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瓶邪]时间盗贼 作者:许维夏
正文 第6节
[瓶邪]时间盗贼 作者:许维夏
第6节
张起灵注视着他付钱的动作,出乎吴邪意料的,张起灵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点头:“好。”
吴邪觉得很纠结,每当关系到钱的问题时,他总是很害怕张起灵会多想,而越是战战兢兢,可能就会让他越觉得不舒服。
其实自自然然的最好,但问题是,这种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相处就能自然的,得需要长久的时间来适应。
两个人交朋友,总不可能只由一个人掏钱,哪怕是一男一女谈恋爱,都不可能只由男生这边负担全部的花销。
吴邪明白这个道理,而且张起灵这个人他也算了解,所以他更加不敢每次都是自己付账,因此只能让张起灵少花点,他多花点。因为在乎,所以才会想尽办法为他省钱。可他做这件事的目的很明显,张起灵又不是傻子,不可能看不出来,吴邪还是很忐忑,尤其在张起灵用这样的表情回应他的时候。
到底怎样才是钱这件事最好的解决方法呢?两个人在一起,肯定是要花恋爱经费的,哪怕再节省,也只会1+12。
这个暑假应该怎么才能尽量减少花销呢?吴邪这时已经在脑海里思考起来了。
在这件事上,大概真的还需要很长时间的磨合吧。吴邪想到这里,却又一下子想起他和张起灵只有三年。他这段时间已经尽量让自己不要再想这件事了,可此刻却还是无法控制地想了起来。
可不去想,事情就真的不存在了么?也许,等他们终有那么一天,在经历过风雨后,岁月慢慢地把相处变得容易而自然,时间将感情酿造得浓烈又长久,等到那时,或许也就到了他们要分离的时候。
吴邪强压住心中泛起的酸楚,看着走在前面的张起灵挺拔的背影。他想,如果有一天他们注定要分开,他也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人。他会永远记得这三年,记得天台上的那个夜晚,记得图书馆里的那个亲吻,记得张起灵为他做的每一件事,记得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们在一个海边城市第一次见到对方时的那一眼。
睡到七点多,两个人起来简单洗漱了一下便去了永和豆浆吃早饭。那个时候卤肉饭五块五一碗,吴邪以前吃的时候觉得很便宜,今天却是第一次觉得怎么就这么贵。
大概是昨天晚上吃得太少,两个人点完餐竟然花了四十多块钱。付钱的时候吴邪真是无数次有掏钱包的冲动,可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自己,让张起灵去结了帐。
对他来说,四十块钱真是看都看不到眼里去,但对张起灵来说就不是这样,吴邪很明白这一点,所以他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吃那么多。
他看着张起灵,想到,是这个人让自己明白了生活的艰辛。他觉得这样很好,这是他之前生命里未曾感受过的另一种心情,这一年他真的从张起灵身上学到了很多很多。
吃完之后经过小小的商量,两个人决定先去趵突泉看看。在路边报摊上买了份济南市的交通图,坐公交车很快就到了目的地。门票不算太贵,有学生证更是减半,所以张起灵掏出钱来买票的时候吴邪也没有过多的阻拦,想着中午吃饭的时候请回来就好。
两个人走进公园,游客不少,不过因为风景很美,心情也还是很愉悦。
“小哥,等回了杭州我就带你去逛西湖,”吴邪说,“江南和齐鲁大地两种不同的美,我都带你去体验一下。”
张起灵点点头:“好。”
两个人便慢慢地往前走,吴邪自小对文学历史感兴趣,即便之前从未来过趵突泉,却也能凭着知识储备把这里的典故给一一讲出来。
“原来这就是白雪楼啊,不过这一座是为了纪念明代文学家李攀龙新建的,原本李攀龙建的那座真是可惜了呀。我很喜欢那首写白雪楼的诗,‘白云黄鹤杳何处,山色溪声共一楼’‘长夜漫漫知古恨,知音落落到今愁’。你听,多棒啊。
“这个叫泺源堂,它最有名的地方就是堂前的楹联了,是选取赵孟钚歹劳蝗呗芍械木绷莆砣笳艋蛔3ㄌ紊鸫竺骱k淙凰嫡饩涫腔妹虾迫坏摹粼泼卧螅ê吃姥舫恰还捎谡悦项的地位,所以这句诗还是很被人看重的。
“小哥,快看,这个就是天下第一泉了,还真是‘泉源上奋,水涌若轮,觱涌三窟’啊,咱们今天算是来着了。”
吴邪很开心,今天泉水喷涌得很厉害,来济南的游客谁不想看看这趵突腾空的景象,又不是天天都能来,所以第一次来就可以见到这么震撼的景象,也算不虚此行了。
吴邪忽然想,如果有一天有机会,他一定要去看看张起灵生活的地方,十万大山的风景,一定更加让人动容。
因为遥远,因为不可知的一切,所以那个地方此刻就像是一个宿命般的召唤,一个神秘的吸引,牵动着吴邪的心情。
他转过头去看着张起灵,突然无比坚定地对他说:“有一天我一定会和你一起去你的家乡,去看看那里是什么样子的。”
张起灵一直没怎么说话,一路上几乎都在听吴邪讲趵突泉的典故。吴邪讲得很有趣,他听得也很认真,只是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怎么变过,淡淡的,很从容。
而在这一刻,吴邪看到张起灵眼睛里的一些波澜。他觉得张起灵应该是也像他一样,想到了三年的约定,想到了三年后未知的一切。那些不确定是不是也让他的心情沉闷了起来?所以吴邪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一定会陪着你去看看你的家乡。”
张起灵望着他,望了很久,直到吴邪伸出手握了握他的手腕,他才微微笑了笑:“好。”
那是一个不带任何希望的字,或许还带着一点绝望。
那是一个很难实现的约定,是一条看不到希望的长路。
吴邪不知道,在这一刻,张起灵在心里对他说了一句话。
他想,吴邪,谢谢你给的承诺。即使它永远都不会实现,也已经是你送给我的,最美好的梦了。
28
急急忙忙赶上了回杭州的火车,吴邪拍着胸口直喊万幸。刚刚因为堵车,从泉城广场那站就被堵在了路上,他们好不容易才在检票结束前五分钟拖着行李上了火车。
两个人都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歇了过来,一对望,都不由得笑了出来。
“好险!”吴邪感叹,“就差一点点。”
“嗯。”张起灵把外套脱下来,收拾了一下行李,安静地坐在吴邪的身边。
吴邪也笑嘻嘻地看着他,不管怎样,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单独出来玩,很值得纪念。
“这一趟逛得还不错,大明湖里的小过山车竟然也很带劲,”吴邪回味着,笑得促狭,“没想到小哥你怕坐过山车。”
“……”张起灵没说话,他以前从来没坐过这种东西,乍一坐真的不太适应。
吴邪拍拍他:“没事,多坐几次就习惯了,很好玩的,你不觉得像飞起来一样吗?”
