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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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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正文 第15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15节

    朱晖的心情很容易懂,以前捧着自己的人现在没人捧了,自然心有不平。于是朱晖做了一件很疯狂的事,他在逸白楼借着酒醉说了一大堆皇上过河拆桥,卸磨杀驴之类的话,说到尽兴处,还说了朱佑樘准备要效仿太/祖滥杀功臣之类的话。尽兴是尽兴了,只是后患无穷。

    这是一件很严重的事,甚至可以说是大逆不道了,朱晖说出来就后悔了。幸好在座的都是心腹,不是英国公这样的世交,就是自己的门生。只是即使大家都说了不记得当日之事了,朱晖还是不放心。现在他们和自己好,他们能帮自己隐瞒,可是自己和他们不好的时候,难免他们拿这个来威胁自己。

    可是想来想去朱晖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办法,只能自己坐轿回家,一晚辗转难眠。第二天朱晖将自己的几个儿子都找来了,将这件事都告诉他们。只是朱晖都没有想出办法的事,他们还能想出什么办法来,难道还能将当时在场的人都杀了不成。

    朱晖的小儿子是一个纨绔,一个上等的纨绔自然和普通的纨绔不一样,他交好的都是英国公世子,申王这样的皇族贵胄。他是一个纨绔,自己的老子被捧着,他在自己的圈子里自然也被捧着,相信了什么明朝离开了自己的老爹不能在这样的话。

    他出了一个馊主意,一个在平常人看来都不靠谱的主意。他要杀了朱佑樘和朱厚照,扶持申王上位。他知道朱佑樘现在病得很厉害的消息,这是申王告诉他的,而且现在无论是文官、宦官还是武官都有看朱佑樘不顺眼的,杀了朱佑樘他们能得到不少人的支持。

    申王是一个根基浅薄的闲王,他要是想要坐稳皇位一定要依仗扶他上位的朱晖,这样朱晖就可以把他架空,挟天子以令诸侯了。至于朱厚照,他现在多数时间都没在宫里,只要朱晖有足够的兵马,乱军之下,他哪里还能活命。至于剩下的三个,一个是个孩子,另外两个是女流之辈,无论如何都能解决。

    听了小儿子的话,朱晖开始也觉得这是一个馊主意。可是他有很多个儿子,而他的儿子们已经深深的陷入了虚幻的荣光之中,在不靠谱的儿子的怂恿下他也觉得这个主意很可行。

    不同于他的儿子们,虽然他并不是一个好将军也不是一个好官,但是他是一个好政客,他知道要怎么做才能达到利益的最大化。他第一个就想到了如今愁云惨淡的周家。

    周氏死了,周家几乎也倒了,但是朱晖却不这么觉得。周氏虽然死了可是她到底是皇家的太皇太后,在宫中还是有一些老人买她的帐。而这些资源都由周氏的女儿女婿和周家继承,要杀死朱佑樘就一定要从宫中入手,而宫中最容易动手的就是被朱佑樘打发的何鼎一系和周家。

    几个人在屋里讨论了半天,越来越觉得这件事很靠谱,就连如何将朱厚照诱杀都开始谋算出来了。朱晖觉得此事大有可为,又觉得此事事不宜迟,急忙忙的往长宁伯府而来。

    一路行来,整个长宁伯府静悄悄的。周氏不过死了半年,长宁伯府就门可罗雀起来,和以前门庭若市的情景对比在明显不过。朱晖上门把整个长宁伯府都惊动起来,实在是最近来长宁伯府做客的人太少了,连几个要结亲的亲家都已经打定主意要退婚了。

    周彧的头发已经掉的差不多了,朱晖一进门他就迎上来,周彧不知道这位久未上门的保国公有什么图谋,但是他知道周家已经走上了陌路,现在的周家已经得罪不起保国公了。

    要谋杀皇上,这件事当然不能直说,朱晖探了探周彧的口气,看他的确对朱佑樘颇有微词才小心的用玩笑的方式试探他。哪想到周彧一口就说朱佑樘死了就好了。

    在周彧看来,朱佑樘要是没有周氏现在还不知道死了多少年了,现在他却恩将仇报,不仅不尊崇周氏的意愿将她和英宗合葬,还对周氏的娘家这么无情。周家现在已经恨透了朱佑樘,在他看来没有了朱佑樘朱厚照,新皇怎么也要看在周氏的份上对长宁伯府好些,就这样两个人一拍即合,等朱晖离开长宁伯府的时候两个人已经称兄道弟了。

    不过是短短几天,朱晖已经联系上了申王,何鼎,周家等人,这些几派的人不是潦倒失意就是从未掌握权柄,如今有朱晖牵头巴不得围上来分一杯羹。只是大家都很聪明,也都知道分寸。让他们分一杯羹可以,要他们出力可就不行了。更重要的是他们还不想留下证据,这一点更是让朱晖想甩掉他们。

    但是实在没有办法,朱晖可以调兵杀掉朱厚照,但是他的手伸不到宫里去,无法对朱佑樘下手。而要做到这一点只有何鼎一派和周氏留下的人脉,到时候还必须扯上申王的大旗,所以即使朱晖实在不想和他们共事也必须忍耐。

    朱晖就连毒/药也已经准备好了,就等一个好的时机就动手。这毒/药说起来还和罗志坚有些关系。为了讨好保国公府,罗志坚给保国公有名的人物都画了画像,当然也包括朱晖。朱晖正是心烦的时候,看见这个洋人来了,也提起了一些兴趣,问他些佛郎机国到底怎么样的话。

    罗志坚就给他讲了一些葡萄牙贵族的生活。朱晖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想到毒/药,又问罗志坚知不知道佛郎机有没有毒杀人这一说。罗志坚看这位公爵老爷终于有听自己说话的兴趣,将什么炼金术师练就的毒/药一股脑的告诉了朱晖。

    为了将朱佑樘毒死,朱晖想了许多办法,什么下药下毒都想过了,只是想来想去也没有妥当的办法。要是下毒/药首先就过不了试药的太监这一关,而要是买通太医实在风险太大。当年邵氏的教训还在眼前,朱佑杬现在都还不敢要孩子,就是为了苟延馋喘的活下来。

    倒是罗志坚提醒了朱晖,夹竹桃的花粉和根都是烈性毒/药,发作的还慢,兴许就能过了试药太监这一关。而且夹竹桃的花粉小小的一点,夹在无论哪一味药里都不易察觉很容易就能成事。朱晖犹如醍醐灌顶一般,夸了罗志坚好久,还赏给了他不少金钱器皿。

    正好马上就要到七月初三朱佑樘的生日,朱厚照为了给朱佑樘祈福要往皇陵祭祖,正好是朱晖动手的好机会。七月一日朱厚照从紫禁城出发,七月二日要回京,朱晖准备在七月二日朱厚照进京的路上截杀他。

    宫里的事周彧也已经安排好了,含有夹竹桃花粉的药材已经通过周氏手下的老人放进了内宫之中,就等到时候周彧安排的人将那份药材拿出来熬药。

    一切都已经都已经安排好了,就等到时候一起动手。因为朱佑樘的万寿节即将来临而热闹的不得了的京城忽然诡异的安静下来。朱厚照却还是一无所觉,现在他是两边跑。一边户部建海关离不开他,一边朱佑樘还卧病在床他还要侍汤奉药。

    朱佑樘的生日要到了,宫里好不容易喜庆了些,朱厚照终于能稍微吐一口气。这几天杜若也没有闲着,朱佑樘病着的消息瞒着外边,朱厚照又忙的不得了,杜若只好暂时做了朱佑樘的小秘书,帮他处理些简单的杂事。

    这几年除非是逢十的大日子,朱佑樘的万寿节一般是不办的,但是今年朱佑樘的病来势汹汹。张氏想大办一下给朱佑樘冲冲喜,所以今年办的尤其盛大,各国朝贺使者络绎不绝。但是众多官吏的反应就值得玩味了。

    和历史上的朱佑樘相比,有了一个来自现代的儿子的朱佑樘改变了很多。但是相比的朱佑樘和文官的矛盾也前所未有的激化。朱佑樘的确做了一些利国利民的好事,但是还是像朱厚照创建海关一样,会发生利益的转移。

