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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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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入命 作者:眉如黛

    正文 第15节

    桃花入命 作者:眉如黛

    第15节

    赵判官看赵静步履摇晃,一身残破蟒袍渐渐成灰,情急之下,再不顾得众目睽睽之下,抢上前去,硬是将这狰狞恶鬼揽入怀中。

    他箍紧了人,又要驱使判官笔,谁知那厉鬼化出骷髅幻象,去啃噬赵杀手腕,赵判官剧痛之下,这一笔迟迟落不下去。

    正是僵持的时候,一水之外,阎罗归位。

    随着漫天青光寒芒散入孽镜阁,有威严之声遥遥喝道:“阴司重地,何人喧哗?”

    几位师爷慌得抱作一团,含泪劝道:“判官大人,秦广王大人来查岗了,请快快坐回原处!”

    赵判官固然惊慌,却不敢就此暂退,仍是揽紧了故人,判官笔拼命一转,偷偷画好这一道墨线。

    如此一来,赵静痊愈之前,便可食他心魂,可饮他鲜血。

    师爷们此时已然泣不成声,啜泣道:“判官大人,众目睽睽之下,公务要紧,儿女私情可从长计议!”

    赵杀与几位师爷一般地敬畏这尊大神,一旦忙完债主的要事,万般惧怕都涌上心头,当即满口答应下来,不甚自如地松开赵静,同手同脚地走回高台。

    这短短十余步路,赵杀走得两眼昏花,四肢百骸无处不痛,涔涔冷汗濡湿重衣。

    等他坐稳之后,看着墨线那端,阿静阴魂终于凝实了三分,且有破烂衣衫蔽体,脸上不由自主地笑了一笑。

    可没等他欢喜片刻,秦广王就拿如电双目自孽镜阁中往此处一扫,沉下脸来:“赵杀,本王不过暂离数日,公堂就满地狼藉,官差仪容不整,成何体统!”

    赵判官忙长长一稽,正要告罪,秦广王已长叹一声:“罢了,将命册副本呈上,我先考校一番。”

    赵杀怔了一怔,低头自省,正看见命册正本上墨迹未干,虽然添了数行新字,从碑亭写到自己身死魂归,但疏漏仍未补完。

    眼见师爷利落翻出这卷命册的副本,拿双手捧着,一路踏石涉水,往孽镜阁跑去,赵判官自是慌得厉害。

    他握紧了判官笔,对着还未续完的那一页,额角汗出如浆,数度意欲落笔,再数度收回。

    堂下故人犹然未醒,仿佛记恨着方才被人强抱过一回,咯吱咯吱磨着牙,一时半会怕是问不出实情。

    赵判官看了一眼,情不自禁地想要微笑,直至师爷把衣摆束进腰带,在水中又跋涉了两步,堪堪要踏上对岸,赵杀这才想起正事,脸上血色尽退,重新瞪起那本命册。

    他方才问不出来,却必须赶在师爷将副本送到之前,自己猜中阿静的半生。

    第四十八章

    赵杀闭了闭眼,片刻过后,才将双眼睁开。

    在这短短一瞬,他已经把前世今生匆匆捋了一遍,想到上中下三种答案。

    最好的一种,便是阿静贵不可言,钟鸣鼎食地活至高寿,一生并无惊涛骇浪的大事,数十年间舒心惬意,享尽了富贵荣华。早起只为朝霞,晚归只因月色,听美人唱曲,拿诗佐酒,半点不曾念他。

    还有不过不失的一种,是阿静掘地三尺地寻了一阵,方知自己报仇雪恨,于是慢慢将胸中块垒化开,慢慢将心头恨意放下,之后几十年才开始快意一生,虽有不足,但终究是看开了,从此之后光风霁月,心境澄明。

    而最后一种,赵判官直至此时,仍不愿多想。

    他心烦意乱之下,恨不得就此奋笔疾书,在纸上细说赵静如何矜贵不凡,如何富贵一生;说阿静如何长寿安康,此生富贵逼人;想他得意中人相伴,两心如一,永不相负,补全昔日种种抱憾。

    这愿望嘈嘈切切,在心中聒噪,叫赵杀一度分不出是推敲所得,还是空濛愿景。

    但到了这个地步,赵判官依旧无法轻易落笔。

    笔尖如有千钧重负,夹杂重重羁绊,关乎赵静生死,催他深思细想。

    赵杀只得红着眼眶,强打精神,忍痛把过去种种再想了一遍。

    他想起人间七百年前,这人何等温柔体恤,是最善解人意的翩翩少年。

    他想起人间七百年后,这人如何与他重逢,如何咳血,如何浅笑,轻描淡写地,说尽世间妄语痴言。

    那双琥珀色的猫儿眼,或是温和,或是阴沉,但从始至终,皆是专注执着。

    赵杀想到此处,噙着老泪,往远处一看,见师爷已经走到孽镜阁前,连忙挥毫落墨,在命册正本上匆匆写道:终此一生,他都在寻我,不曾有一日安享富贵。

    他此生已无生趣……但死后就全无盼头,于是以药续命,仍竭力活到高寿。

    他早已不怨我了,只是想见我一面。

    赵杀一路写到此处,眼泪把最后一字晕染开来,好在这几句话确实与命数相合,恰如抛砖引玉,唤醒命册法则,纸上一时华光隐现,符文流转,连命册副本一道,慢慢生成了半篇真正的命数。

