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GL]囚鸟 作者:白露为燕
正文 第3节
[GL]囚鸟 作者:白露为燕
第3节
陈安和是心理科的副主任,经过询问,他们发现陈安和风评很好,无论比他年长的还是年轻的对他皆是一口称赞,说是陈医生不仅医术高超,为人更是谦逊有加,不止一次被评为优秀医生代表。
“说来也真是奇怪,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心理科主任叫陶正林,是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看起来十分和蔼可亲的一位长者,他提到陈安和的时候,语气中是慢慢的遗憾,“我有给他打过电话,不过就是没有人接,后来我甚至亲自去他家找过他,可他看到我之后,就完全像是不认识我一样,甚至眼神里有几分戒备,我看他那个样子,就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后来呢。”商陆一边认真听着,一边问道。
陶正林推了推眼镜框,若有所思地说道:“后来他女儿亲自来医院,跟我说明了情况,说安和最近情绪不好,她想替安和请个长假。安和这些年来,一直兢兢业业,从未请过假,我也就准了。”
看三个人沉默的样子,陶正林皱了皱眉,看起来有些担心:“安和他,是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只是找您来了解一些情况,您不用紧张。”见陶正林看似有些焦虑,商陆便笑着安抚道,“您再仔细想想,陈安和医生在旷班之前,有表现出什么异常吗?”
陶正林缓缓摇摇头,深邃的眼眸微微眯起来,均匀的呼着鼻息:“没有啊,在此之前,安和没什么异常,而且他还升了职,我年龄也不小了,是时候退休了,安和原是要接替我的位置的,科里的小辈还为他办了庆功宴,他也很高兴,这想不到突然说不来就不来了。整个人疯疯癫癫,像是痴傻了一般。”
“陶主任,这件事情对我们而言非常重要,您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与这个案子的侦破息息相关。所以请您务必要认真回想。”乔倚夏道。
陶正林深深呼了一口气,他虽然不清楚陈安和出了什么事,陈家惹上了什么麻烦,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却是明了的。
蓦地,陶正林瞳仁放大:“听小郑说,安和好像前一阵子见过什么人,回来之后脸色不是很好。”
“可以告诉我们一个准确的时间点吗?”商陆追问道。
陶正林翻了翻日历,布满老茧的手指颤抖着划过日历表面,这正是身体衰老的一大征兆。他的指尖停在一个日期上面,点了三下,而后拿起来对商陆说道:“对,就是11号。我方才说过的,安和他是一个恪尽职守的人,时间观念很强,上班时间不会随意外出,但11号那天,小郑说他不声不响地离开了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回来之后情绪不是太好。”
商陆抿抿嘴唇:“那位小郑医生现在在哪里,可以让他来说一下具体情况吗?”
“真是不好意思,小郑出差了,三天以后才能回来。”
“问他也是没有意义的。”乔倚夏眸色深沉,淡淡说道,“他同陈医生是上下级关系,虽然能够发现他情绪上的变化,但却没有立场过问太多。”所以即便小郑没有出差,恐怕也给不了他们有用的讯息。
陶正林点点头:“是啊,这毕竟是安和的私事,别说是小郑了,就算是我,也不好开口过问。”
正在此时传来一阵敲门声,闻声陶正林说道:“请进。”
“陶主任,前一阵子出院的那个重度抑郁症病患今儿个又闹自杀,现在正在病房里面砸东西呢……”一个面容清秀的小护士说道。
乔倚夏见状只得让步:“陶主任,今日很感谢您抽出时间来告诉我们这些,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在去往电梯的路上,商陆走在路西绽的左侧,情不自禁地去看她的脸,然而这一次并不是因为花痴,而是试图从路西绽的脸上得到一些讯息和指引。这次医院之行,商陆只觉是一场徒劳,无论是先前的陈念微,还是方才的陶正林,他们虽然都不约而同的提到了陈安和的反常,可只要见不到陈安和,他们就无从得知陈安和究竟因何而反常。
三个人是最先进入电梯的,乔倚夏站在最里面,随即进来了几个穿着病号服的病患,还有一个跟着陪同,陪同手里拿着吊瓶。乔倚夏被挤得只得背靠着后面的金属墙壁,她突然有些后悔,这医院里的电梯是有限的,病人们上下楼梯不方便,他们三个无病无灾的人万不该同这些病患去抢占电梯的。
猛地一下,其中一个头发有些凌乱的年轻女子嘶吼了一声,看起来是患了失心疯,吓得旁边的老年人一个趔趄,而那年轻女子就站在离路西绽很近的地方,路西绽是正面朝里站得,所以跟乔倚夏是面对面,乔倚夏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向自己拉进了几分,生怕她被误伤到。
路西绽原是垂着双眸的,感觉到腰间多了一只手之后抬眸迎上了乔倚夏的双眼,乔倚夏顿觉双颊有些发烫,却没有松开揽着她腰的手。谁知那女子情绪越来越失控,又没有陪同,抓住商陆的头发扯了起来,电梯里的空间本就狭小,被她这样扯着头发,商陆有些重心不稳,撞在路西绽身上,乔倚夏顺势将手由腰移到她的肩上,将她护在了自己怀中。乔倚夏看了一眼路西绽,发现她的眼神格外平和,仿佛是一件很平常的事一般。
电梯内陷入了一片混乱,可幸好很快到了一楼,乔倚夏揽着路西绽的肩膀迅速离开了电梯,而商陆也在跟那年轻女子的拉扯中被扯了出去,而后在医生的调解下他终于得以解脱。
“真背!”商陆抱怨道,“讨厌死了,真是不该为了偷懒坐电梯,把我头发都抓掉了好几根。”
却见乔倚夏并没有搭理他,甚至没有看他,商陆边走边问道:“老大,你脸红什么啊?你热吗?”