张起灵特别认真地看着他,说:“像打鸡蛋。”
吴邪:“……”
晚饭依旧是泡面和火腿肠,吴邪表示到了杭州之后一定要先带张起灵去楼外楼搓一顿。张起灵只是点了点头,吴邪想了想还是问道:“小哥你喜欢吃什么?”
其实问了这个问题之后,吴邪也做好了张起灵回答“都行”“随便”的心理准备,可没想到张起灵竟然回答了。
“甜笋。”
“甜笋?”吴邪有点惊讶,“真没想到你喜欢吃这个!”
“上思那边很多种这个的,不过我住的那个村子没有,想吃也只能等到赶山的时候买一些。”
“你们村子为什么不种?”
“土质不适合,交通也不方便,我家那个村子在两座很高的大山之间,连能走车的路都没有。”
吴邪听着觉得难过,停顿了一会儿,又把话头转回去:“那那里的甜笋是不是很好吃?”
“嗯,特别好吃,有的地方种得个头特别大,一个能有五公斤,”张起灵笑了下,似乎回味起甜笋的味道,“什么都不放,只是煮汤也会特别好喝,做成小菜会很鲜美。”
“被你一说我简直要流口水了,小哥有机会带我去吃呀!”吴邪兴致勃勃的,“我说真的,一定要带我去吃。”
张起灵愣了一会儿,才说:“好。”
吴邪知道张起灵想到了什么,这是每当他们说到张起灵家乡时都不可避免会想到的事,而且吴邪能预料到,这种情况或许还会困扰他们很久。
但他还是又重复了一次:“我说真的,一定要带我去吃。”
这一次张起灵望着他很久,点点头:“好,一定。”
这个话头一起,吴邪更加好奇:“小哥,反正也没事干,你给我讲讲你们家乡那边的事儿听听,行么?。”
张起灵没说话,似乎有点犹豫,吴邪赶紧加了句:“我指的是有趣的风俗,或者美景美食之类的。咱们今天不聊不开心的,就聊点快乐的事。”
张起灵想了挺久:“其实,确实也不全是不开心的事。”
吴邪点头,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没什么人在看他们,就握了握张起灵的手:“那毕竟你的家乡,再难过,也还是会有和别的地方不一样的回忆。”
那天一直到睡觉之前,吴邪和张起灵都在小声地聊着天,张起灵第一次说了那么多关于自己家乡的事,好的,不好的,开心的,不开心的,全都说了。
大到村前的那座山,小到邻居家里养的黄猫,想起来就说一点。
吴邪听得很专注,因为那是张起灵的家乡。即使它很贫瘠很落后,即使它和自己隔着大半个中国,即使他去一次那里都会很难很难。
张起灵跟他讲,他出生的村子叫汪乐,他的阿妈是那里的汉人。阿妈在那里生下他,被抛弃后,带着他嫁到了另一个叫巴乃的村子,都属于南屏瑶族乡,后来他就一直在巴乃生活。
巴乃很穷,是有名的贫困村,土质很差,村子里唯一的一条路是扶贫路,所以路况很不好,最多只能走个摩托车,平时他们都是靠步行的。
他的继父去世后,倒是给他留了一座竹楼,他就自己一个人在那个竹楼里生活。村里给每个人都分了地,他也有,就靠这个养活自己,一直到了高中。后来到县城里读高中,也就不常回去了。
“高中时的学费,学校给我减免了,生活费也都是这里借一些那里借一些凑来的。因为高中功课太紧,我没有办法打工,”张起灵的嘴角扬起一丝苦笑,“整个大一我拼命打工,就是为了还这部分钱。
“不过就像你说的,怎么可能没有开心的事呢?”张起灵回握了一下吴邪的手,“甘蔗酿的酒,泉水煮的甜笋,邻居阿妈给我炖的光坡鸡汤,还有村子脚下那条干净的河。”
小时候和小朋友一起跳过的竹竿舞,继父心情好时会弹起的名为“鼎叮”的琴,赶山的时候买到的芒箕凉席,在最炎热的夏日送给他一夜的清凉。
乡里有些瑶族寨子的盘王节庆祝活动,巴乃附近壮族偏人在“三月三”会跳天唱天,那时候可以到任何人家里免费吃好吃的,哪怕再贫穷,家家户户也要在那天拿出最好的食物。
即便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即便无数个夜里心心念念的都是走出那座大山,到漂亮的城市里生活,即便被生活折磨到连眼泪都流不出来,却依旧在回忆起那些开心快乐的事情时微微笑了起来。
这就是张起灵,从未对苦难折腰,从未将初心放弃。
他是一个巨大的矛盾体,却始终知道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最不能放弃的是什么。
吴邪很想知道张起灵在做了那个决定以后有没有后悔过,可他不敢问,也不知道应该以什么立场去问。
潜意识里,他希望张起灵在毕业之前改变主意,但改变主意就意味着他们真的要分开。
一切都是遥远的,一切却又是那么迫在眉睫,似乎一年一年很快就会过去,三年很长,三年也很短。
