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修真]重生之夺宝 作者:光中尘
正文 第5节
[修真]重生之夺宝 作者:光中尘
第5节
葛昶漆黑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似乎从来不用眨眼。无论是笑意还是愤怒都进入不了他的眼睛,离渊很怀疑这双眼睛根本就是假的。
对方说的话的确让人不悦,但是要是和他认真,那就没有意思了。
离渊动了动嘴角:“让开。”
“去找公子?”葛昶问道。
“怎么,想在这里打一架?”离渊话说得轻松,全身却已经紧张起来。他看不出葛昶的深浅,估计他和自己修为差不多。但是对方在这个神秘的白家待了这么久,手上总会有点让人头疼的小东西。
葛昶二话没说就让了开,扬了扬下巴:“走吧,公子在里面等着你。他很喜欢你。”
“……”对了,就是这种感觉,葛昶的行为让人永远猜不透他的想法。离渊心中犹疑不定,听了这话愕然,一时没挪动脚步,只是盯着葛昶看个不停。
见他不走,葛昶奇怪地问道:“我没说清楚么?你可以走了。”
“啊,是啊。”离渊走了两步,忍不住转过头一脸冷淡地问道,“白小少爷很喜欢我?”
“他亲口说的。”葛昶脸上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配合他依然毫无情感的眼睛却让人感觉诡异非常,“你还真是不幸。”
若对方说他是骗自己的,或者对方拒绝回答,离渊都不至于与他认真。
葛昶对他的敌意流于表面,最多不过说些话刺激他而已。对方不曾认真地作对,离渊哪里用得着认真地应对?
可是不幸?
被心仪的人喜爱,怎么会不幸?!
这般诅咒,任他修养再好,也难以压抑心中的情绪了。更何况,离渊从来就不是一个会压抑自己的人。
他微微动了一下眉毛,忍不住微怒道:“你若不喜欢只说便可,何必如此?”
遮遮掩掩,一语双关,怎么都不是离渊欣赏的类型。
葛昶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他那张俊朗的脸摆出无辜无知的表情:“我可是很真诚地对你的。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我的肺腑之言。”
鬼才信你!
离渊一甩袖子,怒冲冲地走了。
葛昶……葛昶!他记住了!
不管离渊如何看葛昶不顺眼,他们仍然只是擦肩而过。站在白乐天的房间前,离渊成就金丹后第一次感觉到了怯意。在此之前,他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失去了这种情感:对弱者碾压,对强者拼命,恐惧毫无意义。现在他发现,他之前只是没有遇到真正值得他担忧的人罢了。
白乐天若是猝不及防撞进他的视线,那不过是一场幻梦般的萍水相逢,一见钟情似乎也可以说通。可是现在他却有另外一种感觉,他将见到的,不是白府的少爷,不是白曙天或是耿星河的弟弟,不是香山界的主人——是白乐天,或者是剥去这个名字的更本质的什么。
或许会怀疑:他会喜欢自己么?但是真正让他担忧胆怯的是另一件事情:自己会喜欢他么?
自己会不会把惊艳错以为是心动,把心动又误认为惊艳?
自己是会高估自己的容忍能力,还是低估能为情之一字付出的代价?
自己会不会犹豫不决以至于辜负,还是当机立断一错再错?
他想得很多,自己都觉得好笑。或许他是少了些经验,可是那又如何呢?
感情一事上,只有失败才称得上是经验。
他还巴不得永远得不到这些经验呢。
离渊闭上眼睛,又睁开,已经毫无迷惘。他推开门,便嗅到浓浓的药味。炉上烧着中药,角落里还点着一种苦味的香。房间里烟雾缭绕,从鼻尖苦到心头。
红绡跪坐在炉边熬药,烟尘中鲜艳的红衣也灰了几分。
他转头看向屋中的床榻,白乐天穿着一件中衣,闭目躺在床榻上。他的脸色如此苍白,让离渊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了来。他呼吸轻了几分,坐在床边,伸手握住了白乐天的手腕,然后忍不住低下头亲吻他的手背。
说来奇怪,他在之前的几百年间从来不曾对任何人的手感兴趣,可是却对白乐天的手毫无抵抗能力。
白乐天眼皮动了动,弯起了嘴角,然后眼睛就在这笑意中睁开,才看清了来人,叫着他的名字:“离渊,你来了。”
对方改变对自己的称呼有些奇怪,但是这不妨碍离渊由此而生的好心情:“嗯。你身体还好么?”
不怪离渊想多,这一房间的乌烟瘴气总让他有些不好的联想。凡人神仙,他也只在当年邻家病入膏肓的老头家里见过这般阵势。
那老头吸着烟云,咳嗽的样子和白乐天一般无二。说起来,似乎也有传言说白家小少爷代代短命……
想到这里,离渊罕见地忧虑了起来。
“我很好。”白乐天答道,“你应该很糟糕。”
“……的确有点。”离渊耸了耸肩,“我发现我在这里的一个小同伴大概有些小秘密没有告诉我。这可不是什么让人高兴的事情。不过我的伤势已经没关系了,不用担心。”
“哦。”白乐天回答了一声,“你是修者吧,那你的道是什么?”
