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瓶邪]时间盗贼 作者:许维夏
正文 第3节
[瓶邪]时间盗贼 作者:许维夏
第3节
一日为兄弟,终生为兄弟,那时他在心里发下如此誓愿,他说想陪着张起灵,希望和他成为过命的兄弟,请他相信自己。
吴邪扬起手中的信封,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你,这,是,要,跟,我,绝,交?”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看着他,吴邪不知道那双眼睛在那瞬间是什么情绪,他读不懂,看不透,一如张起灵这个人一样让他看不明白。
他忍不住又问:“你是不是觉得把钱还给我,咱俩就两清了?之前的情分一笔勾销,我终于不再是你的债主了,我们谁也不欠谁了,对不对?”
张起灵还是没说话,这时胖子已经迷迷糊糊地起来了,大概是听到了他们两个人的对话,赶忙爬起来打圆场。
“小哥,天真,你俩这是怎么了?之前不是好好的么?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误会不能好好解释啊?实在不行,男人之间的矛盾只要打一架不就行了?这怎么弄得跟要绝交似的……”
还没等他说完,吴邪看到张起灵抬起手臂挥了挥,截断了胖子的话。他看着吴邪,淡淡地说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说完,他便不再多说一个字,只是那么静静地站着,却已经把自己的态度表明得淋漓尽致:我们做不成兄弟了。
吴邪笑了,但比哭还难看,他看了一眼手中握着的信封,终于还是对张起灵点了点头:“你说得没错,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往前一步,与张起灵面对面站着,把那个信封伸到他的眼前,冷笑着说:“我收下了,我们两清。”
12
那天的课吴邪算是没心思上了,潘子看他那副样子,忍不住问道:“这次又是哪个小情人变成男的了?”
吴邪一下子被唾沫呛到,差点咳出半条肺来。
自从上次被解雨臣这个大嘴巴告诉了寝室又被胖子这个大大嘴巴宣扬到整层楼都知道之后,吴邪和解雨臣的虐心之恋已经传遍了整个大一新生,几乎算得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联系到吴邪开学第一天在课上说自己来学建筑就是想要为青梅竹马的小姑娘建大房子的,现在大家伙算是知道了,吴邪说的那位就是解雨臣,只是性别在曲折的发展过程中变成了男的,于是完全可以想象,这个爆炸性的新闻是怎样迅速地流传开来了。
吴邪相当哀怨地看了一眼潘子:“老潘,你他娘的也跟他们一样贫!我以为你好歹跟他们不一样!”
潘子笑:“谁让你成了全校有名的痴情好男人,情路坎坷得让众多妹子母性大发。快说啊,这次又怎么了?”
吴邪苦笑:“是么,我已经这么有名了?”
“当然了,知名度直逼你的小媳妇。”
吴邪无奈,过会儿戳了一下潘子:“老潘,我问你个事。”
“这是要倾诉的节奏?”
“你给我严肃点。”
“好,你问吧,你潘哥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你家里条件如何啊?”
“啊?!”潘子打死也没想到吴邪会问这个问题,盯着他好一会儿才确认吴邪想问的真的是这个问题,于是说,“现在挺好的了,我爸在我初中的时候做生意挣了钱,但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很穷。”
“穷到什么程度啊?”
潘子咽了咽唾沫:“你啥意思啊……忆苦思甜?”
“不是,我是真的想知道,你就告诉我吧。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从来没受过苦,没缺过钱,衣食无忧惯了,和家庭条件不太好的朋友相处,不知道怎么就说不到一起去了。”
潘子叹息一声:“其实很多事情我已经记不清了,但小时候我爸在外面打工,我妈一个人带着我。她是个农村妇女,每天都替人家洗衣缝补挣钱。每次交学费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都是百元大钞,而我交的却是十块、五块的钞票,甚至还有一块的票子,那时候觉得特别尴尬。小孩子嘛,都有虚荣心的,交学费简直就是我的噩梦。”
“和有钱人家的小孩会有隔阂么?”
“隔阂?分明是势不两立好不好?初一的时候我们都在县城上学,城里的孩子欺负人,看不起我,说我爸没本事,说我妈没文化,连老师也嫌弃我穿得土。我喜欢的女孩子只会给我轻蔑的白眼,她眼里只有那个有钱的公子哥。我跟他们格格不入,我们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吴邪愣了很久,心里觉得沉重极了,他长叹了口气:“如果那时有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对你好,想和你当兄弟,你会愿意吗?”
“你别说,还真有个,可两个世界的人总归是玩不到一起去的。他对我好的方式是属于他的世界的,其实他也没错,可我那时敏感,他的很多好意都让我感觉到是一种负担和怜悯。你也知道,男人本来穷就够自卑了,再去面对一个有钱的朋友,总觉得别人都在用比较的眼光看着我们,我的存在就是给他当陪衬的,那感觉特别不好。”
“那你们当不成朋友了么?”
