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重生]脸盲症驯养指南 作者:藏姝
正文 第5节
[重生]脸盲症驯养指南 作者:藏姝
第5节
夏佐心里乱的很,他想应该杀了魔族,可是对着希尔的脸无论如何都下不了手,或者把对方送到圣殿,遭受像别的恶魔那样可能有的研究批判,自己就先觉得呼吸困难,好像被紧紧攥住了心脏。
场面陷入了僵持,阿西尔退出门外,“既然没有做好决定,那么我就先走了,后会有期。”
略微顿了顿,又改口,“也许,再也不见了吧。”
夏佐还没回答,却有另外的声音响起,“怎么能不见呢?”
两人都暗暗心惊,这里居然还有别人,竟一点都没有发现。
那声线甚是冷淡,有一男一女两道人影飘然而落,阿西尔动作一僵,暗道不好,这两个不是别人,正是绿萝和杜曼,也是魔王的属下大恶魔之二。
魔王此时失踪,几乎全魔族都在找,好意坏意就各有不同了。
这两个人怎会出现在这里?
阿西尔神色变得微妙起来,之前小黑说有大恶魔在找魔王,难道就是他们俩?
这个小小的村子聚集了好几个魔族,恶魔气息浓郁得化不开,加上新来的两个没有隐藏气息的意思,情势对夏佐很不利,他若是有异动就要有大麻烦了。
绿萝笑道,“杜曼你别那么凶,要把小朋友吓到了。”
一边说着一边好奇地打量“新生”魔族,啧啧叹道,“是个好苗子。”
杜曼不理她,只是对着阿西尔问道,“你怎么会有我族的魂契缔约方法?”
二人言语间根本没有在意夏佐,夏佐也识趣地保持了沉默,这两个大恶魔压迫力太强,是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强大。
而对这个等级的恶魔来说,大多数人类不过是蝼蚁罢了,是不是猎魔人也没有多大区别。
阿西尔略一想就明白了,杜曼对契约法则敏感,在寻找魔王的时候碰到熟悉的法则方式,自然就当做线索了。
于是他便淡定地回答道,“有个大人教我的。”
果然绿萝激动起来,“你知不道教你的大人去了哪里?”
阿西尔假装苦恼地想了想,“大人没说,不过买了很多嚎叫花的种子。”
嚎叫花种子只有在嚎叫深渊才有用,这种花十分娇贵,但是特别美丽,可惜只生长在嚎叫深渊,有许多人会采集种子回去种,从没有人成功过就是了。
绿萝和杜曼商量了一下,决定去嚎叫深渊找找看,至于这个新生的魔族,若是敢说谎,当然会有后果等着他。
杜曼手指一弹,一缕黑气钻入阿西尔的眉心,随后两人又匆匆离去了。
阿西尔摸了摸眉心的位置,心道真是麻烦。
忽然手腕被抓住拽开,另一根手指急切地抚摸上来,“那是什么东西?”
阿西尔不适地挥开夏佐的手,冷淡地回答,“与你无关。”
夏佐正要发作,却见阿西尔身体晃了晃,臂弯里装死的小黑被摔到地上,刚刚还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阿西尔瞳孔涣散一头朝他栽了过来。
夏佐条件反射把人揽在怀中,低头凝视着闭上眼睛显得格外安静的脸,尽管理智告诉他从来没有什么诺西,这个是希尔甚至是魔族了,也许还有更多黑暗的秘密,但看到对方脆弱的表情,悸动竟没有消弭半分,手掌贴着赤裸的肩背,冰凉的温度沿着指尖一路传递到心里。
小黑莫名被摔了一个狠的,呲牙咧嘴蹦起来,随即眼尖地看到卡罗拖着重伤之躯从后门逃跑了。
它正挣扎着要不要追,就发现夏佐根本不管卡罗而是抱起它的主人朝村外跑,也就毫不犹豫地追主人去了。
圆月下,一个武士怀抱着一个人在乡间小道上狂奔,后面跟着一只敏捷的小黑猫。
第20章
回伊那城的路上,夏佐跑了一段,前方影影绰绰迎面来了个人,他警觉地停下脚步,离得近了才发现是虚惊一场,那人是被他甩掉的迪卡思派来的保护人。
既然现在碰上了,一起走就一起走吧。
那个武士倒也自觉,看到夏佐怀里抱着个男人,脸朝着夏佐胸口的方向看不清楚样貌,出于属下的觉悟,自动自发上前要把人接过去,免得十一皇子受累,谁知夏佐瞪了他一眼,把阿西尔抱的更紧了些。
无辜被迁怒的武士摸不着头脑,但既然主子乐意自己辛苦,做下属的也不会上赶着吃力不讨好。
只是小黑跑的呼哧乱喘,夏佐和主人的顺风车不敢搭,这时候来了个免费交通工具也就老实不客气地窜上了人家的肩膀,舒舒服服趴好。
小黑跟着阿西尔出镜率特别高,这个下属平时躲在暗处没少瞧见,知道这是夏佐“心上人”的宠物,也就没介意这个小家伙的行为,默默跟在夏佐后面。
回到城里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迪卡思正在吃早餐,不过出于对弟弟的担忧也没什么胃口,草草吃了两口就不再动了。
就在这时夏佐回来了,迪卡思悬着的心才放下来,眼尖看到他怀里的男人,调侃道,“你不是救美女去了吗,怎么带回来变美男了?”
夏佐脸色有点黑,却仍然不情不愿地把阿西尔的脸拨出来一点,“八哥你认识他吗?”
虽然那张好看的脸上沾了点点血迹,迪卡思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吃惊地站起来,“诺西?不对,诺西是个姑娘,他是谁?”