    又隔了片刻,那副本才落到秦广王手中。

    就在阎罗翻开开命册副本时,赵判官却是眼泪长流,不顾视物艰难,专注地看着赵静。每掉几颗老泪,那人的模样就能清晰一瞬。

    秦广王将命册潦草翻完,未挑出什么大错,语气也缓和下来,只扣去赵杀半月功德,叫他摆正桌椅,戴上冠帽,就轻轻放过,拂袖自去。

    师爷发现青芒散尽,长舒了一口浊气,正要满脸堆笑地迎上前去,替赵杀重正衣冠。

    可赵判官只顾着情天恨海,看见赵静许久之后,仍穿着一件破衣,便火急火燎地握住墨线一划,把掌心划出一条狰狞血口,鲜血接连滚落,源源不断地朝墨线那端淌去。

    赵静那具阴魂得了鲜血灵气滋养,终于白骨生肉,白发转黑,一年年往前回溯。

    一干鬼卒开始还看得惊慌震怒,争相劝阻,渐渐地就脸上横肉扭曲,心中恍然:原来是三夫人。

    看到后来,这帮鬼卒又齐齐面露不齿之色,暗道:这三夫人果然也是个美人。

    第四十九章

    赵判官气血两失,双脚发软,眼前直冒金星,浑如纵欲。

    他晃了好一会,总算缓过气来,自己把伤处裹好,鲜血舔尽,气喘吁吁地靠在交椅上。

    堂下赵静吃饱喝足,缓缓将眼睁开,抬头一看,第一眼就看见这人散着发,喘着气,就坐在自己身前。

    他一时有些恍惚,旋而极是欢喜,小声道:“你……你终于肯入我的梦了。”

    师爷们听得直翻白眼,啧啧有声,只觉此情此景,实是有辱斯文。

    唯独赵判官红光满面,一下子坐直了腰。

    他像是听见了什么动听的情话,哆哆嗦嗦地品了又品,将字字拆开,正读反读,都能在心头荡开涟漪。

    一位师爷委实看不下去,为公理正义,硬着头皮上前,想叫鬼卒拽紧铁索,喝令这恶鬼……三夫人在蒲团上跪下。

    可赵静已经负着手,拖着铁链往孽镜前走去。

    他旁若无人,站在那面光滑如镜的硕大宝鉴跟前,照了照自己的面容,确定此梦顺心如意,自己黑发如缎,青春正好,这才随绷紧的锁链后退半步,慢慢向赵杀走来。

    赵静每近一步,赵判官脸上就变红一分,很快便面红耳赤,羞怒道:“你先回堂下站好,哥哥很快判完。”

    赵静立在他身边,并不说话,只是专注看着他,替赵杀将两鬓乱发拢好,轻轻挽到耳后。

    赵判官老脸通红,把声音压得极低,含糊提点道:“阿静,此处人多,先等一等!”见劝说不听,还一度微微恼道:“真不是梦!你、你怎么也以为是梦?”

    赵静仍是微笑,歪着头看他,拿修长手指绕着赵杀长发,良久才道:“哥哥,我有几十年不曾梦见你,能做这样一场梦,我已经再欢喜不过。何必在梦里哄我呢?”

    赵杀听得心中一软,他命册所断的故人,除了阿情冰雪聪明,青涵和阿静在重逢时都有些糊涂。

    但聪明也好,糊涂也罢,心上人一旦啜泣,于他都像钝刀割肉;一旦含笑,也都似雪化春回。

    赵判官越是细想,越是柔肠百转,随手从桌上取来一张白纸,拿手背遮着,瞒着赵静写下数行小字,而后再将白纸对折。

    赵静看得大惑不解,轻声问:“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赵杀恼道:“你倒是说说本官写了什么,如果真是你的梦,你理应猜中才是。”

    赵静听得一怔,仔细一想,才发现赵杀所说,当真有几分道理。

    常言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世人坠入梦中,不是因朝思暮想之事而沉溺,便是因日夜畏惧之事而惊醒,极难在梦里做一个瞒得住自己的梦。

    赵静一旦明白过来,脸上难免闪过迟疑之色。

    他不怕满腹心思被人看穿,只怕揭穿那刻,一场美梦戛然而止。

    还是赵判官三催四请过后,赵静这才盯着那张白纸,眉头紧锁,轻声道:“纸上写的可是……我想和哥哥相依为命?”