乔倚夏干咳一声,一时之间有些尴尬:“对,我热。”回想着方才同路西绽相拥的画面,乔倚夏有些神智混乱,虽然只有短短几秒,可路西绽身上那股浅浅的仙香像是毒花一般,侵袭进了她的心,叫她难以忘怀。
再看路西绽,她怎么能那样平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商陆刚才在电梯里被那年轻女孩抓得嗷嗷乱叫,哪里顾得上去察觉乔倚夏跟路西绽异常亲密的动作,所以也就没有多想。回到车里之后,商陆接到了石韦的电话,说是卢桂萍已经清醒过来了,不过路西绽并不打算去看她,而是选择了回别墅。
“乔,当一个人面对挑战或威胁的时候,大脑会产生一系列的生化反应,从而使整个身体处于激发状态,造成肾上腺素分泌过多。而这种情况多由恐惧或是兴奋的情绪所引起。你是哪一种。”路西绽声线温和地问道。
自从回到车里之后,乔倚夏脸红的症状非但没有得到任何缓解,反而愈来愈重。听着路西绽半调侃半严肃的问题,她更是无地自容,她同路西绽不过第一天认识而已,方才就在电梯里抱了人家,真是叫她难为情。
“我是因为热。”乔倚夏略带恼怒地说道。
“在我面前说谎,是一个缺乏理智的决定。”
乔倚夏十分不解,为什么路西绽每次摆出这样一幅居高自傲的样子,她都没有办法去讨厌她,只是感觉束手无策,不仅如此,还会觉得有些可爱。
“既然路教授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何必多次一问。”
“我知道你很兴奋。”路西绽浅浅应着,“可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兴奋。”
还不是因为你太迷人。脑海中涌现出这个想法之后,乔倚夏自己都被自己吓到了。她怎么会对一个认识还不足二十四小时的女人产生这种想法,况且是一个这般冷傲自负的女人。她想她一定是被这寒冷的天气冰冻了理智,仅此而已。
“老大,路教授,你们在说什么啊。”商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般地问道。
乔倚夏虽在路西绽面前总是语无伦次,可在旁人面前的气场倒是丝毫没有减弱,严肃地提声对他说道:“开车的时候不要说话,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第14章 不用你管
忙碌了一整个上午,轻轻倚着车背,听着悠扬而舒缓的乐曲,乔倚夏缓缓闭上眼睛,思维开始飘散,睡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商陆从车内后视镜中看到乔倚夏闭着眼睛的样子,调低了乐曲的音量,调大了空调的风速。路西绽侧头看了她一眼,说不上目光中含着什么情绪,但若是此刻乔倚夏清醒着,定会为这淡淡的一眼而神魂颠倒。
外头的世界阳光正好,而山里的世界却白天黑夜融为一体,三个人重新被阴森气所笼罩,乔倚夏揉了揉眼睛,霎时间清醒过来,欲要下车去帮路西绽开门,却被路西绽按住了手,听她说了句:“不必了。”
原以为路西绽是要自己下车,她仍旧岿然不动的坐着,直到她那边的车门被商陆打开,她才下去。看着路西绽这副高傲又怡然自得的模样,乔倚夏弯了弯唇角。
时间已至中午,商陆跟着两个前辈去了别墅,本以为路西绽会留下他一起吃饭,结果路西绽却一声不吭,乔倚夏仅是一个外人,也不好说些什么,商陆只得尴尬地摸摸头,说了句他去医院看看卢桂萍。路西绽才微微颔首,表示同意。
“是不是在想我为什么不留他一起吃饭。”随着商陆的离开,路西绽随意地问道站在沙发旁的乔倚夏。
乔倚夏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只能呆站在原地。路西绽则继续说道:“并不是每一个我不熟悉的人,我都能接受他呆在我家超过两个小时以上。”而她乔倚夏,是一个例外。
乔倚夏清了清嗓子,换了一个话题:“路教授饿了吧?”
“冰箱里有菜,我先上楼,做好了叫我。”
其实乔倚夏厨艺并不是很好,主要是因为她的工作时间很紧张,所以很少有机会在家里开火,大多是在局里吃点盒饭作罢。看着青烨的笔记本,她发现路西绽格外爱吃肉类食品,倒是同她的外形十分不相符。路西绽家的炊具十分干净,锅底都能清晰地照出人的面容。
终于,在折腾了半个小时之后,乔倚夏看着被炒糊了的虾深深叹了一口气。路西绽下楼的时候被烟雾呛到了喉,她走到乔倚夏身旁,微蹙着眉头对她说道:“我来。”
乔倚夏只得手足无措地问道:“那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去沙发上坐着。”
“路教授,我方才做好了一个菜,我先端到餐桌上。”根据青烨所记录的内容,路西绽喜好偏辣的口味,所以乔倚夏做了一个她比较拿手的辣椒炒鸡蛋,见路西绽没反应,她便端着那菜去了餐桌。
厨房里的烟在路西绽打开排烟机之后逐渐散去,而坐在沙发上的乔倚夏内心衍生出了强烈的挫败感,这种感觉就好像是上学的时候被老师提问却不知道问题的答案,只能站着等待老师为自己讲解一样。没过多久,路西绽随意地绑着头发,两手空空从厨房走了过来。
“去端菜。”
乔倚夏即刻起身去了厨房,看着台子上仅仅是卖相就已经让人垂涎欲滴的菜,乔倚夏的瞳仁微微放大。路西绽做了两菜一汤,一个翡翠虾环,一个糖醋排骨,还有一个海鲜三丝汤,而乔倚夏炒的那盘辣椒炒鸡蛋便显得格外凄凉。
“路教授以前有学过做菜吗?”乔倚夏夹了一个排骨,甜而不腻,比许多餐馆里做的还要可口。
路西绽优雅地喝了一口汤,浅浅回应道:“这么简单的事情,还需要特意去学吗?”
“路教授如此贤惠,日后的夫婿一定会很幸福。”这是乔倚夏真心实意地夸赞,路西绽不是那种绣花枕头,不止外表精致,内心更是多彩。这样的女人,即便是性子有些冷傲,也不会令人生厌。
路西绽对此并不以为然:“即便嫁人,我也不会亲手做菜给他吃。”
乔倚夏忍不住轻笑一声:“那这么说来,能够吃到路教授亲手做的菜的人,迄今为止只有我一个喽?”
“可以这么说。”
“那倒真是我的荣幸。”说罢乔倚夏夹了自己炒的鸡蛋,真是辣得可怕,路西绽究竟是怎么吃得下去的,而且看起来还吃得津津有味。
路西绽微微点头:“你能意识到这一点,那是再好不过的。”
乔倚夏发现,路西绽很少夹自己炒的菜,反倒是一直在吃她那盘辣椒炒鸡蛋,乔倚夏已经有整整两个月没有下厨了,辣椒放得太多不说,鸡蛋还有点糊,所以便开口问道:“路教授,其实这鸡蛋有点糊。”言下之意即为,你可以不用为了给我面子而勉强自己。
“我会看不出来吗?”
“那你……”
“我喜欢吃。”
跟路西绽的相处,总是给乔倚夏一种玄妙的感觉,起初她觉得路西绽过于自负,会不好相处,可只这么半天下来,她对她的印象便发生了改变,为什么她总是觉得,这个冷若冰霜的教授对待自己,比起别人,会多了那么几分的特别呢。
以往吃过午饭之后路西绽都会去二楼书房看半个钟头的书,可今日却直接回了卧房,坐在床沿,她轻轻闭上眼睛,顿觉天旋地转。一向爱干净的她甚至在沾染了一身油烟味之后没有去沐浴,而是直接换上了睡袍,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乔倚夏洗好碗筷,打扫过卫生之后向石韦打电话问了一下情况,得知卢桂萍患了胃癌,已是晚期。但她清醒之后的跟之前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措辞,她一直摇着头对他们说,不是她,不是她。石韦叫她去医院一趟,她上楼准备跟路西绽说一声,却发现无人应答。
路西绽那种性子的人,是不会故意沉默引人担心的,乔倚夏生怕她出什么事情,自作主张打开了卧室的门。
“路教授。”乔倚夏跑到床边,看着她泛红的双颊,以及紧锁着的眉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觉烫的惊人,“路教授,你家的医药箱在哪里?”