那天晚上,吴邪在睡梦中梦到自己跟着张起灵来到了他的家乡,那里有甜笋,有甘蔗酿成的酒,有干净的小河,有悠扬的山歌。
他和张起灵并肩走在山路上,山路很崎岖,但他们却很开心。张起灵牵着他的手,他们一起走过月光下的竹林,一起走到日光中的村寨。
他跟张起灵说,他要留在这里,和他一起,永远留在这里。
他说他喜欢这里,喜欢十万大山里张起灵的家乡。
他伸出手去,想要牵住张起灵的手。
可在最后一刻,他突然听到耳边响起妈妈的声音。
妈妈在轻唤他:“小邪,快回家呀,我们都想你了。”
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迟迟没有动弹。
然后,吴邪便醒了。
耳边是火车“轰隆轰隆”的声音,他的意识逐渐清晰起来,在夏天闷热的车厢里,浑浊的空气一下子让他喘不过气来。
他望向张起灵,他还在静静地睡着,清晨的朝阳照射在他的脸上,他的睡颜显得是那样的安详。
眼泪就这么顺着吴邪的眼角落了下来,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转过头去望向车窗外,外面是一望无际的田野,蓝蓝的天空中,流云仿佛伸手便可以抚到。他就这样入神地望着洁白的轻云,一瞬间似乎忘却了时间和岁月。
第一部《白云行去》完
请期待第二部《风雨光华》
1
时间盗贼
第二部 风雨光华
1
吴邪家住在西溪附近,两个人下了火车之后打了个车,等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稍稍收拾了一下,吴邪便说要带张起灵去楼外楼吃午饭。
“小哥,来杭州不吃顿楼外楼说不过去,你洗漱一下,我带你去吃。”
“是不是很贵?”张起灵问他。
“这你就别管啦,你来我这儿,我必须要尽地主之谊啊。我跟爸妈打过电话了,他们最近两天都不回来,嘱咐我一定要带你吃好。我妈说花多少全都给报销,所以放心吧!”吴邪做了个数钱的动作,“钞票大大的有,放心的干活!”
张起灵听了,轻叹一声:“父母的钱也是钱啊。”
吴邪不好意思地笑了:“我知道我知道,哎,跟你在一块儿,我觉得我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接受了艰苦朴素革命思想的洗礼啊,我妈都纳闷我怎么生活费要得少了。我跟她说我要跟你学习,还说这个假期要去打工,她老人家整整愣了半分钟没说出话来。现在在她眼里,你已经是我们家的贵客了,说是忙完了就马上回来,要见见你这个品学兼优的学霸呢!”
“太夸张了吧……”张起灵无奈道。
“一点也不夸张,我都没加太多形容词,你本来就牛逼啊!”吴邪拉着他往外走,“学霸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吃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保准让你高兴。”
到了楼外楼,吴邪点了龙井虾仁和西湖醋鱼,又给两个人要了壶龙井。等着上菜的功夫里,吴邪从兜里掏出一盒黄鹤楼递给他:“小哥,这是我最钟意的烟,不知道你抽不抽得惯。家里超级多,喜欢的话就不用买别的了。”
张起灵有点震惊:“没见你抽过。”
“高中的时候抽得特别猛,尤其是高考那一年,我们住校的男生老在一起偷偷抽烟减压,我一天就得抽两包,结果折腾得肺和嗓子都不舒服。高考之后没那么大压力了,也就不怎么抽了。过完那个暑假之后更是一点烟瘾都没有了。”
“那就别复吸了,趁这个机会戒掉。”张起灵接过来,掂了掂,没说拒绝的话。
吴邪看他收下了,心里挺高兴的:“没事,日子过得顺心的时候我一般都想不起来抽烟,倒是你,如果烟瘾不是很大的话,也要少抽一点。”
“嗯。”
菜上来之后,两个人便吃了起来,楼外楼的味道还不错,但一到旅游旺季的时候,菜的质量就不是很有保证。用吴邪的话说,也就是一般般而已,不过是从小常来的地方,吃起来比较有感情。
“我其实是个很念旧的人,喜欢什么就会一直喜欢下去,哪怕之后它可能渐渐变得不再是最初的样子,但只要不是差得太离谱,我也会一直一直喜欢下去。”吴邪望着窗外的西湖,若有所思道。
“那解雨臣呢?”张起灵忽然问道。
吴邪一愣,接着一下子笑喷出来:“你还真是蛮在意小花的。”
“他很厉害,我看到过他在图书馆读德文版的《战争论》。”
“……”吴邪笑得恨不得捶桌子,“我他娘的还能把《易经》倒背如流呢!还有,什么《鲜花圣母》《玫瑰之名》,什么《存在与时间》《拟像与仿真》……老子都看过呢好不好!捧着书读就是了,至于看不看得懂,鬼才知道啊!”