听到哥哥的回答,夏佐心里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但他没有表露出自己复杂的心情,而是含糊道,“他是诺西的哥哥,也就是我说的那个朋友希尔。”
据说双胞胎容貌相似,并不知道弟弟对这个人模样敏感的迪卡思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不过问题来了,“那诺西呢?”
夏佐眼神暗淡了下去,“诺西她…不在了…”
迪卡思噎住了,不在了是什么意思,死了?
心情真是太复杂了,虽然私心里也这么想过,可真的发生了,除了不真实感,还有点荒谬和担心,自己这个弟弟从来不近女色,这次好不容易碰到喜欢的人,结果没几天就死于非命,也太惨了点。
迪卡思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中,当然要是他知道所谓的诺西就是夏佐怀里的那个男人,想必会更凌乱。
夏佐把昏迷的人带回自己房间,阿西尔身上血迹斑斑,仅剩的长裤上也全是一片红色,倒没有他自己的血,就这么丢到床上显然不太合适,必须得洗一洗。
夏佐一开始下意识想着男女有别,缓了一下才意识到,这个不是诺西,是个男人,也就不存在什么冒犯的问题了。
准备了热水,随手扒了阿西尔的裤子把人丢进去,本来这种事情叫个仆人来做就行了,夏佐潜意识里却避开了这样的做法。
他心情也很乱,没有余力东想西想,草草泼了水将昏迷的阿西尔洗了洗,裹上了被单抱上床,盯着对方的脸神游。
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没有谁能比得上,那么好看,那么抓人,就好像完全比照着他的喜好长得一般不可思议。
第一次见到希尔的时候真的特别惊喜,非常纯粹的那种,渴望接近希尔,和他成为朋友,能常常见到对方的脸,看他微笑,看他生气,都有种简单的满足,就像空缺很久的心被什么填进去了。
为此他不由自主地留在那个荒僻的小镇,住在逼仄狭小的旅馆,每天白天都去小饭馆,就算凝视背影也觉得高兴,又逗着希尔来找他麻烦。
但是没几天,希尔就走了,要去找“妹妹”,然后他就遇到了“诺西”。
诺西和希尔完全不同,善良柔软,依赖他,兄妹俩几乎是两种极端,不同的是性格,相同的是感觉。
不可否认的,“诺西”满足了他心里某种隐秘的期望,被依赖的时候,想到对方配合自己做了荒唐事的时候,一度让他觉得自己无比幸运。
可以有一个喜欢的朋友,朋友的妹妹还是心上人,最幸福的事也就不过如此了。
可是事实是,“诺西”从来不存在,她只是希尔捏造的幻影,朋友自甘堕落为魔族,爱人是伪装,假象顷刻间崩塌,灰飞烟灭。
他理应憎恨,报复,让对方付出代价,连命运都给了他报复的机会,希尔出了意外,晕倒在面前。
希尔闭着眼睛对外界一切毫无所觉,一缕碎发沾了水湿湿地贴在脸颊侧,作为一个男人,他的脸型有些偏小,下巴被掩盖在宽大的被单里,眉心有些蹙着,仿佛有什么困扰。
这样脆弱无害的样子一下子又和诺西重叠起来,夏佐稳了稳心神,告诫自己不要多想,视线又实在挪不开。
因为他见过对方睁开眼睛的时候,月圆之夜魔化的希尔,那样狂傲,自信,明知是邪恶,却又含着致命的吸引力,似乎天生就该是那样。
夏佐扯了扯唇角,帮床上的家伙把那缕湿发挪到一边回归大部队,又将被单掖到下巴底下,想到希尔肩膀上那个可疑的伤口,拿了随身携带的治疗药剂涂抹上去。
那道伤口在锁骨下方,锁骨再往上一点靠近脖子的位置还留有淡淡的齿印,夏佐身形一僵,想到这个齿印是怎么弄上去的,心脏又不受控制地跳起来。
手指拂过齿印,鬼使神差的,夏佐低下了头,对自己说,最后一次,让他再怀念一下诺西,从此以后,就当做诺西已经死了。
他炽热的唇贴上了那个齿印的位置。
身下的人肌肤冰凉,美好的触感让夏佐一瞬间有些迷惑,那个荒唐的夜晚记忆有些复苏,也想起了更多的细节,比如那时候希尔是有反抗的,后来身上脸上的淤青也是他打的吧,不过作为一个男人被迫替另一个男人纾解确实会很生气,那么又是出于什么心理,希尔后来又配合了呢?
难怪“诺西”被求婚的时候反应那么奇怪,总是有点违和感。
有一句话夏佐没有说错,中间,对方是配合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疑点更多了,希尔为什么要捏造出一个诺西来,明明有武力却并不真的反抗,自己昏迷的时候对方也只是象征性在脸上留了个伤口,而没有趁机伤他性命,为什么要成为恶魔,那个所谓的“大人”又是谁?
越来越多的谜团笼罩在这个神秘的年轻人身上,夏佐却理不出头绪。
此时,小黑偷偷摸摸从没锁的窗户跳进来,恰好看到了自己主人被夏佐吻着脖子的一幕,“嗷”的一声扑上去挠了两下夏佐的手,他也不敢挠别的地方,就怕夏佐趁着主人昏迷把它弄死了,可是也不能装死,要是主人醒了知道它放任对方的行为,也没什么好果子吃,比起夏佐,小黑自然更怕堪比远古凶兽的主人。
夏佐方才如梦初醒站直了,但是不免恼怒这个不知好歹的魅魔,不过看着小黑护主的姿态,才发觉不对劲,这只魅魔为什么没有跟那个祭司学徒一样趁乱逃跑?按理说那么好的机会,谁都顾不上,完全是个逃生的最佳时机,也没有必要这样维护希尔。
他压下心中的不快,开始试探小黑,“你是把希尔当做猎物?”