路西绽看起来非常痛苦,眉头越锁越紧,白皙的额头渗出点点汗珠,她将身上的毯子甩开,睁开眼睛对乔倚夏说道:“谁允许你进来的?你给我出去。”
“你生病了,需要吃药。”
“不用你管,出去。”路西绽深深吸着气,又深深呼着气,但脸上的表情却很凝重。
乔倚夏觉得自己无法对这样虚弱的她视而不见,但以路西绽的个性恐怕不会允许自己有悖于她的命令,只得点点头:“路教授,有事叫我,我就在门外守着。”
直到门被关上,路西绽这才有些费力地从床上下来,却深深地蹲在了地上,拼命吸了几口气,而后步履维艰地走到书桌前,拉开抽屉,拿出了一瓶喷雾,颤抖着手将那气体渡进了自己口中。她闭上眼睛,将喷雾护于胸前,强烈的思念蔓延至她的脑海,并且迅速席卷了全身。
她想起他对她说过的话,想起他曾经无数次抱怨为什么病痛不是降临在他的身上。
她的哮喘是与生俱来,所以孩童时代她没有吃过糖果,家人也不允许她吃辛辣食物,简单的白粥和青菜构成了她的一日三餐。小时候有一次他偷偷给自己吃了酸辣糖醋鱼,她很快就迷恋上了辛辣带给她的冲击,而那次过后,她犯了旧疾,躺在床上喘不过气,翻个身子都成为了难以完成的事情。他将她抱于怀中,抚着她的头发,嘴里一遍一遍说着抱歉。
可她不怪他,因为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给过她温暖的人。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身体不再像儿时那么弱,也可以吃一些甜食或者辛辣味道的菜,只要不感冒,不引起炎症便不会再犯。
仔细想来,上一次经历这种痛苦已经是两年前了。
路西绽心里很清楚,在她将外套给乔倚夏穿的时候,她就面临着感冒,引起并发症,从而旧疾再犯的危险,但她却还是那样做了,没有任何理由。不仅如此,她还在原本就感冒的基础上吃了乔倚夏做的辣椒炒鸡蛋。使得这一次的窒息之痛,深深地揪着她的心尖。
一直以来,在外界的眼里她都是一个完美得无懈可击的人,甚至有人将她奉作传奇。而体弱则成为了她唯一的软肋,她不愿将自己脆弱的一面展现给别人,如果可以的话,她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无坚不摧的钢铁人。
乔倚夏站在门外,给石韦发了一个短信,说是自己去不了了。她倚着卧室的门,注意着房间里的声响,确保路西绽不会出事。
每个人都有软肋,都有别人所看不到的懦弱。每个人都有过往,都有不愿意告知旁人的脆弱往事。有些情绪,就像是磕绊之后留在腿上的乌青,不去触碰没有感觉,可轻轻一按,细密的疼痛就会拉扯起脆弱的神经,渗透到心房里。
☆、第15章 无声无息
她拢了拢自己乌黑的长发,一缕发丝贴在她右侧的脸颊上,沾染上浅浅的汗水。路西绽起身,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她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嘴唇泛白,双颊更是呈现出不寻常的蜡黄,她右手在毯子低下握成一个拳头,苍白了指节。
“乔。”
闻声乔倚夏迅速开门进来,看着躺在床上轻轻闭着眼睛的路西绽,她走到床边,手中端着方才为她烧好的淡盐水,路西绽高热,喝些淡盐水有助于身体的恢复。
“路教授,我很抱歉。”很抱歉穿了你的外套,害你因此而感冒发热。
路西绽半睁开眼睛,看着她手里端着玻璃杯,费力地从床上坐起来,靠着床背,尽量不让自己因喘不上气而在乔倚夏面前表现出异常。她冲乔倚夏伸出手,接过她手中的玻璃杯,低头喝了几口水,而后抬起头对她说道:“不关你的事。”
路西绽将杯子放在床头柜上,淡淡说道:“去吧,不必因为我而误了大事。”
对于路西绽的神机妙算,乔倚夏已经见怪不怪,她只是摇摇头道:“我已经同石队说过,今日不过去了。”
“乔,不要忘记我们的赌约。”她只给了她三日,若是三日之内她找不出真凶,就无法得到自由。
而乔倚夏却对她这句话置之不理,低垂着一双美眸语气坚定地同她说:“我只知道,生病了要吃药。”
“我不喜苦味。”路西绽再次将眼睛闭上,从她不经意间微蹙的眉头中可以看出,此时此刻的她,备受病痛的折磨。
乔倚夏未再多言,转身离开了卧房。待她再次回来时,路西绽仍旧保持着方才的姿势,眼睛微闭,靠着床背。乔倚夏上前一手揽住她的后背,将她平放在床上,很明显路西绽感受到了她的动作,而却并未睁眼。乔倚夏将湿毛巾盖在她的额头上,将毯子向上拢了拢。
路西绽有洁癖,乔倚夏没有坐在她的床上,一开始她蹲在床边,仔细观察着路西绽的变化,而后不断帮她换着毛巾,后来实在腿酸,她只拿几张报纸铺在地上,而后坐于地上。
“茫茫……”
虽然声音不大,但乔倚夏仍听到了她梦中的呓语。路西绽是一个神秘的女人,此时此刻,她就在离乔倚夏那么近的地方,可是却让人看不透她的心。乔倚夏忍不住猜测起路西绽口中的“茫茫”,这个人无论是男人抑或女人,都一定是一个优秀至极的人,因为他能够让传奇般的路教授在生病时仍然魂牵梦萦。
后来石韦和白英又给她打过电话,说通过他们的调查,根本查不到卢桂萍的丈夫陆远平的相关讯息,他们怀疑陆远平来银杏村时使用的是化名,而这一点则证实了路西绽对卢桂萍和陆远平私定终身的猜测。
据石韦的话,卢桂萍和陆远平是在六年前搬来银杏村的,那时刚巧碰到村子的一户人家搬迁,便低价将房子卖给了陆远平夫妇,照理说二人入住银杏村是要在村委会登记的,但陆远平没有身份证和户口本原是不能入住的,但村子规模不大,管辖也不紧,村长也就没有太在意。
倒是跟乔倚夏的猜测有些出入,乔倚夏原以为遭到家人反对的会是女方,没想过却是男方。
约莫傍晚的时候,乔倚夏下楼为路西绽煮了小米粥,路西绽还算乖巧,没有硬撑着不吃东西。乔倚夏喂她一口她便吃一口,虽然知道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但乔倚夏看着她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占了她的便宜,试她额头温度的时候“顺便”摸了一下她的脸。
路西绽虽然病着,但战斗力并没有削弱:“乔警官,你这样堂而皇之的调戏良家妇女,我完全可以告你。”
乔倚夏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奇怪得很,怎么平日不爱笑的她,在遇着路西绽之后,总是有意无意地被她逗笑。乔倚夏将空空如也的陶瓷碗放到床头柜上故作严肃地说道:“你没有证据,如何告我?”
