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源氏物语]萤朱 作者:孤光与清辉
正文 第27节
[源氏物语]萤朱 作者:孤光与清辉
第27节
朱雀没想到萤会突然这么做,他发出一声短促愕然的喊声,下意识伸手去拦。没想到,那火苗窜起,烫到了自己的手背。他吃痛,连忙将手缩了回来。
“朱雀——!”
萤皇子往前扑去,将朱雀的手拢进自己的怀中查看。脸上露出无比焦急心痛的神情,死死盯着朱雀的伤处查看。见那只修长的白皙手掌,手背被烫红了一片。这可比他自己受伤,还要让皇子觉得折磨痛楚。
“无妨,并没有什么大碍……”朱雀的手臂被抱住了,皇子那样心疼查看的样子让他觉得无比别扭。他嘴里说着无事,便用力往回抽胳膊。
不想原本死死抱着朱雀手臂的四殿下忽然送开了手劲。朱雀用力过猛,整个人往后倒去。萤皇子伸手一揽,环住朱雀的背,身体抬起向前。微沉的声音在朱雀耳际响起,“你坐着别动。”
说完,他也不管朱雀如何反应,自顾自起身掀起遮帘。在一块干净的地方,捧起一捧白雪复尔回身,重新坐到朱雀身边。
“把手伸出来,”他说,“有些冷,忍着一些。”
“……嗯。”
萤皇子将雪盖在朱雀烫红的手背上,两只手握着它,牢牢盯着不挪开视线。那专注的视线让朱雀又难堪起来,开口正欲说好了又被皇子打断,“可以了。”
几次想说的话都被打落了话头,朱雀颇觉郁闷。他方才神思恍惚,便是连手上的冰冷都感觉不到,满脑子都是萤皇子焦急的样子。他有许多劝说皇子的话想说,可是在腹中一回顾,又觉得甚是混乱,毫无逻辑。本就心乱如麻,只怕就算是开了口,也只是让人更加觉得混乱。如此之下,朱雀便不想再多说什么了。
而萤皇子总是能恰好打断朱雀的话音,自然是因为实在是太在意这个人的缘故。深究起来,也是因为他的害怕——害怕朱雀说出一些自己不能拒绝,又无比让他伤心的话。甚至于,萤并不敢和朱雀对视。
你的任何要求,我都不会拒绝。
可是,我又如何拒绝自己的心意呢?
那晚雪月,心意被埋在了第一场初雪。被强行阻止的话没有说出口,便假装着自己或许不会被拒绝。这兄弟情深的表象岌岌可危,也不知会在那一日如屋檐上的碎雪倾落下来,惊醒了佯装困顿的春闺梦中人。
第61章 春迟
那日初雪之夜,萤皇子殿下隐隐看出朱雀的逃避态度。
他拿出那些信笺,本想若能从朱雀脸上看出一两分不虞的神态,以此推测朱雀在这类事上还是在意自己的。若是他不喜见到那些信,便说明此并非萤的一厢情愿。然而,朱雀给出的答案只是告诉萤皇子殿下:他在面对一份自己不愿意接受的感情时,会借着那漫长的时光,慢慢消磨着爱恋人的耐心。
这最委婉却也最伤人的拒绝啊。
萤一怒之下扬信成灰,朱雀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扑上去补救反烫了自己的手背。那一抔白雪缓解住了烫烧的伤痛,也冻住了接下来苍白无力的劝解话语。小小试探也到此为止了。
那日初雪之后,四皇子殿下与朱雀陛下的关系就陷入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地步。平日的相处丝毫不见隔阂。但只要再往前一步,朱雀便会避开皇子认真的眼神,将那神伤的表情抛到身后。
帅宫殿下藏有数副描绘朱雀的画作,皆是他亲手所作。只是没有一副像那日回来之后所画的一样,藏着如此朦胧哀意——画中之人随时都仿佛会踏雪而去,徒留白梅枝头一点残香。
风过雪去人不见,徒与枝头暗香诉。
此幅画便是多看一眼都觉得悲伤。自画成之日便被束之高阁,不敢再拿出来观赏。听说,曾有宫侍整理打扫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过这幅画。被其中悲意所惑,泪湿长衫,哭啼不止。日后更因此大病一场,调养了许久才慢慢康复。
萤皇子这几日心情都不是很好。因这佛事未完,他也赌气不愿与宫中那人见面。素日便在三条院府邸中恍恍度日。整日都是懒散模样,半依半躺,大有贤者疏狂,倾颓不羁的风范。