离渊愣了一下,警戒心被这句话拉了上来,看着白乐天迷迷瞪瞪的眼神,又潮水一般退下。
作者有话要说: 白小公子真的不适合这么危险的世界呀——是嘛→_→
☆、安抚
离渊总算发现,白乐天看他的眼神从刚才开始丝毫未变,离渊不说话也不着急,始终笑盈盈地睁着眼睛,恐怕是根本没睡醒。
离渊的心忽然就软了,脸上都柔和了几分,告诉他:“我想应该是自由之道。我一生所求,也不过如此。不自由,毋宁死。”
只是人虽然生而自由,却无往不在枷锁之中。父母、师长、同伴,哪一个不是枷锁,哪一个又能轻易抛弃。追寻自由之道酷似斩三尸,孑然一身,随心所欲才好。离渊非天生无牵无挂之人,此道于他可谓是荆棘丛生,处处行险。
可他少年懵懂,一心认为大丈夫便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剑能捅破了天戳破了地,旁人规劝之言从不放在心上,结果早已踏上此道。也算是他领悟得早,弃道从心,才能在同道人早已化为道旁枯骨时,保全一身修为。
这香山界的确是他机缘之所在,激战之间竟有所悟,只可惜仙道飘渺,那段记忆已经不甚清晰,故而也难以从中再寻一丝灵感。否则他倒很可能丢下此处事务,直接去闭关修炼去了——借助外力成就仙身毕竟根基不牢,不若自行彻悟印象深刻,难以磨灭。五行宗主涪陵借赤血丹参登仙,虽然路途顺遂,却被后辈屡次反超,如今后来者早已撕破虚空纷纷离去,他却不得不留在这里,也正是因为这个暗伤。
离渊详尽地给白乐天讲着,看见他脸上渐渐有了血色,不由得也愉悦起来。几天之前,他绝对无法想象这种感觉。
听完他的故事,白乐天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彻底清醒了:“尊者,您真是……太信任我了。我只怕会愧对于你。吾之责任在于香山,尊者可是苍渊之人。”
离渊看他眼神清明,听他说话滴水不漏,心中不由有些遗憾:刚刚白乐天尚未清醒,果真应该引他多说些话的。
白乐天唤来红绡为他穿衣,穿上那身白衣后径直下床,光着脚在温暖的地上行走,坐到炉子旁,在烟雾中问离渊:“不过尊者,若你愿意,我可以把香山让与你。”
离渊一愣,便明白这后面必然还有话要说。他摇了摇头:“不必。”
这次到换做白乐天吃惊了,他在烟雾中眉间微扭:“为何?你还没有听我的话。”
离渊笑了笑,意图让白乐天别误会自己:“若你赠予我此界,它便是我的责任。这般责任,我可承担不起。若是勉力承担,也与吾道不合。”
他知道对方什么意思,却不能答应。
白乐天在叫他留下,把他的根留在这里。可是离渊心知自己从选择了大道的那天开始便已经失去了根,像是随风飘的小毛球一样,飘到哪哪便是家,没有漫长的根系包裹心里梦中的土壤。
他会把身边的人依照珍贵的程度分成三六九等,分别多一点时间给那些更珍贵的。可是所有的记忆都只会平等地成为他的一部分,没有哪一部分会因为故乡之名而熠熠生辉。
自由漫步在风雨之下,无论是和风细雨还是凄风苦雨都不能成为它为自己找到一个栖息地的借口。于它而言,唯一避开风雨的办法不过是张开翅膀,飞到更高的天空之上——可是那里,注定没有任何同伴存在。
炉上的壶咕嘟咕嘟地响了起来,红绡扇着扇子,一汪又一汪白色的武器从壶上的小孔里冒了出来,也不知道那小小的壶里怎么容得下这么多愁苦之云。烟雾越发浓了,白乐天便隐藏在这浓厚的烟雾中,默然不语。
离渊心里装满了自己亲手调的苦水,也没有什么说话的兴致,两人隔着一片雾,相对无言。
红绡待药烧好后就关了火,烟雾随之慢慢消散。
“主人,请喝药吧。”红绡将中药倒在杯子里,端给了白乐天。
“嗯。”白乐天端起杯子,面不改色地喝了下去。看见离渊心有戚戚的眼神,他甚至还能给出一个笑容作为回应。
白乐天喝完药,搁下杯子,看向他的眼神愉快又好奇:“你不会讨厌苦味吧?不……或者说,讨厌喝药?”
离渊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摆出一副“我怎么可能这么幼稚”的样子。
白乐天古怪地看着他:“果然……的确很讨厌么。”
离渊不自在地哼了一声,心里却是另一种想法。
离渊是真的讨厌这种苦味。虽然表面上一切都不能动摇这位冷面尊者,他暗地里挑剔又龟毛,爱憎分明。
他讨厌药,讨厌苦味,讨厌如同预示着什么的白色烟雾——但是如果这些和白小少爷扯上关系,他觉得他可以试着喜欢上他们,特别是当白小少爷为了这些东西安抚他的时候。
可白乐天说完那句话,便侧过身和红绡低语着,不再看他。离渊心痒难耐,却又不敢造次,眼巴巴在一旁待着,等得安静。
以前离宸让他多坐一会儿都艰难,可现在他只觉得愿意在这个地方坐上一辈子。白小少爷在他面前,房间里温暖如春,仆役在尽心尽力的服侍,一切都如斯美好。
只可惜,他不能驻足。
离渊的思绪一会儿拉远,一会儿拉近,最终一起化为一团虚无。他漠然盯着白乐天透明得能看见蓝色血管的皮肤,嘴巴紧紧地抿着。他保持着这种状态,直到白乐天把身体转了回来,伸手拍了拍他:“好了,他们不会打扰我们了。”
“啊?”离渊刚回过神,只见红绡捧着各种物什鞠了个躬,然后走了出去。
在他对面,白乐天点了一支蜡烛,□□烛台里,摆在桌子上,红光照亮了越发昏暗的房间。
“我们可以聊一聊,尊者。”
离渊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后来也并不觉得后悔。
和白小少爷一起的快乐,超过他以往每次境界提升快乐的总和。
白乐天向他靠近了一点,问道:“你想要喝点什么?”
