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快穿]那些和人生赢家抢男主的日子 作者:五色龙章
正文 第29节
[快穿]那些和人生赢家抢男主的日子 作者:五色龙章
第29节
他看了眼监视器上的画面,抿了口矿泉水,心情有点愉快。
这场戏他们是直接租借了一间旧时代的小楼拍摄的,第一场从阿寒进门一直拍到他走到房间中央的沙发上,是一场很精细的心理戏,拍摄花絮也会被剪进去,在选秀现场播出。如果ng太多,就算镜头里的表现好,也会影响观众和评审的评价。
整个剧组和另外两名选手都盯着晏寒江,几架摄影机对准了他,一丁点瑕疵都会在镜头下被放大,呈现在观众面前。他却只看了看邵宗严,眉眼平和,在导演喊了“”后便整整脸色,稳步迈向房间中央。
他的头发用发胶拢向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眉宇间一派坚毅之色;腰间紧紧束着巴掌宽的皮带,越发显得肩宽腿长;举手投足都像是用尺量出来的,分毫不错,正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军人才会有的风仪……从台边走到舞台中心的短短几步路,他就塑造了一个将军人风范刻进了骨子里的旧式军官。
监视器后的两位导演眼神也变了。他们拍过这么多戏,眼力极锐利,一眼就看出晏寒江已经入戏了。
不是努力向观众展现他在演“阿寒”这个人物,而是他自己就是那个旧时代的军官,他孤僻、冷漠,疲惫,怀抱着干系一国之运的秘密,不得不防备所有人……
房间左侧设了一张黑色单人沙发,晏寒江双手捧着客户端走到那里,就像脱力般重重地坐到沙发里,微微垂头,被发胶抿得光滑的额发散落了几绺下来,给他增添了一分苍凉颓废的感觉。
他就像被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与肃杀的时局冻住,化成一座冰雕,等待人来融化。
一秒、两秒……他坐着的时间并不算长,却沉默得让人窒息,就在最难熬的时候,镜头中忽然多出了一道身影——
在他出现之前,没人看到他是从哪里出来的,也没人看到他从镜头边缘走到沙发前的这个过程,他就像平空出现一般,等到众人看到的时候就已经站在那里了。
他的侧脸在灯光下蒙上了一层阴影,近镜头下却并不会显得阴沉,反而带上了一层朦胧神秘的色彩,黑沉沉的眸子里倒映出晏寒江的模样,朝他伸出右手,笑道:“我是元泱苍华大型网游的客服邵宗严,尊贵的顾客,我是为你而来的。”
晏寒江抬起头,目光蓦地随着他的笑容明亮起来,神色从麻木到激动,紧紧握住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像是终于找到家的游子般笑了起来:“你终于来了。”
这台词耻度根本不高!也不中二!刘导豁然间醍醐灌顶——这根本就是秀恩爱的词,正好配合这种一见钟情的气氛!难怪他们演技这么自然,因为……因为这是真正的本色演出,对两个人都是!
之后两位选手表演得也可圈可点,但他们在和邵宗严对戏时的反应都不够自然,特别是听到那句“我是为你而来的”时,表现有点僵硬羞涩……就好像被调戏了一样。
几位评审心里也都是有点怒其不争——人家两个正在交往的想方设法当众秀恩爱都没有不好意思,你们就接个台词,脸红什么劲儿啊!
最后拍出来的效果倒是还好,只是和晏寒江那种极度自然的表现就很难相比了。可是中途稍稍有点肢体接触他们就要脸红重拍,花絮比正片长了好几倍,不用拿到台上给观众看,众人就都能猜到投票结果了。
刘导把矿泉水瓶狠狠扔进垃圾筒里,就像扔掉自己把多事经纪人拦在剧组外的坚持。一轮又一轮的演出洗礼下来,他也只能无奈地承认,自己真的应该放弃挣扎了。
第132章 那些拍电影的日子
晏寒江终于如愿以偿地演上了男二。
选秀结束后的庆祝会上,他风度翩翩地举着杯在各桌间穿梭,喝倒了工作人员、评审、投资人和同在会场的选手。两位导演和编剧们本来还想灌他一顿,出出之前被刁难的恶气,结果自己都被灌得酩酊大罪,连路都走不动,还是邵宗严把他们扛到之前包下的房间里安顿的。
两位导演被邵宗严大头朝下扛下电梯,晕得差点犯了高血压。王导迷迷糊糊地就睡了,刘导还能挣扎挣扎,倒在床上又弹起来,抓着晏寒江不放,悲愤地问:“为什么!你为什么搞出这么多事来,没完没了!没完没了!你想演戏就直说,搞什么海选……”
晏寒江可不是那种会惯着别人的人,龙皮一振,滑出溜儿地就从他的手里扥出去了,无情地转身离去。
邵宗严好心地给他按到床上,还搭了床厚厚的棉被,追着晏寒江到走廊上,也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事说真的,当时你跟刘导他们说一声要当主角不就行了吗,反正你说什么他们都答应。”
晏寒江轻笑一声:“那时候折腾剧本折腾得太狠了,他们心里都不知怎么恨我呢。这么拖一拖不是好了?现在我有那么多米分丝,能扛票房,刘导也就是嘴上傲娇一下,心里早就想用我了。”何况他时他就是邵宗严的经纪人,一个经纪人要搞潜规则上戏,可没有专为这个角色选出来的人气冠军上戏这么理直气壮。
这么多年,每次邵宗严出去救人,他都只能在旁边看着客户享受他无微不至的关怀,这次终于没有客户碍事,他也能体验一把被邵宗严专程救援保护的感觉了!
他握住了邵宗严的手,按在自己喝过酒还是冰凉苍白的脸颊上,闭上眼说:“邵道长,我是你的顾客阿寒,我需要你的保护呢。”
邵道长手心被他熨得冰凉,脸却叫酒精烧得滚烫,压抑着越来越急促的呼吸,抬手把他抱了起来,走向自己的房间——晏寒江现在是他的顾客了,当然要轻拿轻放,不能对两位导演那样不管死活的扛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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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庆功宴后,剧组基本就定下来了。主角是邵宗严和晏寒江,在选秀中获了二三名的方梓诚和周晟也各得了个医生和敌军军官的角色,特工局的领导、同事则是由刘王两位导演请来的前辈老艺术家和他们的御用班底合作演出,另外有几名选秀中表现不错的新人也得了个小角色。
组里的人都模糊知道邵宗严是有背景的,连两位导演能合作拍摄都是他促成的,所以对他的态度都十分亲切热情,没有谁仗着自己的身份欺负他,还会主动给他讲戏。晏寒江选秀的这几个月里,他也没闲着,除了一天三顿给男朋友送饭不能停,其他时候都在学着走位、揣摩角色、提升演技……晏寒江等人进组时,他就已经能以前辈的角色给这些选秀出身的小演员们讲戏了。
方梓诚、周晟等人都是头一次进剧组,激动之色都写在脸上了,看什么都新鲜,哪怕前几场戏都跟他们没关系,他们也早早到了组剧,想要观摩剧组正式拍摄的氛围。
第一场戏就是曾在选秀时拍摄过的,邵宗严从寒公馆救出阿寒的那一段。当时拍过了两人单独相处的场面,接下来要拍的就是邵宗严力挫监视着晏寒江的特务们,带他从窗户里逃出公馆的部分。
这段戏场面激烈,武打动作多,还有一个从阁楼窗口抱着人撞碎窗户掉下来的镜头,导演本拟是分成几个镜头拍的。撞碎玻璃的镜头是从楼下拍的,拍完之后再上楼,从小楼外面拍一个自阁楼跳下的镜头。
邵宗严往身上捆了一圈钢丝,扛起晏寒江试着往下跳了一回,本来很严肃的戏,忽然笑场了。
众人都目瞪口呆,不懂他吊个威亚怎么也能笑出来。
他把晏寒江放下,捂着脸笑了好一会儿才喘匀了气,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说:“我想起当初给大师兄身上吊威亚帮他装神仙的那事了,往下一落就忍不住开始做滑轮组的受力分析……”
他识海里还捆绑着一个自沉牢笼,走到哪儿算到哪儿已成了本能,想到滑轮组就下意识算起了他们俩落下来时绳子所受的拉力。一边算一边又想起大师兄当初骗得贵妃死心踏地,还在百官面前装了回大仙的事,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导演只好等他笑够了重拍,第二遍拍时威亚却出了问题,中途刮到了晏寒江的脸。虽然刮一下也不至于伤到他的皮肤,可有近镜头拍到了,后面不好修片,只得又重来一遍。
电影胶片价格高昂,重拍就是烧钱,邵宗严于心不忍,抬头看了一眼那架窗户的高度,便主动提出:“这么矮的房子也不值当垫什么垫子了,你们只管架上镜头直接拍,我跳下来也没事的。”
剧组里的人知道他是有功夫的,可是他自己从三楼跳下来,跟扛着一个百十多斤的大活人跳下来可不一样!自己跳的话可以打个滚儿卸力,功夫好的话可能不会受伤,可他肩上还扛着个人,两人的体重就全都压在他的脚上,这么掉下来,腿脚摔断都是轻的!
