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一夜恋夫 作者:万支
正文 第10节
一夜恋夫 作者:万支
第10节
母亲也奇怪地回头望着刘河,从进门就没见他们兄妹两说过话。说不上具体的,总觉得这两个孩子不对劲,只是一时间被女儿巨大的习性改变弄昏了头。
刘小云把脸撇到一边,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喝着自己代言的酸奶。
刘河则摇着头自己坐在母亲身边,把刘小云带来的法式田螺挪开,将那盘香肠放在中间:“回家就要吃家的味道,东方人有东方人习俗。”
刘小云一下子就坐不住了,撇了撇身边的甄军,似有顾及的放下了身姿:“哥,我只是带些新鲜东西给妈妈尝试。”
不知道为什么,刘河总觉得眼前这个光鲜亮丽的女孩不再是他以前那个纯净的妹妹,她竟然学会了察言观色,趋炎附势,才三个月,怎么跟换了人一样。
“可我没看见你在照顾妈妈,而是在照顾一个外人。”呕气地,刘河的话脱口而出。
第一时间,余光看过去,甄军并未生气,还是笑着,是在所幸他的大度吗?瞬间,刘河不敢再去看他。
刘小云则忍不住地站起来:“外人?甄大哥帮了我们一家人,你尽然说他是外人,你也太忘恩负义了吧。”
忘恩负义……这过词呛得刘河差点昏厥,涨红了脸,愤道:“刘小云!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是你哥哥,你最亲的人。”
“别乱扣帽子,不懂滴水之恩之情,把全世界的人都当做外人,不分青红皂白就乱下定义的人,有什么资格来当我哥哥?凭什么管我。”
母亲一阵茫然后,突然见平时连大声说话都没有过的兄妹却面红耳赤,急得不可开交,忙劝道:“小云,刘河,你们两这是干什么,还有客人在,有什么事好好说。别让妈着急。”
“对不起啊,甄先生,他们以前从不吵架的,您别见怪。”母亲赔礼道。
甄军一脸波澜不惊,神情坦然自若,仿佛他本就置身之外,点头一笑:“没关系,可能兄妹间有些矛盾,讲开就好了。”
人往往在肝火上头的时候,身边突然有个事不干己的人坐不在一旁评论式的发言,反而觉得尴尬万分,刘河将一杯白水一饮而尽,坐下一言不发。
刘小云则先是给甄军陪了不是:“对不起,甄大哥,希望没影响到你。”
甄军摆摆手:“没事,吃饭吧,我闻着你母亲做的香肠很好呢。”
“阿姨,你也趁热吃。”
他给刘小云和她母亲都各夹了一块,这一幕情景,让刘河觉得很不是滋味,搞得像一切都是他的错似的。
“给。阿姨手艺不错。”甄军也给低头不平的刘河夹了块香肠。
刘河慌忙地撇撇嘴,还是没抬头,刚刚说他是外人,他不但不生气,反而不计前嫌,真是让人觉得难以自容得有些恼火。
“看吧,甄大哥这样对他,他还一副爱答不理,我认识的哥哥是这样的吗?”刘小云又讽刺了句,水灵的眼睛不屑地盯着。
这三个月刘小云的人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着,可她觉得哥哥的改变才是彻头彻尾的,善解人意,彬彬有礼,全都不见了,说什么不准谈恋爱,未成年,明明自己都经历过的事却来禁止她,动不动就屏蔽别人的好意。
甄大哥这样的人物如此帮助他们,却还是这种态度,明明是他的老板,难道他不清楚甄大哥的身份和地位吗?对他们兄妹来说,说他是再生父母都不为过吧。
“好了,小云,你少说几句。”母亲制止道。
对于刘小云,刘河暂且不去思考她的问题,反而对甄军有些过意不去,明明是和谐的一次分手饭,却说出了伤人的话。
饭后,刘小云没留下来,说有专辑要录就走了,随后甄军也说有工作要走,刘河就在楼下送他。
“还有五天就到期了,我这礼拜要出差,你这几天就去收拾行李也行。”
刘河有些尴尬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甄军抿嘴一笑:“都不用联系了,还问我回来的时间有什么意义?”
刘河一愣,干笑:“呵……也是。”
“难道你舍不得我?”
“不……不是。”像是什么噎在喉咙,刘河慌乱间,自己差点说习惯了这种莫名其妙的话。
即将走出公寓大厅时,甄军拉住刘河的手,将他带进大厅侧面存放邮件的拐道里,这里相对外面光线暗淡,甄军就那么直直地把他扣在大理石墙面上。
“真的不愿意留在我身边?”
甄军越是问得认真,刘河就越是把头压得低,一边摇头:“不……”
甄军散发的气息静谧,祥和:“我也是多问了,你不喜欢男人,不会勉强你,不过……既然这是最后一次见面,我再要一个饯别吻,可以的吧?”