    他在漫漫光阴中,对自己心思再清楚不过,只有这一句话被他铭刻入骨。

    情思最炽时,常拿这句话解渴;心意如灰时,也拿这句话果腹。

    可赵静这样笃定,赵判官却支支吾吾按紧了白纸,迟迟不敢展开。

    赵静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心口纵然一阵绞痛,面上还是振作精神,反过来宽慰道:“当真是我猜中了?哥哥,我在梦里与你相会,已经欢喜不尽,委实不必瞒我。”

    赵杀老脸通红,仿佛遇见了一桩极为难的事,把声音压得极低,悄悄问了句:“你为何觉得纸上是那一句话?不曾想过别的……别的什么话?”

    赵静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既然是在他的梦里,那纸上自然写的是令他最朝思暮想的事,是他的欢喜奢求、累世执念,是求而不得,断然不会有其他可能。

    赵判官看他这样笃定,脸上更是烫如火烧,只觉人人拳拳深情,唯有自己有些龌龊下流,踟蹰许久,才把那张纸慢慢展开。

    赵静定睛一看,只见纸上一堆蝇头小字,状如符文,细看才发现赵杀写的是:

    火火火火火火

    火赵静火

    火柴柴柴柴火

    火火火火火火

    赵判官揭开之后, 看到赵静呆立原地,不由干咳了两声,含糊道:“这符文狗屁不通,但你当年,你当年硬说是干柴烈火符……我以为你喜欢呢!”

    第五十章

    赵静木愣愣站着,半天一动不动,直至墨线禁术时辰已至,从中崩断,化回几滴墨汁,赵静依旧愣在原处。

    赵判官脸上还有些发烫,自去堂下搬了一张马扎子回来,将判官椅往赵静那头推了一推,自己端端正正地坐到马扎上,嘴里道:“阿静,你坐,哥哥先办一办正事。”

    赵静怔怔立着,还是赵杀将他按在椅上才勉强坐稳了,一举一动都有些迟缓,再不复方才闲闲而立的温雅从容。

    赵判官把命册往后翻了一页,抬眼一看,却发现鬼卒正俯身干呕,无人办一办公事,不由沉下脸来,肃然叮嘱道:“先审下一位,还愣着做什么!”

    鬼卒只好互相搀扶着,将下一名阴魂带到堂上。

    赵杀为了早些许忙完正事,自是全神贯注,笔落如飞,半个时辰已审完百名亡人。

    正当他朱笔一勾,新断完一名恶鬼,他身旁突然有人笑了一声。

    赵判官浑身一僵,愕然侧过头去,便见赵静满脸堆笑,双手轻轻拍了拍,嘴里又哈哈笑了一声。

    赵杀先前以为弟弟身居高位,已是遇变不惊,从容处之,见他这样一笑,心中慌张惊异之余,脸上也多少露出些喜色,小声唤道:“阿静……?”

    赵静哈哈笑了好一阵,听见赵杀唤他,仍禁不住多笑了两声,拍了几下手掌,最后方拿左手紧紧攥着右手。

    赵判官怕他得了癔症,硬扯过他一只手,攥到自己手里,低声问:“阿静,怎么啦?”

    赵静心中狂喜,脸上自然也喜上眉梢,唯有声音压得极轻:“原来是真的,老天为何待我如此之厚?”

    赵杀拿单手捧着命册,原本理应再翻一页,听到这句,忽然便翻不下去,只得用力攥着赵静的手,同他五指相扣。

    谁知赵静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发现两人双手相牵,又开始笑出声来,这一回笑至声嘶力竭,空闲的那只手也死死扯着自己衣衫一角。

    赵判官定睛看时,只见赵静重重低着头,笑得双肩打颤,身形佝偻,唯有膝盖上沾了几点晕开的湿痕。

    赵杀扯着他那只手晃了一晃,赵静始终不肯抬头,膝上水痕越溅越多,笑声却未停。

    他同赵杀笑道:“哥哥,老天为何待我如此之厚?”

    他笑道:“原来是真的……哥哥牵着我呢……干、干柴烈火符,哈哈,只有哥哥想得出来。”

    赵判官心软如水,想了想去,委实无心办案,当即请了半天年假,将满堂官差劝退。

    鬼卒们长吁短叹,揉着酸涩双目,散得一干二净。

    赵杀这才敢低下头去,在赵静鬓旁仓促落下一吻,许是见惯了弟弟两鬓霜白,如今才分外珍惜这一头青丝。

    赵静一下子从耳边红至颈项,慢慢抬起头来,一双猫儿眼泪迹未干,转眄流光。

    赵判官站起身,把臀下马扎踢开,而后蹲在赵静身边。

    赵静手里一空,忙拿手去抓赵杀,重新握住后,这才微微笑道:“哥哥?”