路西绽不愿再同她纠缠于这个话题,喝过粥之后觉得头没有之前那般痛了,只是仍旧呼吸困难,前胸隐隐作痛。乔倚夏问她还喝不喝,她只是躺在床上,往上拉了拉毯子说道:“我已经饱了,你下楼去喝一些。”
“没关系,我不饿。”
“谁管你饿不饿,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煮的粥口感有多差。”
看着路西绽逐渐恢复了战斗力,乔倚夏没有同她斗嘴,而是点了点头说知道了。洗过碗筷之后发现有人来,乔倚夏原以为是石韦等人,不料却是邮递员。信封包装很华美,看起来不像是寻常人寄来的。她没有侵犯她人隐私的意图,但无意间瞄到寄信人的名字时还是心跳加速了几分。
回到卧室之后,发现路西绽正靠着床背看书,她修长的手指托着封面,浓密的睫毛在灯光的照射下投出一片阴影。
“生病了就不要看书了。”
路西绽听着她的话,却仍然专心致志地看着这本她已经看过许多遍的著作。见她没有回声,乔倚夏继续道:“我也很喜欢写的书,只不过我看的是译著版。”
“我看书的时候,不喜欢旁人打扰。”路西绽淡淡道。
乔倚夏将信递给路西绽:“路教授,有你的信笺。”
“储物间有个木柜子,里面有一个铁盒子,帮我收进去。”路西绽甚至连看都不看乔倚夏手中的心,一双似水美眸认真地看着手中的典藏版书籍。
本来乔倚夏是不愿过问别人的事情的,况且这涉及到了路西绽的隐私,但寄信人实在是勾起了乔倚夏的好奇心,让她不觉问道:“路教授不看一下吗?”
“嗯。”
“我大学时的毕业论文题目是社会学习理论及有关主题的心理学研究。”albertbandura,美国社会学习论创造人,被世人称为社会学习理论的奠基者,拥有着崇高的威望。乔倚夏看着班杜拉流利的英文写出的名字,回想起了许多大学时候的片段。
路西绽停止了翻书,将目光移到乔倚夏的身上:“这么感兴趣的话,我不介意你拿去看。”
乔倚夏虽然很欣赏班杜拉,并且在中学时期就将他所有的作品研读完毕,但即便得到了主人的允许,她也不会去看旁人的信笺:“我去帮你收好。”
此前路西绽在美国的时候,班杜拉就曾对她发出邀约,邀请她参加由他发起的人格分析及心理研究交流会,奈何她对此并无兴趣,这一点她已经在与他喝下午茶时讲得很清楚,奈何这位心理学巨匠仍旧不屈不挠地连续写了三封信寄给她。
乔倚夏将木柜里的铁盒子拿出来,她发誓她原先对着盒子里的东西是不感兴趣的,但在看到最上面那一封信时微微张开了双唇federalb她将班杜拉的信笺放在最上面,而后重新将铁盒子放于木柜之中。
“路教授,病人最好还是早些休息。”回到卧房里,乔倚夏重新审视着路西绽。
“我实在无法忍受将时间浪费在睡眠上,因为这该死的感冒,已经打乱了我原先的计划,所以我要推迟一个半小时的睡觉时间,在今晚十二点半之前,我是不会入睡的。”
“路教授,你家有多余的床铺吗?”
“你的房间在楼上。”
“我可不可以将床垫拿到这里来?”乔倚夏追问道。
“不可以。”路西绽果断说道,“我只是风寒感冒,并无大碍。”
乔倚夏做得最对的事情,就是不反驳路西绽,因为跟这样一个油盐不进的女人相处,反驳往往是白费口舌。但乔倚夏也非等闲之辈,她的倔强丝毫不属于路西绽,一旦她决定的事情,怕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以至于在第二天路西绽睁开眼睛,看见躺在地上的乔倚夏时,微微放大了双瞳。
路西绽从枕头底下摸出喷雾,对着自己的喉咙喷了喷,而后平静地呼了三次气,她看着床下睡姿板正的乔倚夏,心下有种异样感觉,这个女人,倒还真是丝毫不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昨日她身子难受得紧,十二点一过放下书便睡了,虽然胸口发闷的感觉让她倍感不适,然混合着感冒带来的头痛,她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而至于乔倚夏是何时跑来她的卧房的,她浑然不知。路西绽看了看时间,五点三十分,正是她每日一定会醒的时间。
今天,想必又是一场鏖战。
路西绽轻轻晃了晃头,脑中的混沌感消退了许多,想必热度已经降下来了,同往常一样,她起床去盥洗室沐浴,洗漱完毕之后回到卧室发现乔倚夏仍旧在熟睡中。路西绽看着乔倚夏沉睡的容颜,摇摇头,心想青烨可比她要勤快得多。
漫步于这似古代城堡般的郊区别墅里,幽暗的灯光均匀晕染在路西绽的身上,她披着一件深咖色的开衫,上面的几何图形将她的曲线衬托的姣好动人。穿过楼梯,走到一楼时,她的脸色几乎白过了刚刚米分刷过的墙壁,未曾亲身体会过这种病的人是无法体会哮喘所带给病患的痛苦的,她与寻常人过着同样的时间,却在每一刻都只能感受到比别人更少的新鲜空气,每一个步伐所带来的沉重都像是被利刃所划过的心房,会让人对这充满窒息的生活感到沮丧。
她将厨房的门关上,左手抚着墙壁,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牵扯着肺部一阵剧痛,暂时平复过后她笔挺着身子倚着墙壁,右手握成拳头搁在自己胸前,她往窗户那边看了看,仍旧是一片漆黑。
乔倚夏醒来时已经将近七点,她揉揉眼睛,拿起旁边的手机,发现有好几通石韦的未接来电,干她们这一行的原应二十四小时开机的,但昨日她怕吵着路西绽睡觉便调了震动,谁知自己睡得太沉,丝毫没有感觉。
待乔倚夏整理好一切下楼,路西绽已经坐在餐桌旁优雅地看报纸了。路西绽的头发松散地被绑在后面,脸颊两侧有两缕碎发丝,让她看起来像中世纪皇室里的公主殿下。桌子上摆放着两碗面条,混合着一些颜色好看的蔬菜,看起来便让人十分有食欲。
“谢谢路教授。”
原以为乔倚夏会同她说对不起,然当乔倚夏勾勾嘴角眨了眨双眸俏皮冲她说谢谢时,路西绽心中的怨气顷刻间烟消云散,她放下手中的报纸,淡漠对眼前的女子说道:“坐。”