他再能打也不能这样吧?
道具师忍不住劝道:“真摔是好看,可你也要注意安全啊,分成两部分拍,空中部分挂个威亚,最后剪出来也很好看的。”
周、方两人跟邵宗严搭过戏,对他印象都特别好,也跟着劝他不要意气用事。邵道长平常可听人劝,这时候却有点矫情了,非得不加任何保护就扛着人往下跳。晏寒江这个经纪人也不说管好自家艺人,反而纵容他,跟他一起胡闹,冷着一张脸威胁导演:“我们邵大师的时间很宝贵,这都该吃中午饭了还没拍完,影响他的身体怎么办?”
妈哒,是少吃顿午饭影响身体,还是从三楼掉下来影响身体?现在11点还不到,他中午吃满汉全席吗要吃那么久?还不是你想他省下时间给你做饭!
刘导早就看透了男二号的险恶用心,一怒之下拍了板:“拍!就实拍!去叫救护车和律师在旁边盯着,要是邵宗严跳下来出了意外,我非跟这个姓晏的打官司不可!”
刘导都被晏寒江气了这么久,也没长点抵抗力,还是一激就动气啊。剧务刘昊同情地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拿出手机就要往外拨电话。邵宗严“唉”了一声,一步从垫子上跨到他身边,抽出手机,含笑摇了摇头。
这一笑笑得他连手机都忘了,缓过神来之后才发现,手机还好好地放在自己手里,邵宗严已经走到小楼底下,单手扛着巨大的救生垫往外一扔,双手抄起晏寒江抱在怀里,朝他们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别闹,我跳给你们看行了吧?”
众人刚想说“求你别闹了”,他就抱着人嗖地一声跳到了三楼窗口上,稳稳当当地站在两指宽的窗沿边低头看着他们:“刘导,把机器架上吧,这样我肯定不会笑场了。”
麻麻,我好像看到神仙了!
第一天拍摄回去后,几名选秀艺人出身的小演员就不约而同的发了微博,有的隐晦地说了这么一句,有的仅仅是发了几张“懵逼jpg”。这一天见识到的东西给他们的冲击实在太大了,发出来的只言片语完全展示不了他们心里的惊滔骇浪,整整一宿他们都在翻来覆去地回忆白天见识到的奇观。
第二天别说他们,差不多整个剧组的人都顶着一双熊猫眼上工,刘导看演员们的精神都不饱满,索性上午接着拍邵宗严大炫武力英雄救美的戏份,下午再让他们上。
这一天拍的是追车戏份,邵宗严他们开车逃出城外,背后有敌军特务在后面追击,用枪打穿了他们的轮胎,汽车在街上转了几圈之后开始着火,他带着晏寒江逃出几步后被气浪扑倒——
邵大师又举起了手:“刘导,这不科学,我跑得比汽车爆炸的速度快啊。而且周围都是房子,要爆炸的话我是会直接上房顶,不可能傻傻地在那里等着爆炸冲击波冲过来撞倒我的。”
他实地示范了一下敲碎挡风玻璃跳出去,扛着人直上旁边的医院楼顶的动作,动作潇洒利落,说上天就上天,简直不给万有引力定律面子!不过这种表现手法,倒是比电视电影里面用滥了的扑倒躲过爆炸更好看,之后直接闯进方梓诚所在的办公室,由他帮助躲过特务搜查,也比带着伤从地上爬起来,还能在特务紧咬之下很快逃到楼上遇到爱国医生帮助更有说服力。
可这么一来,他们这还是抗战剧吗?他这个拍的人都觉着太玄幻……
“一点都不玄幻。”王导在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深沉地安慰道:“不就是从车里跳到医院楼上吗,这都是现实能做到的动作,咱们根本没加特效啊!现在要是有人拍下这段视频发给电视台,这就是社会新闻了。那个时代还有武术大师在世呢,现代人都能做到的事他们怎么不做不到?挺现实,挺符合时代背景的!”
“老王你……”不会是刺激受大了,已经自暴自弃了吧?
在王志清导演的引领下,剧组的人似乎越来越适应这种天天都能上社会新闻头条的拍摄过程了。尤其是道具组,工作清闲得很,拍个高空落石砸坏车子的戏份都不用管怎么收拾——比人还高的滚石,邵大师自己一手一个就抬开了,砸断了底盘的车子也不用叫拖车,他随手就扔到路边,拿保姆车拖一拖就带回市郊垃圾场了。
同组的演员们也从一开始的震惊、敬畏,渐渐习惯了和大师同组的日子。习惯得最快的就是吃邵大师精心烹制的减肥药膳,一顿吃一大碗也不长肉,而且菜式常常变化,不少演员习惯性地拍照发微博,看得米分丝们都在下面追问:“剧组还要群演吗?自带工资带干粮也可以,只要给一口邵大师做的菜就够了!”
剧组还特地放出了两人在城外逃亡时,邵大师将道袍掖在腰间,露出一把小细腰,徒手斗哈士奇的照片,萌得米分丝们纷纷舔屏,一天天在官博底下刷屏,求他们多放些照片。随着拍摄进程不断进展,官博又放出了两人依偎在篝火旁烤肉,为避敌人追踪一起潜入水底,在战场上背靠背举着枪共抗敌军的照片,挑动得米分丝们的情绪越来越高涨。
就在“烽火同行”tag连上了半个月微博热搜之际,官方忽然发布了一个更惊人的消息——因为主角邵宗严是一位国术大师,拍摄打戏时几乎不用特效、不用替身,后期修片工作也大大减少,这部片子的拍摄时间缩短到了预计的一半,再过一个半月的圣诞档期就能与观众们见面了!
无数网媒和大v争相报导了这则消息,还有些个人手机拍摄的,“烽火同行”剧组路透被发了出来,那些漂亮得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极限动作都被摆到了观众面前。
这样的动作都不是特效?没有替身?后期都不用修?这位邵大师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能做到这些惊人的动作的?
原本对小鲜肉不感兴趣的观众也被精彩的武打场面吸引,再加上两位奖项和票房保证的导演,观众无不买帐,《烽火同行》上映当天就收获了过亿票房。
不少观众在电影散场后转身就去买票再进行二刷,网上的电影评分也居高不下。
业内人士对他们的拍摄手法和武打效果给予了极高好评,还点评了两位导演悲天悯人的情怀和人文精神,普通观众却不管那么深层次的东西。夏都台记者在电影院门口采访一位刚从电影院出来,又要买票再回去看的女观众时,她就实诚地说:“因为邵大师特别好看,特别有本事,我就希望有一天我遇到危险时,也会有这么个人来救我。”
后来剧组上夏都台的访谈节目时,主持人还拿这段视频来问邵宗严,他对这位观众的意见有什么感想没有。
有的。如果那位观众真成了他们的客户,也是由千蜃阁自己的女弟子负责他,他只救援男客户。
邵道长刚要开口,身边的刘导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站起来按住了他,眼中闪过一道厉光,抢过话筒替他回答了这个问题。
第133章 那些拍电影的日子
“夏历1825年秋,东华军第六军于东野遭遇敌军袭击,激战半月后,因后续援助物资和兵力迟迟不至,军指挥部一再致电中央请求支援。回电数度拖延,直25年10月22日,东华军伤亡惨重,无力再战,最后一封通电才终于到达东野,命令东华军全体战士放下抵抗。”
低沉地男声缓缓在耳边流淌,战争后残留的焦土和呻吟的伤员映入众人眼中,一名青年军官站在被炮火轰得坑坑洼洼的场壕边,手捧电报,眼中聚焦着乌云般的沉痛。
电报被血迹和泥土沾污,只能模糊看出“两国和平”四个字。
时空倏忽转换,那名军官已经从满目苍凉的战场来到东华军政府,受命成为一名情报处特工,日日沉浸在文件和抓捕真正爱国救国人士的工作中。在一次抓捕中,他被中夏军地下人员不惜生死荣辱的气度震惊,私下放走了他,从此和中夏军结下了不解之缘。直到不久后,外国又一次策划入侵,他亲耳听到上司说出了“不抵抗”三字,勾起了当年同袍战死的悔痛,毅然决定将这份情报带着中夏军。
几经波折,来和他接头的中夏军人被捕,他发现自己无法送走那份情报,关在公馆里思索良久,终于想到了很多代以前,他的祖先留下来的那件信物。
元泱苍华的信物。
客户端的光芒落尽之后,黑暗当中骤然照出一束温柔的光芒,元泱苍华的客服邵宗严蓦然出现,弯下腰伸朝他伸出了手。
两只手紧紧抓在一起,从此便跨过千山万水,重重磨难,再也没分开过。
两人对话的动静引来了监视阿寒的特务关注,十几个人闯进门来,见到邵宗严便掏出枪乱射,高喊着:“有中夏间谍,回去通报归先生,阿寒果然通夏了!”