离渊心想这倒是个挺正常的开场白,可惜他现在满鼻子苦味,一点食欲都没有。加上修者习惯辟谷,他便想要拒绝。于是他用了个委婉的方式:“你身体本来就不好,今天又是激战,就别张罗了。”
“你在说什么?如果你真的要,当然是你自己去弄。”白乐天漫不经心地说道,“茶在柜子里,水在壶里,酒在角落里,如果还想要别的就只好请尊者你自己用法术搬来了。”
白乐天说得冷淡,离渊却笑了。他离开位置,去拿了酒倒上,一杯放在白乐天面前,一杯放在自己面前。
“要不要喝一杯?”
“我记得我曾经亲口和你说过我花了多少功夫来戒酒。”白乐天拿起酒杯,仔细端详着里面透明的液体,“不怕红绡阿长他们和你拼命?”
他说完这些话,就一口把杯子里的液体喝了下去,然后举了举杯子:“大概就算因为他们,我这辈子也再喝不到一滴酒了。”
杯子里不过是水而已。
离渊只觉得挫败。白乐天的表现天衣无缝,他根本无法弄清对方一开始就看穿了他的伎俩,还是喝完之后故意这么说挽回颜面。他看上去漠不关心,心中却已经想出了另一个主意。
他拿起自己那杯酒,对白乐天问道:“那你猜这杯是水还是酒呢?”
“尊者,如果用上法术来保证自己赢,那就太难看了。”白乐天望着他手中那杯酒,笑得天真无邪,一双眼睛像是被精心洗过,还带着些娇柔的水汽,却锐利得让人心折,“尊者答应我,莫要用法术。若我赢了,就别把接下来此间发生的任何事告诉别人,还要帮我遮掩;若尊者赢了,我就给尊者讲一个故事。”
“故事?”离渊等待着他的下文。
白小公子不曾让他失望,告诉他道:“关于先祖和此地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确是有吸引力,但绝对比不上白乐天的身体重要。
白乐天恐怕一早就看穿了他的把戏,想来怎么也能猜到这杯子里是什么。若他答应这个游戏,便是完全被小公子牵着鼻子走了。
但是现在,他更想知道的是白乐天的意思:他是想要让自己给他一个放纵的借口,还是想要自己阻止他,亦或者只是想要玩一个游戏呢?
他想得头痛欲裂,觉得揣度心思这事比管理一派更加耗费心神,总算明白为什么离宸整天避女人如水火。他们金灵根多半冥顽不灵,如路旁石头又臭又硬,哪有什么细腻旖旎神思,一点一滴钻入另一个人的心里?
他索性不想,从心而行,道:“来玩这个游戏吧。我答应你便是了。”
反正,让自己遮掩,可没说不让自己阻拦。
白乐天拿起杯子,不等离渊阻拦,便放在鼻子下细嗅了一下。
离渊看得愣住,不知道天下竟然还有这般光明正大的规则破坏者。他正搜肠刮肚想句和暖的话来指责对方,白乐天已经悠悠开口:“尊者还真以为我能够阅读人心?只有这方法,才能保证万无一失啊。我就猜这是水吧。来尝一下公布答案吧,尊者。”
对方将杯子举到他的唇边,离渊木然地张开嘴,饮下了辛辣的液体,眼睛却一直看着白乐天,喝完后开口道:“你为什么……”
“嘘——”白乐天放下杯子,把手指竖在嘴唇前面,“你只要告诉我结果就好。”
“……你输了。”
“那真是遗憾。”白乐天耸了耸肩,拉着离渊坐到了床上,自己找了舒服的位置坐了下来,“那么你想听哪个故事?”
“……你都知道?”
“当然,毕竟是先祖的事情啊。”
离渊深呼吸一口,心中飘过了许多问题,最后他问道:“传说中白花朝和离宸……究竟是怎么回事?有人说白花朝帮助了离宸,可离宸却引来涪陵,让白花朝身死……”
他不由担心,若是先辈间有宿仇,两人会不会因此生出隔阂。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记住了,如果有人想跟你说什么话欲言又止,那一定要让他当场说出来,否则说不定就没有机会了。
☆、故事
“那是一个有名的误传。”白乐天脸上浮现出几分戏谑的表情,“说起来,离宸应该是你的‘父亲’,他没有告诉你么?”