☆、第16章 步步为营
乔倚夏拉开凳子,坐在她的对侧,路西绽家的餐桌是电视剧里演过的那种加长白色餐桌,华贵而精致,路西绽看她落座,这才拿起筷子,矜持地吃起早餐来。
“真不知道我究竟是请了一个保姆,还是为这房子请了一个新主人。”路教授拿起桌旁的玻璃杯,抿了一口牛奶。
听着路西绽暗含讽刺的话,乔倚夏巧妙地转移了一个话题:“路教授,石队说今天上午要去陈念微家,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去。”
路西绽点点头:“嗯。”她们昨日便说好今日要去陈念微家的,但乔倚夏担心这个中二患者会因人多而排斥,不过很显然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路教授,这牛奶的味道好特别。”乔倚夏原本不习惯吃面条时喝牛奶的,不过既然路西绽已经为自己准备了,她也不好浪费。但没想到味道出奇的好,说不上来有什么特殊,可就是叫人觉得心头一暖。
“嗯。”
乔倚夏又喝了一口,顿觉沁人心脾:“这是什么牌子的牛奶?有机会我也买一些拿回家喝。”
“juhia。”
乔倚夏曾经看过一篇盘点“世界十大有钱也买不起的奢侈品”的文章,英国王室专用的juhia牛奶便是其中之一,它有着精致的红色与白色相间条纹的包装,牛奶罐上的五个英文字母是尊贵身份的象征。回绝了drbandura的邀请,又收到了fbi的信笺,还喝着英国王室专属的牛奶,乔倚夏开始怀疑起对面人的身份来。
“是路特教授托人带给我的。他有去参加过王妃的生日宴会,偶然得到了这种牛奶。”r,英国著名心理学家,后被当选为英国皇家协会成员,在心理学领域有着十分响亮的名声,是一位不可多得的大人物。
乔倚夏歪歪头,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乳白色的液体掀起一层涟漪:“路教授真是好福气。”看来她是买不到了。
“喜欢的话,你可以随便喝,不过不可以带走。”路西绽放下手中的筷子,起身欲要离开,“吃完之后将碗筷洗干净。”
天色渐渐泛起鱼肚白,待乔倚夏收拾干净一切之后时间已近八点,石韦等人也准备出发前往陈家,在车上时乔倚夏同路西绽说了卢桂萍的病情,路西绽也只是嗯了几声,并未多言,二人赶在石韦前头到了陈家,今天是周六,陈念微早早就起床收拾好了一切,等待着她们的到来。
但刚一进屋,乔倚夏的脸色就有了明显的变化,陈念微去帮二人泡茶,路西绽则淡淡问道身旁的乔倚夏:“发现了什么异常。”
“香味消失了。”前天她来陈家的时候,家里有着很浓很浓的香气,而今日这种香味却完全不见了。
路西绽没有回声,打量起这个算得上装潢奢华的客厅来,陈念微将茶端上来,乔倚夏说道:“念微,叔叔呢?”
“爸爸在房间里休息,不肯出来。我怕会影响到他的心情,也不敢强迫他。”陈念微低头道。
“陈小姐,可以参观一下你们家其它的房间吗?”路西绽问道。
不等陈念微点头说好,随着门铃声的响起,二人得知,是石韦他们来了,今日他穿了便服,看起来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温和。倒是没有忘记同路西绽寒暄,白英陪同陈念微坐到沙发上安抚她的心情,石韦站在路西绽旁边,对她说道:“路教授,昨日你说陈安和有疑点,我们便对他进行了调查,根据你的提示,技术部的人员发现,那名被陈安和面对面治疗的患者叫做高明,今年三十四岁,是个外地人,在一家外企做翻译,已经很久没去上班了,他们公司的人也联系不上,不过他人缘很差,也没人在意,老板直接把他给开了。”
路西绽点头表示知道,随即转身去了厨房,商陆还有另外一个男子跟着石韦去了书房。
乔倚夏拿下悬挂在墙上的菜刀,仔细端详起来,同时问道路西绽:“路教授,我想知道,你为什么会将嫌疑锁定在陈安和身上。我们中国有句古话讲得好,虎毒不食子。”
路西绽却没有马上回答她,而是打开了冰箱,发现冰箱里摆满了各类水果,混合在一起,散发出淡淡的香气。紧接着,路西绽在冰箱上面拿起一个塑料袋,那里面装着许多塑料袋,黑色白色红色各异,黑颜色的最少。
“这应该是念微他们倒垃圾的时候用的塑料袋。”乔倚夏说道。
路西绽没出声,径直离开了厨房,乔倚夏紧跟着她,只见她坐到陈念微身侧,问道:“陈小姐,我想问一下,你家厨房上面那些塑料袋都是怎么来的。”
陈念微很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都是买东西的时候给的,都没有扔,方便留着倒垃圾用。”
“那么你们一般得到的会是什么颜色的袋子呢。”
“这个我还真没有注意过。”陈念微咬咬下嘴唇,好看的额头皱在一起,“一般都是白色的,或者黑色的,现在好像很少会用红色的袋子了。不过路教授问这个要做什么?那些袋子有什么问题吗?”
路西绽摇摇头:“没有。”
这时石韦等人也从书房走了出来,仍是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明明是深冬,每每看着他却都似有烈火烧过一般。石韦紧了紧领口,对眼前刚刚起身的路西绽说道:“路教授,书房中并无发现异常,我看,我们是不是有必要现在去高明的公司一趟?”
而就在此刻,陈念微却突然失声痛哭起来,她那双眼睛原本算得上漂亮的眼睛已然肿成核桃,看得出来自这事发生过后她时常为此而哭泣,白英揽住她的肩膀平复着她此刻失控的心情,而陈念微却突然挣开她站起来,同路西绽和石韦二人针锋相对。
“我不明白你们这样做究竟是因为什么!该说我都已经说过了,你们不去抓凶手,倒是来我家里查来查去,难道你们怀疑凶手是我吗?念辉是我弟弟,我唯一的血脉相连的亲弟弟!我怎么可能对他痛下杀手!”