其实没等刘河的回应,甄军已经吻了上去,霸道而强烈,还有一种冥冥之中的占有……
像是被抽光了空气,刘河在这一个激烈的吻后,差点软在地上。
“你……你们!!!……”对面腾空响起决裂的声音,和刘小云惊世骇俗的眼神。
刘河惊得猛地瞪大了眼睛,顷刻间两腿颤栗,声音有些怕的颤抖:“小云,你别……”
“别什么?难道还要否认摆在我面前的事实吗?”刘小云气愤地举起手指着眼前的两个人。
半路上忘记拿东西,折回来取,却撞见哥哥在跟一个男人激吻,叫人如何不震惊,除此之外更多的是恶心和厌恶,口口声声说着未成年不能谈恋爱,自己却跟一个男人接吻。
刘河又走近了几步:“听我说小云,我们刚刚是开个玩笑,不是你想的那样。”
“你撒谎能不能有点谱?”刘小云的眼里像是看驱虫的一样的眼神:“我不再是农村里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刘小云,你知不知道甄大哥是有家室的男人,况且你也是男人,你不但破坏别人家庭还是个同性恋,为什么?你为什么是这样的人?你和爸爸有什么区别?和那个女人有什么区别?”
哥哥背叛了她的信仰,一切的信仰,光一样的人,拨开现实外衣后却是一具没有灵魂的阴影,叫人如何不伤心,怎么不失望……那个像升阳一样的哥哥却是这种人,最亲的人……还有什么能比这血缘牵连的人的背叛来得更惨烈彻底?
被爷爷和爸爸赶出家的哪些痛,不是比谁都刻骨铭心吗?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人,为什么……
她最痛恨的人却和最敬爱的人重叠在一起……
打击和崩溃直击心灵……
“你太恶心了!!!!!我没有你这种哥哥!”满眼的泪和恨,刘小云留下这句话,便奔向离去。
“小云……”撕心裂肺的伤痛,刘河只是望着拿到背影,气若游丝地干撇喊着。
甄军扶起地上的刘河,轻声说:“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做茧自俑,心情难以平静就跟我去香港待几天吧,也免得你母亲看了猜疑,平静些回来也许会好些。”
也没听清他说了些什么,刘河就是这样凭着直觉寻找温暖之地,摇摇晃晃跟着甄军上车。
如果人都有一层埋葬心底永远不愿被揭露的阴影,直到死也不想被剥开这层不能见光的影子。
他跟甄军的纠葛,跟一个男人的苟且的交易,不管是为了什么,哪怕被全世界的人嘲笑唾弃,也
无法想象面对自己亲人的情景。
会崩溃?不……是不能用任何溃裂的情感来体会一分一毫的绝望,索然……刘河已经剜空了思维,除了逃离还能有什么可以改变现实……
第 45 章
香港是一片繁华之地,艳丽的港湾,灯火璀璨得如同繁星降落在人间,浓浓的英伦风情遍布每个角落,优雅高贵却又令人莫名觉得生冷。尤其是对内陆的人而言,在这个城市感受到的冷漠甚至是鄙夷的。总的来说,它很难有温度可言,但对于仅仅迷恋购物的人来讲,又是绝对完美的。
谁言任何一种冷都冷不过钢铁的冰凉刺骨,水泥钢筋建构的城市变成了最冷的集中地,里面拥挤了无数的人,挤得毂击肩摩丝毫没有空隙,竟也感受不到一股暖流,人声鼎沸得头晕目眩,也听不到一声心底的涟漪,人潮里,无数对望的眼神都死寂锁着一个又一个沉沦。
维多利亚港湾的海面也冷落地不起任何波澜,夹在两岸耀眼得迷醉的都市灯火里,苍茫着寂静。
刘河独依坐在巨大的落地飘窗台上,目光里那风平浪静的海面仿佛被一种忧伤锁定在无尽空洞的片段里。
多美的港湾!多瑰丽的华灯夜城!多热闹的一群又一群的游客!可为什么这样的一副城市夜色在这个男人眼里成了冰冻木讷的尸体一样的风景,冰冷腐烂,卷曲枯萎。
无论这城市又多陌生冰冷,也不及刘河心里一丝一毫的寒意,孤独还是恐惧,或者是被一切遗弃的沦落,还有什么比心脏最暖的空间被下了一场冰霜更阴郁的?
源头是什么,过程是什么,结局又是什么……
那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一切动力的源泉,断了,这份亲情被自己无耻的行为玷污了……
揭露的往往是最丑陋的现实,一个男人,有妇之夫,而自己……也是男人……这算什么,埋在最黑暗角落的污秽,被妹妹看见了,她知道了,她也说了,他恨我……
单调的眼皮呆滞了好久,又木讷地随着稀疏的睫毛向下滑动几下,惨白得有些病怜的脸又浮上一层挣扎的恐惧,无力的拳头却像不在乎任何疼痛地敲打在窗台上,依旧比不上心痛。
终于拗不过那种撇不掉的暗影,抖擞着全身,白净的衬衫毫无精神,怕得无处躲藏,突然他猛地起身,站在床头眼睛飞快搜索房间,扫到枕头下压着的电话,肌肉不受控制地颤抖,但那动作还是像从地狱逃脱的模样,急促抓住电话后便卷曲在被子里。
甄军的号码就在第一个。
“你忙完了吗?”刘河的声音是仓促的又急不可耐的。
“马上到酒店了。”甄军很温和又关心地问:“晚饭想吃什么?”