“初二的时候我家里就有钱了,我也慢慢变成有钱人家的孩子了,腰杆挺直之后,他有的我也有了,所以两个人就又成兄弟了,到现在也还是很好。所以说啊,不管是结婚还是做朋友,都得门当户对,肩膀头要一般齐才不会产生矛盾。我也是直到那时才明白,原来以前是我太敏感了,有些事真不怪他,是我多想了。”
潘子像是想起了很多往事一样,笑了笑:“万幸啊,我这个兄弟没把我抛下,我们约好了,等我结婚,他一定要当我的伴郎。”
吴邪没再说话,也听不进去课,他趴在桌子上,回想着潘子刚才说的话。
和张起灵比起来,小时候穷困的潘子都比他的情况要好上很多倍。潘子家里虽然穷,但父母双全,至少有爹娘给他撑着那片天,至少不会饿死。
可张起灵呢,他生下来没有爹,在那个年代的乡村,未婚生子的年轻女人要承受多大的压力?小时候的张起灵一定被人骂过野孩子,骂过小杂种,甚至可能比这还要难听……
可那时,他还是有母亲的。
后来有了继父,想想也知道肯定待他们不太好,否则他妈妈又怎么会在第二年就自杀了。一个小孩跟着继父生活,所受的那些罪又岂是他吴邪在这里凭空想象就能想出来的。
而命运显然没有放过张起灵,后来他连继父都没有了,一个十岁的孩子一个人生活到现在,吴邪无论如何也想不出张起灵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又是怎么成长为现在这个样子的。
他想起了早上看到的张起灵那双通红的眼睛,五千块钱,他是用什么办法一晚上凑出来的?十一月的夜晚很冷很冷,他昨天是在哪里过的?
北方冬天的室外是从广西来的张起灵从未接触过的寒冷,吴邪想起他穿的衣服,是一件不太厚的深蓝色连帽外套,他应该还没给自己买一件棉衣。
吴邪忍不住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算了一笔账。
听胖子的师兄说过,张起灵家所在的村子是上思县最穷、最偏僻的地方,好像叫什么巴乃。他要是想去县城,得先翻过几座大山,跨过几条大河,再坐牛车,才能到达一个有车通往县城的地方。
而后他要坐上思县城到南宁的长途车,到了南宁,再坐五十多个小时的硬皮火车到青岛。整个旅途加起来大概要五六天,这么多天张起灵吃住一定是最便宜的,甚至可能都舍不得去小旅馆,只在火车站凑合。
这趟旅程他大概需要五百块钱,这五百块钱只是吴邪一个月生活费的几分之一,却是张起灵弯腰向全村借来的。
还有第一年的学费和住宿费,德语专业一年的学费是五千多,再加上住宿费、书本费、班费等一系列开学之初要交的费用怎样也要一两千多元,这些吴邪知道,都是张起灵的高中为他垫付的。
也就是说,张起灵在不吃不喝的基础上,还没开学,他已经欠了上万块的债。
就算他再节省却也总是要吃饭穿衣的,也要买学习用品和书籍,即便他可以申请助学贷款,但这个钱也是有限额的,而且不还上贷款拿不到毕业证。那么,他要怎么样努力,才能供自己读完这四年大学并且还上所有贷款和债务顺顺利利毕业?
吴邪再也算不下去了,他把头埋在自己的胳膊里,想让自己平静一点,可他的心里,却真真是百感交集。
13
一连几天,吴邪都想找个机会跟张起灵单独谈一谈,再说句对不起,至少,他觉得他要把那句生日快乐补上。
可从那天开始,张起灵似乎更加忙碌起来,白天根本不见人影,就连晚上熄灯了也不回来。
不知道张起灵是怎么跟宿管说好的,吴邪能模模糊糊感觉到张起灵在半夜回来,但第二天天不亮又走了。吴邪觉得张起灵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就刻意避开他,他不会这么幼稚,所以猜想他一定是又找了一份兼职。
他总觉得不用太久张起灵就得倒下,从开学到现在他一直都在连轴转,除了学习就是工作,算来算去竟然只休息了一个晚上,就是他生日那天。
这应该是张起灵过得最不开心的一个生日了吧,一想起来,吴邪就深深地自责。
周五晚上,宿舍楼又是空荡荡的,回家的回家,出去玩的出去玩。吴邪拒绝了胖子和王盟相约网吧通宵cs的邀请,买了啤酒和卤味,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在寝室里。
今晚就这么呆着了,他就不信张起灵不回来。吴邪打开啤酒慢慢地喝着,一边喝一边盯着张起灵的床铺。
这个礼拜他无数次想要翻开张起灵床上的枕头,看看那张字条还在不在,可寝室里总有人在,今天他终于有机会看了,可他却迟迟不敢动弹。
他不是担心张起灵还没看到,而是有点害怕张起灵看到了。
如果张起灵已经看到了,那么今晚他回来之后会是什么反应?自己的道歉会不会被接受?