“我觉得他长得像看得懂的样子。”张起灵特别认真地说道。
吴邪不笑了,深吸一口气:“小哥我跟你说,小花他厉害的地方可能不仅仅只是读德文原版的《战争论》。他从小学戏,特别有艺术天赋,只要是乐器就没有他玩不转的,唱歌也是专业水准。学习也好,作为学艺术的学生,丫的高考成绩比我还高,很吓人啊是不是?而且长得又好,我听他们说,女生给咱们这一级的男生打分,第一名就是他。娘的,连去食堂打饭,大妈都会给他多打好几块红烧肉,是不是很气人啊!”
看到张起灵的表情,吴邪伸过手去拍拍他的肩膀:“我说这么多,不是为了气你,而是为了告诉你最后一句话,那就是——我之前一直以为,我没和他在一起是因为他是个男生,而当我喜欢上你之后我才明白,根本就不是这个原因。我们没在一起,只是因为,我不是他想要的那个人,而他也不是你。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说着,吴邪端起茶杯来与他碰了下杯:“以茶代酒,庆祝我们的缘分。小哥,他以前跟我说过,说希望有一天我会遇到一个人,我不会在意这个人的性别、家世、外表,不会在意任何事情,只是想要跟这个人在一起,哪怕是到很远的地方,都不会惧怕任何挫折和困难,我会觉得,只要有这个人就够了。
“他说的这句话我记得很深,但那时候我其实是怀疑的。我不知道这辈子有没有可能遇到这样一个人,但现在我知道这是真的,因为我遇到了。
“所以,自信点,”吴邪咳嗽了两声,“你知不知道我刚才说的那个排名,第二就是你,而且小花虽然是第一,却也就比你多一分而已,哈哈哈哈哈……”
他看到张起灵也扬起了唇角,过了会儿,忽然问他:“差在哪儿了?”
吴邪咳嗽了声,道:“她们说你太高冷了,不爱说话,亲和力上扣一分。”
“哦。”
“别在意啊,性格注定了嘛。”
“你第几?”张起灵问道。
“……”吴邪愣住,赶忙摆摆手,“你不要太八卦。”
“第三?”
“并不是,再见gif。”
“第五?”
“并不是!怒骂jpg。”
“第八一定是了。”
“……”吴邪“砰”地一拍桌子,“废话什么,我拒绝回答,吃饭!”
然后他便看到张起灵低下头笑了,便也笑着说:“得意什么,哥那是不屑跟你们比好吗?”
吃完饭,吴邪带着张起灵沿着白堤往前走。
“小哥,我刚才跟你说要带你去个地方,说你保准会高兴,你猜是什么地方?”
“猜不到。”
“是这样的,前面就是西泠印社,你应该听说过,杭州著名景点之一,是由浙派篆刻家在清代光绪年间建立的,是研究印学和书画最有名的民间艺术团体,被称为‘天下第一社’。我三叔在那里有间铺子,做些古董书画、金石篆刻的买卖。他对这些很是热爱,开这间铺子也不是为了赚钱,主要还是为了会友,也不在乎是亏是盈,平时他不在的时候就雇了个闲人在那儿看着。”
说话间已到了西泠印社门口,吴邪引着张起灵一边往上攀登一边继续说道:“其他时候还好,没太多人,但暑假旅游旺季期间,许多游客都会来逛逛,营业额还是很不错的。所以那天我跟我妈说咱们两个想打工的时候,我妈就告诉我,三叔正好想招个暑期工帮忙看看铺子,去别的地方倒不如去他那儿了。我一合计,觉得确实不错,便同意了。给我三叔打个电话说了下,三叔说可以,每人月薪两千五,一天三顿都管饭,让我们今天去他那里面试一下,没问题下周就上班了。”
张起灵有些惊讶:“你真的要跟我一起打工?”
“对啊,这还能有假的?”吴邪一副雄赳赳的样子,“少瞧不起人!”
“可你也不缺钱,受累没有必要,”张起灵伸出手握住他的,“我自己就好。”
“谁说我不缺钱了啊!我下学期有个大计划,缺钱得很呢!你别拦我的财路啊!再说了,我三叔这儿再忙也不过就是帮着照看顾客,不会很累的,吴扒皮也不可能扒皮到自己大侄子身上去,放心吧!”
说着便已经到了铺子门口,吴邪指了指门匾,对张起灵道:“而且啊,我从小就喜欢在三叔这间铺子里玩,耳濡目染学了很多,对它很有感情。其实我很早就有个想法,以后大学毕业了,要是不愿意去找工作,我就把三叔这家铺子盘过来,自己当小老板。所以啊,这说不定就是我以后要当老板的铺子,我现在就先来提前感受一下当伙计的感觉。”
吴邪推开门,领着张起灵踏进了铺子。
门板“吱嘎”作响,夏日午后的阳光打在铺子里,尘埃飘扬,怀古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一瞬间便从现代走入了历史。
前人曾在这湖上宝地畅谈过金石篆刻、书画春秋,使其名扬天下,而今,经营好这方小小天地,也算是为这印学传承做点贡献吧。
他转头望向张起灵,斑驳光影中,他听到那个人对他说了声谢谢。
他知道他的意思,可他想,恐怕最应该说谢谢的是自己才对。
谢谢你让我明白了生活的艰辛,谢谢你让我逐渐变得成熟懂事,谢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陪着我慢慢长大。
谢谢你,我的良师益友,亲□□人。
2
吴邪的三叔对张起灵很是满意,说他不管从外形还是态度上来说都很出挑,虽然不爱说话,但一看就是很有耐心、兢兢业业的那种性格。所以当即就拍了板,让他们回去准备准备,下周一就来铺子里上班。
“大侄子啊,你知道的,我也不指着这个铺子挣钱,也不要求你们多懂古董、多舌灿莲花的,只要认认真真看住铺子,客人多的时候都能照看好就行了,不懂的你们请教铺子里的尧叔便是。”
吴邪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三叔,绝对完成任务,让您老人家放心!”