“快点,快点回来。”仓促变成了催促。
不是依赖,不是渴望,在莫大的心里黑暗里,甄军成了刘河唯一的生存之地,知晓一切却唯一需要他的人,是啊,需要,人的存在感莫过于被需要,正是觉得是被家人需要,被亲情需要,刘河甘愿付诸所有,而一旦罪恶的阴暗被揭发摒弃,他却不再被需要,成了一种厌恶。
甄军成了他的逃避之所。
不一会儿,酒店的房门打开,只是刚开了一个侧身,刘河便冲上去,将回来的人拽了进来,反手脱掉自己身上唯一的一件衣服,白皙的肌肤颤抖地拥进甄军怀里,垫着脚急切地吻上那片他曾经讨厌的唇。
甄军喜欢主动的宠儿,更喜欢这个一碰就会燃火的年轻身体,他的回应显得更激烈热情,猛兽似的将人推上了白色丝绒床。
白天开着会议,脑子里勾勒的是这个热火的东西,他知道他在发泄,或者说是在用一种痛苦的□□来淡忘某些不好的冲击,那又如何,至少一时半会他不会离开。他要疼痛就给他完全的,难以忘记的,甚至摆脱不了的痛。
五次,六次,反复着的肉体的撕裂的痛才能让刘河觉得自己可以淡忘一切,以至于沉浸在这种□□中,熟悉这副健硕的身体,偶尔筋疲力竭地曲卷在他的臂弯里。问着哪怕任何一点可以温热心魂的对话。
“我是不是应该消失在这个世界里?”同样的叩问,刘河呢喃着。
“不是还有你心疼的母亲吗?”甄军从不反感他叨絮的也许无趣的问题,即使毫不在意,他也细心温和地安慰,一遍又一遍,从不腻烦。
“是啊,还有我妈……”刘河的声音胆战心惊地抖动。
火热的臂膀径直将这个发抖的人搂紧怀里,紧紧贴在暖得发烫的胸口上,还有散发浓浓雄性味道的汗液,甄军耐心将他圈在胸前,好像巨大的暖炉紧紧包裹着。
“时间会让人忘记很多事,你妹妹也很爱你母亲,我估计她是不会轻易说什么的,所以你不必这样悲观。”
和往日一样,他的话又给予了一点光亮,即使没有温度,刘河也能从中得到莫大的安慰。
“对,她不会跟妈妈说的。”
看着怀里的人脆弱得扶柳一样,甄军默然又鄙夷的一笑,只不过谁看不到那面孔,硬冷的唇角吐出的依然是温风如阳的话。
“你有什么值得难过的呢,她的一切都是你给的。她还没看见这现实真正丑恶的一面,也许经历多了,就会觉得你的事,丝毫不有什么大惊小怪之处。”
不管是不是一种安慰,刘河都当做最善意的理解,依偎在男人怀里,静静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尽力找寻某个灵魂出口和活着的意义。
腾出一只手,甄军从床头拿过纯净水解渴,这种大运动后,一瓶冰凉的水,比世上任何事都畅快,他大方的让怀里的人各种哀伤,那肌肤的触感保持着最好的感觉,这就该是他繁忙的工作后享受的闲暇。
一瓶水饮了三分之二,又放回床头,翻开手机看了看日程,对半睡着的刘河说:
“明天就回北京了,我有几个会议,不能送你,你是回家还是去我那,我让秦明送你。”
刘河没有反应,那神情又像是睡着了,只有微微紧抿的眉宇,显露他似乎在听着,似乎在选择中纠结。
甄军替他做了决定:“去我那吧,看样子你状态还是不太好。”
也不知怎的,刘河清醒地睁开眼睛,忧郁的眼神偷着茫然的拒绝:
“我回家,麻烦请秦明帮我把我的行李拿过来就好。”
似乎有些出乎意料,甄军抽出身体靠在床头,精明的目光参露不满,可你很难发现那种不满,只会看见他映秀的轮廓浮现的优雅柔和,唯独语气变得有规律起来。
“我可以接纳你的一切,比起家人的排斥,留在我的身边不是更好?”
刘河笑了,近乎不知所以的笑,又似在嘲讽自己的笑,面无血色的脸上挂上这种笑,实在有些违和感,他起身跟甄军并排坐着,给自己点了一根烟,这是这几天他香港吃得最多的“零食”。
“我们的期限已经到期了,我好不容易可以摆脱你,又何必再牵扯下去,你说你能接纳我的一切,那么能接纳多久呢?家人再怎么排斥,终究还是我的归根之所。不是吗?”
一瞬间,甄军的瞳孔都放大了几秒,也许他想不到这个连续跟他□□缠绵一个礼拜的男人,沉迷在痛苦中无法自拔的人,竟然一转眼又清醒无比,可他的嘴角也蔑出一丝笑,一丝识破了什么的笑。
“如果我说我喜欢你呢?”甄军的话,像巴黎圣母院里教父一样的真诚。
如同闪电击中的电流,穿过刘河夹着烟的手指,传到心门口,他深吸一口,吐出的烟雾挡住了一半惨白的脸。
沙哑的声音有些讥讽地问:“喜欢多久?”
“很久。你要多久,我就喜欢多久。”
“会像家人那样吗?”