小黑蓦然被扣了个大帽子,紧张得毛都竖起来,“你你你,你胡说八道,我对主人的衷心天地可鉴,别血口喷人。”
夏佐意味深长道,“主人,他变成恶魔你就认他做了主人?”
小黑脑子蠢,没意识到人家在套他话,不假思索地反驳道,“怎么会,主人一直就是主人啊。”
尽管小黑没有完全说清楚,也不妨碍夏佐推断,小黑的意思是希尔一直是它的主人,至少在他成为恶魔之前就是,既然诺西是不存在的,那么也就没有米苏公主的侍女这个人,米苏是被小黑绑架的,根据这个推论,大概也是希尔让它这么做的。
目的呢?引自己前去认识“诺西”?
到这里就有点死循环了。
他还没想出个所以然,一股倦意就涌了上来,精神紧绷这么久,已经足足两天两夜没有睡觉的夏佐也觉得累,便不再理睬傻不拉几的魅魔,把阿西尔往床的内侧推了推,自己睡在了外侧。
倒不是想占什么便宜或者有什么奇怪的念头,只是单纯的因为旁边这个已经是个危险性极高的恶魔了,为了其他人的安全,夏佐有责任看好他,寸步不离,把一切意外都掐死在摇篮里。
既然希尔变成恶魔是既成事实,夏佐也不会自欺欺人,搞什么我不信我不信那一套,他能做的就是约束希尔,不让他成为众矢之的,这才是力所能及的既能保全别人也能保全朋友的方式。
夏佐一直睡到晚饭时分,狄卡思也没让人来打扰,入夜了之后夏佐都醒了,阿西尔还是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这让夏佐有些担忧,那一男一女两个大恶魔似乎是对希尔做了些什么的,不然不会突然晕倒,可是希尔呼吸平稳仿佛只是睡着了,应该也没什么不妥。
皱眉思索了一下,夏佐决定先吃饭,饭桌上仍然有个狄卡思,有点欲言又止的样子,夏佐动作利落地吃东西,吃的狄卡思都纳闷了,按理说谁家心上人死了是这个反应,该吃吃该睡睡,正常得不能再正常,莫非之前说什么喜欢诺西都是骗人的吗?
就算是最花心的大哥,他的一个情人死了的时候还唏嘘了好几天,夏佐这表现不由得让狄卡思怀疑之前听到的什么喜欢诺西之类的难道是幻觉,还是夏佐太坚强了,习惯所有问题都自己扛?
狄卡思视线太诡异,夏佐艰难咽下最后一口才问道,“八哥你想说什么?”
狄卡思一秒收回视线,并不打算揭弟弟的伤疤,十分正经地开口,“你那个朋友受伤了,还没醒?”
夏佐点了点头,“他没受伤,可能……受到惊吓了吧。”
被惊吓的阿西尔一无所知,狄卡思这才旁敲侧击地问发生什么事了,夏佐含糊道,“遇到了食血魔。”
见他不大想回答的样子,自行脑补了过程的狄卡思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隐晦地安慰了一下。
夏佐把之前挑了留的食物和水端起来回了房间,这样希尔若是醒了能有吃的东西。
也许是许久没有进食水的原因,阿西尔的嘴唇有些苍白和干燥,食物没办法喂,水还是可以的,夏佐便端了杯子来到床边,小心地托着阿西尔的背靠在自己怀里,左手环过昏迷的人的肩膀捏着下巴两侧,右手举着杯子一点点从唇齿的缝隙中将清水慢慢倒进去。
因为怕他呛到,夏佐倒得很慢,但是手却很稳,没有一点泼洒出来,一杯水整整十分钟才喂完,十分耐心和细致。
阿西尔的唇有了水的湿润,显得有了光泽,他的唇形很饱满,是那种一看就觉得很适合接吻的形状,夏佐放下杯子,手指的指腹抹了抹阿西尔的嘴唇,把水渍抹干,才觉出些失落来。
若是诺西,他现在完全可以吻上去,而一旦变成了希尔,就失去了这样做的理由。
反而会对自己有质疑,劝诫自己应该尽早走出那段荒唐的幻觉。
夏佐舔了一口手指上的水渍,本是没有味道的清水,不知为什么好像泛出丝丝的甜味又夹杂着些苦味来了。
第21章
阿西尔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他被困在了自己的意识里,这是一件突然发生的事情,本来杜曼留下的魔力印记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只是做个记号,方便后来再回头寻找,巧就巧在当时阿西尔刚刚融合了异变的魔焰种子,两者碰到一起,又恰好西伦公主本身残留的魂力受到刺激,也就变成了这种棘手的状况。
思维有些飘散,漫无目的地游荡,杜曼的印记化成黑色的细丝缠绕在他灵魂上,像要侵入灵魂内部。
可惜魔王霸道的本能仍在,别说杜曼留下的一缕印记,就是他本人来也不能强制占领灵魂领地,所以那些污染源一样的细丝尽皆被搅碎,灰飞烟灭了。
阿西尔感觉舒服了很多,他在意识世界中飘荡了一会,发现阴影深处有个蜷缩的模糊人影。
人影周围围绕着很多零碎的画面,稍微看了一会就知道是西伦公主的记忆。
这个大约就是对方残留的执念了。
灵魂虽然不能皱眉,阿西尔还是感觉到麻烦,不过他还是有一个恶魔的操守的 ,恶魔也分三种,一种是血肉为食,另一种则是灵魂为食,最后一种是能量为食,血肉为食的最低等,比如食血魔就是这种,也是猎魔人主要的捕猎对象,灵魂为食高级些,能量为食的最稀少,几乎都是金字塔顶端的了。