子弹在空中乱舞,邵宗严低声说了句“失礼了”,双手抄起晏寒江便往楼上躲去。他手里没有武器,只在逃亡过程中随手踢飞楼梯上的花瓶、花架和地毯阻拦住特务,一层层退到顶层阁楼上,顶住房门,在门外砰砰的撞击声中低头朝着阿寒笑了笑:“别怕,我这就带你离开。”
年轻军官严肃地皱了皱眉:“我是军人,怎么会怕。”
邵宗严点点头,抱着他助跑几步,撞开窗户跃下三楼。落地轻盈无声,在那些特务还在搜寻宅子里的时候,就飞身潜入了茫茫黑暗之中。
逃中寒公馆后,他们先是坐火车到泸城,下车之后发现城里到处都是通缉他们的告示。邵宗严的脸没怎么曝光,阿寒却是情报部自己人,有照片贴在通缉令上,刚刚下车就被当地巡警认出来,开车围堵向他们。
阿寒掏出手枪还击,邵宗严却一步踏到巡逻车旁,硬生生拽下车门,把车里的人像拎小鸡一样拎出去,抢了车朝城外开去。背后几辆巡逻车追着他们,前方路上还设了障卡盘查所有路过的人。阿寒的枪打光了子弹,后车胎被打爆,车子在街上翻转几圈之后油箱上也多了几个弹孔,汽油汩汩流出,电火花放出蓝光,烧得滋滋作响。
邵宗严抬手抓起晏寒江,从没了车门的那侧跳出去,踏着几乎已开始燃烧的汽油冲上旁边一座挂着“冲田医院”的小楼阳台,从窗口翻入室内,在爱国医生的帮助下妆扮成医生和病人躲进特护病房。
房门外的特务大肆搜索他门,门里的邵宗严揭开阿寒脸上的床单,替他把了脉后,安抚了几句,看着他坚定的脸庞又忍不住问道:“你要送的这份文件有那么重要吗,值得你几次三番陷入险境?如果当初你祖上没有买过元泱苍华的信物,现在的你说不定已经被人杀害了。”
阿寒摇了摇头:“那你为什么来救我呢?说不定你也会在那些人手下受伤或死去,如果放弃我不管,也没人会知道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这么兢兢业业地救我呢?”
“因为你是我们尊贵的顾客……”邵宗严趁机打广告,阿寒忽然握住他的手,眉眼舒展开来,露出一丝宁静的笑容:“我对我的同胸就像你对我一样,哪怕自己会受伤,也无论如何不能放弃。”
邵宗严“嗳”了一声,摇了摇头,微笑着看着他。
等到天黑后两人才从病房出去,在街边抢了一辆巡逻车,开着车离开了泸城。车子在中途熄火,他们不得已夜宿山林,却在林间遇到一群白底灰色或黄色斑毛的野狼,长啸着扑向他们。邵宗严徒手搏杀群狼的首领,吓走了其他野狼,然后生起一堆篝火,两人一边取暖一边烤狼肉串吃。
阿寒拿着肉串问他:“你觉得这个世界正确吗?元泱苍华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也有这样永不停息的战斗没有?”
邵宗严拨着火堆里瑟瑟燃烧的木炭,转脸看向东方:“那里自然没有战争,也没有这些权势名利的纷争,如果你愿意的话——”
阿寒忽然伸出一根手指按到他唇上,摇头道:“不要说出来,我怕我会经不住诱惑。现在的中夏虽然贫瘠落后,受人欺凌,可这也才是她需要我的原因。如果有一天这个国家重新统一了,强大了,或许我会再来找你,问你该怎么去到那座世外桃源吧。”
“无论何时,只要你叫我。”邵宗严微微一笑,把他的手指拿下来,明澈若水的双眸映出他坚定的神情,也同样认真地保证道:“以后不再需要信物,只要你遇到危险,我就会来救你。”
这一把篝火和一句承诺照亮了漫漫长夜,黑暗终于逝去,他们再度踏上旅程。离开山区后,他们乘过农家拉货的大车,偷袭过岛国军运送士兵的卡车,伪装成敌人穿过两省,直到快接近中夏军驻地时才被当地岛国驻军戳穿。这群外国军队在中夏土地上比本国军人更丧心病狂,追杀得了们无处逃生,只好跳入河中顺水漂流。
阿寒是北方人,不熟悉水性,很快就吐光了肺里的空气。邵宗严冒险游到河畔一片芦苇从中,在敌人眼皮底下折来了几根芦苇,让他当作吸管叼在口中透气。
许久之后,两人才从水面透出来,阿寒浑身湿透,冷得紧紧抱住邵宗严,在他怀里低声说:“你不该为我冒这么大的险,当时子弹那么密,真伤到你怎么办?我现在完全明白你——你们元泱苍华的行事作派了,我死也不要紧,你一定会把这份机密文件替我送出去,对不对?”
“不对。”邵宗严把他带到河边,叫他在树后换下湿衣服,自己生了火烤衣裳,低声说道:“我不会管什么文件不文件,我来这里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让你好好活下去。”
风呼呼地吹着,几秒之后,浑身湿淋淋只系着一件衬衣的晏寒江才从树后出来,走到火堆旁边坐下,低声答道:“我明白了。我会好好爱惜自己,不会叫你为难的。”
两人从落水的地方漂流到了下流河对岸,稍稍烤干了衣服,邵宗严便抱着他疾行到了有人烟的地方,租了一辆大车赶往根据地。几经通传,阿寒终于见到了中夏军高层,掏出用层层油纸包好,掉进水里也没有沾湿的情报和地图交给对方。
邵宗严并没离开,而是留下来陪着他在这里生活、训练,并和中夏军的军人一同参加了那场夺取武器的突击战。之后便是一场又一场辗转南北的战争,他始终和阿寒并肩而战,陪他迎接一场又一场的胜利,直到数年后两军的最后一战——
在东野那片阿寒失去了战友,被迫投降敌军的屈辱战场上,中夏军赢得了最后的胜利,逼得东华军溃不成军,全体投降。
这片土地上不会再有战争,阿寒不会再遇到危险,邵宗严从背后看着他意气风发的身影,决定要离开了。临行之际,他再一次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阿寒瞪大眼睛,眼中倒映出他的影子,依然还如当年初遇时那样年轻。那声低低压抑着的“好”才吐出一半,可在看到那片处处焦土的残破大地时,重建这个国家的责任感束缚住了他,打灭了他眼中的希望和眷恋。他慢慢低下头,说道:“我还有责任,不能就这么离开。不过我记得你的承诺,若有一天我能够抛开家国束缚,我会叫你的。”
即便不相见,我也能清楚的想起你,想起我们经历的这些岁月,这就够了。
阿寒微笑起来。他已经不年轻了,眼角眉梢也有了皱纹,可他的笑容又明亮又轻快,带着年轻时也没有过的蓬勃朝气,朝邵宗严渐渐淡去的背影挥了挥手,低声说给自己:“还会再见的。”
影片结束,一群身着宫装的娇艳女子手执巾帕低声悲泣,不平地说:“怎么分手了呢!应该把客户带回去共修长生大道,从此千秋万载永不分开才对!”
“就是的,家国大业要管,客服的一片痴心就不重要了?一边打仗一边修行,过几十年一起离开不行吗?”
“客服的表白看得我直着急!河里那段找什么芦苇,怎么不吻下去啊!吻下去他就你的了!”
观影的女修们满腹伤感,都希望电影里的邵宗严和阿寒能有情人终成眷属。放映影片的女修轻轻拍了拍手,底下的人便都规规矩矩站好了,齐声道:“云师姐请吩咐。”
云师姐摸着圆光说:“这是我和林师妹从文昌小世界拿来的当地电影,后来我二人用幻术将其转化成圆光,影象不够精细,还望各位师妹多包涵。”
师妹们连声“不敢”,云师姐挥了挥手道:“我不是来向师妹们邀功的,只是前些日子看到文昌小世界太多人想要元泱苍华,便下去看了看究竟,顺便带了这段圆光和几只白毛灰花的蓝眼狗来——电影里说是野狼的,路边宠物店里就有卖,师妹们若喜欢,来日可以去我洞府里抱一只走。”
“太好了!那个狼毛绒绒的特别可爱!”女修们激动地讨论起怎么养哈士奇,说了许久才想起来:“咱们在文昌小世界建过代销点吗?我记得只建了传送阵,顺便卖过几份圆光,并没正式开拓,怎么那里的人竟都知道了咱们门派?这份片子是谁拍的?”