“不,会像爱人那样。”
甄军的话,就像股魔音,在刘河的心门上敲击,香烟的缭绕中,两人都沉寂了下来,直到烟灰燃到灼热的火星烧得手指连心的疼感,才刺激得失魂的刘河回到现实。
“那算什么?”刘河问得无机质,更多的是问得有些莫须有。
甄军签起了他的手,如同祷告:“算爱情,我的宝贝。”
生硬又显得套路的“宝贝”这个词把刘河从魔鬼的魔音中唤醒,他抽出手,放进被子里:“爱情?爱人,你不是有爱人吗?已婚人士,应该是个女人吧,而我是个男人。”
“吃醋了?”甄军侧身抱住他,像是宠溺:“老夫老妻,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况且我会把你放在心里面的。”
“那就是让我做三,还是男小三?老夫老妻的感情能淡忘,对我又能持续多久?”刘河有些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的追问。
甄军淡雅的笑带着几分尴尬:“何必说得如此不解风情,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当然听你的意思是想要光明正大,可现实中,也本不容忍同性的感情,你又何苦拘泥一个形式,至于感情的维持,我想我是不会变的。”
那就像地狱里的情感,刘河不认为要悲惨到去祈求这种感情,来获得慰藉,他翻身将自己裹进被子里,离甄军远远的。
“不用说了,咱们不是同路人,谢谢你这段时间照顾。”
声音淹没在白色被褥中,甄军也丝毫没有再去强求的意思,绅士地将刘河露在外面的脚仔细放进被窝,转身背对着又看起了明日的会议提纲。
第 46 章
很多事似乎转念想,或者不去想,它又变得风淡云轻。
回京后,刘河带着母亲离开了甄军的房子 ,在闹市的类似贫民窟的地方找了个住所,还找了份简单的工作。
妹妹已经彻底与他失去联系,本是故意彼此都不再联络,即使依然在经济上有所来往,也似不再相干,电话往往都是打给母亲的,兄妹之间没有过一句对话,忙碌成了习以为常的借口,单纯的母亲也难以察觉这种疏远。
日子过得怅惘如水,唯独母亲整天凝望电视屏幕上的女儿开怀大笑,也渐渐不去追究为何孩子不常回来看望。
实际上不需要电话的联络,刘河也很清楚妹妹的情况,新闻还是八卦,常常能看见,报道的详细得一个发饰都能分辨。
偶尔手机里还会有高子寒默默的问候,一不留神,时间就走去了三个多月。
又是三个月,刘河在阳台上望着云朵的形状,都能清晰感觉时节的变化,过了年的北京,依然冷得令人发抖,只不过多了散漫的空凉。
对了,过年,这是头一年和没有刘家的人一起过的年,原以为会多么浓烈兴奋,却当年夜饭的圆桌上一副碗筷和座椅有意回避的空荡时,刘河才知道笑合着泪是什么感觉,当然,那个除夕夜他没哭,只是感觉比哭更哀伤罢了。
电视台有节目脱不了身!电话里,母亲被妹妹的三言两语哄去睡了,刘河收拾了碗筷,独自在房间对着凝满水汽的窗户久久感慨了一番,妹妹的表达能力越发有说服力了,就像谎言协同哄骗让任何一句话都变得动听且真实。
可他有什么资格去指正呢?对母亲来说,那才是最美言语,也是最好的,于他和妹妹还有母亲都是最好的。
有时候,刘河也使劲投入在工作中,那一刻他会觉得似乎忘却了什么,只不过一停下来就又觉得忧心忡忡了,他也会错觉的以为在亲人面前什么都可以和好如初,就像小时候跟母亲吵架后赌气跑出去后回来,过了几天仿佛什么都愈合了,甚至不记得发生过什么。
于是抱着侥幸,刘河给妹妹发了短信,表明已经跟那个男人不再往来,已经过上了正常的生活。可那短信就跟丢进海底的石子一样,从来没回应。
即使冷得手脚麻木,北京依然阳光直射,强光让人睁不开眼睛,却一点温度都没有,同事说这就像冰箱里的灯,有光没有温度。
周末是最闲的日子,刘河常常把椅子搬到阳台坐着发呆,透过冷空气去看那蓝色天空里白得惨淡的云。思绪跟着云飘荡着,母亲也不再无用的劝,只是把最厚的羽绒服裹在他身上。长久下来,就成了习惯。
也许他在等待吧,等待被原谅的那天。
“啊,小云又上电视了,快来看啊,儿子。”
母亲对着电视机欢快的叫着,她习惯这样,只要有出现女儿的节目就异常兴奋,从不衰减一丝热情。
刘河也惯常地闷嗯一声,已经看着天空,留下耳朵稍加注意。
电视的声音也常常被开到最大声。
“刘小云小姐,请问您对昨晚跟《敞亮乐队》主唱王毅深夜出入酒店的事是属实吗?你们是否在交往?”
“请问您是否未满十八岁?”
“刘小姐,我是快讯娱乐的记者,请问您对浙江卫视《秀我歌声》节目的总导演陈冬导游的谩骂行为作何解释?”
“据说陈冬导游准备起诉你,请问您是否出庭?”
“您签约的红树音乐公司是不是正在与您解约?”
这是电视台的新闻发布会,关于刘小云的各种各样的负面问题在一一传到刘河耳中,像是狂风吹醒了发呆的人,猛然冲到电视剧前,银屏上一个怯懦的少女的面孔被推嚷在争相拥挤的记者人群中,十七岁的面容竟是处在四面楚歌的惶恐不安,面对一切的追问她无所适从,面无人色。
母亲看不明白所以然,只是从女儿的表情里看出了不好的信息,担心地问着身边的儿子:
“刘河,你妹妹怎么了?她好像不太好,以前在电视上她都是笑着的,这是怎么了?”