“他么?他很少说在夺舍之前的事情。”离渊摇了摇头。一开始他还有些好奇,但无论问谁都问不出结果,久而久之也就淡了这个心。离宸或许对他很好,但是他的世界却拒绝接纳自己。
白乐天似乎察觉到了他心情低落,飞快地略过了这里:“好吧,那让我来告诉你。先祖当年也不过是初出茅庐,于修道颇有天赋,于修真界却一无所知,一来就招惹了大批修士。但是其实这些修士还是小事,他有一个执着的仇敌,叫做涪陵道人。”
“涪陵道人?莫非是五行宗宗主涪陵?!”离渊想起了雕泷,继而大悟,“怪不得!所以他现在才会来追杀你!涪陵那时候是带着他的弟子来的?”
“大部分都对了,只有一处:不是弟子,而是弟子们。一个是雕泷,画匠雕泷。另外两个你也认识……”
“你先莫言,让我猜一猜……”离渊起了兴致,孩子气地阻止了白乐天继续讲下去,“另一个是伊湖,所以他才会来追杀我们。还有一个……是、是离宸?”他的眉头紧蹙起来,忽然感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在将这三个人重新召唤到这里。
“没错。先祖虽然不通事务,却也知道不能和这些人硬碰硬,一路遁逃,最后到了这里。”白乐天闭上了眼睛,似乎陷入了回忆一般,“他还是被堵住了。涪陵和他能力相当,再加上三个徒弟助阵,赢面几乎已经定了。可笑那涪陵道人做足了姿态,还与先祖约定次日交战,为的是堂堂正正……四打一,还称什么堂堂正正?”
“的确。”离渊简单地评价道。就是担心这种事情,无数冷心冷清的修者还是加入了门派,免得哪日不得不以一敌百;离渊自己开宗立派也是为此。
但是白花朝……与他们都不一样,他于修真界一无所知,没头没脑地闯了进来,却幸运地受到了天道眷顾。
“……你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修真界。只可惜,先祖不知道。不过,他还是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白乐天笑了起来,“没错,是离宸。你不觉得好奇么?为什么这么一场大战,除了涪陵道人,最后被记住的人是先祖和离宸?不是伊湖,不是雕泷……是离宸?”
的确,为什么是离宸?说起来,香山界其实没有多少修者,那么为什么这些凡人会知道这件事情?除非,除非离宸死在了这里,尸体在这里被人发现。
一切都联系起来了,离渊低声道:“他竟然是死在这里么……”死在了白花朝手下?不过后来,白花朝应该也没有落得什么好处,只能算是两败俱伤。
“是的,他死在了这个地方,出于他自己的意志。先祖在三个学生中,找到了一匹害群之马,并且成功地引诱他离开了他的马群。大战之中,离宸反水,将他的两个同门挡住了片刻,先祖便找到空隙,令涪陵大道几近断绝,再无进境可能。别人都谓涪陵这一战后有所突破,奠定五行宗宗主之位,谁知道他是在之前韬光养晦,隐藏实力。大战之后,他实际上受创不轻啊。心死如灰后涪陵遁走,顺便重伤了叛徒。先祖解决了另外两个人之后,便去救助离宸。”
“……然后呢?”
“离宸自己请先祖送他去夺舍重生,因为涪陵把徒弟当做作品,以药喂成渡劫,便再难进境。离宸心大志远,岂能接受这般安排?他自认为不如重新开始,一步一个脚印,不再受涪陵制约。白花朝亦是受伤,送离宸转生后便回了白府。此前白府不过是个小族,在他之后,代代传承后有了如此规模。”
离渊听完他的话,深呼吸一口,只觉得心驰神往,恨不得亲自参与那场死斗。
现在想想,离宸的那个朋友多半就是白花朝,如夏花般烂漫而短暂的男人。
他在渡劫期之前去过无数地方,只求磨练自己,也经历过大大小小的战斗,却没有一场能够如此惊心动魄,影响久远。
——不过,白花朝还真的是很擅长击破对方的道呢。
想一想,白乐天迷迷糊糊的时候问他的第一句话也是“你的道是什么”……
离渊忽然警觉起来,又想到自己已经一五一十全都倒了出来,也就不纠结了。若他要对自己不利,早就做了吧。
又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于他而言,被背叛这件事情本身打击更大也说不定。
白乐天靠在床榻上,安详而平静,问道:“听了这个故事,你有什么想法呢?”
“白花朝真的死了么?”离渊回答道,“像他这般的人物,可不像是会随便在那个不知名的地方死去的。”
白乐天听了这话却是笑了,起身拍了拍离渊:“尊者,你的话本看多了吧,英雄往往都是在无名的地方死去的,你们连名字可能都听不到……在来到这里之前,你可曾听说过白花朝?可见先祖也并不是多有名的一个人。流星虽然惊艳,被遗忘却也很快。春花秋月之中,既然选择成为韶华易逝的鲜花,就不可能像月亮一样永恒长久。”
离渊默然。
“你不该问我这个问题,问白曙天倒还有几分道理。先祖……和我已经不是一个时代的人了。白府已经传承了几代,许多东西都已经面目全非,真相早已经埋藏在荒烟蔓草之中。”
荒烟蔓草么……像是白花朝那般的人物,也不得成为传说中的枯骨,只在人们口中成神。无怪古来修真道总有人前赴后继,几十年如一日将生命投付与枯燥的修行,只求有一天能够如同天地一般古老长久。
“你就没有想过……修真么?”离渊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在雕泷追杀时他便问过这个问题,可是被白乐天愤怒打断,如今他又有了这个想法。一想到白乐天有一天也会失去温热,墓碑上爬满青苔,他就浑身不自在。
白乐天望着他,仍是拒绝,语气却温和得多了:“抱歉。”
“……你有什么可抱歉的?不过是一个问题而已。”离渊心中酸涩,很不自在,费尽力气才维持了表面上的平静。
“尊者邀我修真,出于好意,我却拒绝,岂不是坏了尊者一番美意?”