云师姐说:“这片子里的邵宗严便是万仙盟劳务输出到咱们千蜃阁的客服。片子里的阿寒本名晏寒江,我查过他的资料,是曾买过四份圆光还都玩到通关的客户,还是邵宗严的男朋友。文昌小世界能有这么多人知道元泱苍华,迫切想买咱们的圆光,正是他们俩的功劳。我看了这部电影便有所感……”
一名女修说道:“依他的功劳,做个外门弟子或客卿也算可以了,可是本门向来不纳男弟子,难不成要请他做手术变性?这怕就不是奖励而是结仇了。”
云师姐摇了摇头:“我是看他们拍电影有所感悟——我千蜃阁的客服自己都能筹拍救援题材的电影,为什么不能拍纪录自己工作的圆光呢?本门有那么多客服,每人都纪录下来日常工作,再由本门弟子用幻术重塑当时情境,做成圆光幻视,也算是一条宣传游戏的路子……”
可邵宗严是万仙盟的人,要让他给千蜃阁拍这种纪实宣传片还要通过万仙盟同意。几名女修讨论了一下,决定先让直属千蜃阁的女客服纪录自己的日常工作,拍几份纪录片试水。至于邵宗严——反正他的修为还低,先跟万仙盟谈变合作,再把他堆到金丹期,救援过程才会更激烈好看。
数月之后,邵宗严和晏寒江参加中夏电影节颁奖礼,拿下了最佳男主和最佳男配两项大奖后,一名穿着长礼服,身上挂满珠玉的年轻女子忽然在宴会角落里拦住了他们,含笑递过一枚宝盒:“在下方含章,忝任仙蜃阁驻文昌小世界执事,今日来此是替本派文师姐送礼,感谢两位对我千蜃阁的贡献的。这里有一枚化炁丹、一枚玄窍丹、一枚洞冥丹,或可助邵道友结成九转金丹。此外还有五万上品灵石和本派出外行走时常用的千面幻形丹,望道友笑纳。”
邵宗严连道不敢,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本来也是无妄小世界的代理执事,拓展销售只是本职工作,哪里用得到这么多东西。道友真是折煞我了。”
他越是不要,方含章对他的印象越好,将东西推给了不会拒绝的晏寒江,笑道:“我这东西也不光是道谢,还有一件事要和道友商量呢——你愿不愿意将每次救援的过程拍摄下来送到千蜃阁?我们看过你拍的戏,可谓天份绝佳,再多练习一下,将来在万仙盟也可以有更多发展。”
比如像清景那样当个纪录片主持人,或者拍圆光幻视爱情剧——正好愿意拍男男恋情的修士不多,他们俩要是同拍一部片子,一定比别人来得更自然。
邵道长捧着金奖,还有几分踌躇,想告诉方含章他们这是本色演出,剧本都是照着自己的人设磨下来的,晏寒江却微微颔首,接过摄像镜头,举手谢道:“多谢道友好意,等邵宗严的修为提升上去,我们也会试着多接几份工作的。”
第134章 明天
方执事来得无声无息,走得也同样低调。明星和投资人们都忙着喝酒、拉关系,根本没人注意到宴会这个小小角落里一场低调又隐蔽的交谈。
她走后,双获国内电影最高荣誉金鹤奖的客服夫夫就回了餐桌继续吃。
宴会规格相当高,参鲍翅肚样样不少,而且主打鱼虾蟹贝之类水产,最简单一道西湖醋鱼也是用鳜鱼代替了草鱼,鲜滑肥嫩,浇汁酸甜浓郁,正合龙族的口味。他们这一桌都是成名已久的前辈演员和当红明星,大家吃菜少,聊天多,女星们更是只偶尔碰碰青菜叶子,满桌菜肴上来什么样,吃到这时候就还是什么样。
邵道长过了小半辈子苦日子,最看不下浪费食物的,伸筷就夹过半条鳜鱼,仔细地剔下肉块夹给晏寒江。龙族的男友力也不差,捡了一块红亮油润的梅干菜烧肉给他搁在碟子里,怕他吃着腻,还夹了一筷子煎得嫩嫩的芦笋给他清口。
满桌人都优雅地谈笑风生,就他们俩埋头苦吃,也不去多认识些圈里的前辈,一点也不像刚拿了金奖,正在事业起步阶段的新人该干的。有电影投资人过来找他们,因为俩人低头吃饭,还是转了几圈后才从邵宗严垂在肩头的发束上认出他来,然后就特别震惊地看到,他一点也不在意身材地大吃大喝,吃了肥肉吃虾球,吃了虾球吃火方,吃了火方吃羊排……眨眼就吃进了别的艺人一星期的卡路里摄入量。
旁边一位当红女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按着他的手臂说:“吃这么多大鱼大肉的你们得运动多久才能减下去?这些菜里油脂和糖太多了,你们还要不要身材,以后还要不接戏了?”
就是就是!身材才是演员的第二生命啊!旁边的投资人心里也拼命点头——他要投资的新剧男主角就是个外表风流、内心专情热烈,重要的是动作无比灵活的现代大盗,要能徒手攀大厦,高空走钢索的。邵宗严现在这身材纤瘦风流,照这么吃下去,胖个一二十斤出去,可就上不了镜了!
趁着邵宗严抬头说话之机,他便端着酒杯风度翩翩地接过话来:“你就是新任影帝邵宗严吧?我是风行投资公司的刘育诚,风行正打算投资一部过亿的警匪片,我觉得你很符合我们这部片子的要求。”
快,快来问我这部片子叫什么,我邀请你饰演哪个角色!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邵宗严,嘴角挑起,露出一丝志在必得的笑容。
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邵宗严虽然也端着杯子站起来了,却不是答应他演出,而是告诉他:“抱歉,我不想再拍戏了。我的助理准备考环境工程研究生,我跟晏兄也不能再住下去给他添麻烦,我们这就打算走了。”
是吗?那可真不巧……等等!这逻辑不对啊!为什么助理要考研你就不拍电影了,难道你的事业就是为了这个助理干的吗?还有晏寒江他为什么要跟着你一起息影,莫非你们拍片拍出感情,要去国外结婚了?
投资人腹中千言万语,都是不能当着人说出口的,只能眼睁睁看着邵宗严一口喝干了杯中白酒,又坐回去拆醉蟹喂晏寒江了。
他们俩吃吃喝喝淡定得很,周围所有听到消息的人都淡定不起来了,在颁奖礼上和他同获提名的周明宇拍着桌子问他:“你们要退出影坛?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身价多高,有多少人羡慕你们的天份和成就,你们不说好好努力回报观众,现在竟然要息影……你们对得起电影艺术吗?不说别的,你的经纪人同意吗?”
当然同意。晏寒江擦了擦手,站起来戴上金框眼镜,一派知性地看着众人:“我就是邵宗严的经纪人,息影这事儿也是我们俩商议过的,大家不必再劝,我们过两天会开新闻发布会通告大众的。”
好好的一对艺人,外形出众、演技精湛,还是两大国际级导演联手调教出来的,怎么说息影就息影了呢?
整个娱乐圈都为这俩人可惜,米分丝更是直接哭成狗。不知多少记者赶到明天家楼下日夜守着,想当面采访,却不知道他们要等的人再也不会下楼了。
颁奖礼结束后,明天就开着车把他们送到市中心体育馆旁的传送阵,和npc清景短暂交谈几句,给他们打了全五星好评,目送两人踏进了金色的阵光中心。
从今以后,天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明天驱车到酒店住了一夜,转天就去夏都大学门外租了间公寓埋头苦读,把自己从游戏里学来的知识从头复习了一遍,然后买上各科教材,认真准备考试。他再也没回过电视台那套房子,各路记者在那儿日夜蹲守,差点报警把他们都报成失踪人口了,最后也没能守到他回去,更没采访到两位最佳男主和男配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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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那间曾吞噬了中夏电视台十几名工作人员和特邀艺人的幽暗古宅再度被人打开,铺天盖地的尘腐之气和飒飒阴气凶横地撞向推开大门,将这片鬼蜮之地重新拉回人间的搬家公司工作人员。
分明是正午时分,阳气最旺盛的时刻,所有人却都感觉到阴寒透骨,仿佛有无数双眼睛透过脏兮兮的玻璃窗盯着他们。负责人赵宏牙齿打着颤,退回到带他们来这里的年轻人身边,怯怯地说:“您真要把公司搬到这种地方来?听说就前两年这里还闹过鬼,中夏电视台来这做节目,死了好几个明星呢!原来这儿还是什么作家旧居,还受国家保护的,自从那事闹出来就没人再敢来了——这一条街都没人气儿了。”
明天笑了笑,回头了淡淡扫众人一眼。他是做幕后工作的,比不上真正的艺人那么俊美醒目,可这一眼却看得人心旷神怡,身上好像都不那么冷了,也有力气搬东西了。
看到众人恢复正常,他便回身看向院子里,温和却威严地吩咐道:“趁天色还早,把车上的东西都搬下来放进院子里,剩下的你们不用管了,我会叫清洁公司过来清扫的。”
集装箱车里堆着电脑服务器似的箱子,约有半人高,外表黑沉沉的并不起眼。搬家工人用小推车一台台推到院子里,按他的指挥布置在楼房四周,越布置越觉得玄乎,一名稍懂风水布局的工人忍不住问明天:“您这么放是不是有什么说法?这些盒子是按八卦方位排的吧,是哪位大师给您支的招,用这个镇……那种东西的?”