吴邪苦笑,交个朋友纠结成像自己这样,又是哭又是笑的,还真是不多见。
又迟疑一会儿,吴邪终于站起来,走到张起灵的床前,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伸到了枕头底下,轻轻地探了探。
那张字条依旧躺在那里,一瞬间,吴邪半是失落,半是放下心来。
唯应遥料得,知我伴君行。
现在看来还真是有点讽刺,自己当时是怎样大言不惭地写下了这句话,结果张起灵转眼就告诉他,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他把纸条揉皱,胡乱塞进口袋里,回到座位上坐下,继续烦闷地喝酒。
吴邪一直等到熄灯以后张起灵才回来,他已经喝了好几罐啤酒,有点醉了。
张起灵进来后看到有隐隐约约的人影,接着便闻到一股酒味,他愣了愣,试探着问了句:“吴邪?”
吴邪晕乎乎地道:“小哥?你回来了?来……嗝……来喝酒!”
张起灵把门关上,走到吴邪面前,打量了一会儿,说道:“你醉了。”
吴邪仰起头来看着他,屋里没有灯光,但窗外的路灯很亮,他看到张起灵的眼睛,好像比路灯的光还要亮上几分似的。
鬼使神差地,他问他:“小哥,你累不累?”
张起灵静静地注视着他,没说话,看到吴邪又抖着手要倒酒,他叹了口气,按住了他的手臂:“别喝了。”
吴邪任他把酒瓶拿走,就这么撑在桌子上望着张起灵,一直到张起灵把桌子都收拾干净坐到他身边。
“你怎么了?”张起灵问他。
“你累不累?”吴邪的声音有点颤,又重复了一遍,“你能不能别这么拼?”
张起灵依旧没有回答,吴邪抹了把脸,使劲揉了揉,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对不起,那天是我做错了。”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你没必要这么说,谁也没错。”
吴邪苦笑:“你的意思是我道歉也没用,我们还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这意思吧?”
张起灵没说话,没赞同,也没反对。
吴邪觉得心里憋屈,但他强忍住情绪:“两个世界的人?地球上就一个世界,你是从哪个星球爬过来的?”
他没有去看张起灵的表情,只是接着说:“我知道,那天是我考虑不周,没将心比心从你的角度出发,说话的口气也重了。可这不代表我就罪该万死,就该被你当作两个世界的人。”
他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揉皱了的字条,“啪”地一声,狠狠拍在了桌子上:“你到底看见这个了没有?”
拍完了桌子吴邪才想起来,现在没有灯光,张起灵能看到他拍在桌子上的是个什么东西么?
他刚想补充几句,就听到张起灵说:“我看过了。”
吴邪一愣:“你看过了?”
“嗯,唯应遥料得,知我伴君行。”
“那你怎么没反应……”吴邪有点尴尬,暗自庆幸现在没灯。
“什么反应?”张起灵竟然还是那么平淡。
“你学德语的,是不是不懂这句诗是啥意思啊?”吴邪无奈了,有点火。
张起灵站起来,看样子竟是想上床睡觉,似乎完全不准备回答他这个问题。
吴邪急了,一下子从椅子上跳起来,扯住张起灵的衣服:“你到底看不看得懂啊?”
张起灵冷冷地看着他,终于开腔了:“你觉不觉得自己很奇怪?”
吴邪傻眼:“啊?”
“你写这个,放在我枕头底下,是想表达什么?”
吴邪还没说话,张起灵又接着说:“早就知道,是你要陪着我走?我懂这句诗的意思啊,但那又怎样呢?”
吴邪的心彻底凉了,张起灵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但对自己的示好视而不见,而且拒绝了自己面对面的和好请求。
他放开了张起灵,说不出此刻的自己是什么感觉:“哥们,你有必要这么绝吗?”
他一瞬间觉得很累:“我真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会是这样的反应。”
他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床上,也不管张起灵有没有在听:“我这几天一直担心你,怕你累过头,再出个什么事就麻烦了,一直想找机会跟你道歉,还想补上那句一直没有说出口的生日快乐。”
他愣愣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又说:“就算那天晚上我语气重了,可我从来也没有过不要你这个兄弟了。可你呢,只是因为这件事,你就把那五千块钱甩到我眼前,跟我划清关系,说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当初你答应跟我做兄弟,可原来在你眼里这情分就这么轻?我吴邪对你来说就这么不值钱?”
他“呼”地一下站起来:“小哥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哪里惹你不高兴了?都说好做兄弟了,难道连这一点小事都撑不过去?”
他抓住张起灵的胳膊:“那句诗是我的心里话,从那天你带我上那个天台开始,从我跟你说做我兄弟的那一刻起,我就是这么想的。牙齿和舌头尚且会打架,两个不同性格的人怎么会没有冲突?难道就因为这点冲突,咱俩的友情就没了?你他妈都二十岁了,度量就这么大?”
又是一阵冗长的沉默后,张起灵似乎笑了一声,他说:“那句诗,你想得太简单了。”
他的声音依旧冰冷,但吴邪不知怎的竟听出了一丝落寞。他问他:“你什么意思?”