白小少爷回答得客套有礼,却叫离渊心中点起了一把无名火,粗鲁打断他:“到如今,还称我为尊者?”
“……阿渊。”白小少爷叹了口气,“你还真是难以讨好。”
离渊觉得自己的脸腾地热了。对方说这话未必有什么深意,可是他就是听不得白乐天用这种安抚的口气和他说话。别人听到说不定还要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可离渊就是喜欢这种口吻,他喜欢被人当成个孩子。
离宸以前就说过,幸好离渊没母亲,否则说不定要杀父娶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
这话说得有理。
也幸好白小少爷没有夫人,否则他又要做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事了。
“阿渊,和我去一个地方吧。”
离渊想要赌气不理,才过了一个眨眼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就忍不住转过了头。白乐天朝他笑了笑,就瓦解了他所有的防备。
离渊在心里很嫌弃自己,任劳任怨地低下头,问道:“那我去叫他们……”
“不,别叫他们,就你和我。”白乐天指了指窗户,“可以么?”
当然可以!
离渊抱着白乐天爬出了窗子,落在了外面的街道上。他隐藏了气息,没人会注意到他们。
“阿渊,在外面找个巷子混到凡人中间去吧。”白乐天提议道。
离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不容易被别的修士瞧见,虽然行动慢了点,胜在安全。
“……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不觉得这样大好的夜市在天上飞来飞去很没意思么?”
“……正是。”
离渊少时家贫,离宸来后便步入仙途,凡人的苦难经受了不少,乐趣却是丝毫没有尝过。加之离宸是天生的仙人,对于凡间嗤之以鼻,更是让离渊放弃了这个念头。
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他竟然有幸经历。
白乐天轻车熟路,穿着寻常的衣服,卷起袖子,在外面走起来和普通人一般无二,只是身子骨看上去弱了些,很有些大病初愈的味道。离渊跟在他身后,仙器做了掩饰仍是让人心生敬畏,看上去贵气逼人,威严冷傲,就像是话本上走下来的棒打鸳鸯的千金小姐的兄长。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倒是让人侧目几分。只是香山界民风淳朴,路人倒也没什么腌臜的联想,大概只是觉得这两人不同常人罢了。
离渊被他们看得难受,头便一直朝向白乐天的方向,假装看不见这些人的眼光——他总不能把这些凡人都一剑杀了吧。
“这个是徐氏的包子店,我推荐白菜包子;这家是卖糖稀苹果的,说来也奇怪,他们家从来就只卖这一件东西,几代了,手艺一直很好,大家都很捧场。喏,那是何寡妇的裁缝铺,是香山城里最好的一家。她父兄都死得早,还是姑娘的时候就在外面抛头露面,后来被旁边猪肉铺老板的儿子娶走,那时候也风光的很。现在她膝下儿女双全,裁缝铺开得红红火火,收了好几个学徒,也是人人羡慕的老婆子了。只可惜她相公走得早,一个人总归还是有些孤独的吧。”
白乐天说起城里这些如数家珍,就像是说自己家的家谱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白小公子是喜欢着凡人的
这一章和后面的一章是我最喜欢的两章,只要看着这两章我就能爱上这个世界呢~
☆、生生
离渊顺着他的眼光看过去,果真看见一个穿金戴银的老太太坐在铺子里,满脸笑容地和客人们说着什么。他皱了皱眉:“她倒也是个天煞孤星,克父母兄弟……”
“天煞孤星哪有这么容易降临?不过是运气不好而已。”
“运气不好?那怎么偏偏降临在她的身上?”离渊怀疑地问道。
“她年少时惹了个人,人家便报复她,做到了如此。只是手下干净,没叫人发现。相公死后,她也发现了不对,一个人硬是跑到了白府,和我伸了冤。这种事情凡人弄不清楚,修士还不是一掐便知?后来便是一帆风顺。以她的手艺,去哪儿都是香饽饽。”
离渊忽然有些嫉妒起这个老太婆,也还是奇怪:“白府?连我都轻易去不了,她怎么能去?”
“所以我才说她厉害。”白乐天笑着避过了这个话题,忽地停住脚步,侧过脸看着离渊。
离渊本就落他一步,此刻他突然停下,自然就躲闪不及,虽不至于撞上,两人的脸也贴得极近。
“怎么了?”离渊问道,语调都在发抖。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挺纳闷:他于修真天资卓越,平日待人接物也恰到好处,怎么遇到白小公子就变得这么拙劣了呢?
“我才想起来啊,阿渊……”白乐天恶劣地笑了笑,故意又贴近了几分,“你是在吃醋么?”