明天无辜地笑了笑,反问他:“什么东西?这是我研究生毕业作品,生物纳膜综合抑浊工艺空气净化器,这么摆是为了最大限度净化院子里的浊气污染而已。”
搬家的钱他事先都已经付了,又拿出一叠钱给负责人,叫他出去拉几十米电线,找旁边临居接个电过来启动空气净化器。
接电的东西,那就跟神鬼没关系了。
负责人一口气吊在心里,不知道该不该为此放松。但不管怎么说,他们是收钱办事的,接过钱就叫工人出去拉了线,又买了几个多项插座用来接净化器,好心地提醒明天:“明先生,这里面空气可真混浊,不好呆人的。你要不要接上净化器之后先让它们运转两天,等家政公司收拾了这房子再回来?”
明天笑道:“我得看看机器质量,你们先回去吧,晚一点我还得去隔壁收电线呢。”
搬家公司这群人还有点担心他,可也实在不想在这种鬼地方多呆了,又劝两句,见他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也就上车回去了。明天挨个给箱子接上了电,坐在门口那台净化器上静静看着那间墙体破了一大块,已经变成危房的小洋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斜阳落到小楼屋顶下方之后,原本清透的天地间罩上层层薄雾,近在咫尺的房子忽然变得模糊不清,背后的院门在风中吱呀两声,“啪”地关上了。
明天从箱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重重推了一把,没推开。他垂下眼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黄纸符贴在门上,顿时有风呜呜咽咽地吹来,却怎么也吹不落哗哗抖动的符纸,只好绕着他盘旋,像是有许多人远远近近地叫着他的名字,引诱他朝小楼走去。
明天转身走回楼下,目运灵力朝里看去,便见到比从前更肮脏的窗户里露出一张张藏在黑暗中的脸庞,暗暗地窥视着他。
那些当初被厉鬼害死的人,现在已经褪去了人类的初心,同样变成了噬杀的怨鬼,只是道行稍浅,阳气足的时候不敢离开小楼。可当最后一丝阳光被浓雾遮蔽后,一道道魂魄就注入了力量,争先恐后冲出废楼,呼啸着冲向单薄的明天。
他站在黑洞洞的破窗对面,右手抬到空中,轻轻打了个响指。
十六台照着八卦方便排好的空气净化器蓦地呼啸响起,淡淡灵力清光从机身里延伸出来,在空中结成了一道风的漩涡。漫天阴云雾霭被那道灵气漩涡毫不留情地抽吸进去,连同守在楼里的阴鬼也被强行吸出,顺着灵气漩涡分别注入净化器,在第一层的灵力纳膜上撞得米分碎。其中的阴浊污物被最外层的法器炼清浊吸收掉,内层混乱的灵气经过高频震动打碎,充入净化器核心的转灵阵里作为补充能源。
而阴魂——阴魂的本质也是能量,波动,因为在能量体中有了信息传递才能保持和生前类似的思维能力。而净化器不管这种能量有没有自主变化和攻击的能力,也将它们吸收起来,炼浊还清。脱去阴浊之气后,最核心的化灵阵将魂体内凝固的灵力打散,层层降低波动频率,转化成平和清澈的灵气,从另一处出口散向外界。
几个法力强横,稍有灵智的阴灵试图朝院外闯,可冲到围墙处时,大门上的灵符忽地闪动了一下,整个院墙和空中隐约闪现出一道大锅般的清光护罩,将它们拦在里面。众鬼逃也逃不出去,更没法反扑明天,只能眼看着自己被一寸寸拖入灵气漩涡开口,像多年前闯入院中的自己和其他无辜之人一样,毫无反抗之力地被吞噬。
整座小院就像一潭腐臭的死水,被抽水机大力抽干旧水,经过净化后变成清水源源不断冲入。短短一昼夜后,这座被阴魂占据了八十余年的古宅就恢复了旧观。
破烂、肮脏、陈旧,甚至摇摇欲坠,但阳光已经能穿透这座宅邸,走进去不再有那种深入灵魂的寒冷,更不会有人因为误闯进来受尽惊吓甚至丢掉性命。
明天关掉了净化器电源,打开几台净化器的上盖,从中取出这一夜间捕获的灵魂。那些魂魄都已褪去从前的疯狂,化作一团白雾静置于藏阴珠里,只需在寺庙供养些日子就能重入轮回。他收起珠子,掏出手机报警,叫警方来挖掘多年来葬在院子里的枯骨;然后联系了想要把这条街建成商业街,却又担心古宅里的厉鬼而不敢开工的开发商,叫他找时间带人来看房子。
净化器里的灵气纳膜和降频化灵阵是他自己做的,炼清浊和藏阴珠还是借着玩家身份便利从千蜃阁赊欠来的,得赶紧收了治污费去还那边的帐!
几天之后,验收过治污工程的开发商就抱着一箱子钱找上了明工程师,重重感激了他的治污之功,还给他介绍了一份新的空气净化工作。
许多年后,明天成了享誉国际的“治污大师”,不仅走遍国内各省市,还受邀带着他的净化器走向国外一些著名的幽灵古堡。他后来还把净化器专利卖给了千蜃阁,有些舍不得花大价钱请专家的人,就可以在千蜃阁或买或租,自己在家里除灵。
他越是不自恃功,名气和威望就越重,曾经工作过的夏都电视台特别给他做了专访,采访他这些年从灵异真人秀导演到治灵大师的心路历程。
明天依旧年轻英俊,身上沉淀了一层说不出的出尘气质,微笑着接过话筒,对着屏幕说道:“很多年前有一部叫作《烽火同行》的电影不知大家有没有看过?我就是被那里面的男主角邵宗严邵大师救下的,而我至今所做的,也就是想像当初他为我所做的那样,给每个被阴魂厉鬼困扰的人一个崭新的明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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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有自己的明天,邵宗严和晏龙君也有自己的事要忙。有千蜃阁好意送来的丹药,再不加把劲儿把修为堆上去就不像话了,何况这事也不单为了工作——没有元婴修为,他们连床都不敢上,就怕一个不小心弄出龙命来,凭他一个人工资养不起家啊!
反正无妄小世界这边有吴淑华、容华两位女修盯着,他也不用再负责销售工作,索性跟她们打了声招呼,打算闭关修行。
两名女修是他的下属,自然要替他打算,闻声便道:“无妄小世界灵气微薄,在这里闭关修行就是烧钱,虽然执事如今已经有筑基圆满修为了,要在这里结丹,花的灵石和丹药换个世界就足够结婴了。本派之前曾派弟子遍踏诸天小世界,也为了开代售点做过小千世界评估分析,闻知有一座上清小世界灵气浓郁,修真之风盛行,邵执事何不去那里占一座灵山洞府,好生修持几年?”
吴容华在她说的时候就去柜台里拿了诸天星标图来,将那座世界的星标拓入玉简送给两人,并附送了许多灵石和本派特产的美容、修身灵丹,温温柔柔地说:“这些都是执事做广告应得的,请执事莫要推辞。”
邵宗严收下法宝囊,客气地朝着两位女修行了一礼:“多谢,日后无妄小世界这边就交交托给二位了。”
两人回到传送阵,将星标图交给npc清景,踏入阵光开始了新一轮的旅程。
第135章 那些结丹的日子
吴氏双姝送的那块玉简里不只录入了上清小世界的定位星标,更有一份该世界的详细地图,上面标示出了上清小世界各大门派和出名散修所在,凡俗势力范围,甚至还标清了天下灵脉和几处秘境。
这些东西进不了上界大派的眼,标出来只不过是为了将来在此兴建下院,有地方安排弟子历练罢了。可对于邵宗严和晏寒江这两个婚房都还没买的人来说,这秘境的价值可就大了——这些秘境都是与上清小世界交错的空间,几十上百年两处空间才会对接一次,放人进去,当中的时间足够他们清清净净闭关到结丹了。
邵宗严还是头一次进入这种有修真同道的小千世界,也颇有几分激动,从图上查到一座正在开放的小千世界,就拉着晏寒江往那边飞去。
他到现在都没有飞行法器,自己也还只会飘着走,但当不住他有龙代步啊!晏大仙化出原行驮着他,一路骖风驷霞,挟着清风白云与雷霆龙威直闯到秘境里。
这座小千世界的灵机供养不起真龙,就是有蛟类或鲤鱼化形,也第一时间都飞升到大世界去了。他以原身一路飞行,真龙之威压得仙兽灵宠都缩在地上瑟瑟发抖,在秘境里探索的修士更是被他外放的强大气势压得动都动弹不得,只能远远看着他们从空中掠过,直接飞向重重阵法保护,尚未被人开发过的秘境核心。
风云散后,几名被龙威逼得不敢动弹的修士才站了起来,遥望碧空尽头,叹息着:“不知是哪个隐世的老祖过来探索秘境了,好大的排场,他脚下驾着的莫不是龙吧?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修为本事……”
另一名修士却激动地说:“你们看清那位老祖的模样了吗?许某也算是有些见识了,竟从没见过,也没听说过有那么一位风流俊美的真人!说不准这位高人还没有弟子随从什么的,咱们上去自荐试试,或许能得真人青睐,赏赐些东西呢?”