    赵杀低声道:“我背你回家。”

    赵静更是喜出望外,双眼盈若秋水,正要答应下来,心中却仍有几分踟蹰,不知是该卖弄强健体魄,亦或老老实实伏在哥哥背上。

    赵杀厚着脸皮,温声哄道:“哥哥许久没见到你了,想背你走上一程。”

    赵静听到此处,双颊飞红,终究还是拿白净双手搂着他的脖子,乖乖趴了上去。

    赵判官强提一口气,稳稳背着赵静站直了身,一步步踱到孽镜跟前。

    赵静方才已经照过一回,只觉自己在镜中秀如芝兰玉树,可叫赵家门楣生辉,自然无惧无怕,轻声问:“哥哥也喜欢照镜子?”

    可赵杀毕竟是二十多年的老判官,寻常鬼卒、过往阴魂怎及他慧眼如电,此时定定看着宝镜,发现自己镜中之影,颈项上缠着一双化作白骨的鬼手,心中难免一阵钝痛,嘴上却认真道:“喜欢,我家阿静长得好看,我多看几眼。”

    赵静一时心荡魂飘,乖乖抱紧了赵杀。

    赵判官在他分心时,已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锦囊,随手抛进镜中,只见得孽镜层层荡开涟漪,须臾过后,便全数笑纳。

    他背上背的狰狞鬼影,随着这点功德捐出,在镜中缓缓变化形貌,足足有一炷香的工夫,才勉强化作一只三尺高的纤长小蛟,生着拇指大的圆润小角,蛟身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有余。

    赵杀愣了一愣,将手贴在镜面,凑上前细看,等看清楚小蛟不曾断鳞折角,精气完足,眼中凛然之色这才变得一片柔和。

    阿静罪孽之深,自己十余年功德还不尽,但再过十年、二十年呢?他堂堂伟男子,总有一日,能护得意中人周全,在镜中抹去留影。

    赵静见他看得这般久,脸上烧得更红,忍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缱绻睡意,低声催道:“哥哥,别看啦。”

    赵判官听得好笑,一颗心却柔能绕指,咬着牙把赵静颠了一颠,背高了两分,大步朝鬼辇走去。

    待他回了家,依旧是施展法术,把手背黄色桃花印,变成一株桃花树种。

    赵静困得坐在一旁浅浅打盹,间或惊醒过来,看一眼院中养得腰粗枝肥的红色桃花树,又看一眼另一头的欣欣抽条的白色桃花树,而后睡意复沉。

    赵判官低声问:“阿静,哥哥在地府当的是判官,府邸自然比不得赵王府……一旦手中有了闲钱,定会用心装潢,叫你们住得舒服。”

    赵静此时只恨阮情奸猾,许青涵卑劣,但自己委实死得太迟,半点怨不得人。

    他心里多少有些委屈,忍着睡意,偷偷掰着手指,点了一点哥哥生前沾花惹草的数目,眼前骤然一亮。

    赵杀还待再劝,赵静已重重一点头,旋而人影一空,只剩下怀中一株桃花树种,结出了点点柔黄花蕾。

    第五十一章

    赵判官种完了树,把心头血滴在桃花树干上,见院中花荫渐浓,不由得眉眼带笑。

    此后数季,旁人闲聊喝酒,说起风花月色,赵判官总会凑上前去共话家常,句句不离桃花。

    九月十月乃是石蒜花期,花开如火,唯独赵杀开口闭口皆是:“我院子里有三棵树,一棵是桃树,剩下两棵也是桃树。”

    一旦入冬,就长吁短叹道:“我真傻,真的,我单知夏天有虫,不知冬天也有虫。”

    开春后话锋一转,常对人笑吟吟道:“你种过树么?那我便考你一考:桃树的桃花,有几种颜色?”

    然而没过多久,天庭就打落一道金光,以无上神力传讯下来,说李判官当年登完玉阶最后一重,南天门数十名天兵天将替他接风洗尘,以琼浆玉液祝酒,入夜后宴席堪堪过半,此人居然就不见影踪,惹得娘娘大发雷霆,将此人从天庭名录上除名,责令地府重选一名能吏。

    赵判官听闻此事,白日强打精神,照常处置公务,回府后却夜不能寐,彻夜坐在桃花花荫下,对着唯一一处未栽树的院角出神。

    他这头神不守舍,阴司上下却是紧锣密鼓地加班操持,重开面试笔试,好不容易在几日之内,新选出一名情债还清的能吏,说起相貌,在一众青面獠牙的鬼吏中也算是排行前列的美男子。

    为犒赏鬼卒数日劳苦,阎罗判笔一勾,地府连休三日,共襄盛举。

    赵判官去送人时,就看见徐判官头插花翎翅,胸戴大红花,被无数同僚围拱恭贺,脸上乍忧乍喜,好不忐忑。

    赵杀上前同他说话,新选上天官的徐判官便抖着满脸横肉,羞涩而笑:“赵兄,我早早就说过,我徐某人在地府中,虽不如你和李判官,也算是响当当一名美男子了,没想到当真会有这一天!只是凭外貌进仕,有违徐某初心啊!”

