身体炼成了无漏道体,不需要靠空气和食物等外物维持生机了。”
到了这一步,体内一点灵机便是立身根本,已经和凡人完全不同了。只要灵源未散,这具身体就能不吃、不喝、不喘气地活上许久,不像凡人那样必须靠着外界输入的营养和空气生存。
从今以后,上天下海,宇宙空间,无处再不能去了。晏寒江牵着他的手把他拉了起来,满意地微笑着:“所以你们领导天天见面就催你筑基呢,筑基之后能干的工作就多多了。而且以后你不用饮食,咱们也有很多事可以痛快干了,省得每次都要掐着时间……”
咳!
邵道长捂着嘴唇轻咳了几下,提醒他这里是公共场所,说话要注意和谐。
其实后面那些人比他们还不和谐呢。
晏寒江挥手降下寒雨,把那些人身上的药力冲掉,然后托着邵宗严步上云头,自半空中吩咐道:“起来之后每人交三万字不重复的检讨送到万仙阁。要求彻底检讨自己的思想和做法,不许抄袭、不许找人代写,否则你们就要满天下看见自己的艳照了。”
艳照这个词很陌生,但艳诗、艳遇却是自古以来就有的。那些衣着不整、满身狼籍的侠士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顿时悔得死去活来,可是他们自己吩咐弟子拍的照片反成了自家把柄,就正握在魔头手里,他们现在是想死都不敢。
那片乌云妖风离去,众人才慢慢从泥泞中爬起,面对着刚刚颠倒过不知几回的同道和弟子们,谁也说不出话来。
陵山这一战名动江湖。
各家宗派当家做主的人都陷入了可怕的丑闻中,弟子纷纷逃散,回到家中也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自己被神仙抓出来处置。这么大的事终究瞒不住,流言日复一日地暄嚣尘上,描述得有鼻子有眼的,将陵山之战牵扯到的所有人都挟裹了进去。
一开始还有各派弟子为了给师长报仇而到处搜寻凌霄道长,到后来他们自顾不暇,也没心思再为了洗脱别人的罪名而奔忙了。
万剑门的谢掌门已经不敢接纳儿子,直接把他的名字从祠堂划去,宁可另选弟子栽培成掌门,而其他各派掌门也被门中长老公议夺位。众人才从失‘身的惊惧中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连执掌多年的权柄都丢了,身败名裂,下场可以想见会是怎样的凄惨。
可他们还得写检查。
人类的讨伐只能伤害他们的生命,要是得罪了神仙。将来那些艳照会被发布出去不说,神魂都给人家摄下了,说不准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
可他们的照片已经被徐道长放大了几十倍挂在万仙阁外,当是卖摄影真形器的招贴画。陵山这一带的人很快都了认识他们的模样,结合着一些江湖流言,就都知道他们也和之前那些写检查的人一样诬陷无辜的邵道长勾引自家妻妾。时至今日,明知是错还不肯承认,还抱着团想要杀人灭口,却因为服食了烈性兴奋剂成倒在了陵山脚下。
那天他们胡天胡地的声音,都传到几里外的农田里了!
呸,真无耻!
这群人在野地里苦熬了几天,好容易熬得能站起身了,到城里想买点吃的,换身衣服回门派修养,却发现所有摊贩都不肯卖他们吃的。那些小贩虽然怕江湖人强抢,却也都有气节地把摊子一收,留下一口唾沫转身就走。
去大酒楼更是这样,从主人家到食客见了他们都是一副鄙夷的目光,故意大声谈论陵山一战——
“真不要脸,明明自己有错,还好意思埋伏人家,又打不过人家,要靠吃药提神,结果自己药吃多了,就嘿嘿嘿……”
“太丢人了,要不八卦门贴了告示,宣布把于思归和他带走的弟子们都清出本门呢?”
“不只他们家,万剑门也是,万老门主去衙门断绝父子关系了!”
声声句句不仅打了他们的脸,更打了他们那颗被权势浸染多年的心。没有面子还可以忍,没了权势他们怎么过活!
被点到名的两人顾不上掀桌,当即就抱拳和众人道别,要回各自门派看看事情怎么会到这一步的。没被点到名的也不敢放松,几人各自分手,忍着饥肠向自家门派飞驰去。
然而这仅仅是灾难的开始。谢倚云回到门派后还没来得及质问父亲为何抛弃自己,就被弟子们扔出门外。谢老掌门扶着大弟子的手出来,冷眼看着这个曾经令他信任的儿子,眼神一动,又命人扔出一人来。
正是他曾最信重,却在那天出事后就急急逃回万剑门的几名弟子之一。
谢掌门厉声道:“说!把你前几天说过的再给这孽子说一遍!”