噩耗突如其来,刘河紧皱眉头,将电视的网线罢了,造成网络故障,劝阻母亲追问下去:“妈,她没事,只是拍电影来着,演戏呢,你别放心上。”
“是吗?”母亲心有不安地坐回沙发,又使劲按着遥控器:“怎么没有了?电视坏了?”
“宽带费到期了,没网了,晚点再看。”说着,刘河掩饰着慌张进了卧室。
“哦……”母亲像是失望到极点,但又努力觉得儿子说的都是对的。
在房间,刘河急忙拨打电话,都在关机,连经纪人的手机都无法接通。
简直糟糕透了,妹妹怎么会突然陷进这种舆论中,打开手机网页,刘小云三个字成了各种头版头条,辱骂电视台总导演,未成年酒店开房,歌坛新星走向颓废之路……
怎么会这样!是因为我吗?刘河不禁自问着,如果真是这样,该叫他如何释然这个哥哥的罪孽。
刘河握着电话无计可施地来回走动,除了急促的脚步声,一切都静得令人抓狂,还有什么比这样什么都做不了的担忧更煎熬的。
想想办法……该想什么办法……
连起码的联络都谈不上,他还能做什么……
没有那种墙壁式的挂钟,却能在心脏的跳动中听见时针一秒划过一秒的惊慌……
直到电话突兀地回响起来,连看的空间都不敢放过,刘河迅速接起电话。
“喂,是小云吗?”
电话那头静得雅致,彬彬有礼,声音清澈:“不,我是戴野,是刘河先生吧?”
这位大名人的来电着实让刘河愣住半秒,转瞬又急忙回应:“对,你是不是有关我妹妹的消息?”
“是的,那你有空出来详谈吗?”
“有,在哪里?”
刘河匆忙交代母亲后,便赶去戴野约定的饭店。
就在饭店大厅的咖啡吧,寻着12号桌,他找到带黑色鸭舌帽的戴野,似乎他刚刚就这里给刘河打的电话。
半杯咖啡已经有些冷却,即使被鸭舌帽当去一半的脸,那侧露的轮廓也精致得像精雕细琢的艺术品,印在透明玻璃窗上,升华出一股气度上的俊逸。
“刘先生,请坐。”
刘河就在他正当的位置坐了下来,神情焦灼:“我妹妹到底是怎么了?”
戴野示意服务员更换了两杯热的咖啡,他细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将方糖丢进新的咖啡里,迅速搅拌着杯底,语速也是极为稳定沉着的。
“想必你在电视上也看到了,情况就跟那差不多糟糕。”
刘河的眼神暗淡下去:“可是这太突然了,小云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戴野表示赞同的点头:“其实她很单纯,就像一张华美的白纸,可就是有专门教导这孩子不懂事的人,将一张白纸染黑是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懵懂的少女。”
“你是说有人陷害她对吗?”
然后半响后,戴野微微抬头,给予刘河的是一个否定的微笑:“我说了她容易被染黑,在娱乐圈是多么混杂的世界,我以为有【红叶】的照应,你妹妹是不可能经历那些肮脏的,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兄妹两可能失去了【红叶】的保护,对吗?”
【红叶】这个名词在刘河的脑海里回转了好久,似乎才拉扯出一点模糊的印象,那是高子寒曾经给他说过的一个什么组织,可是他明明没和这组织扯上关联。
刘河猛喝了一口咖啡,在琐碎的记忆里寻着蛛丝马迹,却又怎么都想不到相关的必要线索。
看在眼里的戴野有些诧异地问:“你不会还没搞清楚情况吧?”
“什么?”刘河无脑反问道。
“额……”戴野竟有些不知该怎么跟进行下面的对话,也只能尴尬地端起咖啡杯,犹豫片刻还是提醒道:“你不知道甄军是【红叶】堂主的女婿吗?”
“啊?”从刘河的表情可以想象他的意外和惊讶。
戴野没再露惊讶之色,只是镇定地又低下头:“先不说这个,你妹妹最近是不是跟家里出了什么事?”
“……”刘河沉默地将目光紧锁在杯沿上。
轻微地,戴野有些可惜地叹气:“难怪她突然不再跟我聊你的事,而且跟王毅走得特别近,那个男人本就是看中你妹妹有【红叶】的势力才去故意接近,突然失去【红叶】的保护,那些阴暗的手段就出来了,一个人可以接受高高在上的追捧,绝对无法承受重重摔落在地的打击,平日经纪人就养成她娇蛮的习惯,没有个人主观的判断很容易失去性格平衡,这次辱骂导演的事件是证据确凿的。”
刘河的心落到了谷底,自我责备地呢喃:“是我的缘故。”
第 47 章
那种暗淡的自责,让人觉得似乎不该问太多,他是个明白人。
“刘先生,这次找你见面,我也是给你简单说下情况,你……”戴野推开面前的咖啡杯,有些尴尬的将双手交叉支撑在帽檐下。
自责压得刘河的全身坠满了负罪感的包袱,难以释怀这种后悔与担忧占据的感觉,求救便成了唯一的生机,他急忙抓住戴野的双手,眼神里全是哀求:“戴野,你是大明星,你有办法帮她吗?我找不到她,也联络不到她,我好担心她,求求你帮帮我。”
戴野冷静地安慰,却也显得很无奈:“你不了解我们这个圈子,不是谁红决定谁管事,而是谁管事决定谁红,你妹妹的事,其实我也没想到……”
刘河压抑着声音问:“那你是不是认识什么厉害的人物,能不能求他帮忙?”