    无论是开放海禁,改革盐政,压制内阁权力,架空宦官,还是整治吏治,这些都让朱佑樘和众多官吏的利益冲突越来越严重。如果没有朱晖这个外因,这种危机会藏在平静无波的水面下慢慢消化,直到他再也点不燃的一天,但是现在朱晖将他拉出来了,暴露在阳光下,即将点着。

    即将到来的危机将这京城中大大小小的鱼虾都惊动了,他们虽然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但是他们知道就会有大事发生。那些深藏不露的老骨头们都躲在平静的水面下,就等着有人将水搅混,自己好浑水摸鱼。

    任何一种改革,最大的阻力永远是既得利益者,无论他们是好人还是坏人,当涉及自己的利益时,就看你给出的交换条件够不够诱人,你的肌肉够不够强壮,很可惜的是朱厚照很明显没有将他心目的大好前途让这些人看到。而病倒在床的朱佑樘和一个还未成年的太子显然不在肌肉足够强壮之列。一场大明王朝的风雨即将来临。

    ☆、第一百零二章 弘治十七年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的事一定要说明,朱爹暂时是不会死的。所以请放心食用。

    夕阳西下,天那边一抹艳红的光影还在云上燃烧,一对士兵骑马往京城方向疾驰,为首的是一个穿着大红色常服的年轻人,剑眉星目,英气非常。后面跟着的无一不是精骑骏马,看到的人都不禁赞叹一声好骑兵。

    但是朱厚照却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去欣赏自己的英姿,明日就是朱佑樘的生日,他必须在今天宫门落锁之前赶回去。现在已经快到城郊了,朱厚照只希望自己能够在快点。朱佑樘还生着病躺在床上,要是自己赶不回去,明日又要他强撑起来操劳了。

    想到这里朱厚照越发急切,手中的马鞭挥的更加用力。前面就是一个小小的树林,旁边是一个小山坡。按照常例,朱厚照退到后面,由前面的人围着,避免出现刺杀的人。小队人马飞快从树林里通过,忽然异变陡生,一个个巨大的滚木从旁边的小山坡上滚下来。

    “有刺客,有刺客。”这对人马一共有两千来人,此刻将朱厚照包围在中央团团围住。这一次带兵的是正是已经升职为千户的马璁,副将则是朱厚照从杭州带回来的那个刀疤脸。两个人一个清楚军队的作风,一个最知道绿林行事,两个人快速反应过来。

    马璁指挥人从旁边包抄去解决山坡上的人,刀疤男带人到前面去看前面能否通行。朱厚照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血气冲到脑袋上,整个人瞬间不舒服起来。

    滚圆木的办法虽然是在树林里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但是因为大家都是骑兵也带来了不少麻烦,不停有马儿受惊的跳起来。骑兵们死命的扯住缰绳,害怕马儿乱跑到时候自乱阵脚。朱厚照强制自己冷静下来,紧紧地握住了身旁挂着的一把刀,实在没有办法,到了你死我活的时候,朱厚照也不得不举刀自保。

    马璁没有多少时间就用从山坡上奔下来,对朱厚照大喊道:“太子殿下,埋伏的人太多了,不可强冲,微臣护送殿下从侧面冲出去。”朱厚照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他知道这些事自己是不懂得,他相信马璁的选择,因此马璁让他从哪里走自己就从哪里走。

    那里想到原本一片平静的树林现在也冲出了不少持刀的小兵,朱厚照看他们的军服可不就是京营的人,大叫道:“太子殿下銮驾,谁敢擅自冲撞。“就听见几个人大喊道:“砍杀逆太子者,赏金万两。”

    朱厚照现在明白他们是冲自己来的了。刀疤脸从面探查回来,禀报道:“殿下,前路已经埋设好了蒺藜,牵好了麻绳,不能往前直冲。”马璁知道形势紧急,敌人来势汹汹,大概看有将近五六千人。虽然无法和自己手下的精锐相比,但是占据了有利地形,人数又是自己的两倍,己方瞬间被动起来。

    “殿下,我们往回奔,前往皇陵调皇陵的驻军,后面防守薄弱,先逃出去再说。”朱厚照点头称是。可是这时不少人已经快要冲到朱厚照面前,马璁他们应付不暇。朱厚照心一横将刀抽出来,闭上眼睛冲着自己面前的一个小兵一刀砍下去。

    太子用得刀当然不是凡品,一下子就没入了血肉之中。朱厚照觉得自己的感官异常灵敏起来,他能听到刀没入骨头的声音,还有鲜血“噗嗤,噗嗤”冒出来的声音,鼻子边萦绕着人血独有的浓重的血腥味。那个人的惨叫更是犹如放大了几十倍在耳边哭号。朱厚照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倒下去了。

    可是自己不能倒,虽然这帮人并不知道到底是谁人带领,但是从他们这般猖狂的姿态来看,北京城里肯定也乱起来了,自己的家人和杜若都还在城里呢,朱厚照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倒下去。

    马璁看见朱厚照虽然惨白着一张脸可是还是在拼命的冲杀着,心里涌起一股赞赏之情。他知道这位殿下可是没见过血的,第一次杀人能做到临危不乱也算是难得了。

    一群人一路拼杀,且战且退,到天色已经快要一片黑暗时离出事地点也没跑多远,但是身边的兵士已经所剩无几,就还有马璁、刀疤脸和几个小兵头贴身保护自己。朱厚照忽然想起了杭州的那个晚上,自己度过的最绝望的一天。现在也是一样的夜色,也是遭人追杀,只是这一次还会不会有以前那么好的运气呢?

    就在朱厚照他们就要精疲力竭的时候,远方忽然奔来一对铁骑,高举着火把,手拿长枪,背上背着新式出炉的火枪,犹如天神降临,不是杜若又是谁?朱厚照立马喊道:“杜若我们在这里。”

    杜若听到了朱厚照的声音,大致确定了他的方位,再也不客气,马上发令,距离朱厚照不远的叛军马上见识到了这个时代最高科技成就“火/枪”的厉害,立马倒下了一大片。但是朱厚照他们的马儿却惊上加惊,发出一声声的嘶鸣。

    解决了这些人,杜若奔驰到朱厚照的面前检查他的身体,看朱厚照没受伤,杜若终于放下心来。“你从哪里来,城里怎么样了?”

    静默片刻,杜若才小声说:“走吧,出事了。皇上恐怕不行了。”

    一声惊雷将朱厚照震得发懵,他在黑暗中摇摇头,想要反驳这是假的,要发现眼前是杜若,一定不会骗自己的。眼泪一下子就蔓延了整个眼眶,朱厚照哽咽着说:“你来时,爹爹去了没有?”

    “保国公朱晖叛乱纠结宫中宦官在皇上的药里下毒,微臣来时太医已经在宫中为皇上医治。”这就是没有了,朱厚照的心中又升起了一丝希望,只是这个朱晖,罪不容诛,五马分尸不足以解朱厚照心头之恨。

    “走,快马回京。”朱厚照也顾不上疲累直接将马转头往京城奔去。杜若担心朱厚照一个人应付不过来,将指挥权交给留下来的刀疤脸,自己和马璁带着人也追上去。

    乾清宫中,薛己正满头大汗的给朱佑樘施针,务必要救回这位大明之主。朱佑樘腹中的东西都被催吐出来了,没有来得及打扫,整个宫殿都弥漫着酸腐的味道。但是现在顾不了那么多了,朱佑樘危在旦夕,整个紫禁城都亮起灯来,而不是像平常那样陷入黑暗之中。

    一般张氏是不会来到乾清宫的,这里已经算是半个前朝了,张氏这个皇后自然也要避嫌。但是现在张氏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她的丈夫中毒生死不知,她的一个干儿子去救自己的大儿子,而两个小孩子还什么都不懂。

    她设了座在朱佑樘的御座下,强制自己做的端端正正,丝毫不能流露出一丝的脆弱。发出命令召集内阁大臣,分派蒋琮严守紫禁城一桩桩一件件做的妥妥贴贴。她的脊梁是那么的直,因为她知道现在她的肩上肩负的是丈夫儿女,是整个大明。