“……”为什么白小公子平时那么软到他面前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白乐天维持这个姿势待了一会儿,向后退了一步,脸上表情迅速消退,只剩下一片意兴阑珊的平淡:“真可惜,就算是这样,我还是不能告诉你白府究竟在什么地方。”
“……”离渊由于受的刺激太大,此时一点也不感觉难过。他挑了挑眉毛,说道:“你们白家的秘密太多了,我也不太敢去呢。”
“现在的确是……”白乐天摇了摇头,“算了,今天还是高兴点比较好,别说这些了。你看,阿渊,那边是白水河,晚上会有花灯放……”
离渊转过头,看见那里河上一片光亮,无数盏灯顺着河流向下漂去。
“今天也有?是灯会么?”离渊搜寻着他短暂而模糊的关于凡人生活的记忆,对白乐天问道。
“不,这可是香山城的名产。很多别的地方的人慕名而来,就是为了看这里的灯会。就算香山界很小,好歹也是一界。这里身为都城,游客数量还是很可观的。”白乐天给离渊指点着,果然有许多不同打扮的男女在河边买下花灯,小心地放进河里,手握着手看着它顺流而下。
离渊手指慢慢握紧,小心地抓住了白乐天的手,问道:“我们……要不要也去弄一盏?”
“还是算了。”白乐天一口回绝。
离渊立即心情低落,也并不意外。果然,白乐天不会那么简单地接受一个人。他失落地松开手,被白乐天反手握住。
白乐天望着他道:“你很想点一盏?那就点吧。我无所谓的。”
离渊心想他想要的可不是一盏灯,但是他的确没有办法拒绝这个提议。
白乐天钻进人群,不一会儿就提了一盏灯出来,交到了离渊的手上:“放吧。”
离渊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走到河边蹲下身,如其他许多人一样,小心地将花灯在河中放好,看着它漂浮起来,随着波流越走越远。
离渊的一缕神念跟着灯,一路护送着它,务必要使它漂得比其他灯更远更稳。
在平稳地漂出一段以后,便是湍急的弯流。离渊不由得庆幸自己的远见卓识,小心地护送着花灯左突右转,总算是成为了几只幸运地度过弯道的花灯之一。
他发现接下来是直道,正放下心来,想撤回神念,突然发现水流越流越快……
花灯掉下瀑布,粉身碎骨。
离渊撤回神念,气急败坏地对白乐天说:“既然是卖花灯就找个流得长长远远的大河啊?前面怎么会有瀑布!”
白乐天忙捂着他的嘴把他拉到一边,小声说:“别说这么大声。本来这个地方就是为了敛财才有的。白家神龙见首不见尾,只有关键时刻才会出现,因此民间多属自治,根本没法用官吏敛财;之所以有钱,就是因为在这些地方设了不少吸引人的景点。”
“……”离渊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所以我才叫你别去点这东西,最后不管怎么样都掉进瀑布了,还长久什么啊?”白乐天想了想,还为自己开脱道,“不过跟这世间的情情爱爱倒是恰好相符。”
“奸商!”离渊控诉道。
白乐天脾气很好地笑了起来:“啊,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真金白银都在白府呢。现在也不是我的,是长辈的,就算是奸商也是他得益了。”
“……”离渊一把按住他,紧紧扳着他的脸,低下头亲吻在他浅色的唇上。不需要经验,不需要技巧,他只是贪婪地尝遍其中所有美好的滋味,然后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了他。
白乐天气喘吁吁地松开了他,用手背擦了擦唇边的水迹,挪揄道:“还不错。”
“还不错?”离渊表示很不满。
“如果我说很好你是不是要问我之前和几个人做过同样的事情?”白乐天翻了个白眼,“别幼稚了,快起来。我要带你去的地方可不是这里。”
离渊却是愣了一下:“不是这里?我还以为……”
“别以为了,再过一会儿就要关门了。”白乐天拉住了离渊,快步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离渊自告奋勇:“让我来……”
“已经到了。”
在白水河不远处就是他们的目的地,花朝楼三个字插满了点燃的蜡烛,花里胡哨地随着微风抖动。
“……是这里?”意料之外,倒是情理之中。花朝楼光看名字也应该是白家的产业。只是离渊一直认为对方要带他去个更适合谈情说爱的地方,而不是在这里,这个……美女如云的地方。
“我想带你去看些东西。”白乐天这样解释道。
白天在门前迎客的女子夜里都在楼里玩耍作乐,自然有恩客愿意花上大把的金银去看她们纵歌狂舞。白乐天轻车熟路地在一个安静的地方找到一扇小门,打开门里面便是层层叠叠似乎没有尽头的阶梯。
“走吧,从这里上去。”
还有什么话好说呢?爬楼罢。
白乐天没走几层便额头冒汗,但这次坚持不让离渊插手,自己走走停停,终于来到了尽头。
台阶的尽头是一个小门,打开门,风景豁然开朗。
面前是一片平地,却绝不平淡。顶上一盏琉璃灯,将这里照得敞亮。此处不仅有美轮美奂的装饰,还有用花盆盛装的各种植株,此时正是花季,花团锦簇,加之周围空旷,人在其中只觉得裹挟了全世界的生机。
这里是花朝楼的楼顶,全城风景最好的地方。白乐天利用职务之便规定全城的楼都不能高于花朝楼,因而在这里可以将整个城市尽收眼底。
此时天已黑尽,白乐天深吸一口气,吹灭了琉璃灯的火焰,黑暗吞没了一切的华美,周围一下子变得冰冷寂静了起来。
白乐天走到平台的边缘,拿袖子拍了拍地上的灰,径直坐了下来。他转过头看向离渊,拍了拍身边的地面,示意他也过来。
“从这个角度看,你看到了什么?”