说到这里,戴野淡淡一声叹息,将手从刘河手里抽出来:“我今年30,16岁学表演,大学以第一名毕业,却没公司签我,14年,我身边的人要么红了要么走了,红的人自然像你说的多少有靠山,走的人是认清了现实,我则是在现实和梦幻里游荡,小心翼翼的走到现在,没办法,我实在舍不去自己热爱的事业。”
“那你……是说……”刘河不安地神色落寞起来。
“对,我没有后台,现在只是靠着谨慎处事,才走到现在,但请你相信,我能帮忙的一定会尽力,不过这件事我也只是能给你说说刘小云的情况。”
这是戴野真心实意的话,原本他也只想安安静静演戏,不去干预这些阴暗的政治斗争,甚至想过一辈子甘心做个跑龙套也无所谓,谄媚算计实在累,也无法让人心安然。直到在那个酒吧遇到刘河,他的命运就变成了曾经期待过的样子,这样一个路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戴野宁可将他当做恩人来看待……他不喜欢相信命数,那种将成功归于天命的想法,容易让人落魄。
“那我妹妹怎么办?”刘河空洞地说着,黑色眸子都没了焦距。
“哎……其实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让你妹妹进入这个圈子,当然,如果红叶能一直为她保驾护航是毋庸置疑的,也许我更意外的是你们突然失去了这座靠山。同样的,如果真要走这条路,实质是没有捷径的,条件再好都要经过风风雨雨的磨砺,突然的成功……真不是一件好事,年轻小,容易浮躁,容易骄傲,也容易被染黑……”戴野颇有感触地说着,转身示意经纪人拿来一张写字的便签放在桌面上:“这是你妹妹现在的住址,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
刘河望着桌面上那张纸条失了神,或者说他不知道怎么思考下一步该如何走,该怎么做,又或许脑子里填满了六神无主的杂乱无章的思绪,一时间找不出任何一条思路来。
等到手里握住那张纸条,才发觉戴野已经走得无踪影了。
望着酒店大厅正中央的华丽水晶吊灯,像星辰那样有序列的挂满蓝色漆面的墙顶,折射的光线犹如一道道寒冷的银光,刘河不知道是天气冷还是酒店的暖气不够,还是水晶灯的金属构架让人感觉生寒,不禁抱起双臂,微微颤抖地朝门口走。
也许失魂落魄,也许酒店旋转门正进来的客人带进一些雾霾空气,渗进了些尘埃,不小心模糊了刘河的眼睛,导致他撞到了人。
“对不起……”被刘河撞到的人反而先急着道歉,似乎他也是匆匆忙忙,直到看清楚刘河的脸,他惊讶切狂喜地再次叫道:“刘河!”
“你怎么在这里?不……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真是……真是好巧。”
高子寒显然有些激动,也难怪会激动,距离上次分离差不多半年了。大概是觉得再也不会见了吧,这半年过得像小半辈子,应该是煎熬了小半辈子,煎熬后突如其来的相遇,就像磅礴大雨后仅仅几分钟的彩虹,人就是如此感情用事,看见这一刻的彩虹,历经了多悲伤的风雨都觉得无足轻重。在这一刻也只剩下细胞都跳跃的兴奋和高兴。
“原来是高医生。”刘河只是表情意外,见面的问候平淡如水,可能他忘了半年前被这个俊秀的男人表白的事。
这样的见面,应该促膝长谈,高子寒拉着刘河的手往咖啡吧走去:“真是好久不见,咱们坐坐。”
脑子里都是妹妹的脸,刘河连忙抽开手:“我还有事,下次吧。”
高子寒一脸的热情像被洒了冰水,不过他丝毫不在意,快速追上准备离开的人,生怕一放开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匆忙?”
“我真的有事,你快放开我。”刘河有些焦急。
高子寒水墨一样的眼睛隐忍着不舍,也控制不住的无法放开拉着他臂膀的手:“是甄军不让你见我是吗?所以你从来不回我短信,躲我远远的,可你也说了三个月后会自由,都已经半年了,你为什么还要避开我?”
刘河急得不可开交,被这样阻拦就顺其自然的恼了,大声吼道:“我没有躲你,我妹妹出事了,你让我走吧。”
这回高子寒更是放心不下地走上前,关切道:“你妹妹?出什么事了,能说说吗,也许我能帮忙。”
提到帮助,刘河又燃起一股希望地问:“我妹妹是刘小云,你能有什么办法吗?”
看样子刘小云的新闻确实传遍了大街小巷,高子寒突兀地愣住:“刘小云是你妹妹?”
“对,她我是唯一的亲妹妹。你能帮我吗?”刘河像是在寻找一线生机。
高子寒的表情,为难大过惊讶和意外,他看着刘河爱莫能助的摇头。光是刘小云是他妹妹这件事的冲击力,就已经足够大了,更别说如今闹得全民皆知的舆论负面,而他的圈子里能在娱乐圈里说话的人……
像是电光在高子寒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即刻想到的是——红叶,转而又想到了更多复杂的想法,便忙将刘河拉倒酒店外的后街,神情肃缪,甚至有些惊慌。
“刘河,听着,我只是猜想,但这猜想也非常可能是现实。”他将刚刚吹进口里的寒风吐了出来,又道:“首先你告诉我,你妹妹是不是甄军捧出来的歌星?”