    蒋琮将几个这几天掌管太医院的太监抓过来,他们曾经都是自己的心腹,但是现在有什么心腹可言,药是自己煎的,而太医院的药材是薛太医亲手取出来看过后交给太监们的,要是出了什么问题,一定是在这几个崽子身上。

    但是张氏没有力气去理他们,杜若已经带兵去迎接朱厚照了,大臣们马上就要进宫,城门也已经禁闭了,她还有好多好多的大事要办,这几个不过是小喽啰而已,看住他们不让他们死了就是,她可没空理他们。

    朱厚照一路奔回京城,杜若已经交代了预留朱厚照进城的城门,城墙上的人看的确是太子殿下一行人,立马打开城门放行。朱厚照一路行来,街上静悄悄的,连一点灯光也没有。大家都知道京城有大事发生了,都躲着生怕祸及自己。

    通过通衢大道,朱厚照看见长宁伯府的方向和保国公方向燃着熊熊大火,火光照亮了半边天空。

    “应该是马大人带着羽林卫和锦衣卫在捉拿叛贼。”杜若看朱厚照还沾着血的脸,定定的望着起火的方向解释道。朱厚照冷哼一声,打马依旧往紫禁城奔去。

    如今是特殊情况,也顾不上紫禁城不可骑马的禁令了,朱厚照一路奔到了乾清宫门口。杜若看他起身下马,叫住了他。杜若将袖子用水囊打湿了,将朱厚照的脸擦干净。“脸上都是血,待会儿娘娘看着该心疼了。”

    朱厚照在惊慌中被杜若这么一岔,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将杜若的手拿下来,轻声说道:“幸好还有你。”

    “去吧。”杜若轻拍一下朱厚照的背,看他飞快爬上台阶的背影,苦笑着喃喃自语道:“快快长大吧,你不应该一头小绵羊的,你该长大了,该做这个世界真正的主人。”

    不大的地上满满当当的跪了一地的人,看见朱厚照满身血腥味的进来了,忙朝朱厚照叩头道:“微臣叩见太子殿下。”哪里想朱厚照根本就不理他们,直接掀帘进了内室,看见张氏好好地坐在那里,顿时心安了半分。

    “照儿,你回来了!有没有哪里受伤?”张氏看朱厚照进来了,大红的常服上满是褐色的血迹担心的不得了。

    “母后,儿臣一切安好,父皇情况如何了?”朱厚照殷切的看着张氏希望从她那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但是他注定失望。

    “你进去看看吧。”

    ☆、第一百零三章 弘治十七年

    作者有话要说:  ,搬寝室,累觉不爱,今天只有一章,还有一点东西,明天看能不能更两章。

    朱佑樘在身体上不是一个有着宽厚肩膀的父亲,但是他用他的心为一家人撑起了一个宽广的海湾,让一家人即使处在大明朝权利的中心依然过得犹如普通人家一样安宁快乐。但是今天这位朱厚照敬佩的父亲,正虚弱的躺在龙榻之上,生死不知。

    薛己正在将先前施的针收回来,那针一针又一针陷在肉里,朱厚照越看越不忍心,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父亲,照儿回来了。”朱厚照执起朱佑樘的手,但是一向笑眯眯等着自己的父亲,这一次却一点反应也没有。

    “殿下,皇上一定会好起来的。”现在还守在朱佑樘面前的也只有蒋琮了,现在张氏相信的也只有他。但是张氏相信他,朱厚照却不一定相信,他直接将刀拔/出/来,指着蒋琮道:“你们狼狈为奸一起下的一手好棋,只是不知蒋公公对现在的局面还满意吗?”

    这下子蒋琮却无话可说了,即使辩称自己完全不知情朱厚照是一定不会相信的。“小人有罪,只是还望殿下看在皇上无人伺候的情况下,暂时饶过小人,小人一定将功折罪。”蒋琮一边说一边哭的像个小孩子似的,看的朱厚照也皱起了眉头。

    虽然对蒋琮有怨言,但是朱厚照也知道这件事不关蒋琮的事,否则就不是单单朱佑樘中毒这么简单的事儿了,恐怕整个京城已经是朱晖老贼的囊中之物了。他拿刀指着蒋琮不过是发泄对宦官的不满,而不是针对蒋琮的。

    看蒋琮在那里哭哭啼啼的,朱厚照一下子将刀收进了刀鞘,厉声说道:“爹爹活着还好说话,要是爹爹死了,你的徒子徒孙,干儿子干孙子们就都给爹爹陪葬吧!”说完再也不看跪在那里的蒋琮甩帘出去了。

    张氏坐下跪的都是阁老,尚书,布堂这一类的人物。往常他们来到乾清宫多是有椅子做的,即使是没有椅子,也可以站着,但是今天他们就只能跪着了。

    要想叛乱,即使是朱晖本来就是元帅,手上拿着军符,但是五六千军队就这么调动了,地上的这些人真的就不知道。杜若在城外拦截的京营调令,真的只是朱晖一个人矫诏?在地上的这些大人们,这些或是平时拼命歌功颂德,或是以清高自诩的大人们,难道心里就没有浑水摸鱼的一点贪恋。要是他们是清白的,他朱厚照真的就是一直没有脑子的笨蛋了。

    也不管他们,朱厚照让霁月给刘健搬了一个椅子过来,顺便给马璁赐了座,其他人依然跪着。就坐在这里朱厚照开始发号施令。先是给了杜若京营的兵符,让他带人将京营里还在留守的非朱晖一系的军队掉过来。又给马璁写了圣旨,让他去城门上控制被压起来的朱晖安排的人。

    这边又给了高凤令牌让他暂领锦衣卫,去查处宫中的何鼎一派余孽和这次参与了毒害朱佑樘一案的宫人。各人得令而去,各自带走了可靠的人,一会儿地上剩下的大臣不是那些心里有鬼的就是一向只做孤臣的孤介之人。

    那些心中坦荡的大臣还好,不过是多跪了些时候,跪的腿疼了,仍然在那里该发呆的发呆,该叹气还在那里叹气。但是那些心里有鬼的跪在那里,胆子大的,还心存侥幸的,仍然脊背挺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但是那些胆子小的已经跪的像筛糠似的,豆大的汗珠一颗一颗的往下流。

    现在剿灭叛军才是急事,朱厚照一道一道命令的发出,就是不去管这些人,任由他们在那里着急。有年老的身体虚弱的跪不住倒了,自有宫人将他们抬起来扔到一边。

    到了黎明时候,才看见一身盔甲浴血的杜若从乾清宫的大门走进来,单膝跪下禀报道:“微臣见过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如今申王府申王已经自缢身亡,申王府三百五十三名人口已经捉拿在案。长宁伯府烧死家人无数,活口一百七十七人也捉拿在案。至于保国公府,火势太大,人口至今不可清算。”

    听见了这一番话,还能忍受的不少人直接就晕过去了。偌大一个长宁伯府如今只剩下一百多名人口,而历经几代帝王的保国公一把大火付之一炬。如今兵败如山倒,这些带头的已经都被解决掉了,那么离太子清算自己还晚吗。当下就有人哭着要招认,刘瑾默默将人带了下去。

    以前一直觉得这个太子,智谋仁厚有余,魄力不足。现在看来哪里是这样,就单单看今晚的表现,有勇有谋,果断处理,哪里是自己印象中那个连奴才都舍不得责罚的太子。众人当下悔之不迭,只是大错已经铸下,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朱厚照当着这些人的面称赞了杜若两句,放他去收拾残局去了。再回头看地上为数不多的几个人,一脸厌恶。挥挥手,让刘瑾过来,吩咐他将高凤唤回来。

    高凤也忙了一晚上了,宫中真正参与这件事的人不多,但是何鼎一派和周氏一派留下的人却很多,这些一个都是不能留的,通通将他们都捆了关在空置的未央宫和清宁宫中。他年纪也大了,多有力不从心,但是现在正是揽权邀宠的绝佳时机,怎么说也不能倒下。