    赵杀自是连声贺喜,又劝他“天赐不予,反受其咎”,徐判官这才坦然受之。

    临登阶时,徐判官执着赵杀的手怅然笑道:“想当年徐某功少福薄,是沾了老兄祠堂的香火才晋升鬼吏;如今德非翘楚,有幸调任天庭,又何尝不是借着老兄的福荫,真是时也,命也,运也!此去再难相逢,我身上有些旧物,如今就赠予赵兄留念吧!”

    说罢,就将一个锦囊塞入赵杀袖中,挥手自去。

    赵判官握着锦囊,看着徐判官边笑边爬,心里也是好生感慨,难怪世人常说,爱笑的男孩,运气总不会太差。

    只可惜徐判官身体不便,才爬了百余阶,就坐下来拭汗饮水,而后亦是爬两步,歇一刻。

    等周围鬼卒散去,各自欢度假期去也,赵杀仍站在原地张望,眼前种种与数年之前的离别混在一处——都是金光刺目,一道玉阶,将碧落黄泉贯连;都是故人挥手自去,赴万里鹏程,从此相聚无期。

    但两厢心境,又何止差了千山万水。

    看着徐判官费力攀登玉阶,赵杀满心欢喜,唯愿挚友此去乘风破浪,一路坦途。

    看着那人远去,他胸口却像是压着一块千钧巨石,只盼着那人走得慢一些,再慢一些。

    直至今时今日,这块垒犹然未化,离愁别绪泛滥,沉甸甸积在心里,稍一细想,就是手脚冰冷,一身的料峭寒意。

    赵判官一路目送徐判官登上一重天,待金光散尽,玉阶隐没,这才强打精神,慢慢走回府邸。

    他坐在陋室,将徐判官亲赠的锦囊拆开,发现里面装了一粒能入人梦的百年蜃珠,微微一愣过后,便把蜃珠收起,专心思虑起天庭那道传讯,把仅有的消息一桩桩理了出来。

    司徒靖明这一去,已有八百来日。

    按照“地府十年,天庭三日”来算,酆都八百日光景,尚不足天庭一日。

    可司徒靖明走完玉阶,在接风宴上混迹片刻,最多不过小半日。

    两处时间还差了数个时辰,司徒判官之后去了何处呢?

    赵判官想得满头凉汗,仍是不得其解,在自己屋中团团打转,最心焦意乱时,几乎入了魔障。

    他恍惚间看见司徒靖明冷淡面容,只是稍稍上前,那人虚影便冷冷讥嘲,一提还债,那人就满脸不屑。

    赵判官自是方寸大乱,眼中血丝密布,不住追问那人身在何处,翻来覆去地问:“你去了哪里?我还欠着你的债……”

    好在到了每日浇树的时辰,赵杀就自己看破迷障,一个激灵惊醒了过来。

    他匆匆提起水桶,走到水井跟前,打满了水,再一株株地浇树除草。

    等赵判官浇完了树,除过了草,莫名地焦灼稍去,眸光微暖,静静在花荫下张望起来,发现三株桃树枝干结实,桃花累累,于是笑了一笑。

    笑到眼眶微红时,他便靠着其中一株花树小歇了片刻。

    一觉睡醒,天色已经漆黑如墨。

    赵判官直起身来,长长伸了个懒腰,从肩膀上拈下一片白色桃花瓣,定定看了一瞬,脑海中突然灵光一现,把仅有的线索都串联在了一处——两年之前,司徒将军刚从人间交还了天字一号命牌,不单要赴面试笔试,还抽空见了自己一面,琐事缠身,定然无暇小睡。

    当他金榜题名之后,在玉阶上一夜攀爬,又是彻夜未眠。

    好不容易到了南天门前,有天兵天将接风洗尘,酒入愁肠,难免要小睡片刻……

    赵判官想到此处,脸色忽青忽白,他之前似乎一直忘了一桩大事……

    似乎……司徒靖明的夜游症,一直不曾痊愈?

    似乎……他走时两手空空,并不曾带走青涵生前炼制的夜游药丸?