“吴邪,”张起灵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又细细看了他一会儿,对他说,“你不可能陪着我走。”
他像那天晚上一样,再一次把吴邪的手拿下来:“离我远一点。”
14
天气一天天变冷,吴邪觉得日子真是不顶过,竟然一下就到了十二月。
青岛的气候还是不错的,比起山东别的地方已经暖和太多了,而且作为从没有暖气的南方过来的人,吴邪觉得冬天能呆在热乎乎的宿舍已经很棒了。
每天除了上课还是上课,周末偶尔和解雨臣出去逛街,或者和胖子王盟去网吧打cs,要不就是找黑瞎子打篮球,吴邪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适应大学生活了。
十二月初的时候,吴邪认识了黑瞎子班上的班花阿宁。这个女孩很漂亮,性格也豪爽,相处起来十分舒服。
说起来黑瞎子的兄弟曾经追过阿宁,和他一个风格的,可惜没追上,因为阿宁一早就说过,她喜欢书卷气浓的男生,所以阿宁见到吴邪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主向他动示好。阿宁的示好吴邪自然也是开心的,毕竟哪个男生也不会讨厌美女的。
但吴邪也只是觉得挺高兴而已,阿宁没明说,自然是等着他开口,可吴邪总觉得还差点什么,因此也一直没有表白,两个人的关系只是比普通朋友好那么一点。
胖子表示十分羡慕嫉妒恨,于是最近一段时间寝室的卧谈会全都是关于吴邪和阿宁的。吴邪被他们追问到没办法,只好松口说了说情况,结尾说了句一切随缘,看看往后的交流再说。
胖子于是感叹有张小白脸真是太沾光了,连班花级别的都喜欢,吴邪立刻表示自己不是小白脸,是才貌双全,换来胖子鄙视的声音。
这段时间以来,吴邪觉得自己的小日子过得还是挺不错的,虽然他和张起灵的关系依旧没有改变。从张起灵说了那句话以后,吴邪就再没和他说过话。张起灵还是一天到晚不见人影,除了上课就是打工,吴邪背地里听胖子讲过他现在的情况,知道他成绩一直拔尖,很受老师和女生们欢迎,但脾气很臭,基本上没有朋友,仍然一个人独来独往。
两个人都在宿舍里的时候,张起灵会看看他,但依旧不会说话。吴邪无数次都有想跟他说话的冲动,却到底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人都是要脸的,人家都那么说了,再上赶着去热脸贴冷屁股那就太难看了。
交朋友要讲究平等,再怎么脾气好,也还是忍不了那样的话语。吴邪觉得自己已经放得够低了,这一次既然张起灵都那么说了,就照他说的话做吧。
但他心里还是很关注张起灵的一举一动,虽然不想承认,但吴邪知道自己还是担心他的。
其实胖子和王盟一直都想当吴邪和张起灵之间的和事佬,只是张起灵基本不在,就算偶尔早回来一会儿,也只是闷头在床上看书背单词,根本不理他们。
张起灵到现在还是穿着那件蓝色的连帽衫,除了换洗的时候他会换上一件杂色毛衣外,其他时候基本都是那个打扮。
吴邪很想对他说自己有好多件羽绒服,能不能借给他一件先穿着,可他知道这话根本不可能说出来,就张起灵那个脾气,肯定不接受不说,自己既然已经和他崩了,要是再主动去跟他说话,可真就显得自己太没骨气了。
到了圣诞节前夕,阿宁给吴邪发了条短信,不小心让胖子看到了,还大声地念了出来。
“吴邪,快到圣诞节了,你有约会吗?如果没有的话,不如我们一起出去玩?”
那天张起灵也在寝室里,吴邪去夺手机,抬眼看到张起灵正盯着他,眼睛里依旧是说不清的情绪。
吴邪被张起灵看得一愣,甚至忘了去跟胖子抢手机,再看过去发现张起灵已经低下眼睛继续看书,不再管他,吴邪恍了好一会儿神才被胖子的声音唤回来。
“天真,你到底和不和人家好啊?”
吴邪无奈道:“你乱说什么啊!”
“乱说?美女都主动约你了,你是木头啊?看不出来她什么意思?”
吴邪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差了点什么,她的意思我明白,可总是下不定决心。”
“那你这是跟人家搞暧昧?喜欢就去追到手,不喜欢就说明白,让给其他的有志青年,你这么拖着算啥?”胖子义正辞严。
吴邪若有所思,又去看张起灵,没想到依旧撞进张起灵的眼睛里。但随即张起灵便继续看起了书,任凭吴邪再怎么盯着他都没抬头。
吴邪觉得自己是真的弄不懂他,明明能感觉到他挺在乎自己的,可偏偏要把两个人的关系搞得这么僵,变成了现在这个地步。自己明明已经退步再退步、放低再放低了,可他张起灵说的那是人话吗?