那人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迷迷糊糊地看了谢倚云一眼,眼泪就下来了:“谢师兄,你当初怎么会看上那妖道,那不是咱们能惹的人啊!!你要是早早改了主意,不过是写篇检查,何至于落到这一步!”
老门主气得须发贲张,喝道:“我还以为你这孽子真是为我着想,原来却是为了这种见不得人的念头!我谢家没有你这种荒唐的儿子,万仙门没有你这种惹祸招灾的弟子!给我打!打剩一口气就行,扔到万仙阁赔罪!”
怎么会,爹只有他一个儿子,怎么舍得如此对他!
谢倚云不愿相信,可那些师兄弟眼露狠戾光芒朝他扑来时,他还是果断选择了转身便逃。众多曾追随他的万剑门弟子在身后无情地追逐着,却不再是为了得他一声奖励,而是为了要他的命。
心头不安和恐惧的阴云越笼越沉,他就像当年的邵宗严一样,被人追得无处栖身,只能在野外扒些果子和兽肉吃,肉食都是烤不熟的,也常有几天吃不上饭的时候。
被追杀的路上,他还遇到了曾经意气风发,一同追杀邵宗严的人,也像他一样落魄,连州府都不敢接近。这样的日子过得太久,消磨了他原有的俊秀风姿和处于高位的气质,也消磨了他的雄心胆气。
他终于体验到了当初邵宗严过得多惨,也真心忏悔了自己的罪过。因为没有笔墨,他就咬破指尖,在追杀间隙里用写书写在衣服上,凑足三万字后,怀着一丝希望偷偷潜入陵城,敲开了万仙阁的大门。
他再也承受不了这种惊弓之鸟的日子,只要邵宗严能原谅他,给他一个安身之所,哪怕要他武功尽失、当个农民他也愿意了!
然而万仙阁大门打开后,出来的既不是邵宗严也不是徐江苑,而是那个炼丹的凌霄道长。他接过血书之后温柔地笑了笑,道:“你来得很快,可惜我师弟已经去别的世界了,我能代他收信,却不能代他原谅你,你走吧,我有机会见到他会跟他说的。”
不!不能这样!不能把我拒之门外!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万仙阁大门无声地关上,天地之间一片肃杀,举目皆敌。谢倚云无助地闭上眼滑坐在门口,和过去每一天一样,和陵山所有同伴一样,满怀惊恐地等待着被猎杀的结局。
第70章 第六次救援
筑基成功之后,邵道长就迫不及待地催着晏寒江带他去万仙阁,既是想早点转成正式工,也想尽快见到四师兄。
万仙阁大门敞开着,阁里陈列着各色仙家异宝,从饮水机到冰柜一应俱全。卖东西的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笑容亲切的少年道士,眉眼温柔羞涩,正是他心里念叨了许久的四师兄骆凌霄。
兄弟相见,自然又是一番悲喜交加。邵道长一撑桌面跳到柜台后,拉着他的手问道:“师兄怎么来的?师姐给我的地址上写的你住在湘南一带,我还想等这边事了了过去找你,想不到你就先来找我了。你这些日子过得怎样,以后就留在万仙盟工作了吗?大师兄还在京城吗?”
“我挺好的,大师兄也好,就是你过得不怎么好,我过来帮帮你。大师兄现在已经当了御医,虽然不是掌院,可是皇上极信重他,服食仙药、双修采战的事都听他的,比起咱们老祖们也就差个天师的名号了。不过这些日子太后病重,京里有些动荡,他没能过来看你。”洛师兄温柔地笑了笑,抬眼看向晏寒江,带着几分满意的神色道:“你挑人的眼光不错,晏寒江为你做的事我都听说了,只愿你们长长久久地好下去。”
又郑重地嘱咐晏寒江:“我师弟以前吃了不少苦,你要好好待他,不然我们几个当师兄师姐的可不答应!”