能量为食的也有吸取灵魂的能力,不过麻烦,很少有能直接吸收能量的恶魔屈尊降贵去寻找灵魂,有那个闲工夫,还不如多修炼一会效果更明显,这也是为什么恶魔的等级差距特别明显的原因。
恶魔吸取生物的灵魂时,若是被吸取的灵魂是自愿奉献的,那么效果可以以一抵十,还不会有麻烦,于是几个纪元下来,自认高贵的灵魂为食的恶魔们有了约定俗成的规矩,那就是尽自己所能诱惑生物,用灵魂作为交换的代价,若是有破坏规矩的,那么自然有好管闲事的人类清除。
金字塔顶端的魔王也是默认这个规矩的,虽然现在对方拿来交换的不是灵魂而是身体。
西伦公主的执念并不复杂,要报复让他没有活路的哥哥,虽然无力反抗,但是死不瞑目。
阿西尔把那些记忆一一看过去,想想自己确实需要对方的身体,决定接受这个交换。
仿佛感知到了这个意愿,那最后一点执念也散去了。
这个身体从此就真的完完全全属于阿西尔。
有了原本西伦公主的记忆,对阿西尔来说是有好处的,有利于规避风险。
解决了内部问题后,现实中的睡魔王终于睁开了眼睛,正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夏佐的怀里,他的意识还有些没能接轨,因此反射性晃了晃头在人肉垫子上蹭了蹭,夏佐立刻就察觉到了这个细微的动静,赶紧放下手扶住了阿西尔的肩膀。
阿西尔意识回笼,发现自己被严严实实裹在被单里,手脚施展不开,不耐烦地用刚刚到手的魔焰把床单手边的位置烧出两个破洞,光裸的手臂从破洞里伸出来推开环着他肩膀的夏佐,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夏佐站起身,不甚明显地松了口气,“希尔,我们谈谈。”
阿西尔一点都不想在这种情形下和对方谈谈,不过他也做不出裹个床单出去裸奔这种事,就点了头,冷淡道,“你想谈什么?我觉得说的很清楚了。”
“理由,为什么一定要成为魔族?”
阿西尔生来就是魔族,当然对魔族更有归属感,不过这个理由别人肯定不信,便干脆转移话题,“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要假扮成诺西。”
夏佐的目光片刻没有离开,“如果可以,我自然希望你能说明一切。”
阿西尔显然不想告诉他,“道不同不相为谋,既然你是猎魔人,我执意要做恶魔,你要么杀了我,要么桥归桥路归路,现在这样,已经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夏佐在他昏迷的时候已经想了很多,此时回答的很快,“就算你不是诺西,但我也说过,想和希尔成为朋友,你当时答应了,是希尔,而不只是作为人类的希尔。”
阿西尔不太明白他的意思,眸中不自觉带了点疑惑,夏佐反而放宽了心,“那么我问你,你成为恶魔之后会像食血魔那样生食血肉吗?”
阿西尔想到那个场景,怎么可能跟那种半吊子低级恶魔为伍,厌恶地摇头。
夏佐便又问道,“还是说你要靠灵魂为生?”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的拳头捏的很紧。
阿西尔仍旧摇头,灵魂能量对他来说根本是杯水车薪,除非是圣殿大祭司的那种等级,否则还不如修炼有效。
夏佐嘴角便扬起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既然都不用,那么你就不是我的敌人,希尔,仍然是我的朋友。”
想通了的夏佐豁然开朗。
不能因为一个人的父母是罪犯就预设这个人一定也会犯罪,也不能因为恶魔名声差劲就预设成为了恶魔的希尔一定会为祸大陆,在他什么都没做的时候就判死刑是极其不公平的。
夏佐朝他伸出了手,“重新认识一下,我是夏佐,人类。”
阿西尔嘴角一抽,对夏佐的执着有了更深层的认识,看着对方认真的表情,感觉自己是不是真的遇到了命中的克星,但他却不是不动心的,从上一世就是这样,夏佐用真诚打动了魔王,他们曾经也是做了十几年的朋友,尽管一年也就差不多见个一两次,可是每次见面都是很愉快的。
重来一次的他对夏佐有莫名的抗拒,结果却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夏佐总是能用最直接的方式戳中他最想要的那个点。
也许他可以再试一次,上一次因为魔王的宿命才会走到那个结局,这一次他不再是魔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是不是也与他无关了?
不会有屠城,不会有战争,他也能毫无顾忌和后顾之忧地遵从本心去交想交的朋友,先前的确是他思维误区,把自己限定在上一世走不出来。
这个想法诱惑太大,阿西尔终于握了上去,对方的手心一如记忆中那样干燥温暖,“希尔,新生的……魔族。”
是的,新生。
希尔是他的小名,也不算是欺骗夏佐。
夏佐终于笑了,如释重负,“那么作为朋友,我是不是有权利知道诺西是怎么回事?”