此春日下午,正是催人昏睡的困乏时候。帅宫殿下捡了一本书刚翻了没几页,便觉眼皮发沉,半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忽而外面传来一阵喧闹,隔着好几重木门帘遮,闷闷地传进来——
“是兄长殿下回来了么?快快,我要见兄长殿下——”
在这样春困的天气中,还能有如此活力的人,想是柏盛公子无误了。廊中响起混乱的脚步声,听声音,好像还不止一人。“誉人,快,兄长殿下回来了,外面去见他”
“呀,二位公子,殿下在里面休息呢。不让人打扰,还是晚些时候再来吧。”
侍女们焦急的劝阻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内府公子理直气壮地反驳说:“这样好的天气怎么可以这么睡过去?你可不要骗我,兄长许久不曾回来过了,快让我进去。”
“真的,殿下真的是在里面休息,还请公子小声一些,不要吵醒了殿下。”
“好了,好了,我知道——”
没一会儿,移门被拉开,柏盛公子拉着誉人公子欢快地走了进来。帅宫本就浅眠,不曾深睡,现在被这么一吵已然醒了过来。当他想避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和闯进来的柏盛二人撞了个正面。
“呀!”见到萤皇子殿下现在这副样子,柏盛惊愕地叫了一声。然后扬着笑脸,打趣道:“我说兄长怎么让人拦住我们不让见呢,原来是这副懒散的模样么……”
原来,早晨萤殿下醒来懒于梳理。不过穿着宽松的寝衣,连头发都不曾盘束起来。此时说是衣衫不整当真是一点也不为过。若说只见柏盛一个,帅宫倒不急于躲避。未想后面还跟着一位久誉人公子。这可真是失礼万分,着实不雅观了。
誉人公子听说帅宫殿下回府的消息自然也是无比开心。虽有相见之情,但也不想这样贸贸然前去打扰。奈何柏盛公子着实是个热情无比的性格,拉着他一路横冲直撞,挣都挣不开。
直接闯入已经让誉人羞愧不已,这一进来还见到帅宫殿下如此风流不羁的一面。他已经从额头红到了脖子,脸上发烫不已,连头都不敢抬起来了。
“你若是不这样直接闯进来,我就不会这么懒散。”帅宫殿下翻了个白眼,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外衣穿好。奈何头发实在太过繁琐,完全没有打理的心思,就这样继续散着。萤皇子靠坐在一旁,伸着一条腿,一只手搭在另一条腿的膝盖上,拍拍地板示意二人坐。
柏盛也不客气,拉着誉人就坐下来,笑嘻嘻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若早一些,还能一块儿去北山游乐。”
“宫中举行佛讲,我听了半日就无心继续听下去。回来的时候,你已不在府中。正好,让我讨了个清净。”萤殿下与柏盛公子的关系十分亲近。不仅丝毫不介意他这样突然闯入的行为,还打趣毒舌起来。
“哈,那是你没有这个机缘,”柏盛伸了个懒腰,把手枕在脑袋后头,洋洋得意地说:“北山春日风光甚美,躲在家里可感受不到。”
柏盛描述着北山风景如何美不胜收,皇子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精神倒比方才好上许多。
“誉人……与上次相见,仿佛挺拔了许多。”
久誉人本坐在一边,脸红心跳不敢出声。没想到帅宫殿下会突然同自己说话,还直呼了自己的名字。这可不是一般的受宠若惊,他的嘴巴张张合合,紧张地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可性格还是如此腼腆,”皇子见他这幅受惊兔子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眉眼昳丽,当比牡丹还要雍容艳丽。
“自上次从宫中回来,誉人就跟随着我一起习武啦,”柏盛将其中变化说了出来。幸好他估计好友脸皮薄,没说出是因为仰慕帅宫殿下才做如此打算。否则,这位羞涩的少年恐怕都忍不住落荒而逃的吧。“虽然,还是打不过我,不过已经很不错了!”