晏寒江点点头,就像对前面几位师兄师姐那样认真地做保证:“我对宗严并不是一时起意,而是愿意气运相连,共踏道途的。”
他们才说了几句话,徐江苑就抱着一摞玉简从后面推门进来,连声催促:“你们要叙旧以后有的是时间,先过来把转正手续办了!你筑基筑得真是时候,正好我这儿有一份难度稍高的救援工作,你要是没突破,就得我自己上了。现在客户正在小千世界等着,你一定要速度快,把神识印进去……这份留下一滴精血……不用签字,烙印自身气息就行……”
邵道长这种模范员工真正是急领导所急,难客户所难,“咣咣咣”地签着文件,还主动催促徐江苑:“徐兄快些送我们过去,客户还等着呢。”
徐兄感动莫名,看看这对师兄弟,就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以后什么都不用亲力亲为,只要躺在摇椅上指指点点安排工作的未来。
员工这么努力,该发放物资和福利的时候他也不会吝啬。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小的荷包,伸手递给邵宗严,道:“你那救生包背着不方便,有些贵重的或是常用的就搁在这个小包里吧,把一道神识印进去认了主就能用了。”
晏寒江主动接过法宝囊,沉默地替邵宗严系在腰间,动作轻柔利落,完全没碰着他的痒痒肉。邵道长自然感觉到了他的体贴,趁他起身时侧了侧身,伸长脖子在他头顶亲了一下。
骆凌霄没看见,徐江苑只当没看见,絮絮说道:“里面我放了你的工资和一些巩固修为的丹药,你刚筑基,根基还不稳,要记得多服药修行……”
在他的唠叨声里,邵道长总算签完了所有的转正合同。真灵印入最后一块玉简时,他忽然感应到冥冥中有一道声音在呼唤他,千蜃阁那位女修的声音也柔柔地响起:“检测到有客户求助,请救生人员做好准备。”
他所有的准备就是反手抓住晏寒江,然后任由传送阵光包裹自己,离开这座重新对他友善起来的小千世界,再度投入茫茫星海当中。
这种传送他业已体会过许多次,算得上轻车熟路了。然而这回不愧是高难度的任务,还没落地便让他着着实实地受了一次惊——传送阵并没把他们送到不远处那个巨大的星球上,而是中途就停在了茫茫星空中。
通界令化作的房间重回他体内,传送阵光在几分钟内就将消散,这就意味着他们被抛在了冰冷黑暗的真空里,自己都生死难卜,也没办法落地,到有传送阵的地方去了!
邵道长抓着草鱼精的衣襟,又惊恐又沉痛地叹道:“我原来单知道那些高楼大厦的电梯容易出事故,原来这传送阵出了事故才真要命,晏兄你能在太空里飞吗?咱们会不会被永远困在这里,再也回不了万仙盟了?”
难怪清景前辈老催着他筑基,原来传送阵质量这么差,才干了没几次就赶上它坏了!
幸好前几次都好好的落地了。要是他还没筑基,不能以灵力形成体内自循环时就遇到这种事故,怕是几分钟内就要活活憋死了,还怎么救客户去?
晏寒江轻拍他僵直的背,安慰道:“不是传送阵坏了,应当是你这次要救援的客户就在这片太空中。”
他伸手横划了一圈,让邵宗严看向空间中四处飘浮的大大小小金属碎块;还有几座稍完整些,头部钝圆呈流线型,仅有尾翼而无侧翼,整体也十分光滑精美的巨型飞船:“传送阵能精确到目标周围五十米内,客户应该就在离咱们最近的飞船里。”
原来如此。不是传送阵出了事故就好。
那么救援就必须加紧展开了。他自己已经筑基,身边还有晏兄这等大能在,落在星海里都还觉着极为危险,客户一个凡人困在其中还不得吓坏了?趁着传送阵还有几分钟缓冲的时间,邵道长索性主动断了外呼吸,从丹田那枚灵种里面引出一点灵气周流全身,慢慢适应着这种靠灵力维持新陈代谢的感觉。
晏寒江便在一旁默默宽衣解带。等邵宗严回过神来,他那身玄色长袍已被解下来扔在地上,里面的衣带也散落一地,从锁骨到肩头都露在外面了。
邵道长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眨眼就红得跟荔枝壳一样了,眼神游移着不敢落到他身上,捂着脸低声劝道:“晏兄三思,这里可不是光着身子能呆得住的地方……”
虽然这里真是黑暗又幽静,可客户就在旁边的大飞船里等着呢。说不定还有别人在里面,万一有人看见了这场面多不合适。客户不得觉着万仙盟的救援人员不好好工作,救人时还跟自己的家属乱来吗?