“许道友别说笑了,这种隐世老怪的脾气哪有好的,万一上去之后人家嫌你窥视了他的行踪,叫那龙咬你一口,那可就连尸首都没处寻了。”
头顶上过龙那一幕虽然稀罕,可对于大多数修士来说,不过是寻药寻宝之余打发时间的谈资。他们的修为还不够探查秘境核心的部分,与其花心思去想那个驾龙的仙人,还不如在秘境关闭前踏踏实实多采几株灵植。
龙头上的邵宗严也不知道底下的人给他升了辈分,他正专心地捧着地图,对比底下的实景寻找可以住人的,灵境核心的那座仙宫所在。
越靠近秘境核心,这座地图的比例尺就放得越大,守护核心的防护阵与阵中心那座仙宫清晰可辨,就连大阵的灵气运转方式与薄弱处都被标示了出来。不过龙的体形太大,这么过去肯定会直接撞上大阵防御力量最强的部分,晏寒江便在空中收摄形体,化成人形落到靠近阵法弱点的地方。
他们落脚处不远的护阵外,已经聚集了不少想要攻入仙宫的修士,大多是金丹六七转的修为,最前方有两名金丹八转之士,手持各色法宝飞剑,正在攻击大阵幻化出来的,有金丹九转实力的修士和魔兽。
晏寒江一向低调做龙,远远看到这么多人围在那里,就带着邵宗严落到地面上。晃了晃身子,化作巴掌大小,头顶双角、下半身生满龙鳞,脊椎骨后拖出一条细长尾巴的半龙人跳进他掌心里。他的脸倒还是人脸,只是婴儿肥的双颊旁贴了几片亮晶晶的圆润黑龙鳞,像耳套一样抹住了耳朵和鬓角,长发从鳞片后垂落肩头,看着有点像戴了装饰品。小小的屁股和腿因为龙鳞太贴身而完全显露出现条来,倒是腿间被一大片鳞盖得严严实实,什么也看不出来。
邵道长假装看风景,托着他塞到自己怀里的时候不经意地用指尖勾了勾那片鳞——可惜没勾开。
他心里偷偷遗憾着,目光四下游移,淡定地把小龙人揣进领口里。刚把龙搁好,他眼角忽然扫到一片熟悉的淡色清光,多年工作形成的条件反射控制下,他的手顿时停在衣裳里头,以一种不大雅观的姿势看向远方那个绑定了客户端的人。
那位顾客就站在闯阵之人的最前端,邵宗严看不出来他的修为,倒能看出他身姿气度不凡,右手执一柄长剑,满身锋锐之气,提剑抵挡前方仙宫中源源不断涌出来的护阵傀儡。
他的衣袍在战斗中撕得破破烂烂,袍角似乎沾了不少鲜血,提剑厮杀的动作却是利落果决。他身后还带着个筑基期的小修士,在这金丹级别的战场里只是个拖累,守阵傀儡和幻兽袭来时,他几乎就只会尖叫和扯顾客的衣服,几度阻碍战斗,客户为了护住他,身上又添了几处血痕。
这回不用等上级指派,已经从普通客服升级到客服经理意识的邵宗严直冲战场,直闯到客户面前,掏出手——顺便掏出刀——替他扛下了身旁傀儡的重击。
邵道长修为虽低,可架不住气运宏大,斩运刀凶焰滔滔,砍上去就切断了傀儡与护阵的联系。客户一剑剖开正面攻向自己的傀儡,转过身来朝他点了点头:“在下清霄派顾淮川,多谢道友相助。这些傀儡都有金丹七转以上实力,道友可在后面稍等,攻破这座大阵后我自来寻你。”
正面看来,这位客户整个人就像一把出鞘的长剑,神情冰冷锋锐,说话略微生硬,像是不习惯和人道谢的样子。被客户护着的小修士也给拉出来谢过了邵道长相救之恩,只是他看人有些躲躲闪闪的,神情也不太自然,不知是天生内向还是给这场战斗吓着了。
邵宗严看客户十分在意他,便主动提出:“不如我带这位道友在远处避一避?道友若要破阵,可以攻向晋位——”
风水罗盘是他当年吃饭的家伙,虽然学了点科学,也知道用东经北纬或是黄道多少度表述方位了,可遇见这种衣着打扮和自己出身的小世界相似的道友,忍不住就把用习惯的说法拿出来了。幸好顾淮川也听得懂,抬眼看向晋位,欲行又止,看向邵宗严:“道友既知大阵弱点,何不自行破阵进去,却告知于我?须知修道之人争的就是一个机缘,若被别人抢了,说不定会碍你道途的。”
……不用问了,客户的分魂指定还没从大千世界回来,要是见识过大世界,知道了科学修真才是根本,就不会把这些外物太放在心上了。
邵道长经过见过的客户多了,知道这些分魂没回来的修士对游戏印象不好,索性没说自己的身份,只朝他笑了笑:“这座仙宫又不是我的东西,说不上谁夺不夺的。我真正的机缘好好的在我怀里,任何人也夺不走,别的再好也无所谓了。”
顾淮川点了点头,说了句“有劳”,转身化出一道巨大的剑影攻向大阵。其他修士有的控制住攻来的傀儡,有的跟他一起攻向那片灵气薄弱的阵壁,攻伐良久,终于打破了这座大阵。
护阵乍破,众人纷纷闯进仙宫殿阁寻找前人留下的宝物。顾淮川念着邵宗严的相救和指点之恩,回头来接他和自家弟子,却只在战圈外一座山崖下见着了徒弟,此外就再没见着半个人了。
他微一蹙眉,神色冷峻地问道:“阿念,刚刚救了为师的那位道友呢?”
阿念精致的小脸垂了下去,眼中闪过一丝委屈,温顺地说:“师父打破护阵时,那位道友就朝缺口飞过去了。弟子见他也是筑基修为,本欲劝他等师父过来一同进去,免得撞上其他前辈,不过那位道友似乎有什么依凭在身,并不听弟子劝阻……”
顾淮川轻轻颔首:“既是如此,咱们也进去寻宝。若有缘相遇便护他一程,若他果真有护身之法,那便记下今日相救之恩,来日有缘再还。”
阿念抿了抿嘴角,低声应是,跳上顾淮川的飞剑冲进了仙宫之中。此时其他修士已经进殿阁搜索丹药法宝去了,他们师徒便也从近处开始一间间探索,顺便找邵宗严。
顾淮川觉着邵宗严才只筑基修为,不该去那些防御森严的大殿,却不知他身上还带着个实力碾压整个世界的外挂呢。两人混在一堆金丹修士里冲进仙宫,在别人都去搜索丹房或藏书楼、宝库的时候就直冲向主殿,晏寒江也从他衣领里头爬了出来,拿尾巴勾着衣裳边缘稳稳坐在肩头上,暴力破解了大殿里的一切禁制,拿到总御仙宫的阵盘。
拿住这个,他们就不会在秘境关闭时被踢出去,可以安心在这里闭关百十年了。
晏寒江纵身跳到阵盘上,盘坐在阴阳鱼阵盘中心,神识侵入,强行炼化起来。这座仙宫占地广大,以他的修为也炼了三天三夜才彻底掌握,身下阵盘一转,整个宫殿的模型幻象就在二人眼前展示出来,连里面那些正翻找灵药法宝的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邵宗严在虚拟的小人身上点了点,指尖摸着竟有点实体感,弹弹软软的,十分有趣。晏寒江看他戳来戳去,好似摸别人摸上了瘾的样子,忍不住轻咳一声,尾巴一甩,长长地甩出去缠上他的指尖,不让他摸别人。叫他的小细尾巴一缠,邵道长颈后的汗毛都要乍起来了,顺着他的力道伸过手去,好好揉了揉许久没摸到的小肚子。
他的笑容简直像春水漾波,一浪叠一浪地停不下来,晏寒江却板着小脸,抱着他的手指头说:“饿了。”
驮着他飞了这么久,可不饿了!邵宗严怜惜地揉了揉他的小肚子,起身到外头廊下生火架锅,煮了米饭和金灿灿的酸汤鱼片,又炸了道卷得紧紧的,炸出来只有小指粗的高丽目鱼卷,一出锅就给晏寒端去垫肚子。
回到大殿里时,他忽然看到那座仙宫模型空空荡荡,之前还到处寻宝、破解殿阁防护的修士们竟都不见了。他拈了块炸鱼卷送到晏寒江嘴边,目光却在空中又扫了几遍,疑惑地问:“他们怎么走了?”