    一听见刘瑾的传召,高凤赶紧过来见朱厚照。朱厚照点了几个人的名,让他们站起来,说了些勤勉做事的话,让他们回去了。剩下的就是在此次事件中,不是已经坐实了的就是重点怀疑了的,这其中已经撑不住了的老臣们更是占了多数。

    高凤一进来看见朱厚照如此行事就知道了他的想法,直接将锦衣卫叫过来将这些人都带下去了。朱厚照更是点了几个人的名,让高凤找杜若一起抄家,当下屋内哭声一片,辩解的,求饶的,再也没有了先前的镇定态度。

    但是现在已经没用了,原来朱厚照登门一个一个求上门去的大臣们已经没有了往日的风光,他们的嘴被堵住,涕泗横流,这就是失败者的下场。

    人都已经被拉出去了,张氏早就回去哄两个受了惊吓的小孩子。堂上就剩下了朱厚照一个人,朱厚照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挺直的背脊终于可以松下来了。正在那里想要处理剩下的事,忽然听见里面蒋琮在门口那里欢快地喊:“殿下、殿下,皇上醒了。”

    这是今天最好的一个消息,朱厚照高兴的眼泪都流出了。深吸一口气,朱厚照还记得杜若的嘱托,记得不要让朱佑樘担心,轻手轻脚的拢了拢自己的头发和衣服,才掀开帘子去见朱佑樘。

    朱佑樘刚刚醒过来,迷糊着眼睛看眼前黑着眼眶的朱厚照。看他衣角上还沾着血都没来得及处理,衣服头发却收拾的整整齐齐,心里发酸,知道他是有意的安慰自己,几乎流下泪来。迷迷糊糊间,他也听见了蒋琮和自己念叨的那些话,他是想要自己的儿子成长起来,但是不是以这种惨烈的方式。他的孩子是最最在乎生命的人,但是现在却亲手杀了这么多人,亲口下令结束了这么多人的生命。

    “爹爹,照儿回来了。”朱厚照跪在朱佑樘的床前,看着朱佑樘浑浊的眼睛,内疚的说道。他回来的太迟了,要是自己一直在京城他们是不是就不会有下药的时机,要是自己一直伺候在朱佑樘身边是不是朱佑樘中毒的症状能更早的被发现。

    “回来就好,你做的很好。很好。”朱佑樘努力伸出手摸了摸朱厚照的头,像以往一样安慰自己这个心智早熟的儿子。“你做的已经很好了,不用伤心,他们做错了事情就要为自己负责,这不是你的错。”

    强撑了这么久,终于有一个人懂自己的脆弱了,朱厚照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他还记着自己身上的鲜血,那样的鲜红,最后干了黏在自己身上,犹如蚀骨的毒药,要将他拉入无限的深渊。但是他知道他必须这么做,他不能退缩,只能仰着头迎着自己的心魔而去,因为他的后面是自己最想要保护的人。一旦自己退缩了,要掉下深渊的就不止他一个人了。

    朱佑樘的话击碎了朱厚照最后的伪装,他的眼泪再也憋不住,不停地留下来,将朱佑樘抚摸他脸庞的手都湿透了。“照儿,哭出来吧,哭出来就好了。”

    薛己见两父子在那里哭,忙过来劝朱厚照:“殿下还是别哭了。皇上刚刚醒过来,情绪起伏伤身。就算为了皇上,殿下也忍忍吧。”朱厚照赶快将眼泪擦净了,强扯出笑颜:“就是,爹爹醒过来我该高兴才是,怎么能哭呢。那爹爹好好养着,让我去收拾这帮狗贼。”说完就立马掀帘出来。

    知道朱厚照是不想影响朱佑樘,薛己赶紧追出来,就看见朱厚照一个人在那里抹眼泪。看见薛己过来了,朱厚照深呼吸将眼泪憋回去了,才向薛己问道:“皇上身体如何了?可还好?”

    薛己扑通一下跪下来,摇头道:“皇上身子原本就积劳成疾需要好好休养。这一次中毒更是掏空了他的身子,毁了根基,形势实在不好。庆幸的是,他们怕微臣察觉,加的夹竹桃药粉有限,熬药又少了不少药性,这药虽毒,但是救治及时,皇上获上天庇佑才能捡回一条命来。”

    “那这父皇身体还能不能治好了?”朱厚照知道他们惯常说些场面话,直接问道。

    ☆、第一百零二章 弘治十七年

    薛己顿了顿,叹气说道:“若是安心静养,少思少虑,还能有几年的寿命。若是依然像现在这样,恐怕……”剩下的话,薛己说不出口,毕竟皇上龙体之事不是他一个人能够置喙的。

    朱厚照握紧了手上的刀柄,一张脸却是平静无波。这些人就是这么对到自己的,就是这样对待爹爹的,幸亏自己好待他们如长辈,他们就是这样回报自己和爹爹的。朱厚照就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张氏已经得到了消息带着两个小的过来看朱佑樘。

    被吓坏了的朱厚炜看见哥哥身上都是斑驳的血迹,看见他也只是怕怕的,不敢上前。朱厚照挤出一个微笑,对张氏抱拳道:“爹爹还望母亲多加看顾,待我去将那些老贼杀尽。”张氏看自己儿子眉间满是煞气,担忧的握住他的手,安慰道:“他们是该死,但是你是一个清清白白的人,将他们捉起来交给刑部和大理寺就是,何必脏了自己的手。”

    “儿子知道。”张氏看朱厚照通红的眼眶,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头,嘱咐道:“也不必太在意他们,现在你爹爹还躺在床上,我就只能指望你了。指望你还念着这里大的小的,前往保重自己。”

    慈母殷切期待,朱厚照会心笑道:“母亲放心,我自有分寸。”连小艾草都上前来拉拉朱厚照的衣角,朱厚照低下头去,艾草一口亲在了朱厚照的脸上,害羞的说道:“娘说大哥最辛苦,要照顾爹爹,还要抓坏人。可是艾草不想哥哥抓坏人,哥哥身上都是血,艾草很怕。”

    就是这几句话,朱厚照刚刚满心的戾气终于平静下来,轻轻的亲了艾草一口,又亲了朱厚炜一口,朱厚照说了一声“你们去看爹爹吧。”就头也不回满身轻松的离开了。

    出了宫,朱厚照直奔京营,现在那里应该是马文升在坐镇。京营十二团营中,朱晖只调动了自己信得过的三个团营,其他的被紧紧的瞒着,禁管在营中。其中去阻截朱厚照的五千多人已经在朱厚照的刀下,杜若的枪下死伤殆尽,去奇袭京城的一个团营刚刚进城就被杜若来了一个瓮中捉鳖。

    现在杜若和高凤正带着人到处查抄,虽然城门已经禁闭,难保有人浑水摸鱼逃出去。朱厚照现在就去调用京营里信得过的人,免得刚刚平息了一场叛乱又有人乘乱作祟,那时候就不美了。

    这场灾难虽然损失巨大,但是也让朱厚照看清楚了很多人的真面目,朱厚照能够更方便的进行一场官场的大清洗。

    弘治十七年的万寿节,整个京城就没有真正的平静过。从初二日的朱晖申王叛乱开始,第二日就是太子朱厚照亲自带着人查抄叛乱疑犯。往日高高在上的官老爷们,现在都成了阶下之囚。那些太太小姐犹如牲口一样被拉到官营的妓院、牙行被贩卖。菜市场的地更是三天三夜也洗不干净。

    这还是朱厚照额外开恩,他还记得朱佑樘对自己的耳语:“他们是大逆不道,但是大明现在还离不开他们,那些罪魁们你该杀杀,但是记住,一个帝王要学会忍。小不忍则乱大谋,现在有些人还杀不得。”这是朱厚照学的另一堂课,相比以前这堂课显然更惨烈,也改变朱厚照改变的更加深刻。

    朱佑樘这几日还不能起床,只能在精神好的时候能保持清醒两三个时辰,其他时候都是在那里睡觉。即使是这样,也是不能劳心的,除非是朱厚照十分拿不准的大事,其他一切事宜只能由朱厚照一人处理。