胖子还在那里教育他,吴邪忽然觉得莫名烦躁,一下子躺到了床上,不再理会。
但他承认胖子说得有道理,喜欢就去追,不喜欢就说清楚。他暗自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阿宁,却是没办法毫不犹豫地点头。
可没有一个男人会舍得拒绝一个大美女,吴邪是男人,自然也有男人的天性和通病。他想了想,给阿宁回了个短信:“如果那天没什么特殊情况,就一起吃饭吧。”
自然是收到了阿宁同意的回复,吴邪没再回,扔了手机睡觉了。
他想,试试看吧,如果能这么接触下去,那么应该就是喜欢,毕竟谁都希望能在大学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花前月下多么美好,总不能因为失去一个解雨臣,这辈子就被打击得不搞对象了吧?
圣诞节那天下午飘起了雪花,这是青岛今冬的第一场雪,又恰好赶在圣诞节,十分应景。校园里简直要疯狂了,到处都是牵着手的情侣,放眼望去全是圣诞树和彩灯,空气里都弥漫着醉人的味道。
吴邪和阿宁约好六点半在校门口见面,一起去吃饭逛街。五点的时候他们下课,吴邪回寝室的时候正好看到张起灵出门。
他知道,这个时间张起灵要去学校外面的一个小饭店帮忙洗盘子。一个半小时,可以挣五六十块钱。
他穿的依旧是那件连帽外套,吴邪之前晾衣服的时候特意摸了摸料子,很薄。
他张了张嘴,想说外面下雪了,可终究没好意思说。
张起灵连看也没看他,但两个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吴邪听到了他一连串的咳嗽声,应该是感冒了。
整整一个小时,吴邪在寝室里坐立不安,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但显然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六点的时候胖子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喊着冻死了冻死了,吴邪看到胖子全身都落满了雪,手冻得通红。
“怎么回事?”他惊讶无比,“刚刚雪还没这么大。”
“一下子就变大了,气温也降了,真是冷啊!得赶紧换上老子的羽绒服!”胖子把手放在暖气上,“还是寝室里暖和啊,等你看过了世间所有的风景,去过了地球上所有的地方,你才会知道,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睡大觉哈哈哈!”
吴邪没心思管胖子的冷笑话,他跑到阳台打开窗,果然,外面纷纷扬扬的雪花四处飘舞,气温也骤降了好多。
吴邪打了个寒颤,看着地上的一片雪白,终于忍不住回寝室穿上外套,又从衣柜里找了件羽绒服,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
他去过那个小饭店,那次和解雨臣一起去那里吃饭,没想到碰见了张起灵。解雨臣还愣了一下,进去后跟吴邪感叹说,这个张起灵以后必定能成大事。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吴邪,你这个室友绝对不是一般人,”解雨臣若有所思,“他挺不容易的。”
吴邪抱着衣服在雪地里奔跑,一路上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张起灵对他说过的那句话——他让自己离他远一点。
吴邪已经记不太清楚当时那瞬间他心里的感觉,只记得自己好多天都缓不过劲来,心脏堵得难受,脑袋里嗡嗡的。
他不知道这一次张起灵是不是还会说这样的话,可他真的没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发现自己是真的很担心张起灵,担心他会因为降温而生病,担心他一个太孤单。
满脑子都是张起灵,吴邪十分讨厌这样的自己,可动作先于思想,等他回过神来,他已经跑在路上了。
他抱着衣服进了小饭馆,店里客人很多,没人有功夫理他,他便径直走进里面,一眼便看到了张起灵正把手泡在冰冷的水里洗着碗。他一进去,像是有什么灵犀似的,张起灵就抬起头来看到了他。
两个人对视,吴邪张口喊了他一声:“小哥……”
张起灵打量了一下吴邪手中的衣服,他微微地叹了口气,把手洗干净,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解下围裙,示意他跟着自己出去。
在饭店门外,张起灵问他:“怎么了?”
听上去很温柔,可吴邪觉得心里堵得慌,他看到了张起灵的手,红肿得吓人。
吴邪再也忍不住心里那股翻涌的情绪,在张起灵静如水般的目光里,上前一步,把那件羽绒服披到了他的身上。
15
张起灵没有拒绝,只是静静地看着吴邪,吴邪被他的目光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只得叹了口气,示意他抬起胳膊穿上。
张起灵摇摇头,吴邪的心一沉,却听他说:“穿着干活不方便,我回去的路上穿。”
吴邪觉得心情一下子轻松起来,他傻笑:“嗯,好,只要你穿就好。”
两个人在雪地里对望,吴邪觉得这一刻自己仿佛被他黑亮的眼睛吸了进去,他有些冲动,抬起手臂摸上张起灵的头发,那里落满了雪花,他轻轻地给他拂了拂,手不受控制地慢慢落下来,贴合在张起灵的脸庞上。
他们离得很近很近,张起灵眼睫毛上停了几片雪花,吴邪用手指轻轻把它们拈下来,张起灵闭了闭眼睛,再望向他,眼睛里竟然是那么的温柔。
吴邪觉得自己有点恍惚,这样的张起灵真的是对自己说“离我远一点”的那个吗?是不是被人替换了?