    赵杀额角冷汗涔涔,正想得出神,手背陡然一阵发烫,抬起一看,才看见上面张牙舞爪地现出一株黑色桃花,似乎隔了许久未见,有许多彻骨思念。

    赵判官看得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往空旷处快步走了两步,便见漆黑天幕被一道金光刺破,半空中玉阶重现。

    有人一身玄衣,似睡似醒,不知摘了谁的花翎翅,抢了谁的大红花,统统攥在手里,沿着玉阶,摇摇晃晃地走了下来。

    第五十二章

    赵判官有刹那光景,还以为自己梦魇又至,不禁眼睛酸涩,木然而立。

    但不到片刻,他便发现情况有些不对,除去双腿站得酸痛,鼻下亦传来挥之不去的桃花暗香,眼前种种,竟然极像是真的。

    赵杀仰着头,目光越过流光玉阶、摇曳月色,竭力分辨了一阵,那月中身影气势孤高,腰身堪堪一握,每晃荡一步,都叫人心弦为止一颤。

    赵判官心魂荡漾之下,忍不住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背,手上一时剧痛。

    他足足痴了半盏茶的工夫,而后才轻轻咧了咧嘴。

    自己不久之前,虽然也曾斗胆揣测过:司徒判官旧疾未愈,或许有朝一日,还会从九重天外,一步步夜游回来……

    或许自己还会有邂逅的机缘……

    可他从未想过,自己刚刚这样一想,故人便能穿过碧落黄泉,出现在自己的眼里。

    赵杀念及此处,嘴角笑意更深,一颗心犹如未死,忽然生出百般烦恼。

    他在院中双手交握,一面微笑,一面来回踱步,正想把穿旧的官袍脱下,换一身倜傥的新衫,朝屋里走出半步,然后才忆起如今身无功德,衣笼蒙尘,屋中除去官袍就是官袍。

    没等赵杀想出一个章程,那头司徒靖明已经大步流星,提着红花翎翅,径自下了玉阶。

    赵判官顿时慌得手忙脚乱,往屋中一躲,把绾发的木簪换成玉冠,小跑着穿过庭院,匆匆把门闩抬起,门板推开。

    但等他站在院门口,极目远眺,看见司徒判官当真往此间赶来,赵判官又开始眼皮直跳,发觉此举大大的不妥。

    细细想来,司徒靖明夜游时颇有许多荒唐之处,既好拆屋砸院,也好催花毁树。

    自己还是堂堂赵王爷时,府中就有一株三人合抱粗细的老树,被这人拍得树根翻起;等到阿静当家的时候,这人半夜不请自来,又撞断了十余株亭亭美树。

    赵杀如今拿一腔心血,千辛万苦种活了三株小树,每一株都是柔弱无依、可怜可爱,万一司徒靖明再像过去一般,使出倒拔垂杨柳的功夫,一根根拔出来,那该如何是好?

    赵杀惊慌之下,稍一忖度,就自己走出家门,把门反手一关,紧紧锁好,朝司徒靖明的方向快步迎去。

    等他紧赶慢赶,走到司徒靖明身前数丈,正要招手,那人却垂着长睫,与赵杀擦肩而过,只专注地往赵杀府邸行去。

    赵判官吃了一大惊,愕然愣在原处。

    眼看着司徒判官走出老远,他这才胡乱掐了个法诀,身形倏地散开,化作一团红雾,腾挪数丈,在司徒判官身前聚拢。

    待赵杀重新凝聚身形,满头长发轻飘飘落回背上,面对面地望着司徒靖明,突然发现梦魇中那张俊美面孔,在此人面前,不过是手艺拙劣的木胎泥塑。

    他看得眼眶微红,忍不住将手张开,硬生生拦在路中,低低唤道:“是我。”

    那故人似睡似醒,长睫半遮眼眸,站在赵杀面前,就要伸手来推。

    赵判官惊得闭了闭眼,数息过后,才敢将双眼睁开。

    司徒靖明那只手顿在半空,垂眸细看,眉头紧蹙,仿佛遇到了什么难解之事,隔了许久,耳垂才一点点泛起血色,含糊不清地问:“是来接我吗?你……你是来接我的?”

    赵判官听到这一句,眼中热意上涌,心里有许多话,忽然极想细问。

    他极想问一问:你这般的好,为何不信我会出门相迎?

    他也想问上一问:你为何一直记得本官府邸所在?从人间至九泉,即便是梦中夜游,也不曾走错几步路,多绕几个弯……

    赵判官趁着故人神志恍惚,双瞳无光,一时色壮人胆,伸手一牵,便握住了司徒靖明的手。

    谁叫这人在梦里仍记得自己。谁叫这人从锦绣前程里一步步退了回来。

    司徒靖明低眸看了一看,静静任他牵着,把翎羽红花都攥在另一只手里,随赵杀走出长长一段路,才含糊地问:“……你记得我了?”