    幸好朱佑樘一家都对杜若比较放心,这几日一直由杜若辅佐朱厚照处理政务。其他人即使是羡慕也不能说其他的话。谁叫太子是他救得呢。谁叫叛贼是人家处理的呢。谁叫自己不是皇上的干儿子,不被皇上信任呢。

    按照朱厚照对杜若的态度和杜若的功绩,一个国公恐怕是不够的了。现在大家的改了小公爷的称呼,开始叫杜若太保。未来可以预期的,一个郡王是少不了的了。杜若现在已经十四岁了,虚岁已经十五岁了,到了可以娶亲的年纪,现在的杜若在京城的贵族圈里就是一坨又香又肥的肥肉,无数家里有适龄女儿的皇亲贵胄都在觊觎他。

    但是现在这块肥肉正在和这几日凶名正盛的太子殿下一起用膳。朱厚照虽然亲政监国,但是一切饮食习惯还是和以前一样节俭,不过是几个小炒几碟凉菜两个汤,分量都是少少的,两个正在长身体的孩子吃起来分量刚刚好。

    “明天朱晖诛三族的命令就要下了,今天刘健上书的要诛九族的奏折应该驳回去了,你待会去把披红给写了。”在这次以后被叫做乙丑叛乱的事件中,太监们的“功劳”实在不小。朱晖这么大的动作,东厂、锦衣卫集体噤声,让原来对他们就没有多少信任的朱厚照更不信任太监。

    掌管司礼监的六个太监,现在就只剩下了两个,一个是因为一直不得势的确不清楚这件事,另一个就是被他的徒弟们集体隐瞒的蒋琮了。那个太监不说也罢,不过是个小角色,一直没入过朱厚照的眼。而蒋琮虽然没有参与这件事,但是他的干儿子徒弟们的举动让他的仕途彻底堵死,他现在存在的意义不过就是伺候好朱佑樘而已。朱佑樘好他就好,朱佑樘不好他就不好。

    现在是第一次,司礼监出现了权利真空。现在形势还不明,朱佑樘能不能理事还是两说,朱厚照并不急于将司礼监填满,还是要这些宦官知道自己的本分才好。先让他们尝尝手上没权的滋味,好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身份。现在朱厚照做事都是依靠杜若和刘健他们,虽然免不得更辛苦些,但是总体也还过得去。

    至于高凤和刘瑾,他们被朱厚照派去对此次事件中一直没有发声的锦衣卫和东厂进行大清洗去了。朱厚照并不想让他们进司礼监掌握权柄。高凤身后的庞大利益集团朱厚照又不是眼瞎了还是看得见的。而刘瑾的个性和朱厚照对他根深蒂固的正德八虎的印象实在不放心让他进司礼监,步步高升。

    况且朱佑樘现在还躺着呢,虽然说万事由他,但是他还是要顾及一下朱佑樘的感受和臣子中的名声。老子还没死儿子就忙着揽权这种事可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罗志坚现在如何了?”罗志坚虽然是跟朱晖提起了夹竹桃的毒/药效果,但是后来杜若能及时行动还多亏了他。功过相抵,朱厚照却不能治他的罪。现在他还在大理寺的监狱里关着,为朱晖一案作证。

    吃饱了杜若停下了筷子,看着朱厚照说道:“明天诏书一下,他就要被放出来了。我已经安排好了,由泉州的商人将他遣送回葡萄牙,以后再也不许来大明。”死罪能免,活罪难逃。罗志坚没有下毒,朱佑樘中毒却是因他而起。不能治他的死罪,朱厚照也不想再见到他了,干脆将他遣送回国,以后再也不见。

    从泉州出发,到葡萄牙这么长一段距离,杜若嘱咐了让罗志坚做最脏最累的活,这可不是那么好受的。如此也算给朱厚照出了一团怨气。

    看杜若放筷子了,朱厚照也放下筷子,结果刘伟递过来的帕子擦擦嘴。“虽然是他察觉出不对告诉了你,你才能救了爹爹和我,但是我还是不能原谅他。”这些人他一个都不会原谅。朱厚照看着自己的手,因为太过劳累原本红润的手现在苍白无力,前几天虎口因为用力过度震开的伤口还在,这些提醒着他,这些人一个都不能饶过,一定要一个个让他们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看朱厚照呆呆看着自己手的样子,杜若就知道朱厚照又魔怔了。“阿照,千万别陷进去。这些错都是他们犯得,因为他们让自己不舒服就实在不值得。”这一句还一语中的,戳中了朱厚照的心。即使他表面上好好地,但是心里老是被那些鲜血和恨意所掩埋,他每每也告诫自己不能这样想,但是实在控制不住自己。

    “杜小五,你说我是不是要疯了,我老是控制不住自己,老是想杀了他们,恨不得生啖其肉。”朱厚照看着自己的手,喃喃地说。就是这双手,亲自画了红批,将那些人砍头。朱厚照偷偷去看了一眼,里面一个小女孩只和艾草一样大,就那样死了,滚在地上的头颅到死也没闭眼。他只能不住的暗示自己,是他们该死,是他们该死。

    拉过朱厚照的手,杜若看着他的眼睛对他认真的说:“这不是你的错,阿照。人人都要对自己做的选择负责。”看朱厚照还躲避着自己的目光,杜若把他的掰正对着自己。“阿照,你没有任何错,不必这样自责。你一定要调整过来,这不是现代了,你的手下还掌握着那么多生命,难道每一次你都要这样自苦吗?”

    每一个道理朱厚照都懂,可是懂和能做到不是一回事。“可是我还是受不了。”身为一个现代人,一个□□人,即使生活在再困苦的环境中,也很难理解很难体会,古代人民如草芥的恐惧和悲哀。

    “没关系,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的。”杜若知道这件事急不得,握紧他的手,给他属于自己的安慰。

    ☆、第一百零五章 弘治十七年

    作者有话要说:  ~~~~(_)~~~~,前一章的章节名打错了,果然是太粗心了。

    京城在弘治十七年这个不安的中秋节后即将迎来他的新一任主人。在位十七年的弘治皇帝被毒/药伤了身子,只能静养安身,在经过半个月的思考过后,朱佑樘决定退位将皇位传给太子朱厚照。

    这个决定是经过朱佑樘的深思熟虑的。在他看来,除了太过理想化以外,才十三岁的朱厚照已经很能做一个合格的君主。这一次朱晖的叛变给他的打击更是让他快速的成长起来,让他看起来像一个真正的储君,而不是一个能干的大臣。现在朱佑樘终于能放心将这江山交给朱厚照。

    这件事朱厚照听见时只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看来即使朱佑樘生着病,被薛己诊断了没有多少寿数可活,但是他依然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弘治皇帝,是朱厚照眼中一个合格的父亲。现在朱佑樘主动退位,就等于朱佑樘主动说自己不行了,这样朱厚照如何能接受。

    不同于那些勾心斗角,臣大于子的太子,朱厚照是真正由朱佑樘带大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一般父子还要深刻的多。朱佑樘当然不会将朱厚照的一片真心理解为以退为进,他知道这个孩子是真的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看着朱厚照倔强的眼神,朱佑樘又想起了朱厚照刚刚出生时的场景。自己的身体一直都不好,生下的孩子又瘦瘦弱弱的,朱厚照从小又不爱哭。太医们都以为他是因为太过体弱出来,说怕是养不活了。就他不信,亲自看管,眼见他一天一天的长大,身体慢慢的壮实起来。

    小时候,朱厚照表现的尤其早慧。大家都觉得这件事很奇怪,传来传去竟然变成了太子是妖孽降世,否则怎么会早慧至此。但是朱佑樘就是不信,一个妖孽这么会长得这样的可爱,笑起来快要把自己的心都融化了。他更相信这是上天对于他悲惨童年和朱厚照瘦弱身体的补偿。

    狠狠整治了几回,宫中这样的流言才真正的没了声音。后来朱佑樘又宣扬朱厚照生辰好的消息,大家才慢慢的将朱厚照的早慧认为是天生帝王象,而不是妖孽。现在那个瘦瘦小小的孩子已经要长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聪慧果决,天生能想到别人不能想到的主意。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的,朱佑樘相信朱厚照,也相信自己的选择。