吴邪忍不住拧了一下他的脸,换来张起灵一脸的不可思议,于是他笑了:“喂,你还和我绝交吗?”
可张起灵却一下子变得严肃起来,仿佛一瞬间就已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吴邪看着他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
“谢谢你特意给我送衣服,回去再还你,这几天我自己会去买,”张起灵不自然地侧过头去,“天很冷,你快回去吧。”
吴邪觉得三吨炸药同时爆炸的威力都不足以表现出他此时此刻的愤怒,他一把扯住张起灵的领子,把他拽到自己眼前。
“你能不能跟我解释一下你的这种行为?”吴邪觉得自己简直要疯了,“心情不好就给一巴掌,心情好就赏个甜枣吃?”
张起灵刚要张嘴说话,就听到吴邪小宇宙持续爆发:“你给我闭嘴,你先别说话!”
看了看来来往往的人群,吴邪拖着张起灵走到了旁边的巷子里,张起灵没推拒,跟着他走了进去。
吴邪瞥了眼四周,发现一个人也没有,便把张起灵放开,定了定神,说道:“小哥,咱们平心静气好好谈谈行不行?”
看张起灵没反应,他又说:“我是真记不清自己热脸贴你冷屁股多少次了,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放软态度来跟你说话?你看看你之前跟我说的那都是些什么屁话?人都是有自尊的,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忍你,你不怕早晚有一天我再也忍不了你?”
张起灵的神情有些落寞,他抬头注视着吴邪愤怒的表情,有些动容,可最终还是用那种冷淡的语气说:“你没必要忍。”
他把吴邪披在他身上的羽绒服拿下来:“没有人让你忍受我恶劣的态度,也没有人逼着你来给我送衣服。我就算冻死饿死又与你有什么关系呢?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既然早就知道,又何必一次次地来找我?”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再次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难受到无法抑制。吴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拳击中,他蹲下身,有点自暴自弃:“我他妈真是犯贱,这世界上再没有比我更犯贱的人了。”
他带着无奈又难过的语气,望着飘雪的天空,慢慢地说:“我真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什么了,我就是想和你当个兄弟,你至于这样折磨我吗?”
张起灵望着吴邪,一直过了好久,他才走过去,弯下腰,把那件羽绒服披到了吴邪的身上:“你回去吧,我还要干活。”
吴邪看着他直起身,又望了自己一会儿,转身想要离去。
他看到张起灵的背影,挺拔,却总让他感觉那肩膀上仿佛压着千斤重担。
他还是忍不住开口:“你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会让你觉得很痛快吗?”
张起灵的脚步缓了一下,吴邪站起身:“你看着我的眼睛里是和看着别人不一样的,我不相信你因为那件事就变成这样了,你肯定是有事瞒着我。”
吴邪走到他面前:“能不能把瞒着的事告诉我,如果这件事确实不能让你和我做朋友,我吴邪还是要脸的,我绝对不会再来缠着你了。”
吴邪苦笑:“我只是想不通,到底有什么事让你这么纠结。”
他伸出手拉了拉张起灵的胳膊:“我是真的希望和你并肩。”
这一次张起灵没有甩开吴邪的手,他用那双眼睛望着他,直到吴邪把衣服重新披到他身上,坚持让他穿上。
张起灵的脸冻得通红,吴邪微微叹气,低头给张起灵拉上衣服的拉链,手环过他的脖子,把背在后面的帽子给他竖起来戴上。
很自然,直到自然地做完这一切,吴邪才发觉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太近太近了。
他低低地笑了:“是不是因为我太热情了,让你误会什么了?”
张起灵还是不说话,吴邪的声音越来越低:“我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如果说是对兄弟和朋友,那我对胖子和王盟,还有其他的人,为什么就没有这样的感觉?”
吴邪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为什么就没办法不管你,我会牵肠挂肚你过得好不好,会担心你的身体怎么样,哪怕你如此不留情面地对我,我也依旧没办法不管你。”
“我是不是过界了?”吴邪突然被自己吓住,心里一瞬间冰凉,“是不是?”
大片的沉默让人喘不过气,许久,吴邪才听到张起灵的回答。
他说:“是的,你过界了。”
吴邪一下子抬起头望向他,张起灵的目光重又变回冰凉:“你不该对一个男的这么热情,这是件没意义的事。”
吴邪愣愣地看着他,听到他继续说:“我跟你说过,你没办法陪着我走。因为没人能做到,而我也不需要。”
吴邪的脑袋在此刻已经变得一团乱麻,他想不明白很多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张起灵刚才说的话。
而下一秒,他看到张起灵紧紧握起的拳头。
他在隐忍,吴邪可以肯定,张起灵也在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吴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他扯着嗓子吼道:“你根本就是在撒谎吧?要是真像你说的这样,你就不可能在我失恋的时候带我去天台,也不会在阿宁给我发短信的时候那样看着我。你心里明明在意,却不知道因为什么狗屁原因偏偏要把我往死里虐!哥们儿你能不能痛痛快快地给我一刀?你要是真讨厌我你怎么会是这个表现?一会儿甜枣一会儿巴掌,你他妈精神分裂啊你!”