    赵判官脚下猛地一顿,眼中雾气蒙蒙,鼻头微红,一声不吭,领着司徒靖明绕开府邸正门,一路走到最偏僻的一处矮墙。

    他自己先在院墙上用力一撑,蹬着双腿,扑腾了许久,千辛万苦爬上墙头,四处一看,只见这堵院墙离主厢极近,离种树的地方却是稍远,登时心中大定。

    赵杀偷偷揩了揩眼角湿气,这才去牵司徒靖明的手,嘴里笑道:“我拉你上来。”

    那司徒靖明即便是在梦里,也看得面露迟疑,好生疑惑。

    赵判官一个人骑在墙头,只觉由此处翻墙进屋,定然安全得多,于是再接再厉,殷殷劝道:“本官向来清廉,寒舍中虽然有些,咳……靖明,我拉你进来看看。”

    司徒靖明一动不动,眸中尽是懵懂之色。

    赵判官只好多说了几句:“近来本官手头……手头有些紧,千万不要砸墙,靖明学着我这般,轻轻翻进来就好。”

    司徒判官微微歪着头,又过了好一会,才重重一点头,拿攥着东西的那只手,腾出一根手指,在墙上轻巧一撑,便稳稳落在墙内。

    赵杀见他身姿利落,眼中顿时闪过惊艳之色,好不容易才收敛心神,弹着身上灰尘,硬着头皮从墙头跃下,然后牵起司徒靖明的手,把故人兴冲冲领入屋中。

    他在屋里团团张罗,斟茶倒水,最后气喘吁吁地搬着一把结实交椅,从外屋走进内室。

    只是司徒判官已经在床沿坐好,额角清凉无汗,容貌色如春花。

    赵判官定了定神,而后才把交椅推到一旁,慢慢走到床边,单膝蹲了下来,照旧握住司徒靖明一只手,低低问道:“你为何会回来?”

    司徒靖明专心在看屋中陈设,不曾用心在听。

    赵杀只好再问:“你为何……会梦游?”

    可那人长梦未醒,迟迟不答。

    赵杀不知为何双眼酸涩得很,深深低下头去。

    司徒判官似乎知道他此时狼狈落魄,忽然动了一动,把手中攥皱了的大红花挂在赵杀胸前,把花翎翅别在赵杀冠上。

    赵杀一时愕然,睁大了眼睛,没等他回过神来,只听见司徒靖明低声呓语道:“我走在路上,看到别人戴了……好看,送你。”

    顿了顿,又道:“我一直在想你。”

    赵判官不禁道:“你、你说什么?”

    那人似是微微一笑,眼中光华沉沉,似醒未醒,嘴里仍道:“我一直在想你,足足有半日未见,我心里……极想你。”

    第五十三章

    赵判官听见他说起半日,难免有些恼怒。

    司徒判官才想了区区半日,于自己却是整整两年,心中既无望,又思慕,日日相思成狂,正应了那句“度日如年”。

    但就在赵杀动怒之际,转念再一想,忽然有些骨软魂销。

    这人亲口说了想他……当着举头三尺神明,头一回证据确凿地画了押,坐实了心中绵绵深情。

    此情此景,便如明月入怀,春风满袖,叫赵杀从此满心欢喜,再无抱憾不足,哪里还气得起来?

    司徒靖明在一旁定定看着赵杀一人,见他面色来回变幻,忍不住凑上前去,在赵判官面颊上轻轻一啄。

    赵杀脸上一下子由青转红,下意识地往后一躲,头顶着两支颤颤巍巍的花翅翎,借故站起身来,在屋中绕着圈,一会说夜黑风高,将房门掩好;一会说黑灯瞎火,点起煌煌红烛。

    到最后无事可做了,赵判官才算是稍稍镇定下来,立在墙角,悄悄看一眼司徒靖明,再悄悄靠拢数步。

    等他一步步挪回内室,想到司徒判官方才赠他的喜庆佩饰,依旧忍不住投桃报李,寻出一对酒杯,再将桌底下阎罗多年前犒赏的那坛梅子酒移出来,敲碎封泥,一道放在托盘上。

    赵杀捧起盛酒的托盘,犹豫着走到床边,低声打探道:“我还剩了一坛好酒,你那接风洗尘宴席只办了一半,要是还未尽兴,我也请你喝酒?”

    司徒靖明还端坐在床沿,含糊重复了一遍:“请我、喝酒?”

    赵杀闻声一愣,突然发现有些不妙,自己这般劝酒,活脱脱像是心存色胆,迫不及待的要将人灌醉,好行些无耻之事。

    他想到此处,连忙高声遮掩起来:“本官的意思是……人生有四大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如今既然是‘他乡遇故知’,自然当浮一大白!”

    赵杀这样匆匆补救了两句,还应对的合情合理,过后细想,连自己都为自己的才情急智倾倒。

    可不知为何,赵判官辩解过后,越发喉咙干涩,眼皮直跳,心慌气促。

    司徒判官侧着头,又低声重复道:“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大喜。”

    赵判官听得心中极乱,脸上极烫,浑浑噩噩地把托盘放在床沿,捧着酒坛,将清甜甘醴注满酒杯,自己先牛饮了一杯,壮了壮胆,而后才将另一杯酒亲手递到司徒靖明唇边。

    司徒靖明坐在红烛烛光里,眼睛深处映着赵判官头插翎羽,胸戴红花的小小倒影,耳边依稀还响着赵杀含糊颠倒的祝酒的话。

    他嘴角不禁微微翘起,心中似有潺潺春水绕城,柔柔柳丝拂面。如若司徒判官此时清醒,自然会知道自己为何会笑——

    他孑然一身,辗转数十年,人间喜事不是与他何干,便是如步刀山。

    赵杀说“他乡遇故知”是人生喜事,可于他而言,酆都重逢也好,红尘相见也罢,都成了“他乡遇故知,相见不相识”。

    我铭肌镂骨,君冥冥无所知……这怎会是喜事呢?