“确实有所变化。”萤殿下认同地说了一句,“不过和你这样输不过三招,就要坐地上耍赖的人,比不比都无所谓。”
“兄长!你今天嘴巴太坏了!”
“好说好说,不过平日千分之一罢了。”
柏盛恼怒地哇哇直叫,帅宫殿下见招拆招已经十分习惯。久誉人公子只不过看着便十分开心满足。只是不知道,那一段深藏在心中的感情可有见天日的那一刻。
“两位的感情可真好啊……”誉人由衷地说道,“就算在一旁看着,都觉得无比快乐。”
“我和你的感情也很好啊。只可惜,誉人马上就要回去。这样好友相伴地日子,可真是过一天少一天。”打闹了一阵,柏盛忽然伤感了起来,声音低落了下来。
“誉人要回去了?”
“正是,家父在京中求学已久,也该回家中看一看了。”
“是这样么……上一回陛下还提到令尊,夸赞他乃当世文豪,想请他在宫中执教。这样看来,竟然是错过了。”
“家父并不愿受领朝堂职位,一心向学,怕是要辜负陛下好意了。”“不必这样说,强人所难也非君子之举。若令尊学有所得,当是祝贺才是。”
“多谢殿下。”
提到朱雀,萤皇子眼中流露出思念的情绪。将心比心,誉人公子深慕殿下已久,如何不知道殿下此时在想些什么。眼前人因入相思境地愈发惹人倾心。而日后一别,只怕此生再无相见之期。
真的就这样放弃么?
真的就这样把一切埋藏在心,什么都不说不做。用一辈子来回味,蓦然回首时见到流光碎影下,那个让自己这一辈子都可能放不下的人么?
誉人望着帅宫殿下的侧颜,忽然意识到,或许这已经是他最后的机会了。此时过后,或许天高海远,再也不可能见到他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办,我好喜欢柏盛和誉人这两个小天使。。。吐魂。。
第62章 宫灯
连着三日,漫漫春日总是在柏盛公子活泼的声音之中度过的。也不知他从何处得来这样多的活力,能整日整日都保持着欢喜样貌。帅宫殿下本还有些伤感之意,被接连闹腾了三日,可是一点多余的忧伤气力都没有了。只求柏盛公子能消停一会儿。
“若是母亲殿下再指责我不常去问候她。我便要同她说,这府邸里有这样一个不消停的人物,我可是不敢回来的。”
皇子揉着自己的头,指着嘴巴不停的柏盛公子打趣着。柏盛扬了扬脑袋,一点儿也不见恼怒,反倒十分有理地为自己辩解:“兄长你整日在宫中待着,哪里晓得外面趣事。我不辞辛劳说了许多趣事,你应该感谢我才是。”
“可没见过像你这样,可以从早说到晚上的,”帅宫殿下简直听不下去,问旁边的誉人:“你是怎么做到整日都忍受住他这样的话篓子?”
誉人羞涩地回答说:“柏盛总是会说许多趣事……我还是觉得很有意思的。”
“也只有你可以忍受他了,有时候连我都受不了!”
坐在旁边吃和果子的幸平刚补充了一句,就被柏盛回头砸了一脑门书,“你可没有资格说我,是谁每天喊着府中无聊,一天到晚跑过来的。”
“要是没我,你们能知道这么多好玩的趣处么?应该感谢本大爷才是!”