刘河犹犹豫豫,却还是点了头,也许他不是犹豫承认妹妹红的捷径,而是对甄军的存在犹豫,不管多久,那个名字和那个男人始终存在过,无法淡忘。
高子寒像是被雷击中一般,又吸了一口寒风:“记得我给你讲过甄军的背景很复杂,红叶跟他有十分亲近的关系,红叶的势力在娱乐圈本就是呼风唤雨的存在,他捧你妹妹,如今又抛下不管,你不觉得奇怪吗?”
关于这个事,刘河主动给了答案说:“因为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他不管我妹妹也是情理的事。”
于此,高子寒担忧的神情像在空隙中松了一口气,眼睛里又含着名为情感的光华:“是吗?你们……结束了。”
“对。”
略过那一丝的喜悦,高子寒也觉得隐隐的不安,在怀疑甄军这大收大放的行为有些奇怪:“怎么你们一分手,你妹妹就出事了?”他弱弱问了句。
刘河则想起之前戴野的那番话:“她应该在公司得罪了什么人,又或者红得太快,引起什么人的不满,自从当了歌星,她的性格也确实变了不少……”
也不知出于什么缘由,刘河不想把甄军跟妹妹的事联系起来,或许是凭直觉,他认为甄军至少是个言而有信,敢作敢为的男人,就算谈不上光明正大,也不会做什么阴险的事,况且又没什么意图可言。
可能是刘河的言辞过于撇清什么,对甄军的信任,也让高子寒很清楚地感觉到了。
但愿是他多想了吧。也只能是但愿,也但愿他对甄军依然是毫无情感的,但愿那是错觉——刘河对甄军的感觉不一样之类的。
高子寒拢了拢外套的衣领,像是掩饰内心酸楚的不安。
“那你妹妹跟你是怎么说的?”
“电话我还没联系上她,现在正准备去找她。”
“哦,难怪你刚刚那么冲忙。”
“我先走了。”说罢,刘河拖着沉重的脚步转身离开。
“等等……”高子寒又追上去,想是突然想到什么说:“也许我会想到办法。”
刘河抬起头,意外又惊喜:“真的吗?”
“嗯……我回去找找关系,你先去看你妹妹,等我的消息。”
“好好,谢谢你,高子寒。”刘河一边打车,一边真心实意感谢这个俊艳的男人,认识高子寒真是他的福气。
“路上小心。”
的士远去在朦胧的雾霾城里,转瞬就没了痕迹。
光是看见这张在梦里出现过的面容,高子寒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感情这种东西真的是□□,更是迷魂汤,一旦着迷,就只能投降,谁能摆脱这抓不住看不见的虚无的东西,可它偏偏在心底生根发芽。让你心甘情愿做任何事,哪怕是死恐怕都留不下犹豫。
第 48 章
穿过拥堵的街市,刘河总算找到妹妹的住所,算是高级的那种公寓,只不过在此居住的人似乎比周围游走着时刻准备堵截的记者还少,看样子妹妹不在家。
也不知道她会不会为了躲避记者而不会回来,除了这里也没有再见到妹妹的可能,于是刘河靠在电梯旁边的楼道口等候,无论多久他都等。
“嗨,你是哪个报社的?”一个黑色波司登羽绒服的年轻男人出现在刘河头顶,斜跨着专业的照相机,一只手拿着肯了一半的压缩饼干,像同行的熟络口吻,见刘河一脸疲惫和沉默又问道:“或者是网络媒体的?”
“你是?”刘河无意反问。
“我是新浪娱乐的记者。”男子拍拍了身上掉落的饼干渣,背靠在刘河旁边的墙壁上:“我也是想在刘小云家门口来堵她的,没想到也有人跟我一样。”
刘河从仰视的角度看过去,瞥见他目光里有十分憎恨的坚持,纵使周围有些记者敬业地在蹲守,但像他这样一丝不苟到目光里透出狩猎甚至复仇的模样,真显得让人发憷。
“你来了多久?”刘河略微警惕的问:“怎么想到来这里堵?”
“当然是要抓到第一手报道了。”
他几乎不考虑地避开了第一个问题,仿佛时间在他来说根本不用去计算,就算花去所有时间,他都会在这里等,显露出一种势在必得的仇恨感。
刘河不禁打了个寒颤,也许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记者会对妹妹如此不快。
“你……是不是挺讨厌她的?”
男子像被问到一吐为快的心事,便以宣泄的口吻道:“你难道不是吗?现在我们做娱记的,有多少是不讨厌她这类的,当然对那些老记者来说,经验多了就无所谓了,也许我还是资历浅吧,有仇报仇,有怨就要报怨。她现在栽跟斗,是多好的机会。”
刘河的心越发抖动得厉害,将头低下,生怕被发现他的不安。
“说起来,刘小云刚出道的时候我还挺喜欢她的,歌唱得干净,又好像什么都不懂,看起来清纯可爱,所以有一次我很积极要去采访她的新专辑,那天太阳大,我请她给我一个正面的镜头,她竟然骂我没技术该去给狗做转配,之后就一杯热水甩在我脸上。”
刘河一脸惊愕:“热水倒你脸上?她居然做出那种事。”
“呵……”男子干笑几声,好像讽刺极了:“水是经纪人泼的,当然这跟她做的也没有区别,耍大牌的明星往往都怕脏了自己的手。”
“经纪人……”刘河长叹一声。
“这都算我那些前辈常遇到的事。”男子又激愤地回忆起来:“可恨的是她向我们总编投诉我,那个月我本就该升职的,我女朋友都订好了庆祝晚宴!”