    可那人仿佛猜到他会难过,很快便高声提到别的“喜事”,怕他不曾听清,又额外多念了一遍。

    那句话当真十分动听……即便司徒靖明还困在蒙昧混沌的梦里,仍不免心弦一颤。

    他想了一想,缓缓张了口,咬住杯沿,将那杯酒水饮尽,含糊笑道:“既是大喜……当浮一大白。”

    有一刹那,赵判官只以为故人并没有睡着,眼中惊疑不定,替自己再一次斟满了酒,囫囵灌入腹中,勉强定了定神。

    他还想继续痛饮,司徒靖明已伸出手来,轻轻一牵,搂着赵杀一同往床褥上倒去。

    赵判官在硬木床上摔得隐隐作痛,措不及防之下,脑袋里空白一片,借着三分酒意反手一抱,急急问了句:“怎么这般不小心,摔痛了不曾?”

    司徒靖明此时正压在赵杀身上,听见这句话,慢慢轻笑出声。

    随着煌煌烛光扑朔跳动,他沉寂眼眸中,也隐隐有光华转过。

    赵判官看他一笑,顿时面红耳赤,刚要顾左右而言他,多斟几杯美酒,陡然发现眼下情形有些不妙。

    自己不过好心敬了一杯酒,为何会到了榻上……?

    赵杀这样一想,试探着伸手一推,那人却坚如铁石。

    未等他动手挣扎,司徒靖明已经俯下身来,认认真真地同他嘴唇轻触,软舌勾连。

    等两人再度分开,唇间银丝未断,赵判官脸上像是着了火,双手又开始抱住了司徒判官腰身,那窄腰细如一握,肌肉却紧实有力。

    赵判官心神荡漾地搂了一瞬,身上衣衫便不见了大半。

    赵杀吓得寻回两分神志,愤愤道:“说好的喝酒……”

    司徒靖明只好重新浅亲细吻,才过了半炷香的工夫,朱色官袍就横在榻上,翅翎跌落地面,红花解成半匹红绸。

    赵判官再要提酒,司徒靖明便伸手一探,将酒坛勾在手里,往赵杀赤裸胸膛上倒了些许。

    赵杀霎时又有许多斥责不满,正正经经地训道:“靖明,被褥浆洗不易……”

    他这般无趣聒噪,司徒靖明却听得分身怒涨,时不时地去亲赵杀薄唇,将酒坛猛地一倾,清冽酒液从赵杀胸膛一路淌向平坦小腹。

    等赵杀怕得噤了声,他这才放下酒坛,低了头,把赵判官身上甜酒慢吞吞舔了几口,而后持枪入了巷。

    赵判官自是热胀难捱,正要斥责,司徒靖明就把他乱发拢在手中,一面在唇间细问,一面密密抽送。

    院外不知何时响起潇潇雨声,赵杀所在的第一殿,虽由秦广王分出日夜,赐下雨雪,但真正下雨的时候仍是少之又少。

    赵判官得了淋漓雨声遮掩,更是强忍闷哼,捺硬低喘。

    只是此时此刻,他忽然听见司徒靖明含糊问:“你说的四大喜事……原来是同一桩事吗?”

    没等赵杀细问,司徒判官便轻声续道:“金榜题名后,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久旱逢甘雨……这不是同一桩事吗?难怪我心里这样欢喜。”

    赵杀听到此处,依稀猜到“金榜题名”说的是司徒靖明揭了榜,往天庭赴任一事,但后几句话的意思却是云里雾里。

    他一边剧喘,一边匆匆细想,脑袋里灵光一现,登时板起脸来,红着脸训道:“君子重廉耻,往、往后不许这般下流。”

    司徒靖明听得微微一怔,长发一半绕着肩背,一半在赵杀身上轻划撩拨,隔了片刻,才重新重重一顶。

    赵判官被肉刃磨过,浑身一颤,自己先泄了一回。

    第五十四章

    赵判官一时软在榻上,喘了好一阵,正要催促司徒靖明做快一些,也同他一般早早泄出精水,陡然看见斗室渐明,窗外透着朦朦胧胧的一丝亮色。

    赵杀不禁道:“怎么天亮得这般早?”

    说完一想,才想起司徒靖明原本就来得极晚。

    赵判官半撑起身子,原本打算振作精神,陪司徒判官再续春宵,左右有三日短假,不必辛劳点卯。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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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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