吴三省打量了他们几眼,感叹道:“这小哥我还是很放心的,听他说是已经打过很多工了,有经验,最重要的是稳重。不过你嘛……”
吴邪不服气了:“我怎么了,您怎么还不相信自己的侄子啊?我像是那纨绔子弟的样子吗?”
“纨绔子弟倒不至于,可你从来也没干过活呀,能行吗?”吴三省摇了摇扇子。
“三叔您有所不知,我在学校里发过传单,当过家教,而且不但圆满完成了任务,还广受客户好评啊!所以可别小瞧我。虽然不如您老人家这么满腹经纶,可咱招揽下顾客还是没问题的。您放心吧,我们绝对按时到岗,认真工作,义务加班,遵守职业道德,做光荣的劳动模范!”
吴三省哈哈大笑:“没想到啊,我这大侄子上了一年大学懂事不少啊!你爸妈知道了一定很高兴。那我就不担心了,过两天我要去北京一段时间,顺便进进货,你不是跟我说过你遇见你发小了吗?到时候给我他的联络方式,我要去拜访一下他表叔,都是远方亲戚,重新走动走动。”
“好的,三叔您放心去,咱们绝对给你把铺子看好,”说着,吴邪活动了一下手腕,“我再帮您写扇面。”
“行啊,挣多少给你一半提成,”吴三省指了指桌子上的文房四宝,“没事的时候多练练你那笔瘦金体,这一上大学是不是就懈怠了?”
“您还别说,确实懈怠了,趁这个暑假还要多加练习。”
“这么好的字可别放下,以后要是没饭吃了,指着这个就能行。”
“我的亲三叔啊,我好歹是名牌大学建筑系的毕业生好吗?以后就算不当建筑师也要当小老板,总之绝对不会吃不上饭的!”
“哈哈,看把你急的,你三叔我无儿无女的,以后这些产业不给你给谁?毕业后赶紧回家接管家业才是正道。”
吴邪听了,突然就沉默了,转头望向张起灵,发现那人亦有所思般望着他。吴邪便赶紧把这个话题岔开,两个人跟着吴三省把照看铺子里里外外需要知道的事宜大体学习了一下,又陪着他吃了晚饭,这才离开了铺子。
他们沿着西湖慢慢地散步。此时正值农历六月时节,行在西子湖畔,毕竟风光不与四时同,虽然人很多,但也不影响这如诗如画的美景。张起灵看得甚至有些入神,就连吴邪这本地人,一年多没见这优美景象,也是思念得紧,一瞬间仿佛能体会到那句“处处回头尽堪恋”的心情了。
“小哥,如果你愿意,以后假期可不可以都跟我回杭州?”行至断桥,吴邪忽然出声问道。
张起灵一时间没有作声,吴邪就继续说道:“你不要担心,我爸妈很好客,而且他们都不常在家,要是我跟他们说你能来我家陪我,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张起灵转头望向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吴邪便指了指远处:“你看杭州是不是特别美?你相信我,你一定会爱上这里的……”
又过了好一会儿,张起灵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吴邪知道他心里在犹豫什么,不过他不想在这个时刻再提起不开心的事,毕竟张起灵还是答应了的,这已经很好了。所以他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人又慢慢地逛了一会儿,便坐上车回了家。
晚上洗完澡,吴邪问道:“小哥,你愿意跟我睡还是睡客房呀?”
张起灵也没回答,只是眼神朝吴邪的房间瞟了瞟,逗得吴邪笑出了声:“行,我知道了。不过说起来,在学校的时候咱俩也算是一张床,都睡习惯了,分开睡也不安心。”
说着便拖着他进了自己房间:“坐了那么久火车,虽然是卧铺,可我知道你一定还是很累,早点睡吧。”
记忆中自己大概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有再跟谁这样如此亲密地同榻共眠过,这还是头一次。身旁有另一个人的气息,离得那么近,只要一呼吸,便能闻到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
“小哥,你喜欢这个味儿的沐浴露吗?我妈买的,绿茶味的,还挺好闻的。”黑暗中,吴邪觉得气氛有些迷之冷场,便随口找了个话题。
“嗯。”
“清清淡淡的,不冲,我鼻子受不了太刺激的味道。”
“嗯。”
“……”吴邪遂放弃了沐浴露的话题,转而问道,“三叔让我这周末带你出去玩玩,你想去哪儿啊?”
“都行。”张起灵依旧回答得简短。
“那你是想在杭州市区逛呢还是想去附近千岛湖或者天目山这种?”
“都好。”
吴邪于是彻底无奈了,伸出手去握了握张起灵的手,趁他一不留神,捞过他的手臂就在手腕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说的,这是你们那里定情的习俗,”得逞之后,吴邪笑着和他十指紧扣,“我就说我一定要咬回来吧?”