柏盛和幸平两个人有开始平常的斗嘴,你来我往,幼稚吵闹的不行。帅宫殿下本想借着二人的羞耻心,让他们安静一会儿。想不到适得其反,牵出个更加热闹的场景。他大呼头疼,连连叹息着实失策。
虽说帅宫殿下现在说的话,大多都是开玩笑,并不是真的在抱怨。但是,他频频揉弄额角,时不时皱眉的样子还是暴露出帅宫殿下这几日真的没有休息好的事实。见那双犀利明眼的眼睛下泛着明显的青黑,誉人只觉心中有阵阵疼意。
又一次,帅宫殿下撑着额头,微微闭着眼睛。誉人忍不住挪上前两步,鼓起勇气关切地问:“殿下……可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萤皇子殿下一愣,才点点头,笑说:“是有一些,多谢关心。”
誉人“嗯”了一声,扬起一张清澈的笑脸,对还在打闹的柏盛与幸平两个人说:“上次你们同我说的,得了一副难得的犀牛角做得双陆牌,可还在?”
“在,在,你想玩么?”“嗯,如此难得,便想看一看。”
“走,去我那边。”
柏盛一个高兴,站起来便要告辞。誉人又转头问幸平,“幸平也一块儿来么,上一回你可是输给我和誉人了哦。”
“这次一定赢你们!等着!”
“哪有这么简单!”
柏盛反呛了他一句,二人一起比赛一样往外面走。一起撞到门上,传来彼此推搡的吵闹声。誉人笑着看了他们一眼,才回身对萤殿下小声说:“那么殿下,我们告辞了。”
萤皇子领受到了誉人公子的好意,心中感怀他的好意,温言道:“真是多谢你了。”
那个下午之后,柏盛三人与帅宫殿下聚会时,只要帅宫露出一些许的疲态。誉人便会十分及时的发现,有时是主动告辞,有时也是建议去别的地方玩乐。两三次之后,柏盛自然发现誉人的举动,便打趣他说:“为何每次都这么早离开,难道你不想在这里多待一会儿?”
“我!”誉人的脸瞬间涨得紫红,慌张地去观察帅宫殿下的神色,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没有……柏盛你不要胡说。”
“发生了何事?”萤殿下脸上露出不明的神色。
“也没有什么,只不过誉人说他一直都很敬佩你。所以,我才很奇怪嘛,为什么不愿多待一会儿呢?”看到誉人几乎不敢抬头的样子,柏盛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不要不好意思了,我也像你一样,最敬佩兄长殿下了。”
“所以,你就一天到晚闹得我不得安宁?”帅宫殿下接上一句。
柏盛公子木着脸,“你能不拆我台么?”
“不能,”萤皇子一本正经地回答道,然后朝誉人眨眨眼。
“啊,原来你是在帮誉人出气!”
“有什么不可以,”萤皇子笑了,又对好不容易从羞赧情绪中解脱出来的誉人说:“多谢你的抬爱,但是不必用如此小心的态度对待我。誉人的优秀品质,也是我不能达到的。”
帅宫殿下英姿雍容,于世无双。当如名剑出鞘,有着常人不可及的凌冽气势。机缘一见,就此倾心。而此时,这样的人与自己谈笑风生,还会这样温和地宽慰自己。誉人的爱慕之情,没有一刻比现在更加强烈。
他马上就要跟随父亲离开御京,在此之前,就算是为了不让自己留下遗憾。拼尽一生孤勇,将心中的感情与之倾诉。哪怕是被拒绝,也没有遗憾了。
当晚,萤皇子收到一份笔迹十分清新的信笺,约他倒庭院南面相见。皇子回想起誉人公子每次小心翼翼,却充满无比欣喜的望向自己的眼神。心中沉吟一番,还是决定前去相见。
来到庭院南边,此处种下许多垂柳,旁边的木廊挂上了正亮着柔光的宫灯。誉人公子正坐在木廊下面,痴痴望着头顶的光亮发呆。
“誉人?”