阿西尔偏过头,决定先告诉他部分关于西伦公主的真相,为以后坦白全部做准备,“因为妈妈把我当女孩养大,结果同父异母的哥哥发现我是男人后却有不该有的心思,只好逃出来了。”
他说这段话的时候不过是把自己代入了一下西伦公主的客观身份,因为没有感同身受也就没什么情绪起伏,语气特别平淡,陈述事实而已。
夏佐却不这么想,正常人碰到这种事都会很痛苦的,被迫出逃,被亲哥哥觊觎,甚至不惜抛弃人类的身份,投入魔族阵营,是受了多大的打击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不言而喻。
他觉得心疼,希尔这么好看的人,不应该受到这样不公的命运。
就算阿西尔情绪平静,好像并不在意,夏佐却脑补了他性格好强不愿意示弱,顺便给他之前的行为都找好了理由,所以说脑补过度也是要不得的。
夏佐心里涌起淡淡的愤怒,对希尔那个素未谋面的哥哥,他从未这样厌恶过一个人。
阿西尔见他眼神越来越暗沉,猜不透这家伙想什么,环视了一下室内,这是夏佐的房间,夏佐的床,想到自己现在坐的地方发生过什么,哪怕是没节操的魔王也觉得有点微妙,毕竟另一个主角还杵在那呢。
更何况,恩,阿西尔就裹了一层被单,其它什么都没穿。
夏佐很快收敛了情绪,他想帮助希尔,但也清楚希尔应该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既然能义无反顾变成魔族,想必是想自己复仇,如果向自己求助自然义不容辞,可若是对方想依靠本身的力量,那么夏佐贸然插手也算是一种不尊重。
见阿西尔眼睛四处乱瞧,夏佐转身走到桌边把准备的食物端过来递给他。
烤得金黄酥脆的魔兽肉,绵软充满麦香的面包,还有香浓醇厚的咖啡,这个托盘有小型的恒温魔法阵,因此食物的热度和口感都极好的保留了下来,没有谁会拒绝美食,人类的美食文化向来是被大陆各种族所认可的,甚至有些恶魔专门会去找著名的厨师做交换,满足对方的愿望,好能让厨师心甘情愿为他们烹调。
不是为了饱腹,单纯为了味蕾的享受。
阿西尔三下五除二就把托盘上的东西吃完了,夏佐正在桌边调整魔导石灯的亮度,懒得走路的魔王便两根手指托着盘子底部,手腕略一用力,那个银制托盘就滴溜溜往夏佐脸上飞过去了,夏佐一只手还搭在魔导石灯上,另一只手轻松接下了盘子,里面的杯盏都好好的。
室内的光线变亮,阿西尔吃饱喝足又解决了一桩心事,懒洋洋地靠在床边冲夏佐扬了扬下巴,“你的衣服借我一套,我不想穿女装了。”
他说话的语气很是理所当然,隐约透出熟悉,好像并不是第一次这样说,夏佐并没有发现,只是依言去拿衣服,阿西尔却回想起那段和夏佐做朋友的时光,他本以为,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命运却如此无常。
夏佐拿了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长裤,包括内裤都是崭新的,大概是临时让仆人去买的,阿西尔身材比他清瘦些,自己的衣服一来尺寸不合适,二来从心底觉得款式不合适。
阿西尔倒不介意,有的穿就行了,总比繁复的公主服、女装、服务员的制服好些。
他随手将被单拉到腰间,也不避讳夏佐,低着头一个个把衬衫的扣子扣上,最上面的两颗就不管了,露出一截白皙颀长的脖子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他眼睫低垂,在灯光的映衬下莫名惑人。
穿好上衣,又直接站起来把剩下的被单都甩回床上,开始套裤子,夏佐看他穿衬衫的时候还觉得赏心悦目,等他开始穿裤子就不自在地背过身,默念这是朋友朋友朋友,假装研究魔导石灯上的花纹。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摩擦声,不一会阿西尔就穿好了,夏佐才问道,“你要回自己房间再睡会?”
阿西尔皱皱眉,“昏迷这么久,谁还睡得着。”
夏佐一想也是,顺口问了一句,“你没事吧,之前突然晕倒吓我一跳。”
阿西尔摇摇头示意没关系,“你要睡觉?”
夏佐道,“我白天也一直在睡,现在肯定睡不着,不然,我们出去逛逛吧?”
阿西尔无可无不可地应了。
晒月亮的小黑趴在屋顶上,看到主人和夏佐一起出门,瞪圆了小小的绿眼睛,心想真是主人心海底针,昏迷一下醒过来就化敌为友了。
现在时间不算太晚,因为夏佐回来之后就派人告诉了城主两只恶魔被解决的事情,所以城里的平民都恢复了往日的活动,不复之前的萧条。
大概被压抑狠了,现在就格外疯狂,有个小报童走街串巷,手里扬着一打报纸,嘴里喊着,“森罗大剧院恢复演出啦,著名歌剧团今晚九点上演歌剧《叶丽珠》,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不一会报纸就卖的差不多了,小报童喜滋滋地数着布拉,好长时间都没生意了,衷心感谢消灭了恶魔的勇士。
阿西尔没带钱,没法也买一份报纸看。
魔王没看过歌剧,若有所思地问道,“这个歌剧讲什么的?”
夏佐心中一痛,这么有名的故事都不知道,可见他在原来的家里过的多么辛苦,掩饰住异样的情绪,回答道,“叶丽珠是第二纪元的一个贵族少女,她和敌对家族的青年相恋,但是不被双方家族认可,叶丽珠的家族给她订了婚,叶丽珠就服了假死药剂,青年以为她真的死去就杀了那个未婚夫后自杀,叶丽珠醒来发现爱人死了也就真的自杀了,后来两个家族却因此和好。”
阿西尔听了一会,突然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自杀?”
夏佐愣了愣,“因为他们相爱,所以一个人死了另一个也不愿意独活。”
爱?爱是什么?值得一个人为另一个人付出生命的代价吗?
阿西尔若有所思,然后看着夏佐,“我们去看歌剧吧。”
第22章
看歌剧?夏佐多少年没看过歌剧了呢,大约在他还要被妈妈抱来抱去的时候跟着皇后和一群贵妇人去看过,然而那时候也太小了,根本没有什么记忆。
他的叛逆期来的早,要不然也不会十五岁就在外面闯荡了,本身又有点缺陷,以至于看歌剧其实在他认知里是和自己挂不上钩的一件事。
可是希尔主动要看歌剧……夏佐看看对方“期待”的表情,根本说不出一个不字来。
看夏佐点了头,阿西尔就没什么顾虑地走向那个小心把钱藏在裤袋里还一脸满足地伸着小手摸摸裤袋表面的小报童。
小报童陶醉到一半发现面前多了个身材高瘦的成年人,条件反射捂着裤袋,结结巴巴地问道,“先生你有什么事吗?报纸都卖完了。”
阿西尔蹲下身和小报童视线齐平,手搭在人家肩膀上,十分哥俩好的样子,“小哥,你知道森罗大剧院怎么走吗?”