草鱼精才不管他想东想西的,一眼没看住,身上的衣裳就都扒下来了,开始扒他的。邵道长按着腰带不让他扒,晏寒江便握住他的手腕拉到身后,急匆匆地扒着衣服说:“没时间了,传送阵马上就要消失,你配合一点。”
配合一点时间也不够啊!邵道长略觉委屈,想起他那个“不用计算着时间”的豪言壮语,怎么想怎么觉着这几分钟就连沾沾手都不够的。
不过他还是乖乖地配合着脱了长裤和靴子,只剩下里面一件内裤。
脱到这里,晏寒江也不扒了,反倒把自己的衣服捡起来一件件给他穿上,边穿边叫他自己也跟着帮忙:“快穿上,太空里这么冷,你那衣服根本不顶事,阵光一撤就得冻成冰棍了。我这身整个是鱼皮化成的,也算是件法宝了,能当宇航服用。”
太空里的温度接近绝对零度,没有传送阵光保护,才刚筑基的小修士只要踏出去就会冻住,只有金丹之后才能在宇宙空间自由出入。而且太空的绝对真空环境几乎没有压力,如果暴露其中,人体自身的血肉就会因为压差过大而暴开,死状更惨不忍睹。
邵道长刚穿好下半截衣裳,听他说得这么严重,便担心地问:“那你怎么办?我穿了你的衣裳,你挡得住低温和压力差吗?”就是挡得住,光着身子出去不就都给人看光了吗?
“你这衣服反正都是法宝,那我穿里衣你穿外衣不行吗?我以前也光穿一件中衣救过客户呢。”
“那管什么用,白的是腹皮,软,没鳞片,保护效果不好。你给我凑一身整皮穿上!”元神大妖不顾他的反对,把自己一身皮都给他裹身上,站在对面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你穿黑的也挺好看。下回别总穿那些灰扑扑的衣裳了,反正你这么个人,站哪儿都得抢眼,索性穿好点。”
邵道长也不关心自己起眼不起眼,他担心的是现在的草鱼精太亮眼了,亮得他都不好意思看,更不想让别人看见。他蹲下身子就去捡自己的衣裳,要给他换上,反正俩人身材差不多,袍子又宽松飘逸,肯定能穿上。
他蹲下去捡衣服,手刚落到袍子上,就觉眼前一花,手背上添了一个小小的黑色东西,仰着头对他说话:“你把我塞进袍子里,我就不用穿衣服了。”
邵宗严定睛看去——竟是晏寒江!他又缩小成小人鱼那么大了!可是这回只变了身长没变尾巴,竟成了个巴掌大小的小人儿!
邵道长萌得头昏脑涨的,连忙捧住了他的身子揣到自己衣领里取暖,然后手忙脚乱地翻开救生包,找出自己当初做的小袍子给他披上。那些小衣裳当初是按着人鱼的形制做的,只有上半截没有下半截,现在鱼尾变成腿了,他还得缝条小裤子,做双……做双什么样的鞋好?
他一层层给晏寒江裹好衣服,边裹边问他:“晏兄你喜欢什么样的鞋?我不会缝靴子,不过布鞋和草鞋都会做,草鞋有点扎脚,要不来双虎头鞋?反正也不用走路,可以不纳鞋底,裹一层软布就行……”
晏寒江扒开他的手指头,自己钻进衣领里,软软的小脚蹬在他结实的胸膛上,严肃地咳了一声:“别闹,传送阵光要消失了。”
最后一层庇护被剥离,世界猛地寂静了下来,狂暴的宇宙射线从四面八方辐射向他们的身体,这座冰冷如坟墓的宇宙第一次在邵宗严面前展露出全貌。
又空又冷,仿佛是座巨大荒凉的古墓,令人这么呆着就觉得绝望。
晏寒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碎了这个世界的冷寂:“你试着控制一下自己身边的力场,失重状态下有个力量在比较容易行动。不会做的话拿出《修真基础知识五百题》,第七章第十个问题就是怎么控制引力场推动身体行进。”
“嗯,这个我会。”学会飞……确切的说是会飘之后他就偷偷练过这个了。
凉凉的小人儿身子贴在自己胸口,比客户更能激发他的保护欲。邵宗严控制着灵气外放,在自己身周形成一片力场,靠引力把自己拉向最近的那架飞船。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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