无论是对于石韦和乔倚夏,还是对于路西绽,这种受害者的家属情绪失控的场景都太平常了,路西绽没有理会陈念微,而白英用温温柔柔的嗓音耐心同陈念微解释着,石韦很明显有些急躁,毕竟现在形势并不算好,如果家属不配合的话,反而会在已经很艰难的基础上给他们增加难度。
看路西绽朝书房走去,谨慎的乔倚夏也跟着走了过去,陈家的书房很大,是典型的欧式风格,格局倒是跟路西绽的书房有些相似之处,仅是藏书就占据了半壁江山。中间是还有一个长长的檀木书桌,应该是陈安和办公的地方。路西绽从左到右慢慢走着,看着镂空书柜上摆放的书。乔倚夏则走到书桌前,拿起桌面上的《心理学入门》翻了起来。
“路教授,有什么异常之处吗?”乔倚夏放下手中的书,重回路西绽身旁。
“异常之处,便是你要去寻找的答案。”路西绽淡淡说道,修长的食指定格在一本书籍的书脊上,见多识广的乔倚夏一眼便认出了这是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引论新编》的豪华典藏版。在她的潜意识里,路西绽这个动作看似无意识,但实际上有所指,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乔倚夏眉头微蹙:“路教授,人命关天。”
“永远不要站在问题里面看问题,要勇敢地跳出来,甚至是站在更高的地方去俯视它。”许是这书房里风信子的花香有些过于浓郁,让原本就胸闷气喘的路西绽在强忍着的过程中颤抖了一下左手,但很显然乔倚夏并未发现这一细节。
随着一阵猛烈的摔东西的声音,路西绽和乔倚夏不约而同向门外快步走去,果不其然,在石韦的强烈要求之下,陈念微打开了陈安和卧房的门,结果陈安和情绪极度崩溃,疯狂地摔着杯子,桌子,花瓶。路西绽走进卧房,伸手拦住身后的石韦和商陆:“石警官,请在外面等我。”
石韦非常听路西绽的,立刻就要撤离,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了乔倚夏,路西绽和陈安和。
“陈叔叔。”乔倚夏想起中学时那个和蔼可亲的陈安和,想起很多次亲自下厨为她和陈念微做拔丝地瓜的陈安和,那时候的陈安和是那样的睿智,那样的温文尔雅。看着现在歇斯底里的陈安和,乔倚夏心中不免一阵酸涩。
而陈安和却不看她,而是拿起桌子上最后一个玻璃杯冲乔倚夏砸去。
“小心。”幸好路西绽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乔倚夏将她拉向另外一边。
看得出来,乔倚夏对他当真心无戒备,否则专业出身的她不会反应如此之慢,只有真的相信,才会有被伤害的可能。
乔倚夏却一点都不怕,上前试图握住陈安和的手:“我是倚夏,念微的朋友,叔叔那时候经常做菜给我吃的。”
陈安和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用力地推着她,不让她靠近自己,路西绽顺势走到陈安和床边,那一双深邃的双眸细细打量着地板,床单。而后俯下身子,捏住一根细发丝,放于手心。
“凶手已经找到了。”路西绽冷冷的声音让一直在挣脱的陈安和也安静了下来,“您的儿子可以沉冤得雪了。”
☆、第17章 知心爱人
随后不再赘言,拉起乔倚夏的衣角便欲要离开。陈安和却从身后紧紧握住路西绽的肩,让原本就呼吸困难的她险些真的窒息,看着路西绽通红的脸,乔倚夏以为是陈安和力度过大,使劲将二人分开。路西绽身子有些摇晃,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她右手抚着圆桌的桌面,陈安和那双眼睛直勾勾而略带愤怒的望着路西绽。
乔倚夏不明白陈安和这股变化因何而来,更不明他为何突然用敌对的眼神望着路西绽。
“不是应该开心吗?陈先生。”
这次路西绽没有拉乔倚夏,说完这句话便径直走了出去。见路西绽出来,石韦即刻起身上前问道:“怎么样?路教授。”
路西绽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只有手掌二分之一大小的透明袋,递给石韦,石韦接过袋子,仔细看了看:“头发?这头发有点长啊,该不会是陈念微小姐的吧。”
陈念微闻言上前拿过袋子看了看,而后摇头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
“念微的头发是不可能出现在陈叔叔床上的。”从卧房里走出来的乔倚夏说道。
“这是我爸爸床上的?”陈念微疯狂地摇起头来,“这不可能,我母亲已经过世多年,爸爸床上怎么可能会有女人的头发。一定是你们方才不小心将头发掉到我爸爸床单上了。”一个人想要否认一个事实,总是可以找出一百一千个理由。
路西绽不置可否,话少得可怜。石韦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挂掉电话之后,那英气的眉头紧锁在一起,尽显凝重:“医院那边打来电话,说卢桂萍病危,怕是撑不过明天了。”
经过昨日的检查之后,石韦他们才知道,原来卢桂萍早就被检查出患了癌,只是她一直没有接受治疗,说是家里的条件实在支撑不了她做这个手术,直到前不久才拿着钱说是可以试试了,可是早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期,癌细胞已经转移,便是神仙也救不了她了。
路西绽却望了一眼陈安和那紧闭的房门,提高了声音的分贝说了句:“卢桂萍病危,性命危在旦夕,我们去医院。”
为了能够节省时间,六个人便共乘了路西绽那辆凯迪拉克一同前往医院。对于所有人卢桂萍都是一条关键的线索。她是一个有太多秘密,心里藏着太多事情的女人,虽然所有人都为她即将逝去的生命感到叹惋,但在此之前,他们必须要弄清楚这个女人心里的秘密。
昨日的卢桂萍还是一副寡淡温婉的样子,今日便躺在白花花的床单上,脸上戴着氧气罩,即将到达下一个天堂。据医生说,她已经开始意识模糊,随时都有可能离开。她的眼角流下一滴眼泪,不算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
“老大,她的手……”白英站在乔倚夏身边,喃喃说道。
卢桂萍的食指,正以一种看似很无规律的方式敲击着床单,似乎代表着她内心深处最想说的话。乔倚夏将耳朵凑到氧气罩前,听见卢桂萍口齿不清地说着:“太,早了,我不,不行,死……”
这样一个生命就要在不久之后香消玉殒,纵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无法再对这样一个女人咄咄逼问了。白英看着她的样子,心中莫名一阵酸楚,人类在死亡的面前,力量是那样的渺小。路西绽看着她想要努力活下来的样子,不觉握紧了手心。
“石队长,我请求所有人撤离。”
“啊?”石韦大惊失色,“所有人,撤离?路教授,她已经没有时间了,我们耗不起了,就算只有一秒钟都很珍贵,这个时候,我们怎么可以离开。”
“石队长,我再次请求所有人撤离。”
石韦无奈之下只得答应了路西绽的请求,毕竟这个案子的侦破还是要借助她的力量的,不过令乔倚夏惊讶的是,这一次被路西绽要求撤离的人不仅是石韦等人,还包括她。一干人迅速下着楼梯,就算不能在医院守着卢桂萍,这段时间也是不能被浪费的,石韦将装有头发丝的袋子交给了另外一个张姓小伙,叫他带回局里去检验,而他们四个人则去了高明工作的外企。
路西绽坐在乳白色的椅子上,看着吊瓶里的液体一点一点降低着高度,看着卢桂萍依旧在跳动着的手指。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而后将手机放在了卢桂萍的耳边。
音量很小,几乎只够她和卢桂萍二人听到。卢桂萍的手指停止了跳动,眼泪几乎将枕头浸湿。
谁说她意识模糊的,她分明清醒得很。她记得当年,他为自己唱这首歌的时候,自己羞红了的脸。他在一个月圆的夜晚拉着自己的手,反复给她唱着这首歌,说下次再见到她时,他们要两个人来对唱,若是唱错词,便罚她亲他一下。
这么多年了,他们一起经历了很多风雨,也曾经经历过儿女离开自己的痛,可每次当她觉得快要捱不下去的时候,他都会唱这首歌给自己听,让她知道,她从来不是自己一个人,他会陪伴她直到永远。
“阿萍!”