小报童一开始瞧见阿西尔的脸,还有些陶陶然,一听问路的,立刻回神撇撇嘴,不客气地拍掉魔王的手,“带路两千米5个布拉。”
一脸没得商量的表情,长得好看也不能当布拉用啊,他还要赚钱养家呢!
阿西尔伸进口袋里掏了掏,理所当然空空如也,不由叹了口气,“我没钱怎么办呢?”
小报童拔腿就走,一丁点留恋没有,把势利俩字演绎的淋漓尽致,心里还要吐槽,穷光蛋。
魔·穷光蛋·王扯住报童背带裤背后的带子把人拖回来,“话还没说完。”
小报童人小力气小,不是对手,气鼓鼓地鼓着腮帮子,“五个布拉,少一个我都不干。”
夏佐饶有兴致地等着希尔来找自己借钱,衣服是他送的,口袋里有钱没钱他很清楚。
阿西尔会因为这么点小事屈服么,当然不可能,所以他对小报童说,“你带我们去森罗大剧院,我帮你家里人治病。”
小报童挣扎的动作停顿了,瞪着大眼睛,“你怎么知道我家有人生病了?”
阿西尔淡淡道,“因为我是魔法师。”
小报童将信将疑,不是说魔法师大人都是德高望重的老人家,穿着古怪的旧式长袍,性格孤僻吗,这个长得这么好看,穿着干净普通的白衬衫的少年怎么看也不像是个魔法师大人。
阿西尔也不多说,食指举到小报童面前,一簇小小的黑色火苗冒了出来。
小报童的神情便染上了些许敬畏,虽然人类的魔法很弱鸡,但是比之普通人已经强了不知道多少,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因为神秘所以畏惧。
他心里已经信了,要不是神奇的法师大人,怎么可能一下子就知道自己家里有人生病,还会凭空变出黑色的火,于是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拍着瘦弱的小胸脯保证将他们带到剧院。
小报童心情极好地一蹦一跳在前面带路,嘴里哼着一首童谣。
两个大人跟在他后面,夏佐低声问道,“他家里人生病你怎么知道?”
阿西尔不甚在意地回答,“因为根本不是疾病,魔气污染罢了。”
夏佐便闭了嘴,希尔成为恶魔之后自然能感知魔气,所以能看出来也就很正常了,只是总这么被提醒好朋友进了恶魔阵营,心里总不是滋味。
到森罗剧院的时候差不多八点半了,剧院门口排着长龙,放眼望去乌压压一片,以少女少妇们为主,还有些则是女人们的男伴,除了结伴的女人,几乎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夫妻一家三口,阿西尔和夏佐两个大男人往这一杵,鹤立鸡群就不仅是说身高了。
夏佐顿觉头痛,然而面上没有丝毫异样,只是板着脸应对无数好奇羞涩的目光。
小报童忐忑地绞着裤袋,“法师大人,我在这里等你们出来。”
阿西尔摆摆手,“你回去吧,明天上午十点,在这里等我就行了。”
小报童很担心的样子,又不敢得罪魔法师,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夏佐低咳一声,摸出一个金币,“这个买票钱你总是要跟我借了吧?”
阿西尔大方地从他手指间捏过那枚金币,挑眉,“谢了。”一点都不客气。
这个森罗大剧院观众席非常大,两人来的晚了,买到的只是倒数第四排的座位,坐下没多久,剧院里就暗了下来,只剩舞台上有灯光亮起,歌剧就开始了。
阿西尔意外专心的看着表演,看到叶丽珠和她的心上人在花园幽会的时候,眼神陡然锐利了起来,紧紧盯着那个青年……的腰间,那里挂着一柄装饰用的匕首,手柄上刻着一个黑色的火焰图案。
他的眼神简直太好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看的一清二楚,包括火焰顶端的那一颗红色水滴。
匕首本身平平无奇,甚至没有开刃,只是舞台道具,但那个图案实在令人在意。
阿西尔的眼神再没有离开过匕首,直到它沾了血才回过神。
叶丽珠的心上人,那个叫欧米罗的青年将它插入了另一个青年的胸膛,随即又悲泣着念了一段台词,也跟着自杀了。
接下去就是典型的悲剧场面,叶丽珠跟随爱人的脚步放弃了生命,到这里的时候剧院里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泣声,女孩子们哭的稀里哗啦。
舞台灯光又一次暗下,到了换幕的时候,然而,过了两分钟台上仍旧一片寂静,台下的人哭着哭着也觉得不对劲,哪有换幕换这么久,一点声音都没了的?
悲伤的气氛被悄然弥漫的恐慌替代,有带了照明的便携式魔导石灯的人大着胆子将光照到台上,却见舞台的地上横竖躺着几个人,红色的液体从身体下蔓延开来,观众席上一片惊叫。
“死…死人啦!”
第23章
持灯的人大概受到了惊吓手一抖,灯掉在地上哗啦啦碎成几块,这下整个剧院就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一片,慌乱中只听哭泣声惊叫声汇聚在一起,观众席的人坐不住了,一个个挤挤攘攘摸索着往外面跑。
阿西尔霍然起身,黑暗中他的眼睛亮的惊人,然而四周的人实在太多太乱了,即便是他也无法在这种情况下畅行无阻,有一只火热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夏佐在第一时间就挤到了他身边,尽力用手臂隔开纷乱的人群。
和普通平民不同,他们在黑暗中的夜视能力也不差,周围的鬼哭狼嚎并没有影响阿西尔的思绪,他冷静地站在原地紧紧靠着座椅的靠背等着人流过去,混乱中夏佐严肃冷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恶魔吗?”