听到这里,刘河倒吸一口凉气,垂丧的头重得发疼,如果这都是事实,他该如何为妹妹辩护,或许放到过去,他也会气愤地责骂几句,可这种境遇下,他做不到不管不问。
“今天我非逮到她不可,让她不知道天高地厚!”男子将饼干包装纸狠狠摔在地面,右手跃跃欲试地摸着相机。
刘河回过神,扯了扯男子的一角,尽量镇定道:“今天才做了新闻发布会,她不会回到这个公寓,谁会傻到自投罗网?”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回来?”男子怀疑地问。
“我也是接到消息说她离开了北京。”
“真的?哪里的消息?”男子并不愿放弃。
“她签约的《红树》公司里有我的朋友,信不信随你吧,我走了。”
说完,刘河就起身离开了楼道,并越来越加快步伐,就怕在下一秒被识破他的谎言,也只有逃离才能掩饰内心的慌乱和担忧。
刘河的离开,反而让男子觉得信息可靠,又看了看安静的房门号,在楼道徘徊了几遍也只好不甘心地走了。
躲在地下停车场的车辆密集的角落,刘河蹲坐在地上,抱着双膝仔细又慌张地听着任何一丝动静,足足等够了三小时才悄悄又上楼去看看妹妹的房门,每隔一阵去一次,直到深夜静得连呼吸都成了噪音。
手机显示凌晨两点的时间,这是刘河不知道第几次来到妹妹的房门前,已经看不到任何活动的影子,搓着冻红的双手,就坐在门口,焦虑的眼神已经暗无神采了。
突然电梯类似悄然打开的声音,惊得刘河立即躲进楼道里,爬在楼道槅门的玻璃窗上悄悄偷看。
期待带着渴望,或许坚持感动了上天,电梯里出现是果然是他的妹妹,还有一个陪伴的中年女人,那是她的经纪人。
只是妹妹的神情像是副没有灵魂的驱壳,从电梯出现的模样也并不是小心翼翼的,而是无所谓的一种接近死寂的神态,可能唯一有活力的只有她身边的经纪人还有一些窥探的目光。
刘河猛烈拉开槅门,冲到门前的妹妹身边,言语无法表达的担心,只有一个狠狠的拥抱才能代替。
“哥……哥……”这一声哥哥,叫得多么干涸,像沙漠里唯一的一滴甘泉雨露,又那么沙哑的痛。
“小云,怎么会变成这样,如果是我的过错,我该怎么赎罪?”抱着妹妹柔弱的后背,纤细消瘦的触感,让刘河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刘小云的浑身都在颤抖,也许是空洞了太久,得到这样一个拥抱,问着亲人的味道才觉醒的害怕起来。
“进屋去说吧!”经纪人站在已经打开的门口道。
这是刘河第一次到妹妹跟他吵架后搬离家的住所,跟在家的一样的布置,只不过多了些不明所以的乐器,无规律摆放在房间的角落。
看到这些,刘河在心里无数的坚信,妹妹还是他的妹妹,她没有变,也不会轻易变。
“小云,你跟那个王毅的事……”尽管不想提,却还是忍不住问起事件的缘由。
刘小云接过经纪人倒的纯净水,发抖的手,几乎把水都洒落出来,听到刘河的问话,眼泪不住的涓流,于是水杯干脆掉落在地,杯里的水流满脚边的地板。哀伤极了。
刘河看在眼里心疼得焦脆,更多了一分对自己的憎恨,此刻他是多恨自己的无能,他没法保护这个弱小的女孩。
经纪人也给自己到了杯水,并快速喝尽,这是她忙了一天滴水未进的口渴和劳累,像是见不得刘小云的眼泪,她不爽又急躁地指着刘河说:“你哥哥是有办法的。我给你说过。”
犹如被点到什么点子,刘河想起来也宽慰说:“对,我有朋友说能想到办法,小云,你先别急。”
“是……甄大哥吗?”刘小云不想提却还是提到了,或者更多是她期待这个名字的出现。
眉眼略过一丝惊慌,刘河否认的摇头。
“那你说什么有办法!除了甄大哥谁还能帮我?”像是突如其来的暴风雨,刘小云突然抓狂地将面前茶几上的物品一扫而空,杂志还是杯子和遥控器全都四分五裂。
“我没骗你……”面对妹妹的发作,刘河有些不知所措。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刘小云嘶喊着,一遍又一遍:“阿毅说过他爱我的……”
想起戴野说的话,刘河也激动起来:“听我说,小云,那个王毅不是好人,你不要这样。”
一个少女落入爱情的漩涡是可怕的,是永痕的执着的,更是任何劝解都动摇不了的,没人能改变她对爱情的终身归一的忠诚。
“你才不是好人,他是有苦衷的。你又不懂他。”刘小云大声呵斥着,又陷入痛苦地跪倒在流满水渍的地板上:“你除了责备我,放纵你自己,你为我做过什么?”
心突兀地被打进深渊般,刘河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站稳,眼睛落寞地盯着褐色的地板,思绪凌乱,他能为妹妹做什么,如果性命可以换回从前的无忧无虑,他愿意,可现实没有这种魔法可以拿来兑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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