张起灵听完,眼神有点茫然:“吴邪,你知不知道这样说代表了什么?”
吴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都要被抽干了,他很疲惫,但他还是迎着张起灵的目光直直看过去:“我可能真的越界了……”
吴邪觉得自己从来没这么惨过,无论是小时候不听话被爷爷扒掉裤子当街胖揍,还是被爸爸当着幼儿园那个漂亮小姑娘的面大骂;无论是初中时被老师在全校同学面前罚站,还是发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花竟然是个男生……
之前遇到的所有悲惨的事情好像都不算什么了,他觉得这一刻的自己才叫悲惨。
可他不后悔,因为就在说出来的一刹那,吴邪觉得自己的心情竟然出奇得轻松,好像心中有一块大石头落了下来,让他终于明白纠结了自己这么久的情绪是什么,也终于正视了自己的内心。
可接下来张起灵的话,却让他明白了什么是比悲惨更痛苦的事情。
吴邪坚信,自己明明看到了张起灵脸上那种带着绝望的表情,明明看到了他强忍着握紧的拳头,明明看到了他望着自己的眼睛里面分明就是不一样的情绪。
可他说给自己听的,却仍旧是最残酷的话语。
他告诉自己:“吴邪,我没有办法跟你在一起。”
他低下头,转身毫不犹豫地往前走,只有声音留在自己的耳边。
他说:“如果过界了,就请退回到你原本应该在的地方。”
16
吴邪后来到底没和阿宁在一起,那天晚上等他把六点半约会这件事记起来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他走得急没拿手机,回来后看到阿宁的短信才想起来,她发了好几条,最后一条是:“我不等你了,你看到后要是觉得能解释得让我信服就回复我,如果你不想解释,那以后就不要再联系了。”
吴邪觉得自己也算是够渣了,他赶忙打过去电话,说自己突然有事,解释了一大顿。
阿宁在那边笑了笑,忽然说:“吴邪,我不想再暧昧了,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吴邪一愣,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还没等他说话,阿宁又接着说:“我特别讨厌暧昧,要是对我有感觉,咱们就继续,要是没感觉那就说清楚,拖着真没意思。”
吴邪叹口气,只说得出“对不起”三个字,阿宁便苦笑一声:“没事,说开了就好,反正一直都是我主动,你也没撩我,所以不用放在心上,拜拜。”
说罢挂了电话,吴邪听着“嘟嘟”的声音,也是除了苦笑不知道该表现出什么情绪。
他觉得张起灵不是个东西,可他自己呢,也不是个东西。
所以活该他们都得不到快乐。
日子以意想不到的速度过去了,一眨眼就到了寒假。考完试,吴邪和王盟一起定了回杭州的车票,小花家的司机过来接他,胖子走运跟着搭了便车,所以刚考完就回北京了。
吴邪和王盟算是琴大走得比较晚的一批,等他们走的那天,学校里几乎都没什么人了。
张起灵不走,吴邪也是最近几天才听王盟说的,他说张起灵不回广西过年。
最初吴邪很惊讶,但后来想想也明白了,他就算回去又能怎样呢,一个亲人也没有了,回去也是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
自圣诞节那天之后,吴邪真就没再跟张起灵说过话。再一再二不再三,他已经把尊严放到最低,既然没办法换来回应,也就只好这样吧。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如是而已。
吴邪想起自己的人生,虽然物质生活从来都很丰足,但感情生活似乎一直都不太顺利,甚至可以说是很不顺利。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似乎只要是自己喜欢的人就总是得不到,不管是解雨臣还是张起灵,最终都不会留在他的身边。
他除了苦涩没有别的感觉,但除了放弃似乎也别无他法。
他想起小花曾经说的话,总有一天你会遇到一个人,你不会在意这个人的性别、家世、外表,不会在意任何事情,只是想要和这个人在一起,哪怕是到很远的地方。你不会惧怕任何挫折和困难,你会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就够了。
或许还没有遇到这个对的人吧,吴邪想,你看,自己能蹦能跳,能吃能睡,活得好好的,半点也没想过去要死要活,真不像是失恋的样子。
他只是还会在心底默默地关注着张起灵,可无论他过得好还是不好,吴邪都告诫自己,这些已经和自己彻底无关了。
或者说,本来就和自己无关。
犯贱这种事,一次两次可以,多了,真就不值钱了。
谁年轻时没喜欢过几个人渣,吴邪冷笑,继而鄙视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从那次之后阿宁就没再理过自己,倒是黑瞎子后来遇见吴邪的时候,竖着一个指头戳来戳去:“你小子够种啊!班花都入不了你法眼!”