阿西尔嗤笑一声,“你是猎魔人做傻了,这世界上所有的血腥事件难道都是恶魔做的?”
夏佐顿了顿,坦然道歉,“对不起,我并不是对你的……种族有偏见。”
阿西尔眼神复杂地盯着他一会,才移开了目光,将那突然涌起的情绪压下去,“总之,先等人群疏散完吧。”
最初的慌乱之后,总算有人想起自己也带了应急的灯,在微弱的灯光指引下,大约十几分钟后,剧院里就空空如也了。
阿西尔脚步微抬,转身朝舞台方向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吧,还等什么呢?”
夏佐眼神中带了点笑意,在昏暗空旷的剧院里犹如亮起了一点星火,“你知道我要管?”
阿西尔又把头扭回去,冷冷回了一句,“我不知道。”
这句话就够了,夏佐的感觉并没有错,希尔是懂他的,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最契合的朋友,若他是女子……若是女子……夏佐嘴角的笑意敛去,自嘲着想,事到如今还存着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舞台很宽敞,阿西尔随手捡起一个混乱中被摔到地上不亮的灯,取了中间的核心魔导石,注入了魔力,便又发出忽明忽暗的光来。
舞台正中央就躺着那三个倒霉的演员,演假死变成全真死,比他们演的角色还惨,阿西尔举着光源,拿脚尖拨了一下演欧米罗的那个青年,他的胸口插着道具匕首,血液已经接近半凝固,本来演的时候台下的人还在感叹今天的表演格外逼真,演员的表情就跟真的要死一样,连喷出来的血都真实得不得了,谁知道原本就是真的。
道具匕首也是真道具,确实没有开刃,按理说不可能轻松就□□一个人的胸口,更不可能简单地致人死地。
夏佐弯腰把匕首□□,顶端的手柄上黑色火焰环绕的红色水滴刻纹愈加鲜艳,就仿佛吸饱了尸体上的鲜血,阿西尔接过去抚摸了一下水滴的位置,匕首发出幽幽的红光。
夏佐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便问道,“这匕首怎么回事?”
阿西尔拧眉沉思片刻,“我总觉得这个图案很眼熟,不过图案不是罪魁祸首,匕首内部被人刻了魔法阵,所以普通的道具也有切金断玉的锋利。”
“蓄意谋杀?”
阿西尔否认,“这几个小虾米还没有必要用这种手段来蓄意谋杀,不过是谁的工具没收好,出了意外吧。”
他语气很淡漠,既没有怜悯也没有鄙夷,仿佛地下躺的不是三具尸首只是几块木头,夏佐没有充当道德卫士的想法,自然不会指责他冷血,只是心里愈加坚定了要让希尔信任自己的决心,现在希尔不能完全敞开心扉,将一切过往剖开,总有这一天的。
二人才说了几句,忽然舞台上灯光大亮,阿西尔眯起眼睛,却见眼前多了一只手,替他挡住了突然而来的光线,阿西尔莫名地盯着夏佐的手心,这是跟“诺西”相处久了带来的后遗症?
阿西尔没有理睬他的行为,耳朵动了动,有人来了。
果然不到半分钟,从舞台幕后跑出许多穿着上个纪元才流行的服装款式的男男女女,看到舞台的情况也是一阵骚乱,这些人正是歌剧的其他演员和工作人员,刚刚那么长时间的混乱这些人居然一个都没出来,到现在才有了影子。
夏佐自觉走过去和他们交涉,在他的背后,阿西尔摩挲着刻纹的红色水滴,目光里藏着的,是比墨还浓的兴味。
这个图案阿西尔的确见过,就在普罗城被屠城的那一天,印象深刻更甚于决战之日,尸山血海的城市,以尸体和鲜血勾勒出了这样的图案,也是他和夏佐决裂的开始。
那边夏佐似乎已经把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阿西尔听了一耳朵,接近尾声的时候才走过去,他走路的姿势很挺拔,流露出一点本身气势就足以把人隔绝开来,但凡不愿意和陌生人接触之时所有人都会产生一种说不清的敬畏,自觉地保持距离。
他一走近,七嘴八舌的歌剧演员们都同时噤声,只有夏佐浑然不觉,这时从舞台后面又走出两个人来,一个微胖的中年人,还有个面色阴郁的年轻人,中年人脸色不善,“你们两个是谁,观众的话早就可以离开了。”
他一出声赶人刚刚还因为惊惧对夏佐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工作人员就齐齐安静如鹌鹑了。
夏佐对待旁人自然不会有对阿西尔那样的和颜悦色以及仿佛永远用不完的耐心,也只有阿西尔才有这个可能骗他之后还能毫发无损被无条件谅解。
于是夏佐略微动了动手,将圣光剑移到显眼的位置,才淡淡地反问,“你是负责人?”
中年人面露愠色,“这里不欢迎你们。”
阿西尔点头肯定,“看来是了。”
中年人正欲发怒,一偏头就对上那张享有大陆第一美人之称的脸,舞台灯光全开,白色的光把阿西尔的面容照的纤毫毕现,比任何一个歌剧演员都美丽,不由呼吸一滞,语气不自然地放软了些,“剧院出了命案,两位不应该掺和进来。”
阿西尔唇角微挑,“不想我们掺和还是害怕我们掺和?”