“秘境要关闭了,他们当然要走。”晏寒江咬了口比自己胳膊还粗的鱼条,面不改色地说:“这个秘境开放时间很短,我怕他们陷在这里出危险,就借助仙宫之力将留在这里的人都送出去了,你不用担心。”
我好像不是担心这个……邵宗严是想问问他们这一插手会不会影响人家的机缘,晏寒江却抱着鱼卷站起来,迅雷不及掩耳地塞进他嘴里,纯洁如雪山融水的双眼看着他,特别认真地说:“汤滚了,该下鱼片了。”
邵道长摇了摇头,把盘子往阵盘上一摆,叼着鱼卷出去滤酸汤了。
把这顿热乎乎的汤泡饭吃完,晏寒江便操控仙宫,在侧殿里给他布置了一个灵压堪比玄元大世界的聚灵阵。
邵宗严现在的修为高了不少,体内真元甚至堪比普通的金丹修士。曾经像深海潜水一样重得能压伤他的灵压环境,现在进去却只像泡在两米深池底下,只是会有点胸闷气短罢了。然而这种压力对于修行格外有助益,只要端坐其中,不用刻意运转气机都能感觉到灵气源源不绝地从周身穴窍压入经脉,顺着平日功行方向自动流注游走,汇入丹田,将本就广阔无比的下丹田又拓开许多。
他丹田中灵气过于浓厚,挤压之下渐渐结出了水滴般剔透的灵液。灵液又被不停充入的新的灵气推着互相挤压碰撞,不断融合,越来越浓稠厚重,沉沉地堆在丹田中央。到得这一步,他便不再吸收灵气,而是将身体当作一座丹炉烧炼,心火降入炉底、肾水升至鼎中,调停坎离炼英华。
不知多少日夜的抟炼过后,那块剔透灵液被彻底炼成霜华般雪白,白雪堆中蓦地生出一朵黄芽。他果断抽减心火,用肾水温温地绕护着这朵初生的真阳,身体再度像中央空调一样大力抽取灵机送到丹田内,滋养着这支黄芽不断成长。
到这一步就算迈入了金丹期,只看后头的金丹品质如何了。邵宗严神念一动,法宝囊里的几枚灵丹主动投入他口中,化作一道灵线注入丹田,净化杂质,提升丹品。他整个人就像化入虚空中,一念不起,任由金丹吸纳灵气,自行成长。
远在主殿中的晏寒江也似有所感,隔着殿墙朝他看了一眼,再度拨弄阵盘,将整座秘境的灵机都抽取过来,让他尽情汲取灵气,灌沃金丹。
不知多久之后,体内那枚黄芽已彻底吸尽周围灵雪,化作一粒金中带紫,剔透如琉璃的金丹,在他丹田中嗡嗡颤动。一股宏大气机自丹田内顶起来,化作一声龙吟虎啸般的清啸传出,人也彻底清醒过来。
殿中景物一变,他便从侧殿落入了枢机所在的正殿里,晏寒江身披双色道袍伫立殿中,渊深的眼眸落在他脸上,淡淡一笑:“竟是紫华金丹,就是在大千世界也算是第一等的金丹了。有这金丹,只要以后灵气足够,到阳神出窍都不会遇到瓶颈,不枉这几十年闭关的辛苦。”
邵宗严才不跟他论什么道,径走过去抱住了他,把脸贴在那张凉冰冰的脸上蹭了好几下,软软笑道:“久等了。”
才六十七年四个月零两天,也不算很久,不过……晏寒长也不摆高人范儿提点他修行了,伸手搂住他的腰,重重亲了下去。
第136章 第十一次救援
秘境百年一开,邵宗严闭了这么久的关出来,这里还没跟上清小世界交汇。除非此时忽然有客户召唤他,能靠通界令之力强行离开,他们就是想出也出不去。
难得有这么长时间过两人世界,晏寒江就带着他逛遍了整座秘境,看见顺眼的妖兽和灵果就弄回仙宫吃。
这座秘境方圆千数里,外层生着些年头较浅的灵草和妖兽,越靠近仙宫灵草的年份就越长,守着这些药草的妖兽也越凶悍。这些妖兽只生在灵力浓郁的地方,邵宗严之前一头也没见过,这会儿简直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幸好他身上绑定了苍生苑的互动学习卷轴,神念一动就会自动在题库里搜图对比,反馈详尽资料到他识海里:
狙獴……食肉目,裂脚亚目,獴科……食之明目。(注:不宜生食)
犀角玉驳……龙目,嘲风亚目,驳科……食之辟阴邪。(注:搭配龙脊芋炖最佳)
狄绒……灵长目,简鼻亚目,绒科……食之不疑。(注:肉粗老,宜用酒蒸)
……
不愧是那么多人争着进的秘境,里面的妖兽样样都能吃,吃了还有好处!只可惜这座仙宫的前代主人是位餐风饮露的真仙士,那么多宫殿都不肯留一间当厨房,只在正殿后面建了一间丹房,当中摆着一只法宝级的丹炉,盖上刻了“抟珍”二字。
丹炉……那也是炉灶,底下有烧火的炉膛呢。炉边还堆了不少封着灵草和炼好的丹药的玉盒,倒有点勾起了邵道长炼药的心思。
他手里那些sprg药之前很好用,可随着修为提升,救援时遭遇的敌人越来越强大诡异,有些时候根本就用不上了。若能把其中有效力的凡物换成灵草,是不是就能对异种生灵——好吧,就是对鬼——管用呢?
要是救援明天那时候他能掏出一把药米分把鬼放倒,又怎么会让那头厉鬼有机会弄坏房顶,把他和那群电视台工作人员都拍进地下?
反正艺多不压身,也该正经学学炼药了。
晏寒江听说他想学炼丹,便体贴地从法宝囊里抽出一张元典派的互动练习册递过去:“其实苍生苑本身也有炼丹法门,不过得要用灵植、灵兽投入丹炉炼制,不如元典派这种直接抽取天地间元素分子合成丹药的手法节约环保。反正你识海中已经套了一套题,再加一套也不碍什么。”
上回套上苍生苑的题库,是邵宗严没想到能有这种东西,一时大意失神。如今都在题海牢笼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了,他还敢再接一张同样恐怖的卷轴?
晏寒江的手还没递过来,他就果断退到炼炉后头,坚定地说:“我现在学这种传统炼丹法就行,先进的等我把这套卷子做完了再说!”他生怕晏寒江还不放弃,当场便打开苍生苑的炼丹教程,吐出一口结丹之后在胸中凝成的丹火,按着教学步骤扔进一把药材,提炼其中有效成份。
十几年光阴转眼而逝。
在炼坏无数灵药、烤熟无数妖兽之后,邵宗严终于用惯了仙宫里那只抟珍炉,并拿效力更高的灵植代替食用级草药,独立研制出了一种可用于高阶妖兽的sprg药。做好的药被他扔到外面妖兽栖息地做过实验,扔出去不多久便能在原地捡回两只正在交尾的妖兽——之所以说是两只而非一对儿,是因为那些妖兽中药之后很少有能熬到找着同类的,跑不出几步就会解封体内洪荒之力开始日天日地,效果简直了!
邵道长略觉得意,给这药起名“双丝”,意思是“药如双丝网,织就千千劫”,一旦碰到便是劫数难逃,比四代祖师调制的“千劫散”效力更强。
不过药力太强了也不太好,有一回做菜时兽肉里的药性还没散光,害得他们吃完饭流了半天鼻血。他自己喝了一缸凉茶清火,晏寒江则委委屈屈地变成草鱼,到旁边小香炉里泡了半天才好。
邵道长恍然发觉,自己这些年好像走了歪路,sprg药着急什么,赶紧炼制避孕药才是重中之重!
可苍生苑这本包涵天下苍生知识的互动练习卷轴里偏偏就没有龙族的避孕药——他查看过龙族生育的有关问题,却发现龙族们并不避孕,人家就是以生得多为荣的!更可怕的是,龙族生孩子容易,孕育高等血脉的龙子却十分困难,就是一对真龙夫妻生下来的大部分孩子也都是蛟龙目、虬龙目、亚龙目与龙裔目之类并不像龙的妖兽,真龙反倒仅有两三头。
龙和龙生出来的孩子物种都能不一样了,那人和龙呢?巴掌大小的小龙人儿可爱,可要是个跟他一边高,满身鳞片、不穿裤子,还长着细长尾巴的儿子,那还能要吗?