“殿下!”见到萤皇子,誉人无比喜悦地站起来,“您真的来了,我还以为您不会来呢。”
“嗯。”皇子应了一声,指了指身后说,“我们坐下说吧。”
“嗯,好。”
两人坐下之后,誉人继续望着头顶的灯笼发呆,萤皇子敛住目光,也并不着急说话。二人之间气氛安静,只听到夜间风吹柳动的声音。良久,才听到誉人和春风一样柔和的声音——
“我刚来御京的时候,谁都不认识……后来遇见了柏盛和幸平,跟随着他们才见到了以前从未见过的人与事。他们啊,经常和我提起您,说您如何优秀,说这京中哪怕是那位被人称赞为光华公子的源氏大将都比不上您。”
帅宫殿下没有接话,默默聆听着誉人公子的回忆。
“您知道么,那次在左大臣府,并不是我第一次见到您。”誉人仿佛想到什么趣事,弯起一双眼睛,笑着说,“我第一次见您,是在朱雀大街上……”
“朱雀大街?”
“是哟,那天我和柏盛在东市走散了。我只好返回到之前约定的地方等他,此时正有马儿小跑过来,那上面坐着一位十分俊朗的公子。旭日暖和,那位公子似披了霞光而来,我看呆了。只到被人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我听到旁边的人压低了声音说,方才骑马过去的人,正是红叶之宫。”
原本一直对那高高在上,仿佛天宫人物的红叶之宫,一点儿都没有概念的誉人此时终于明白了为何自己的好友,每次提及帅宫殿下总会用上无比崇敬的语气。
只需一眼,便是满目文采章华,风流尽显。
美若秋风之红叶,当比世间无双色。
曾有文人如此形容彼时的帅宫殿下,得到一众认可,万无半点虚夸之言。誉人看呆了,待他反应过来,想要在看一眼这惊艳之色,那个身影已经走远了。
“或许是我呆呆笨笨的样子实在可恶,一不留神就撞到了别人。啊,就是那位一直为难我的田岛公子。我不愿招惹是非,便一直闪躲。他认定了我十分好欺辱,纠缠不休,若不是柏盛解围只怕不得善了。”
“……想不到,竟然是因为我的缘故。”
“不,并不是这样,”誉人公子摇了摇头,继续说:“虽然那个时候很害怕,但是现在想起来,或许真是我的祈愿被佛祖听见了也说不定呢……”
“祈愿?”
“对,祈愿……”
晚间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动了二人头顶上的宫灯。它们晃出一道道如回忆般的流光,摇曳到了藤花之宴的那个晚上。
“……希望能再见您一面的祈愿。”
想要,再见那人一面的心情……
到底是什么时候埋种在了自己的心中呢?
并非朝思暮想,并非食寝难安。只是凡在人多的地方,总会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找那个耀眼的身影。然而,从那次惊鸿一瞥后,却再也没有见到过了。
或许,能让我一睹这样的无双风姿,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渺小的人类又怎敢奢望去触碰天际的银河呢。繁琐而喧闹的人世当中,能得见一时的美景,便是足够了吧。誉人并未因此觉得失望难过,只不过将每次下意识的寻找,当做很快就随风散去的念头。
可最终,还是让他再次见到了帅宫殿下。
被田岛那些人缠上的时候,说不怕自然是假的。来到御京之后,虽然了解不同寻常的地方并非唯一,但是也不想任由人践踏,失去了自己的风骨。那是属于誉人个人的风骨,只不过他十分愧疚柏盛与幸平也因此受到了连累。
那帮纨绔心思龌龊,嘴中也不干不净。肆意侮辱编排柏盛与誉人的关系,语言下流,猥琐至极。那个时候,誉人真的是气得要命,真想和那帮人拼了。可一想到自己无半点本事,到最后连累不过自己的好友而已。那种屈辱感,几乎将誉人一直以来小心维持的自尊击碎成粉末。
“所以,当您出现的时候,我真的以为上天听到了我的祈愿,可怜我这样一个毫无用处的人,满足这等卑微的愿望。”誉人坐在那里,低下头来笑得很不好意思。他的眼睛里有着细碎的光芒,仿佛回忆到了十分美好的事情,神情柔软地一塌糊涂,“我几乎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那种如梦似幻地感觉直到事情解决了都还没有退散。导致他一直都是呆呆愣愣,一副受惊过度的样子。而当皇子派人要护送他回去的时候,誉人才惊醒过来,抓住最后一点机会朝那梦境望去最后一眼。