    朱厚照到底还是被劝服了,朱佑樘的身体实在不容许他在皇位上操劳。而朱厚照不做上皇位,又实在震慑不了这些牛鬼蛇神。实在无法,朱厚照答应了继位为皇,只是年号依然沿用弘治,暂时不更改,以示尊敬。

    现在居住在慈庆宫的朱厚照将由慈庆宫挪到乾清宫,而朱佑樘就从乾清宫移到未央宫。太后张氏也由坤宁宫挪到未央宫居住,贴身照料朱佑樘。而由太康公主升格为长公主的艾草则依然住在坤宁宫的偏殿等再大一点在修建公主府出去居住。而朱厚炜因为朱厚照不可言说的心思,由坤宁宫住到了慈庆宫,也是等王府建成了在移出去。

    朱厚炜也受封为贤王。这个尊号从来没有封给哪个王爷过,举朝震惊。连朱佑樘也反对,一个贤字可不是谁都能受得起的。但是朱厚照不由分说就是要将朱厚炜封为贤王,理由是自己只有这么一个兄弟,多看重些也是应该的。朱佑樘高兴他爱护弟弟,而大臣们是实在拗不过他。只有杜若是知道朱厚照到底想做什么,又是感动又是高兴。

    朱佑樘还没有过世,登基大典就暂时不急。钦天监干脆将日子订到了下一年的开春,这样准备的时间也充足些。毕竟宫里有权有势的公公如今去了小半,虽然朱厚照严令从简办理,但是到底是一国皇帝的登基大典,实在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去操办这件事。既然里登基大典时间还早,朱厚照也暂时安下心来,处理政务。

    现在这群老臣们倒下的不少,杀的杀,贬的贬,告老还乡的告老还乡,空出了不少位置。大明这座庞大的帝国机器好要运转,这么缺少零件可不行,朱厚照一直在查看官员的档案,务必让每一个位置都有最适合的人补上。

    这一次大清洗弄得人心惶惶,倒是吓走了不少魑魅魍魉,朱厚照看他们荐上来的人,多数还是很靠谱的人。就是有几个明显是靠着关系的,朱厚照能打发的也都给打发了。而朱厚照看中的那些人多数也被安排到了满意的位置。

    一直忙过了腊月,朱厚照才惊觉年要来了。今年京城里的血腥味实在太浓,叛乱之事引起的动乱还没完全结束,因为做错事,站错队而潦倒的人实在太多,一旦选错了队就是这个下场,人人都觉得齿寒起来。倒是这个少有的温暖的冬天过得倒是比平常寒冷的年份过得还不如。而那些因为这件事而升官发财的人心中又是一番想法,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杜若过得这个年是在不是滋味。朱厚照马上就要登基,作为从小的玩伴和伴读,杜若一下子变得炙手可热起来。连天天为朱佑樘忧愁的张氏也开始关注起他的婚事起来。里面王公贵族不少,看重他有真才实干,想要嫁女儿给他的清贵之家也有的是。安国公府并没有女主人,连杜林也因为年纪渐渐的大了,不再理事了,大家没有办法,只好下帖给杜若请他吃酒,亲自叹他的口风。一个腊月,杜若的收名帖都快摞满整个案头了。

    有些是能推的,有些是不能推的。就连刘健也打起了杜若的主意,想将自己家一个旁系的女儿嫁他为妻,弄得杜若现在见到他就绕道走。

    倒是朱厚照酸溜溜的打趣道:“你看你啊,嫁给你上不受父母管辖,下不用打理家族,平白就可以当一个安国公府的家。哪个女儿不愿意嫁给你,好挣个一品的国公夫人。”杜若听得这话酸的不像样,也打趣回去:“我倒是看中了一个人,只是这个人我高攀不上,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嫁给我,去做我国公府的一品夫人。”尤其是“一品夫人”四个字,将朱厚照那个酸溜溜的模样学个十足,听得朱厚照忍俊不禁。

    “你要是去找个一品夫人,我就去找个皇后娘娘,一准把你气死。”听这话杜若也不恼,回道:“我以为同床共枕了,可不就是你的娘娘了。哪想你这个负心汉,就要抛弃人家。”杜若虽然自有一种痴情态度,但是哪里像今天这样特意学的女里女气的气自己,朱厚照笑得肚子都痛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世间这么多情话,朱厚照唯爱李之仪的这一首卜算子,而这句话又是曲中之最,将爱情中的期盼和信任表露无遗。现在这句话由朱厚照说出来,杜若再也没有了搞笑的心思,也回答道:“枕前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水面上秤锤浮,直待黄河彻底枯。白日参辰现,北斗回南面。休即未能休,且待三更见日头。”

    朱爸爸的书柜里有好多很久以前的旧书,虽然是八九十年代不值钱的版本,但是也算是朱厚照的童年记忆了。后来长大了,朱爸爸安静的书房又成了朱厚照他们偷偷摸摸的最佳地点。杜若对这一首词记忆深刻,因为在某次嗯嗯啊啊的游戏中,杜若不小心将这本书弄脏了。但是这本《宋词一百首》是84年的旧版书是朱爸爸的心头好,朱厚照的诗词启蒙就是从这本书开始的。

    在旧书市场倒腾了半个月,杜若才将这本书偷偷还了回去,不让朱爸爸看出踪迹。而这两首词正是这本书开头的前后两首,隔了这么多年杜若还记得清清楚楚。

    这样的情话,朱厚照如何不醉,就要对着杜若亲下去,就听见刘瑾在那里咳嗽,然后就是张氏说话的声音:“你可是身子不舒服?你可是老人了,规矩是知道的,生了病可不能在这里伺候主子。”

    刘瑾连忙说自己明白。等张氏进来时,朱厚照和杜若已经恢复了一人一张桌子的状态,就是杜若的脸上明显带着潮红。

    “小若,瞧这一张脸红的,可也是生病了?怎么这两天生病的人这么多,也没见天气变化呀。”说完就要拿手去探杜若的额头,杜若忙躲开了:“干娘,我不是生病了,主要是这火烧的太旺了有些热。”他还拼命用奏折在那里扇呀扇,证明自己所言非虚。

    张氏忙让跟着的人将炉子的火门关小些,才转过去和朱厚照说话。杜若见终于过关了,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对朝自己挤眉弄眼的刘瑾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

    这边张氏自己找凳子做了,对两个人说道:“今天找你们两个人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这里有不少太夫人和夫人都上门来说媒。我最近也是忙昏头了,你父母都不在了,你又是一个小伙子家,自然是不好意思的。这些事情自然是干爹、干娘应该给你多张罗些。就是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我也不是那样古板的人。来告诉干娘,干娘给你做主。”

    这下子杜若尴尬了,在心中腹诽道:干娘,我喜欢你儿子,你能给我做主吗?

    看朱厚照在那里偷笑,张氏又对朱厚照说:“你也别偷笑。你马上就要登基了,婚事也该早点打算了。以后皇后的选择范围还大些,我是不能替你选了,只是你也早些想着些。”这样倒好,连朱厚照也跑不掉了。

    ☆、第一百零六章 弘治十八年

    明朝的皇后嫔妃多出自贫寒人家,朱厚照是做了皇帝再娶皇后,礼仪之盛大自然不同于那些先做了太子妃,王妃再册封为皇后之人的婚礼。朱厚照的婚事多数也不能由他做主,皇帝的婚事是几方博弈的结果,那么多人都看着,朱厚照大概可以知道这个女子是什么样子。

    这位女子一定出自贫寒读书人家,知书识礼,容貌端正,为人持重。活脱脱就是这个世界的道德楷模,只要一想到自己还要娶个皇后,朱厚照就快愁死了。旁边还立着一个杜若呢,自己就要谈成亲的事,难道还嫌自己的命太长吗。

    “母亲,孩儿初登地位,一颗心都在国事上,哪里有那心思娶亲。还是等我再大些吧。”朱厚照看着杜若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睛,心里发憷,连忙撇清。这件事是万万不能应的,只是自己原来也要到了古人应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要怎么推脱这些事还要想一个万全的法子。