邵道长甚至捏着鼻子激活了元典派的互动卷轴,从头查阅了一遍。谁知这一派里也没有龙族避孕的丹药,在通用型生育细胞灭活药方下还特地标注了“真龙无效”四个字,看得他心痛不已。
将所有丹方都翻过一遍,唯有一种能令人长持不泄的“还阳丹”可能有效。他辛辛苦苦照着方子炼成了一枚,晏寒江却说什么也不肯吃,宁可变成草鱼泡到药鼎里去。
邵宗严也不好强求,只得把丹药收起来,改从其他方向下手。就在他差点朝着执天阁的卷轴下手,研究怎么在人体内实现空间隔离和物质湮灭的时候,许久没见动静的通界令忽然响了起来:“检测到有修仙版客户身体遇到危险,请客服人援做好救援准备。”
传送阵光不由分说地亮了起来,将他和身边的晏寒江一起裹了进去。邵宗严炉子里正煸着肥肉炼油呢,想起这一去就回不来,担心真火把炉子烧裂了——也有点舍不得炼着半截的油——便伸手抽回丹火,把炉子扔进了法宝囊。
传送阵光乍起乍落,在虚空宇宙中没飞多久便落到了小千世界的本源星球上。阵光还没消散,他就听到了一声略微熟悉的,带着点悲痛和怜惜的叫声:“师父,我一直是敬爱你、相信你的,可是你勾结魔头害了清霄派这件事实在证据确凿,我也没办法替你说话。看在咱们这么多年的师徒情份上,我想劝你一句……师父,回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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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广的山峪中聚集了百十余名修士,人人都剑拔弩张,漫天法宝围在顾淮川身边,时不时有人朝他攻击一下,从他身上撕下一块血肉。他的右臂已经伤痕累累,有几处甚至深可见骨,连自己血脉相连的飞剑都拿不住,只能用左手执剑,撑着自己的身体,维持住最后的尊严,不要在这些人面前倒下去。
他的徒弟——他从小带回山,亲如父子的徒弟顾念站在下面的山谷里,隐然就是这些修士的领袖,正用平常讨他喜欢时一样柔软让人怜惜的声音,口口声声指证他是勾结魔修杀害自己师门的人。
而与清霄门守望相助的长空派掌门司马凌就站在他徒弟身后,杀气腾腾地逼视着他,重重地说:“淮川,我真是看错你了,你为了这个掌门之位,为了清霄真人当年传下来的道宝,竟然这么狠心对待自己的师门尊长!阿念这些年全心全意为你着想,甚至连自己都不要了,你竟然忍心拿他祭天地门取宝!”
顾淮川耳中嗡嗡鸣响,几乎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可从每个人的眼神里,从不断攻向他的法宝杀机里,他却已明白了,那些人无非是在给他罗织罪名,想取他这条性命。
可他还不能死……他还有仇未报,有冤未雪!
清霄派有祖师留下的大阵守护,还有两位金丹九转的长老镇压门派。若无外派推手,若无本门奸细,怎么会恰在清霄派主持五大宗门大比时轻易被天魔潜入中枢,夺舍当日值守大阵的宗长老,私开生门,以至魔修如入无人之境,猝然发难毁了清霄派满门?
后来掌门师兄也被天魔侵体,失去神智要杀害本门弟子。他不得已执剑杀了师兄,临终之际掌门神智暂时清明,将掌门印信和清霄派最核心的秘境天地门交托给他,让他取出祖师封存的道宝灭杀魔修。可为何就在那时候,长空门、道玄门、景元派……等宗派的人忽然出现,纷纷指责他杀人夺宝,戕害师门,甚至放着魔宗之人不理而一径追杀于他?
还有他的好徒儿……顾淮川吐了口血,他的好徒儿在他逃出围杀时出现,楚楚可怜地求他带自己离开。他当时被掌门所伤,右臂受了魔气侵蚀,闯出各派包围时也受了重伤,却还是拼力救了顾念,把他一同带到无人之地养伤。可这些人每次都能精准地找到他落脚的地方,打断他行功,一次次下来,他的伤不仅没好转,反而连修为都连降了三个小境界。
金丹八转是差一步便能迈上天道的境界,遇到再多敌人也有逃生之能。可如今只剩金丹五转的修为,就连昔日的手下败将都能在他面前逞凶了。
以他如今的修为已扣不开天地门,也再逃不了几回,便将天地门和清霄老祖留下的事稍微透露给了顾念。这个徒弟修为低,人也善良柔弱,不像是能承托宗门的样子,他就打算在自己死后,将人交给在南疆历练的小师叔江清源照顾,请他查出元凶,杀灭魔宗,重振清霄派。
可是自从那天说出天地门已在他手里,被他祭炼得和魂魄相连,须等他死后才能取出之后,顾念就失踪了。再出现……再出现就带了这些人来围杀他这个师父,还要做出一副被他逼迫挟持多日,却为了查清他的恶行忍辱负重,如今终于能当众揭穿他真面目的张致来。
顾淮川张了张口,想为他一句为什么,也想问问他身后的司马凌——他们两人自幼的交情不论,两派同为正道栋梁,甚至代代联姻,守望相助,长空门为什么要和魔宗修士联手,屠戮清霄满门?
可惜他这些日子实在伤太重,连喉骨上都留了道深深的伤疤,想问也问不出来。事到如今,倒也没什么可问的了。他既不能完成掌门重托,也没机会把这些事告诉师叔,只能顾及自己一点私心,不要让天地门和祖师道宝落入这些仇人手里……
他咬了咬牙,脸上一片淡金流转,真气如风般自他身上涌出,吹得挡住脸的长发飘起,露出清俊果毅的容颜。司马凌站得离他最近,当场变了脸色,将顾念护在身后,抬手朝他印去:“万不可让顾淮川自爆,没有他的魂魄印记便打不开天地门了!”
十数样法宝撞在他身上,被他体外鼓荡的真气推出,虽然也伤得他不轻,却无法阻止他自爆之势。顾淮川脸如金纸,口中鲜血如注,却露出了清霄派灭门以来头一个笑容。
然而就在此时,空中忽然吹来一道幽幽暗暗的阴风。当初潜入清霄,毁他宗门的一名魔宗修士声音尖利地响了起来,仿佛能深入人心底,吃吃笑道:“各位如果不能,可要我殷镇出手?我也不贪心,只要进入天地门后能拿一份应得的天材地宝就够了。”
顾淮川脸色微变,体内气势暴涨三分,几乎已能听到金丹碎裂声了。司马凌脸色阴沉如水,死盯着顾淮川,从咬紧的牙根后低低挤出一声“好——”
一个好字还没咬出来,顾淮川便觉着小腹发冷,正在爆裂的金丹被人生生按了回去,困在一片清寒灵气中,他自身的灵力或散或被封,竟像凡人一样完全感应不到了。
他竟落入敌手,连自爆求解脱都不行了?灭门以来郁积的心疾和身上的伤痛此时一起爆发出来,他浑身无力,腿脚就像不是自己的一般软软朝后倒去。可他还咬着牙强撑精神,想看看自己到底落到了谁手里——
半模糊的视线从小腹那只柔软莹白的手过渡到上方,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略显熟悉的容颜,桃花眼半眯着,秋波流盼,米分嫩的唇微微勾起,朝他露出个仿如天魔般荡魂的笑容。
这是魔修还是……他眯了眯眼,一时竟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虽然发不出声音,可离得这么近,光看唇形邵宗严也猜得出他在说什么,于是一手托住他的肩背,温柔地答道:“我是元泱苍华网游客服邵宗严,咱们之前在秘境里见过,道友可还记得我吗?”
是那位——顾淮川的瞳孔蓦地散大,再之后眼皮便无力地耷下,直接软倒在了他怀里。
空中那道阴森森的声音诡笑起来:“这位是哪一派的道友,怎地抢了我殷某接下来的活计?快把这位顾真人交给我,老祖我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上,或许会收你当个弟子,传你几样高深功法,如何?”
邵道长右手在空中一翻,掏出斩运长刀在空中划了一圈,逼退几枚飞剑法宝,冷笑道:“这位顾道友是我们元泱苍华大型网游尊贵的玩家,花了大价钱买过我们客户端的,我身为客服就对他的生命安全负有责任,岂能交给你们?”
……客户端又是什么法宝?
在场众人都不曾被千蜃阁的销售人员挑作过目标客户,自然未曾听过“元泱苍华”“游戏客户端”这些词,看到这个本被他们逼入绝境的人突然又多了个撑腰的,脸色都显得不太好看。司马凌皱着眉低声质问顾念:“这人是哪儿来的,你不是淮川的爱徒吗,他得了这机缘也从没告诉过你?”
顾念眼眶微红,咬着下唇苦笑道:“我的资质不佳,师父养着我也只当是个侍童而已,有什么爱徒不爱徒的……他在外面得到的机缘还不都自己享用了,几曾告诉过我?就连天地门和祖师道宝他也宁可托给一个成日不在门派里的师叔祖,从没想过我这个亲传弟子呢……”
不远处一名散修冷笑道:“亏得他当日没托给你,不然今天连自爆的机会都没了。”
虽然他们也为了天地门和道宝来围杀顾淮川,可毕竟修真界就是这样弱肉强食的,他们和清霄门又没交情,趁着他们落魄拿些好处也没什么了不起。可这当徒弟的勾结外派掌门,踩着师父攀上高枝儿……啧啧啧,这种东西……
正道诸众暗潮涌动,殷镇却尖笑一声:“司马掌门,严掌门,你们若是不出手,这位小道友和他身上的顾淮川就给了我吧?我天魔宗是有信誉的地方,来日保证把他的魂魄金丹都还给你们!”只不过要等到他搜魂摄魄,拿走该拿走的东西之后!
他看得出邵宗严手中的刀也来历不凡,说不定不是法器,而是法宝,因此一出手就拿出底牌,放出十八只血影魔头,自己也化身血影混在其中朝他的手咬去。
邵道长扛起客户,刀交左手,右手掏出一把药丸攥成米分末,用真气震向冲来的血魔。这些药散配制时就是为了驱鬼配的,沾在阴灵身上并不会像普通药物一样穿透过去,而是当场化作灵火蚀入阴灵体内,在他们体内铸造出本来没有的洪荒之力。
第2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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