张起灵也被他逗笑了,夜色中,吴邪感觉到他慢慢地靠过来,终于,将嘴唇轻轻地贴在了自己的唇上。
从浅浅地嘴唇相触到轻轻地吸吮再到带着一丝疼痛的啃咬,接吻与抚摸似乎是相爱之人身体的本能,它们再自然不过地发生,一切都顺理成章。
他们都是生涩的,可年轻的灵魂澎湃出的激情却一下子就把整个夜晚点燃了。他们紧紧地抱在一起,拼命地把对方往自己怀里扣,在不大的床上来回翻滚。
身体中升腾起的欲望急需要宣泄的出口,吴邪从来都想象不出张起灵这样淡漠的人沸腾起来该是个什么样子。在此之前他在某个夜晚的绮梦里梦到过,梦中的张起灵依旧是淡淡的样子,温水一般平和。
那个梦很短,短到他们还没有再深一步的动作就已经结束了,醒来之后吴邪往上铺看了看,借着月光,他看到上铺的那个人是那么安静,仿若沉入了沉沉的墨色中。
而今天,他终于推翻了自己曾经对张起灵的设定,他们认识一年了,这是吴邪第一次明白到这个人到底可以沸腾到何种程度。他们摸索着给予对方快感与满足,在□□的瞬间深深地亲吻,几乎要让彼此窒息。
这是爱情,亦是本能,因是彼此,才更显得动容。
这一刻吴邪觉得自己是真正的长大了,他似乎更加明白了身边的这个人对自己有多么重要,也更加明白了他是多么想要和他在一起。
他看到张起灵突然伸出手去拧开了卧室吊灯的开关,随之而倾斜下来的灯光让他微微眯了眯眼睛,紧接着,他看到了一副他从未见过的景象——张起灵的左肩胛至心脏处出现了一幅青黑色的麒麟纹身。
吴邪几乎看愣了,他看到鹿角龙鳞的麒麟是如此的逼真,连它脚下所踏的烈火都是那样的清晰可见。
他记得张起灵跟他聊起过,在他的家乡,老人会用一种特殊的草药给小孩子纹身,因为这种草药纹成的图案,平时虽然是隐没的,但在温度升高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会逐渐显现,所以可以用来检测小孩子有没有发烧。
他问过张起灵有没有也纹这个,张起灵告诉他自己也有,但他一直没有机会见过,因为这个人从来都是平静的,连情绪的起伏都很少有。
而此刻,这活灵活现的麒麟纹身就这样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吴邪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这说明了什么,一下子脸火辣辣地烧了起来,他几乎想要伸出手去把灯关掉。
他想,甘心首疾,入骨相思,大概都是种病了。
而他和张起灵的病,想必已经彻底治不好了。
3
第二天吴邪带着张起灵继续把西湖周边逛了逛,晚上又去了河坊街,吴邪想着正好给张起灵买上几件衣服,可他执意不要,吴邪便也没敢勉强,只能作罢。
晚上两个人吃了点小吃便回了家,洗完澡后累得不行,早早就躺下了。吴邪连连感叹自己的体力不如以前,张起灵听了,一反常态,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是很敢说的样子。
吴邪纳闷:“怎么了小哥,难道你现在的内心活动是‘有话想讲但不知道当不当讲’?
张起灵点点头,吴邪就笑:“有话就说,赶紧的,扭捏啥!”
张起灵看上去很不好意思,末了才终于挤出来几个词:“昨晚……劳累……所以……才……不要担心……”
吴邪的脸又一次火烧火燎了起来,因为他听懂了张起灵的意思,他是想说,自己不是体力出现了什么问题,而是昨天晚上劳累过度才会这样,让自己不要担心。
吴邪揉了揉脸,“砰”地给了他一拳:“啊!天哪!我已经装作不记得的样子了,你不要再提起来了!”
这下张起灵也浅浅地笑了,小声地说:“don039;t be shy……”
吴邪抄起手边的抱枕就敲了过去:“你才shy!你全村都shy!知道你学外语的了不起啊!”
两个人打闹了一会儿,实在累得狠了,便靠在一起睡了过去。模模糊糊里吴邪感觉到唇角的碰触,他知道是张起灵在亲他,只觉得异常安心,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周一的时候两个人一大早便到了吴三省的铺子里,正是旅游旺季,店里的游客一大早就络绎不绝,男女老少各色人等都有,有些是真懂行,能看出门道,有的就纯粹是来凑凑热闹感受一下气氛罢了。
吴三省告诉他们,碰到想买的人,如果讲价的话,照着定价的30往下降为底线,若是有特别懂行的人,或者实在拿捏不准,可以给他打电话。不过一般情况尧叔足以应付得了,他们两个人就主要负责照看好铺子,应付好人来人往和游客的问询,注意防火防盗,每天把店面打扫干净即可。店里也承接装裱的活计,每天要收好需装裱的书画作品一并送到装裱店中,裱好后再取回来,如果客人需要送货上门,也要去送送货。
“哦对了,大侄子,店里还免费提供钤印服务,有些游客想留个纪念,在咱们铺子里盖个章,你们就给他们盖,旺季的时候天天不断,可能得专门有个人来照看着。这活不难,就是盖多了手心手腕都疼,两个人轮换着来吧。”
“放心吧三叔,都不难,我们一定做好。”吴邪再次保证道。
“嗯,成,那我明天就去北京了,你们两个人也不要耽误学习,空闲的时候该看书看书,有没有作业呀?”
“有,但不多,您老人家就放心吧,一定不会耽误学习的!”
吴三省离开的时候又把吴邪拉到身边再三叮嘱了一番,好不容易送走三叔,吴邪回到店里,就看到张起灵竟然已经上岗了。好几个来旅游的小姑娘围在旁边,问可不可以和他一起合个影。吴邪以为张起灵会拒绝,没想到张起灵很痛快地点了头。小姑娘们激动不已,合完影后每人都买了几个小摆件,还有一个出手相当阔绰,买了一枚价值不菲的紫砂印,连价都没讲就豪气地刷了卡。
吴邪在旁边忍不住说道:“小姑娘,你……三思而后行啊!”
只见那小姑娘转头瞪了他一眼:“小姑娘?我看我这年龄都能当你三姨了!”
吴邪震惊了,再定睛一看,发现这姑娘虽然显小,但眉眼之间确实有几分成熟风韵,看来是自己眼拙没看出来,便说道:“我错了,三姨,外甥眼拙,但确实是一片好意,以为是小女孩乱花钱呢,怕你回家去挨爸妈批评!”