    儿子越来越大,不经意间就比自己高了那么多,都到了要娶媳妇的年纪,张氏心里一时只觉得时光飞逝。“也没让你马上就娶一个回来,只是你的身份到底与他人不同。我和你爹爹你做不了你婚事的主,还要你自己多多思量才好。”说完比划了两下,叹气道:“你刚刚出生时,才这么大,现在比我还高了。你哥哥刚刚见他时,才这么高点的小豆丁,结果现在都要娶亲了。真是白驹过隙,迁延岁月。”

    她这样说倒是勾起了朱厚照的几分愁绪,自己刚刚出生时张氏和朱佑樘也还是二十岁不到两个孩子样的人,现在也老了。而自己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也忘得差不多了,连以前那些同学朋友的面貌都已将模糊不清,不知道她们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你看光和你们一起在这里谈天了,正事还没解决呢。小若你也多想想。你跟阿照不一样,他以后的皇后必然是贫家女儿。你确是要娶一个大家之女镇住你的国公府的。你少年有成,他们对你这个女婿肯定都是满意的,你自己却要仔仔细细的挑。家事样貌还在其次,首先是要看品德才干。否则你府上又没有个能干的人哪里能行。”

    刚刚是杜若在那里吃朱厚照的飞醋,这时候又变成朱厚照吃杜若的醋了。杜若看朱厚照右手比出一刀切的动作,顿时觉得蛋蛋凉的慌。“我也还小,功业半点也无,哪里能娶个姑娘过来让她和我一起受苦。”

    “你这个却是太过自低了,你看满朝文武,哪一个在你这个岁数能及得上你的。”张氏嗔怪的玩笑道:“别说是他们,难道我也一个人也不想给你?不过是没有人罢了。张家倒是有两个千金,只是年龄却是配不上你。至于宗室里的女孩子,不是我说,是一个也配不上你的。我是无人可给,只是要好好的掌眼,一定要给你挑一个满意的干儿媳才好。”

    杜若看朱厚照将手上的笔握的紧紧的,感觉想要把自己都捏碎了似的,苦笑道:“我是看上了一个姑娘,只是她现在还不宜出嫁,我不过在等他长大而已。”这也是被张氏逼急了,要是张氏知道自己是看上了她的儿子,会不会将自己腿给打折了。

    这样的情况可不是张氏能想到的,又怕杜若做出不合适的事连累了他的名声,忙劝道:“却不知你说的是哪家的姑娘?想来也不是我认识的。你们年纪小不经事,可前往别做出傻事。”

    看两个人在那里聊得正欢,尤其是杜若,谎话说的都不眨眼睛,朱厚照取笑他道:“娘,你认识,只是人家还不愿意嫁给他呢,他一个人一厢情愿能做出什么事。”

    两个人一唱一和,张氏那里能想到俩个人之间的猫腻,疑惑道:“却是哪家的女儿,这样的优秀,连咱们小若的魂儿都勾过去了?我认识的也不过就是这么几个小姑娘,难道是我和那姑娘只有一面之缘?罢了,你们两兄弟知道就好。咱们都是正派人,那些腌臜事可不能做,要是想好了,小若可一定要告诉我,我和你干爹安排人给你提亲去。”

    “等人家答应提亲还早着呢!”朱厚照笑道。张氏看他郁郁不乐这么多天终于展了笑颜,也不多加苛责,笑着说自己还要给朱佑樘熬药就走了,临走还多次嘱咐杜若有了消息一定要告诉自己,杜若又得了朱厚照几个挑衅的白眼。

    张氏出了屋子,刘瑾送人出去了再回来了,朱厚照他们才双双松了一口气,相视而笑。

    刘瑾知道这两位爷可不高兴自己在人家面前打扰他们,依然在门口火炉那里守着自己的门,看自己的书。至于那两位小爷,人家自便,可不用自己管。想到刚刚听到的张氏的话,刘瑾又感叹不知道真到了娶亲的时候,这两位可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这般如胶似漆的,到时候怎么分开。

    这边默契一笑后,朱厚照去不想理杜若了。杜若看他闷闷的在那里写字,试探道:“不知道这位佳人可愿意嫁我为妻?”

    朱厚照抬起头,将笔放下了“哼”的一声笑道:“你不是看上了一位不能唐突的佳人吗,怎么又来缠着我。”杜若干脆整个人都顺着暖炕爬到朱厚照的身边,赔小心道:“我面前可不就是世界上最帅气,最宝贝的人,哪里还有什么佳人。和你一比她们哪里又算佳人。”

    一把把杜若的手给推开,朱厚照学张氏的语气,故意拔尖了嗓子说道:“咱们都是正派人,可不能做腌臜事。”

    知道他在为自己拿他比女人生气呢,杜若小心翼翼的从后面抱住朱厚照,在他耳边耳语道:“对不起啦。我们谁都不成亲,两个人做一辈子的‘光棍’可好。以后一起做事,一起慢慢老去可好?”温情脉脉下,先前被张氏打断的吻终于落到了朱厚照的唇上。刘瑾正想怎么突然没声音了,探头一看,两人正在那里亲嘴呢,吓得他赶紧拿书遮住自己的脸,默念:“眼不看为净,眼不看为净。”

    时间一晃就过了年,新的一年要有新的气象。宫中很多人都不能再用了。公公们还好被朱厚照直接打发去修皇陵去了,但是宫女们肩不能挑手不能抬,却是不好处理。

    正好马文升上奏,军户成家不易,望准许多设官媒,专门为这些军户服务。做了军户除非极其特别的情况以后可都是军户了,但凡是有些小财的人家,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军户的。现在宫中清出了这么多宫女无处可去,朱厚照干脆想着将他们都配给守边的军户。

    她们虽然因为久居深宫不能做好多事,但是离大军回京还有一年多。这些时间足够将这些娇滴滴的女儿给调教成合格的农妇,于是朱厚照大笔一挥,将这些人都派到了皇庄里学种地耕田。不求有多精通,只求能放开手脚,将身子骨锻炼结实了。

    要是到时候不合格,也别想着嫁人了,不如直接去做军妓。毕竟人家娶妻是为了帮衬家里的,可不是为了娶个累赘回家。有了这样的动力,那些女子们当然是豁出去了,再也没有往常病怏怏的样子。尤其是直接扔了几个刺头到军营里以后,大家更是服服帖帖,一点错都不敢犯。

    打发了小半的宫人,张氏开始想着要进人了。只是朱厚照却拦住了她。在朱厚照看来现在皇宫不就是这几个主子,一个艾草一个朱厚炜还是迟早要分出去,自己又不准备娶亲,到时候宫里面人就更少了,还要那么多人干嘛。

    要知道养活这一皇宫的人可要不少钱,又不仅仅只是只要管饭就能解决这么简单的事。朱厚照已经跟张氏说好了暂时不娶亲,一是年纪实在还太小,而是哪有父亲卧病在床儿子娶亲的道理,张氏到底还是被他说服了。

    三月三是朱厚照的登基大典,从二月初,整个皇宫就开始将各宫室的东西登记造册。反正这些宫殿没人住,朱厚照干脆将一些偏僻些的宫殿的东西点清楚造册,到时候登基大典后进行简易的加固后直接封存,这样能省下不少人手。每年也只需要修缮一会,一概连那些日用器皿损耗也蠲免了。

    只剩下几个尚存于世的太妃住的宫室和太后的宫殿依然如故。其他的也只有清宁宫,坤宁宫,未央宫,慈庆宫几个大宫殿还留着。大臣们没想到朱厚照居然能做到这个程度,有上书称赞朱厚照体恤民情的,也有上书说朱厚照这么说有损皇家威严的。但是总的来说,终究是称赞朱厚照的人比较多。要知道就这样就能平白省下银两百万之巨。军队里又少了几千单身汉。

    相比于在土木堡之变后被迫做了太上皇的英宗朱祁镇,朱佑樘和朱厚照这对父子在登基大殿中就显得更温情,典礼也更喜庆。而且这也是大明开国以来第一个禅让大典。大家就这样一直从开年忙到了三月初三,在不同于其他皇帝登基时凄凄惨惨的喜庆气氛中,朱厚照终于在天安门城楼上举行了登基大典,成为一代皇帝。