“是我不配人家,师兄你就别埋汰我了……”吴邪低着头,心里还是对阿宁有诸多愧疚。
“不过挺好的,她之后交了个男朋友,对她特别好。那天我问过她还在不在意了,她跟我说,其实也没多喜欢你,哈哈哈哈!”黑瞎子拍拍他的肩膀,“阿宁觉得你肯定是还陷在解雨臣那个坑里出不来,对你也很是理解的。所以你就释怀吧,人家姑娘洒脱得很,反过来对你还很是同情呢。”
吴邪无语,不过听到阿宁过得挺好,他也是放下了心,赶忙点头:“是是是,让我在解雨臣这个大坑里摔死吧,都别救我,这是我应得的下场!”
听着黑瞎子哈哈哈哈的笑声,吴邪也跟着笑,笑完觉得自己自嘲的本事还是挺厉害的,无论多大的伤痛他都能擦干眼泪大不了从头再来。
可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很多时候没心没肺的笑不过是一种自我保护,谁还能真不伤心呢?
只是他觉得自己没什么理由把伤心放到表面,因为自始至终张起灵就没答应过要跟他在一起。
后来胖子和王盟努力过,想调和一下两人之间的气氛,可这一次是吴邪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气得胖子直跳脚,说到底能有什么深仇大恨啊,一个寝室的兄弟何必要搞成这样。
出门赶火车的时候两个人都拎着大包小包,吴邪拖着箱子,背着个大背包,手里还提着好几个袋子,王盟更是整个人都被包埋起来了。
没办法,吴邪家七大姑八大姨太多了,爸妈特意叮嘱他要记得表表心意,所以他买了一堆青岛的特产拿回去送亲戚。
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张起灵走上来,他终于换上了厚衣服,吴邪看到的时候松了口气。
从那天到现在,他偶尔也会对上张起灵注视自己的目光,可基本上先避开对方视线的都是他这边。
他搞不懂张起灵的心情,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可他已经受够了那种因为一个眼神就上赶着的自己,所以他发誓,再也不会让自己处于那样难堪的境地了。
这年头,地球没了谁不能转?人又离了谁不能活?吴邪安慰自己,心说,过不上太久肯定就也习惯了。
张起灵看到他的样子,竟然停下了脚步,他似乎有些犹豫,可还是说:“帮你提下去?”
吴邪刚想说不必了,可没想到王盟嘴倒是快:“好啊,小哥你真是大救星啊。”
吴邪在心里怒骂王盟不争气,可张起灵已经迅速地把他手里的箱子拖了过去。吴邪叹口气,想着反正自己确实拿得很费劲,帮就帮吧,免费劳力不用白不用。
到了楼底下,吴邪想说剩下的路自己就可以了,没想到张起灵却先一步说道:“送你们到校门口吧。”
王盟自然是没有意见,屁颠屁颠地跟着张起灵往前走。吴邪在后面看了看他的背影,虽然穿着厚厚的衣服,可他总觉得张起灵瘦得厉害。
记得他刚来的时候挺壮实的,大概是过于劳累,一个学期就瘦了这么多。
校门口有很多的士在等着载客,吴邪他们刚走过去,就有司机殷勤地过来帮忙把行李放到后备箱。
一切都弄好之后,王盟跟张起灵道过谢,一咕噜便钻上了车,吴邪站在原地,看了看张起灵,说了句谢谢。
张起灵也在看着他,最后对他说:“一路平安。”
吴邪点了点头,转身要往车里走,张起灵忽然在后面喊他的名字。
“吴邪,“他说,“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吴邪回过头去,看到张起灵的眼睛依旧淡得像水,可说出的话却很真诚。
他微微一笑,心里竟再没什么波澜,也很平淡地回道:“谢谢,也提前祝你新年快乐。”
说罢,他转身坐进了车里。
车开走,吴邪还是忍不住回头望向张起灵,他一直在原地站着,直到车走远了,再也没法看见。
吴邪回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心里有些荒凉。
这一年,他经历了很多事情。
第一次离家,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上大学,一个人来,一个人生活。
见到了年少时的青梅竹马,受到了巨大的打击,初恋结束了,心里难过极了。
有了新的朋友,差点和一个漂亮的姑娘谈恋爱,可惜没成。
还有,喜欢上了一个男孩,还没开始恋爱就被他拒绝,然后告诉自己要努力忘记。
在这个城市的第一年,在这所大学的第一个学期,他觉得很累很曲折,可又告诉自己,这样子才能叫作青春。
青春嘛,就是会有些苦和痛的,因为生命总爱用这种方式来让惨绿少年慢慢成长。
17
寒假过得十分忙乱,每天都有不同的亲戚要走,各种同学聚会要参加,吴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吃胖了一圈。不过冬天嘛,总要囤点脂肪过冬,抚摸着自己的小肚子,他自我安慰着。
大学里的同学会经常发个短信问问好,胖子每天都跟他汇报自己在北京的逍遥日子,并不断表示解雨臣真是够义气,一有饭局就想着带自己去。
吴邪回复道:“那你就等着他把你养成一只猪然后卖到市场去吧!”
发完了还是不解气,就又发了一条:“不对,你丫已经是猪了。”
胖子气不过,打过电话来骂:“天真,你这纯粹是□□裸的嫉妒!”
第3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