这下,旁边的女生们都笑了出来,那姑娘气得柳眉倒竖,看样子恨不得把吴邪揍一顿才好。
不过倒因此聊了起来,吴邪这才知道,原来这姑娘也不只是被美色迷惑随便乱花钱,而是她爷爷喜欢这些,是送给老人家的礼物。
“我爷爷说,方寸天地,气象万千,此中其乐无穷事,只在意会之间也。他尤其好紫砂印,西泠印社紫砂陶印十分有名,所以才想买的。你以为我是轻易就能被美色所扰乱心智的人吗?”姑娘一板一眼地说道。
吴邪心下佩服,刚想赞美几句,就听到她旁边的姑娘们一起拆台喊道:“你就是!”
这下连张起灵都要绷不住面部表情了,那姑娘顿时羞红了脸,做势要追打她们,等到其他姐妹们都出了铺子,吴邪就看到她又折了回来,冲着张起灵说:“这位帅哥,我今天晚上就要离开杭州了,那个,能不能……能不能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一下呀,以后好常联系。”
看出来姑娘即便性格再豪爽也是鼓起勇气说的这番话,一边说一边脸红,偷偷地拽着衣角。
吴邪转过头去看张起灵,那人站在那里,似乎是觉得有点出乎意料,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铺子里还有别的游客,有人已经开始起哄,撺掇张起灵把电话号码说出来,吴邪心里稍稍有点不是滋味,但他觉得这不该是自己出面打圆场的时候,只能静观其变。
好一会儿,张起灵终于开口了:“我没有手机。”
这样说其实也算聪明,何况他也确实没有手机,而且这样既表明了自己不想告诉的态度,也给女孩留了面子。
可没想到那姑娘大概是有些孤注一掷,又说道:“家里的座机也行呀,或者你给我邮箱?实在为难的话,通信地址也可以,我给你写信也行呀……”
吴邪在旁边叹了口气,瞅瞅这个又瞅瞅那个,纠结着自己到底应不应该出面帮帮张起灵。可这一次张起灵没再迟疑,他走到女孩面前,示意她跟着自己到了铺子的角落里。
这个位置离那些游客比较远,可离吴邪很近,吴邪听到他不带一丝犹豫地对那个女孩说:“对不起,我有恋人,所以不能和你联系。”
女孩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再纠缠,只是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我知道了,那祝你幸福。”
送走女孩,张起灵一回店里就走到吴邪身边,像是想要解释什么。
吴邪就朝他笑了笑,小声说:“放心放心,我在旁边看着呢,跟你没关系,人家喜欢你证明你优秀,这又不是你的错。”
张起灵点点头:“我跟她说了。”
“啊?刚才出去的时候?又说什么了?”
“她问我女朋友是哪里的,我说,是男朋友。”
吴邪正喝着水,听到这里一口水喷了出来,环视四周发现幸好没人往这儿看,这才抚胸感叹:“小哥啊,你说你何必呢,跟她说有女朋友就是了,她一外地人,也不可能去打听……”
“不是这样的。”
吴邪听到张起灵执拗地说:“我不想说谎。”
“不是要你说谎,而是没有必要……”吴邪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这个年代大部分人对两个男人的爱情还是有诸多的不理解。
“你觉得,我们这样,见不得人吗?”沉默了一会儿,张起灵突然这样问道。
“……”吴邪一下子愣住,一瞬间不知道该回答什么,回过神来后赶紧摆手,“不是,小哥我……”
“我相信你一定听说过我们那里有个有名的习俗,男女要唱山歌定情。我们寨子里的年轻人常唱的一首情歌,里面有一句歌词是‘死要恋来生要恋,生死要恋八十年。情妹死了变树子,哥变藤子又来牵’。
“寨子里的人都把这首歌当□□情的标准,常挂在嘴边的就是‘讲了要恋就要恋’,讲出来就要一心一意,要不然就不要告白。”
张起灵转过头去,声音依旧不大,却那么坚定:“我知道你的意思,可在我心里,我为我的恋人是你而自豪。你是个男的,那我就以我的恋人是男的而自豪,我不惧怕对任何人说出来。”
张起灵很少讲这么多话,曾经即便有更大的委屈,他却也没有表达过太多的情绪。可在这个下午,一件原本看似简单到几乎无痕的小事,却让他把心底的话统统说了出来。
吴邪沉默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他看着张起灵认真地照看顾客,帮着尧叔收拾铺子里大大小小的物什,一丝不苟地工作着。
他看了很久,也想了很久,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他才觉得自己又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他终于了解到,原来张起灵真的不只是爱他而已,他是在用一颗最干净的心灵,像尊重信仰一样来尊重他们的这份感情,这大概就是他之所以会选择那条路的原因。
因为纯粹,所以无畏,无悔。
4
周五晚上,吴邪和张起灵一回家便闻到了满屋子的香味,吴邪欢天喜地地跑到厨房,果然发现母亲已经从外地谈完生意回来了。
母子许久未见,自然是高兴得紧,吴妈妈把儿子拉到自己面前来回打量了一番,确定吴邪健健康康地才算放下心来。
吴邪就笑着开玩笑:“我一直以为您不是我亲妈呢,现在看来,我应该是亲生的。”
吴妈妈作势要敲他脑壳:“你个小白眼狼,我这么辛辛苦苦地挣钱养家不也是为了你爸和你?小兔崽子还讽刺我呢!”