中年人仿佛被戳中痛脚,怒道,“我是为了你们好,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这是要丢性命的事。”
夏佐冷冷反驳,“我们的性命就不劳烦您操心了。”
见他们如此冥顽不灵,中年人终于放弃了劝说,向跟着他一起来的阴郁年轻人使了个眼色,那年轻人沉默着向前一步,此时阿西尔才注意到这个人腰间别着一把短刀,随着他走路的动作露出来,然后一只手伸过去拔出了短刀横到了他们俩面前。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夏佐可不是软柿子好脾气随便捏,这件事明显有问题。
二人对视了一眼,阿西尔退后半步,把打架的活交给了夏佐,魔王陛下正常情况下都是懒的自己动手的。
好好的舞台就此变成了比武台,短刀与长剑相交,发出金石之声,夏佐并不着急击败他,这人的武技十分阴险,犹如毒蛇吐信,防不胜防,和他本身的气质倒是相称,相比之下夏佐则大开大合,攻击如狂风暴雨般劈头盖脸而下,对方只能苦苦支撑,目露骇然之色。
夏佐才多大,他拿的圣光剑只是因为蕴含圣光属性对恶魔有伤害加成,不过是随便用用的货色,论材质和锻造还不如对方的短刀,这看起来阴郁的年轻人实际上已经四十多岁了,只是看起来年轻而已,尽管如此,还不是夏佐的对手。
起初中年人还不屑地看戏想着给这两个自不量力的年轻人一点厉害瞧瞧,结果不到几分钟就被狠狠打脸,夏佐居然比这个老一辈的武士强大这么多。
额头冷汗潸潸而下,中年人抹了一把汗珠,深秋的天气感觉到严冬般的寒冷。
有些时候话语权总是依靠强大的实力才能得以实现,说一百句不如一剑。
当短刀的武士毫无还手之力地被长剑洞穿了肩胛骨,对上夏佐冷漠的眼神,中年人终于扛不住巨大的心理压力,双腿一软,险些跪了下来,“我说,我全都说。”
第24章
中年人果然就是剧院的负责人,是个贪婪无耻又胆小怕死的家伙,事情的起因是这个歌剧团来伊那城的森罗大剧院演出,却正好碰上了恶魔作恶,城内人心惶惶,谁还有心思看歌剧。
歌剧团没有收入是很难维持的,他们就靠着各个城市巡回演出吃饭,赶上这么个棘手的事自然就陷入了窘境,无奈之下便商量着放弃这个地点尽快换到下一个城市。
此歌剧团还算出名,然而红月大陆是武力为上,魔法为尊,歌剧毕竟只是闲暇之余的消遣,得不到什么过分的崇敬,收入也就差不多能维持团队的运作。
本来走了也就算了,倒霉的是中年负责人沃兹看上了演叶丽珠的女演员,女演员和演未婚夫的男演员却是一对,当然不肯答应,负责人就扣下了他们身份证明,让他们走不了。
这个沃兹敢这么嚣张自然是有倚仗的,据他所说背后有一个高贵的魔法师大人做靠山,只要满足对方的要求,那魔法师就替他撑腰,看起来年轻的阴郁武士也是魔法师给他的护身符。
好汉不吃眼前亏,中年人深谙这一点,眼下自己这边的武士打不过对方,认怂也就认了。
嘴里求饶,心里可不老实,字字句句都暗示夏佐,你一个武士再厉害还能拼得过魔法师?魔法师本身单打独斗可能弱些,但人家身边总是能招揽厉害的武士,双拳难敌四手,识趣的就该见好就收。
夏佐一个用力拔出插在武士肩头的长剑,鲜血流出来红的有些发黑,沾血的剑转瞬间抵住了负责人的喉结,剑尖上的寒意逼在喉咙口,沃兹心一下子差点跳出来,青白着脸停下了喋喋不休。
“说重点。”
沃兹眼底闪过怨毒的光,却不敢再造次,招认道,“法师大人说看上了这两个男人的资质,要收他们做仆从,就给了我一个道具匕首,说让他们用这把匕首演出就能得偿所愿,至于为什么他们会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语毕还颇有些不甘心,好好的美人成了死尸,还闹出这么大事情来,但他又没胆子埋怨魔法师,只好藏在腆起来的肚子里了。
事情僵持到今天,总算有了个结果,但是却很沉重,三条人命,只因为一柄匕首和两个自私的人。
夏佐把剑朝前递了点,“收他们做仆从会把人弄死?”
剑尖划破皮肤,沃兹惊惧地往后退,两条腿抖若筛糠,嘴里大喊,“我没说谎我没说谎,法师大人真的是这么说的。”
夏佐眼中的杀意他看的分明,越怕死的人对死亡越敏感,他一点风险都不想冒,连又肥又短的脖子上的伤口都不敢伸手去捂,也亏得他胖肉厚,不然就不是流这么点血的问题了。
阿西尔看了会夏佐单方面吊打这会才出声,“他说的没错。”
在场的人都齐刷刷朝他看过去,沃兹不自觉的又吞了口口水,刚刚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少年好看的不像话,这会出声帮他解围,简直像天使。
夏佐投来询问的眼神,阿西尔悠悠道,“亡灵法师要的仆从,当然是死人。”
亡灵法师四个字仿佛某种开关,沃兹和受伤的武士都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齐声喊道,“不可能!”
这个大陆上若说谈之色变首要当然是恶魔,但比恶魔更人人喊打又恐惧害怕的就是亡灵法师。
和普通的魔法师掌握有限的元素魔法不同,亡灵法师强大到不可思议的地步,他们操纵尸体,驭使亡灵,一个人能抵无数人,恶魔至少还让人死的痛快,亡灵法师则叫人死了都不能安宁,还要被驱使奴役,连不那么强大的恶魔看到他们都要退避三舍。
若是那个魔法师是邪恶的亡灵法师,那他们这么久以来接触的人不就是……越想越可怕,本能拒绝这种可能的两人自然反驳。
沃兹今天受到的惊吓太多,哆哆嗦嗦地说道,“我……我可是人类。”
阿西尔双手插在口袋里,纠正他,“亡灵法师不是所有手下都要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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