离渊依言坐下,欣赏着香山城的夜景。
和修真界不一样,这没有亮到苍白的灯光,没有整齐划一的建筑,没有绚丽的法器和吊诡的阵法——这一切他熟悉到厌恶的景物,在此处都不存在。
只有昏黄的灯火,在高高低低参差不齐的建筑中飘摇。
白乐天在他身边,声音悠远:“这生生灯火,你看见了么?这幅景象如春花一般脆弱,又如秋月一般恒远。百年前与百年之后毫无区别。与这些相比,白家算什么?”
离渊看着白乐天虔诚安宁的侧脸,忽地从心中生出一种恐惧,无端有了一种荒谬的想法:在这生生灯火面前,我又算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你会算很多的,不要担心啊!
另外生生是出自林俊杰的同名歌曲,推荐一下~
☆、封界
从那日回来开始,离渊一连几日闭门不出,一心修炼,丝毫不管外面狂风暴雨。
当他终于出关时,已经是第三天下午了。他一出来,便被赤堵上。赤豹神情焦躁,围着他团团转。明明是人形,却几次心不在焉地想去抓自己的尾巴,抓了个空才意识到什么,尴尬地放下手。
“……所以,到底怎么了?”离渊不耐烦道,“孔文找到了?”
赤看着他,叹了口气:“老孔雀没死,他回到这自己的房间了。但是你也知道,除非里面的人开门,房间里是绝对安全的。他闭门不出,我们根本没有办法。”
“……所以,你希望我想想办法?”
“正是。我们修为低,想不出办法,你应该能有点吧。钟鼓,马上仙子就要来了,要是她来的时候我们还不给她一个交代那就麻烦了!”
赤一脸的焦急不像是装出来的。离渊微一沉吟,却没有轻易答应。
江月客栈存在得突兀,多半是白花朝的手笔。他对白花朝心存敬仰,再加上白乐天与他千丝万缕的联系,莫说他尚未想到办法,就算他有办法也不会轻易答应的。
赤一脸不甘地走了,离渊左思右想,决定去找白乐天。
他刚走到那段走廊,就被突然出现的葛昶拿着一把刀逼了回去。离渊匆忙间过了几招,狼狈退后。
葛昶仍是满不在乎地靠在墙上,手上玩着一把锋利的刀片,毫不担心会划破了手指。他从头发下面施舍给赤一个眼神,问道:“什么事儿?”
“我……”
“没事儿就走吧。”
“……”他是和这个人气场不和么?
葛昶在沉默中一点也不难受,最后抬起头是因为他想要走了。离渊算是发现了,葛昶说话的时候从来不看人,走路的时候从来不看路,整个人从头到尾散发出懒洋洋不拘小节的气息。
看见离渊还在,他愣了愣,又低下了头:“你还不走?公子不在这里。”
离渊一惊,忙追问:“他去哪里了?”
“随便走走而已。公子有问过你,不过你一直不见他,所以他就走了。”葛昶直白地说道,“现在的话,应该就在随便什么酒店吃饭呢。我留下来看家。”
离渊没等他说完,转身便出去,很快在附近一个小小酒店看见了白乐天。白小少爷仍然是一副病弱的样子,红绡仍是个尽职尽责的侍女。离渊放下心来,正想走过去,却被一个人叫住:“尊者!”
他不动声色转过头,那人却是他中忘尘失忆后一同忘记的钟回。这几天虽然得回了大部分记忆,但已经找到了实现目的的方法,他也恐夜长梦多,便没有再和此人联系。此时再度遇见,他吃了一惊,正想说什么,却见对方失望地说道:“抱歉,在下以为是吾派长老,在下……”
离渊没等他说完,拎着就走,扔到一个僻静的巷子,在脸上一抹:“什么事?”
钟回摔得七荤八素,再睁开眼眼前赫然就是离渊尊者,不由呆住了:“尊者,真的是您?”
“正是。”离渊站在他面前,沉吟了一下,才问道,“那天我走后你如何了?”
钟回站起来,灵力扫过全身,一瞬间就又齐整了。他回答道:“并未如何,你走后不久我便离开,只以为尊者……不告而别。”
“你可曾见到白曙天?”
钟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不曾。”
“是么……”离渊心中却疑惑起来。他记忆不完全,竟是想不起来他和白曙天那时谈了什么,只觉得至关重要。既然如此重要,白曙天为什么不会担心他告诉了他的跟班?若自己是白曙天,必然会试探一二,若是更省心些,便直接将钟回杀了也不一定。
钟回见他不说话,便开口打破了沉静:“尊者,苍渊界封界了,又是怎么一回事?”