“是是是,女强人老妈,我逗您玩呢,别生气,别生气!”吴邪连连告饶道。
笑闹了一会儿,吴邪便把张起灵介绍给了自己母亲,张起灵老老实实地打招呼,换来了吴妈妈的笑颜:“真帅气!小邪你这个同学长得真好看!”
吴邪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我就知道会是这么个结果。”
“听你说了小张的优秀事迹,我就一直在想这孩子会是什么样子的,今天一看,真是特别好,跟我有眼缘。小年轻能稳稳当当、踏踏实实的,实在是讨人喜欢!快点快点,赶紧坐好,一会儿就开饭了,小张来尝尝我的手艺!”吴妈妈把饭菜端出来,三个人一起吃了起来。
张起灵特别认真地吃饭,特别认真地赞扬吴妈妈的每一道菜,特别认真地与她一起讨论各自的味道和喜好,吴邪在旁边看着母亲的笑脸,看到她开心得合不拢嘴,一瞬间产生了浓浓的愧疚感。
他审视自己,发现他好像从来没有像张起灵这样认真赞扬过她为自己做的饭菜,没有对母亲付出的劳动表达过真心实意的感激。也许对待亲人,我们很多时候都是这样,常常觉得亲人对自己的付出是理所应当,却忽视了表达谢意,忽视了表现感恩,忽视了把这些最简单的爱的细节融入到生活中去。
吴邪不禁又一次盯着张起灵出了神。他想,他面前的这个男孩子,从小到大一路吃苦走到了现在,他并未享受过任何优渥的生活,他成长的环境在这个时代处于最底层,他的成长过程中甚至没有父母的陪伴。
在很多人的想象中,这种环境长出来的孩子,大抵难逃差劲的结局。可张起灵却不是这样,他比很多人都有教养、知礼仪,虽然性格冷淡,可他努力上进,尊重长辈,细心又温柔。
眼中无垢,可知其心中坦然。吴邪在旁观察良久,越来越感受到这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年轻人。
经过了几天的接触,吴妈妈愈加喜欢张起灵,在她又要去外地出差的前一天,她把两个人叫到房间里,郑重地说道:“小邪,小张,今天我是来跟你们两个商量一件事的。”
吴邪有点纳闷,问道:“有什么事您说呀,怎么这么严肃?”
“是这样的,”吴妈妈看了张起灵一眼,又望向吴邪,“我是想问问你们俩,毕业之后有什么计划啊?”
两个人都沉默着,吴妈妈不耐烦地一拍桌子催促道:“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想什么就说什么,快点,别浪费时间!”
吴邪吓得浑身一个激灵,赶忙说道:“我学建筑的,我想着毕业先找找自己专业对口的工作,如果没有合适的,就盘下来三叔的铺子当小老板。”
吴妈妈点点头,转过去问张起灵:“小张,你也说说。”
吴邪看向他,看到张起灵有些愣神,他便用手拽了拽他的衣角,叫他:“小哥……”
张起灵这才回过神来,对吴妈妈说道:“我毕业后会回老家教书。”
吴邪听了,一时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虽然是之前就知道的事,可现在听来,心里还是很难道。他听到两个人之间的对话,母亲连声感叹可惜了,太可惜了,说自己今天就是想邀请他们两个人毕业后到自己的公司来做事,说张起灵是个稳重又有能力的孩子,她很欣赏他,希望他能考虑一下。
而张起灵只是轻轻地扬起嘴角道谢,然后说了一声抱歉。
那天晚上张起灵搬到了客房休息,吴邪听到母亲又进去耐心相劝,他明白母亲爱才识才的迫切之心,他偷偷地站在门外,只希望张起灵能稍稍改变主意。
大概是因为不忍拂了母亲的好意,他终于听到张起灵说:“我会听您的,再好好考虑一下。不过离毕业尚早,我想先把这三年的学业完成好再说。”
虽然吴邪知道,这大概只是一种善意的敷衍,但不管怎样,到底还算是留了一线生机。
他在门外叹息,他知道,对于张起灵来说,做出那个决定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自己这四年的求学历程,或许一辈子都只能是人生路上一段难忘的经历而已了。他大概是抱着一种“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的心情来看待自己的这个决定吧,不必再纠结什么最终的结局,可贵的是曾经拥有过、经历过就足够了。
可吴邪怎样也无法释怀,他觉得张起灵应该值得在更广阔的天地间驰骋才是对的,他不能想象这样优秀的人才一辈子要埋没在大山深处。他不希望张起灵在多年以后心中懊悔却早已无可奈何,只能空叹年光过尽,功名未立,书生老去。
……
暑假的时光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吴邪和张起灵每天都按时到铺子里上班,空闲的时候两个人就捧着书学习,吴邪觉得这样的生活特别平和而踏实,他很喜欢这种感觉。
张起灵每天都在不停地背单词做题目,吴邪亲眼看到他只要一有点时间就在那儿翻那本德语词典,翻得都已经卷了边。
他让他别那么拼命,天天背单词真的挺痛苦的,张起灵却说,他给自己定的计划是大三结束前考出catti二级笔译,大四的时候考到专八优秀,而且他希望自己能够在大二的时候可以达到一般翻译的水准,这样就能接点翻译文件的活了,不必在出去找各种各样的兼职。因为有这些计划,所以他一刻也不能放松。
吴邪虽然不是很懂张起灵专业的东西,可也知道着一定是很牛逼的计划,他一下子想到张起灵毕业后的去向,心里有些纠结。
是不是因为时间还很久,所以一切还有改变的可能?他想,说不定张起灵心底最深处也不是完全放弃的?想想看,如果他真的回到十万大山深处当一辈子的山村教师,他为什么还要这么拼?考出这些东西来回上思教书能用得到吗?
第6节
恋耽美
正文 第6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