“不管是现在,还是在遥远的未来,我们彼此都保护好今天的爱,不管风雨再不再来……”柔情而动听的歌声仍旧循环播放着,就好像是二十一年前那个朦胧而美好的夜晚,他坐在谷堆上,为她唱着这一首歌,轻轻唤着她,阿萍。
她终于睁开了双眼。
他还是如往日那般俊俏,旁若无人地走到了床边,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与她二人。路西绽看着满脸泪痕的他,没有丝毫的惊讶,而是直接起身离开。
他坐到床边,伸手抚了抚她的发,嘴角扯出一丝勉强的笑:“阿萍,一起吧。”
她的眼泪像是失了闸的水龙头,倾盆而下,哭红了双眼,她用着自己最大的力气拼命地摇着头。他俯下身子,将头埋入她的脖颈里:“没有你的生,根本算不得真正的生。我,不能失去你一次。”
她的抗议声越来越大,甚至开始挣脱起手中的针来,他按住她的手:“阿萍,你以前对我说过,你爱的陆大哥,有着全世界最善良,最体贴的心。我不能带着一身的罪恶活下去了,阿萍,我们一起吧。”
“在风起的时候让你知道,什么是暖,一生之中最难得,有一个知心爱人……”
她终于不再摇头,泪水沾满了她的睫毛。
他握住她的手,同她十指相扣,眼泪滴在她们紧握着的双手上,晕染出一片温热。生死之间,不过隔了短短几十年,而上天待他们不薄,让他们在最对的时候,遇见了值得珍惜一生的人。时间过得和奇怪,转眼里,他们已经携手度过了,整整一辈子。在缓缓流淌的时间里,在这首缠绕在他们命运间的歌里。
“调头。”
石韦原思绪飘散,有些昏昏欲睡,但乔倚夏一声极为洪亮的调头令他瞬间清醒过来,商陆闻言也从主驾驶座上回过头来询问:“怎么了老大?”
“调头,去银杏村,快。”乔倚夏微微睁大双眼,铿锵有力地重复道。
她明白了,她全部都明白了。为什么保姆和高明失踪后无人报案,为什么陈家会有股子浓浓的香水味,为什么卢桂萍要撕掉墙上那张照片,为什么路西绽的车里一直反复播放着这一首小提琴曲,为什么路西绽会说书房里的异常就是她要去寻找的答案,许多许多个为什么,全部在这一刻散去了迷雾,露出了最真实的样子。
银杏村的村民们见昨日那打扮的清秀美丽的姑娘又来了,个个开心得不得了,一些尚未出嫁的姑娘们盯着商陆英俊的脸窃窃私语个不停。巧的很,乔倚夏很容易便找到昨日那个同她们搭话的中年妇女,中年妇女见姑娘模样美得不得了,上来便打探起乔倚夏是否婚嫁。
只见乔倚夏将手机递到女人面前问道:“麻烦您仔细确认一下,卢桂萍的丈夫陆安和,跟照片上这个人是不是有几分相似?”
女人却笑了起来:“这哪里是相不相似的事儿啊,这不就是老陆吗?这老陆混得不错啊,啥时候混上这么体面的行头了,发财了也不知道还我家那一千块钱,我儿子这还等着娶媳妇儿呢。”
“您确定?”
“老陆他两口子搬来银杏村也不是一两年了,错不了!这就是老陆!”女人情绪略微激动地说道。
乔倚夏收回手机,双眼看着屏幕上陈安和的照片,白英站在乔倚夏的身后,微微张开了双唇:“那,那这么说的话,岂不是……”
就在此刻,石韦接起电话,简单嗯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检验科那边的人已经对那头发作了检验,是仿真度极高,几乎可以以假乱真的假发。乔倚夏握紧了手中的手机,看着屏幕上陈安和的照片,眼睛莫名的酸胀,随即说道:“去陈家。”
太阳当空,已至午饭时间,而对乔倚夏他们来说,饥一顿饱一顿却是常有的事情。她听着车里那一首循环了不知道多少遍的曲子,终于在最后按捺不住自己的心,叫商陆把音乐关掉。原来在揭开谜底之后再去听这首曲子,那种悲戚的感觉会是那样的深沉。
当路西绽返回病房时,男人正坐在床边,低声而深情地为女人唱着《知心爱人》,路西绽走到床边,看了一眼眯着眼睛昏睡过去的卢桂萍,低声唤了一声:“陆先生。”
男人抬起头,迎上路西绽的目光,他的目光里少了先前的戾气,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沮丧和荒凉:“赢我的不是你们。而是她,我这一辈子,唯一深爱的女人。”
“不出所料,一个小时之内,他们就会回来了。”路西绽云淡风轻地说道。而很显然,她口中的“他们”是指乔倚夏等人。
“就让时间,过得快一点吧。”失去了她,自己也不愿苟活于世。
路西绽看了一眼这雪白的墙壁,药水的味道让她透不过气,虽方才在门外已喷过喷雾,但哮喘带给她的强烈窒息感似乎并无因此而得到减弱。
“跟我走。”
☆、第18章 循序渐进
那首《知心爱人》再一次唱至副歌,任静的声音像是流淌在冬日时光里一条波澜不惊的溪流,冲刷着男人疲惫不堪的心。路西绽的话掷地有声,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他从方才的不屑中迅速走出来,抬起那一双英气的双眸,打量着这个浑身上下充满着神秘感的女人,她竟,叫自己跟她走?
男人思量再三过后,终是神色哀伤地摇了摇头:“我要留下,保护阿萍。”
“我想,你亦不愿在她的面前戴上手铐,成为一个永远的罪人。”
男人绝望地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她说过,她爱着的他,有着这世上最清澈的心,如今她已将被死神拖走,在这最后短暂的时光里,他的确不愿让她亲眼看见自己被戴上手铐的样子。即便是自欺欺人也好,只要能在她心中是一块洁白无瑕的玉,那便足够了。
只见男人再次将头埋入卢桂萍的脖间,而后凑在她的耳畔,低喃了几句话语,卢桂萍睫毛微颤,眼角滑落眼泪。
电梯里,男人看了一眼身旁呼吸略显急促的路西绽,说道:“你,身体不舒服吗?”
路西绽调整了自己呼吸的频率,眼睛看着楼层显示灯,并未答他。乔倚夏等人开走了路西绽的座驾,但路西绽似乎并不担心,径直走到医院路边那辆银色宝马前,对身后的男人说道:“你开车。”
男人有些发愣,但并未赘言,由于停靠位置违规,所以先是由路西绽代替付了罚金,而后二人一同上车前往路西绽的别墅。男人有些好奇路西绽是如何一眼便找着陈安和的车的,毕竟根据他的了解,他们二人此前并不相识。而路西绽看着男人握着方向盘的手,给自己的心理画像打下了九十分的分数。
“陆先生,此前做过三到五年的面包车司机吧。”
男人几乎是马上说道:“你们警察的办事效率倒是高得很嘛,连这都能查到。”
而陆安和所不知道的是,这仅仅是路西绽自己的判断。像陆安和这种自小出生于贫困家庭,现如今依旧为贫穷而发愁的人,是绝对不可能因自家有车或者兴趣爱好而去学开车的,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从事的是与驾驶相关的行业,而他没有身份证和户口本,陆安和又只是一个化名,正规的出租车公司是不可能收他的,由此看来,他只可能是黑车司机。再加上他握方向盘的手势及熟练程度,应是在三到五年左右。
“说起来,你这女人也真是胆子够大的,你就不怕我把你带到荒郊野外,用对付他们三个的方式,把你也给解决了吗?”