“若想离开此地,从绿萝界走便是了。”离渊冷面半丝动摇都没有。
“不,不仅仅是苍渊界,绿萝界也一样。实际上,周边几乎所有的界都已经封住了。我有一个挂件,坐标设在了苍渊界内,本以为能够逆向离开,却没料到苍渊界在另一边也封了界……”钟回早已不像初见时那般神采飞扬,疲倦之色溢于言表,“秘境即将开放,吾等修士前往查探,果真有天地至宝赤血丹参的气息。吾欲进一步查看,却发现了大批绿萝界修者。在下不愿意与他们硬碰硬,便先一步离开,后来再去时便看见那里尸山血海。”
钟回忍不住打了个寒战,低声道:“究竟为什么会是如此?他就不怕遭天谴么?”
天谴?生机之法本来就是逆天而行,天谴多到无需畏惧,又岂会因为杀孽退缩?
“无需多言此事。”离渊心中对这场灾难的制造者早有人选,却并不愿意与钟回陈说,“仅是如此,却不至于让你们退缩不前。”
“当然足够!只是,我们现在也是不得不向前了。”钟回打了个冷战,“就在之前,我们的修者立下心魔誓言,必然要探索秘境,否者所有人心魔缠身,天打雷劈而死。”
离渊听得离奇,问道:“为何要发下如此誓言?”
“……因为我们之前曾经为了进秘境的顺序和队形争吵过,不欢而散。之后所有人重新坐在一起,大家都不甘心就此放弃,于是一起发了这个誓言。”钟回低声说着,声音痛苦无比,“我们简直是蠢货!”
“……然后呢?是谁提议这件事情的?”离渊追问道。
“他就在前几天已经死了。尸体在我们看见的时候兵解,一切线索都被切断,死得悄无声息。”钟回捂住了眼睛,“现在虽然有誓言,可是人心比之前还要涣散,只怕最后就算迫于誓言进入了秘境,也成不了什么事。尊者……您能不能打开苍渊界,让我们回去?”
离渊毫不留情地指出:“不怕誓言?”
钟回苦笑道:“此界如此诡谲,真要是进了秘境,说不定连魂魄都不能保全,相比之下,魂归故里说不定还是个更好的结局。”
若是魂魄仍在,哪怕心魔缠身,仍有一线生机。可是若是进了秘境,说不定就再没有以后了。
两相权衡,誓言的惩罚甚至还轻一点。
“你们啊,还真是。”苍渊门约束紧,门下并没有几个陷在香山界;离渊不至于为了这些散修的命运伤心,到底还是有些淡淡的悲哀,“再来这个地方之前,我把界钥给了苍涟,他现在才是苍渊界的界主,掌管着一界的开闭,即便是我也没有办法。”
“门主是您的学生,如果您……”钟回霁月光风的模样都仿佛是离渊的迷思,一扫而空。他惊慌失措,魂不守舍。
离渊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上来一阵淡淡的快意:看吧,离宸的追随者看不上他。可是他们都忘记了,离宸再怎么强大,那力量也并不属于他们。事到如今,反倒是他们来哀求自己,和当年臣服于离宸脚下之时一般无二。
离渊摇了摇头,打断了他:“不可能。苍涟既然吩咐了闭界,必然是有原因的。我不能陷苍渊界于危难之中。”
他说完之后,钟回也仿佛是丢了魂魄,靠在墙上,四目无神,喃喃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露出一个苦笑,“我明白了,尊者,您和离宸都是同样的人。在下只能尽犬马之劳。若有什么事情,招呼在下便是。尊者请莫要再想去苍渊界修者中,他们皆是魔怔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我知道。”离渊不动声色。
“尊者此时必然已经找到了方法进驻秘境,您恐怕是在绿萝界修者当中吧。这样很好,只是绿萝仙子不日将来,请尊者保全好自己。绿萝仙子贪婪,对尊者的厌恶亦是强烈,不如等她和旁人两败俱伤再夺宝,免得被人渔翁得利。”钟回唠唠叨叨,似乎没有个完。
“……我知道。”离渊忽然觉得识海的天空中开了一个洞,风暴裹挟着雨点朝着里面吹去,最后那片被冰封住的记忆隐隐有了松动的痕迹。
钟回说的话,令他似曾相识,又感激莫名,连厌恶之情都少了许多。
“还有,尊者……尊者也猜到了吧,在下是奉离宸大人的命令前来的,只是为了保护你而已。只是您早已经不需要任何人保护,我在这里只是为了完成与离宸大人的约定而已。他如此在乎你,你也偶尔回去看看吧。”
“这件事情不用在这个地方说。”离渊说得异常小心。对方在说话间,已经发生了肉眼可查的变化,身上死气纵横,其中一线生气渺茫又坚强。
钟回笑了笑:“在这个时候还能看见尊者真是钟回有幸。接下来路途艰险,还请尊者自行小心。回……只怕难以坚持到那时了。尊者,这几天回浑浑噩噩,却也察觉了不少事情,其中复杂曲折,只怕一时难以说清。我与人有约,便快要到时间,先走一步。若是还能再见到尊者,回一定与尊者详细分说。”
“……”离渊忽然有了一种感觉,此时和刚刚的钟回并非一个人。刚才的钟回一心求生,却境界全失;现在的钟回死气缠身,修为却已经恢复到了巅峰水平,哪怕是对上比他更强的人,也会有一拼之力。这两者哪一个更好,却还真的不好说。
他刚刚还起了些念头,现在已经全然抛弃,只是道:“你便去吧。”
于他而言,从心而行,便不会有错。
而他现在,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话不投机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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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