为什么自己永远都只是在擦肩而过之后,才想起来回头呢?若是偶遇,是不可求的稍纵即逝。那么,等待了那么久之后的遇见,为什么自己也只是敢回味离别时的那一点余光。
誉人匆匆回过头,望向玉壶光转的尽头,那个人美得就像是一场梦。
见到了,也就该说再见了。
从藤花之宴后,誉人仿佛变了一个人。这繁华御京于他来说,终于不再是一个虚幻的地方。一切不踏实的感觉都被他放了下来,人也越来越活泼开朗。幸平与柏盛一直都不赞同他过于柔弱的性格,也慢慢开始夸奖他,说他变得刚毅果断起来,虽然性格还是那么的容易害羞。
每次听到这话,誉人虽然还是有些羞涩,可心中的喜悦只增无减。因为,他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或许,日日祈祷真的会感动上苍,实现一些原本遥不可及的愿望。这个世界它是真实的,每一次相遇也都是真实的。他想在下一次见面的时候,能让萤皇子殿下见到更好,更优秀的自己。
“想要进宫这件事,是我自己和柏盛提得。”说到这里,似乎是怕殿下生气,誉人抬头看了萤殿下一眼。但是,转念一想并没有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他深吸一口气干脆全部都说了出来:“我一直都很努力,那个时候觉得自己和以前不一样了,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见您一面。幻想着或许,您会因此注意到我,对我改观也说不定呢……”
说到这里,誉人深深喘了一口气,想要将翻涌上来的哭腔强硬地压下去。他平静了好一会儿,才用微微颤抖着的语调继续说着接下来的事。
“但是啊……但是,我见到了陛下呢……”
从方才起一直默默聆听着的帅宫殿下猛地站了起来。看向誉人公子的眼神变得深沉不已,誉人十分坦然地望过去。然而,只不过过了一小会儿,萤皇子殿下的表情就放松下来。可怕的威压散去,四周的空气变得轻松起来。
“你发现了么……”萤殿下叹着气说,“……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您看到陛下那一刹那,”誉人笑眯眯地说。
萤皇子愕然,复叹道:“真是敏锐的观察……”
“谁让我一直注视着您呢……”
“……”
帅宫殿下一时没有了应对的语言,微微窘迫的样子让誉人公子心情变得很好。他有些得意,语气里带着些欢快和炫耀的意味,“您看向陛下眼神是骗不了人的。那种专注地,仿佛全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其余事物都不存在了。”
“是么,有这么明显么?”帅宫殿下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他忍不住摸摸自己的下巴,回想自己平日看朱雀的眼神,真得是如此地……露骨么?
“当然是了,那个时候柏盛没看出来只是因为没在意罢了。至于幸平……”誉人微妙地顿了一顿,托着下巴继续说:“我可是一直在注视着您呐……您为陛下整理额发时,情不自禁露出的柔情,就是在看自己的恋人呀。”
此话一出,萤皇子心中微动,一个念头忽然从他的脑中闪过。不过此时,他还是将这个念头放到了一边。誉人公子见他出神,也没有打扰,只是安静地等着帅宫殿下回过神来。
“抱歉……”帅宫微赧致歉,轻声说:“请继续说吧。”
“嗯,好……”年轻的公子表情明媚轻松,即便他正在说着的是明显得不到回应的表白。可神情之中,却没有一丝怨怼。
誉人抬头望向天边。今晚的星空很美,寻找着无数星辰中会守护自己的那一颗。只是,它们实在太多太多,那种迷茫心情终于将他的眼眸染上了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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