“尚未找到你心里的答案,你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男人冷哼一声,这女人倒真是将他看得一清二楚,他的确很好奇,为什么路西绽明明是警察的人,却要在这种紧要关头把他带走,他很想要解开这其中的谜底。
乔倚夏赶到陈家时并没有人为她们开门,隔着门却传来了一阵猛烈地撞击声和呼救声,商陆便直接联合石韦用蛮力将门给撞了开。随即书房里面传来了敲门的声音,伴随着陈念微的呼喊声。根据陈念微的指示,乔倚夏找到书房的备用钥匙,将被反锁在书房的陈念微解救出来。
结果陈念微刚一出来就像是疯了一般往外跑,被商陆一把拉住,只听她嘴里大声叫着:“爸爸,我要去找我爸爸,放开我!”
乔倚夏握住她的双肩摇了一下:“念微,你冷静一点!”
“我冷静,你们叫我怎么冷静,爸爸为什么会这样对我,为什么会把我锁起来!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要去弄清楚!我已经失去了妈妈和弟弟,我不能再失去我爸爸了!”
“他不是你爸爸。”
听着乔倚夏这句平静说出的话,陈念微顿感如当头一棒,她很想对眼前的挚友说你别开玩笑了,可是看着乔倚夏严肃认真的神情,这句话却是被生生地咽了下去,深深的恐惧感犹如龙卷风一般呼啸而来,摧毁了她心中最后一座灯塔。乔倚夏心下不忍,只能握住她的手,带着目光呆滞的陈念微一同前往医院。坐在后座上,乔倚夏看着眼神空洞的陈念微,她无法预知这场暴风雨将对陈念微的心灵造成多大的冲击,她只知道,该来的,从来都不会因任何外力而退却。
看着屹立在荒山之上,弥漫着浓浓阴森气却又透露着贵气的古堡,男人吸了一口气,却并不恐惧。路西绽并未言语,而是走在前面,像是带路,又像是彻底将他视作空气。男人跟在她的身后,心中衍生出了无数种逃跑的方式,比如说从后方袭击路西绽,比如说回身向后逃离。可这些想法却如路西绽先前所说的那般,只是不断地在心里骚动,却并未让他付诸于行动。
在这座古堡的后方,还有一栋并不起眼的小别墅,它的两侧种着两科参天古槐,似乎在诉说着漫长而古老的神话。
最终路西绽将他带到了小别墅二楼一个昏暗的房间之内,虽然是白天,但房间里只要关上门就没有一丝光亮,路西绽点燃了墙角的蜡烛,昏暗的光才浅浅地扩散开来。
男人打量着房间,比起警局里的审讯室亮度还要低,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舒缓了他疲惫不堪的神经,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跟前站得笔挺的路西绽启齿道:“我并非怕死,才与你来这里。”因为现在的他,已经失去了杀人的理由。
“这也是我确信你不会对我造成威胁的原因。”灯光暗淡,他们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却听得清对方说话的语气,这房间内两个沙发相对,中间摆着一个玻璃圆桌,路西绽坐在与之相对的沙发上,平静说道。
“我只是为了那一句话。”那一句,不在她的面前戴上手铐,成为一个永远的罪人。男人突然收起自己快要暴露出来的情绪,提高了声调,“我不清楚你将我带到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我也不关心你是好是坏,或许你很厉害,但我必须要跟你说,无论你使出什么招,对我来说都没有,我仇恨这个世界,我仇恨你们每一个衣食无忧的人。”
路西绽眼睑低垂,他掌心向下,紧紧贴着沙发座,掌心向下的手势意味着不够坦率,缺乏诚意,而他紧紧扣着沙发的手指更加彰显了他的这种情绪。路西绽沉默,起身拿了一个灰色灯罩,罩于蜡烛之上,而后开门离开了房间。
男人随着关门的声音,痛哭地抱住了头,发出了一种呜咽的声音。
乔倚夏等人赶到医院时,看着除了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卢桂萍再无旁人的病房懊恼地甩了甩手,商陆去将护士找来问路西绽的去向,护士只说自己第二次来的时候已经只剩下卢桂萍一人。乔倚夏拿起放在卢桂萍耳边的手机,手机里依然在播放着《知心爱人》,她将音乐关掉,根据状态栏上的小红点,发现手机处于录音状态。
“是陈安和。”石韦听着正在播放着的录音,果断说道。
“不,这不是我爸爸的声音。”陈念微一边摇着头一边激动地说,“我爸爸他不是这样的声音!”
乔倚夏生生将那句几乎又要脱口而出的“他不是你爸爸”咽了下去,只是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安抚了几下:“这应该是路教授的备用手机。”
乔倚夏将白英拉到一旁低声说道:“你带念微四处转转,尽量地平复一下她的心情,先不要马上将我们所怀疑的事情告诉她,但是也要含蓄地透露给她,你们去公园也好,回家也好,或者是在医院也好,总之一定要看好她。”
白英点点头,表示没问题。
“石队,我们去教授家。”
☆、第19章 拨开迷雾
不知过了多久,随着门口涌入的光亮,路西绽颀长的身影再次出现在男人面前,只见她款款走到男人跟前,将一个杯子放在玻璃桌上,而后递给他一块澄黄的煎饼。男人诧异地接过来,原本抿成“一”字的嘴唇微微张开。
他闭上眼睛咬了一大口,而后眼泪滚滚而下。
看着无声流泪的男人,路西绽开口道:“这世上总有些东西,是值得留恋的。”
“桂萍……”男人放肆地痛哭起来,右手紧紧抓着煎饼,他记得,他们家以前很穷,穷到有时一天只够吃一顿午饭,那时候桂萍总是把煎饼掰成两半,每次都把大的给他吃,嘴里还嘟囔着煎饼太硬不好吃。回想起来,这日子已经这么远了,远到他已经忘记了她说话时的神情。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杀了我吧,你叫他们给我一个痛快吧,求你别折磨我了……”男人双手抱住自己的头,不让她看到他失控的样子。
路西绽淡淡道:“我与他们不同。”
“是。”男人笑了,笑得凄惨,笑得肆无忌惮,笑得眼角含泪却不自知,他在暗淡的光线中寻找着路西绽的双眸,用充满戾气的目光直视着眼前的女人,“你是与他们不同,你更狠,更道貌岸然,更该死。你,你想要击垮我,你想要彻底的摧毁我!为什么,这个世界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他陈安和就可以春风得意,而我只能和我的女人风餐露宿!可你们又又谁在乎过吗?没有,你们眼中只有那个可怜的陈安和,没有我们……”
路西绽发现,陆远平两手的十指死死地钳在一起,略微颤抖,表情僵硬而扭曲,这在身体语言学当中是一种典型的受挫折的姿势,她明白,陆远平此时正在尽力压制着某种负面情绪,并且这种情绪就如决堤的海,只需要一个契机便能翻涌而出。
“陆先生,如果人人都能锦衣玉食,谁都不愿犯罪。”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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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