    而朱厚照登基后的第一件是就是收回被葡萄牙人占领的满剌加国。

    ☆、第一百零七章 弘治十八年

    礼部和兵部派出去的人到底没有寻访到满剌加皇室的踪迹,国中曾有传言说是国主逃到了一个暹罗国的小岛上过活,但是礼部的人去查了,那个小岛上面可没有满剌加皇室的踪迹,有的只是几个冒充满剌加皇室在那里坑蒙拐骗的人。至于事实如何,就只有去的人自己知道了。马文升可下了命令,一定要将满剌加控制在自己手里,怎么会容忍原来的皇室继续执政,给原本的计划增添变速。

    此时葡萄牙建国不过才四百来年,这些占领满剌加国的葡萄牙人,与其说是海军,不过就是打着海军旗号的乌合之众,在满剌加无恶不作,当地人对他们的怨言也颇多。更何况他们连欧洲二流国家都不是,不过凭着手上有些火器,能够将还处在冷兵器时代的满剌加国打败并占领,还将人家的皇室都赶走了。

    近几年传言越来越富,越来越繁华的天/朝派人来要收回满剌加国,赶走这里的佛郎机人,满剌加人无不欢欣鼓舞。被佛郎机人赶下台的大臣们更是献上佛郎机人的布防图,就等□□来人。而没有逃出去的几个皇室旁系更是心中偷笑暗自较劲。明朝收回满剌加国可不需要扶起一位国主,真国主已经死了,那么剩下的人选可不就是自己,还没等明朝动手赶走佛郎机人,满剌加几派人马已经开始勾心斗角了。

    这倒是正和了负责这件事马文升的意,暗中每一派支持了不少银子,让他们自己斗个你死我活。四月东南季风兴起前,全新的大明海军就从泉州港伪装成商船挪到了广州港。已经让礼部的人将满剌加国的堪和证明送到了他们手上,就等他们拿着堪和证明到广州港来,一举诱杀。

    依马文升看来这些人也是些傻子,直接拿佛郎机国的国书来与大明建交可不就能自由贸易了,不知道抽了什么风,非要伪装成满剌加国的人,活该落在自己手上。但是马文升哪里知道这些人是瞒着葡萄牙皇室做的这些事。葡萄牙皇室还认为自己国家的海军只占领了满剌加这一个小国而已,完全不知道他们已经找到了传说总的大明王朝。

    这就不得不说到这个时候葡萄牙人的国内局势了。作为一个历史并不悠久的后发国家,葡萄牙人充分利用自己政治上的优势,建立了皇室主导的相对于英法等国来说权利高度集中的中央集权政府。

    这种政治形势在新航路发现的前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政府和王室的主导,充分的弥补了葡萄牙这个小国在经济、技术、资金、民间商人上面弱小的缺口,葡萄牙人更是在新航路的发现事业中一路领先,首先发现欧洲人梦寐以求的新航路。

    但是有利就有弊,因为皇室的强力控制也让手下的人怨声载道,苦不堪言。皇室的垄断截取了大多数的利益,高压的政策让这些人不得不铤而走险,通过打通大明这条商路来赚取暴利。

    但是这些跟马文升没有什么关系。虽然朱厚照不像那些新上任的皇帝一样还要熬几年才能做一些自己的事,但是才经历过一场叛乱,菜市场的血腥味还未散干净呢,朱厚照可不放心将海军交到其他人手上。所以马文升这个老将只能自己亲自上阵,没有参加朱厚照的登基大典,称黄河开冻就一路乘舟西下到了广州作镇。

    马文升并不懂得海战,可是说句实话实话,现在的大明朝谁又能懂呢。只不过是摸着石子过河,大家都是新手。朱厚照也跟马文升说好了,一次不行就长期驻守,不怕输,只要稳妥船还在就好。最好是将佛郎机人诱导岸上截杀,现在火/枪虽然还没量产,但是蓝立成实验室里这几年积累起来的□□数量对付佛郎机人倒也是绰绰有余了。实在不行,直接将船队开到满剌加国也是可以的。

    至于火器方面朱厚照是不怕的,佛郎机人的枪炮再厉害,能有朱厚照这个用过枪的现代人亲自监督着造的枪炮厉害。虽然还是没有彻底解决磷硫过多这件事,但是已经在技术方面有了大大的改善了。制造枪这样的精密物件还差些火候,但是炮却是可以了。现在还没有传到外面不过是因为朱厚照希望能暂时保密,毕竟冷兵器战争和热/兵/器战争的死伤可不是能同日而语的。能少死一个人朱厚照也是开心的。

    现在这件事可关系到了大明国运,朱厚照只得把自己私藏的东西都献出来。前期装配三十条大船的大炮已经在福州铸造完成了,都已经装上了新建的大船。当日试验校准的时候,那样大的威力,可是连这些兵汉子都吓坏了。原本大家对着一群不知道来历的黄发妖怪,心里面还毛毛的,现在看见了这个东西,顿时将那些惧怕的心情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到了六月佛郎机人果然装作满剌加人乘船而来,马文升看的只想大笑。这次一共来了五六艘大船,那些佛郎机人将自己裹在厚厚的白布里,只为了遮住自己黄色的毛发。他们一上岸就被马文升来了一个一锅端。那些洋人看见了明朝士兵手上的枪以为是假的,就要挣脱,马文升一枪射中了为首的一个人后所有人都消停了。

    船上的人看情况不对赶紧赶紧逃走,却没想到明朝的新船早在海面上也完成了包抄,一阵炮火像雷神发怒一般,在港口里面的人口船只都被吓住了。不过是半个时辰,佛郎机人的船只就船毁人亡。原来岸上的佛郎机人还寄希望自己的坚船利炮,如今看了更加强大的明朝海军那里还有原来收腹挺背的样子,一个个都跟斗败的公鸡似的,乖乖被关进了早就准备的地方。

    首战告捷,大家都欢喜的不得了,马文升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当天晚上,杀猪造饭,以飨士卒。第二天,马文升乘胜追击,带领大军往满剌加国而去。

    捷报传来时正是七月,朱佑樘的身体经过了大半年的调养刚刚好些,就得到这样的好消息。今年是朱厚照登基为帝的第一年,但是老天非常不给面子的接连来了好几次地震。现在到处都是流言。虽然朱厚照并没做什么事,没有事情让他们抨击,但是私底下已经有说朱厚照在朱佑樘还没逝世时就登基有违天和得了。

    这一次的胜仗足够堵他们的嘴了。朱佑樘做皇帝时没能好好的过个几回生日,现在当太上皇了,朱厚照却想热热闹闹的给他做一回生日。因此这一回朱佑樘的生日真是办的闹热非常。朱佑樘在席间看见少了不少老面孔却是感伤不已。都是十几年陪着自己走过的人,却是一时糊涂就这样送了性命。

    朱佑樘现在渐渐好了起来,只是还是经常心悸,头也不能常常思考,否则就觉得疼得慌。现在他也不能多做事,倒是腾出了许多时间来教养两个小的。现在朱厚炜还是照常上课,但是功课还是朱佑樘监督。张氏天天和艾草在一起。朱佑樘也教她习字作文。倒是张氏笑他莫不是还要养出个女状元来不成。倒是朱佑樘一本正经的回答:“这也未尝不可。”让张氏笑的不得了。

    身份不同了,朱佑樘看事对人也就不一样了。现在他很喜欢小孩子,但是自己的孩子,两个还早,一个暂时却是把话说死了这几年不考虑成亲,唯一剩下的一个就只剩杜若了。他以前端着身份也没有多了解杜若,现在却觉得这个孩子着实出挑,又是自己的干儿子,到了成婚的年龄,可不是该生个胖娃娃给自己这个皇祖父玩。

    可是他也只是想想,寿宴上杜若一晃就不见了踪影,等他回过神来竟然是再也找不见他了。杜若哪里能让他找见,现在张氏一看见他就能扯到婚事上,怕的他看见张氏就开跑。今天明显张氏会出现,他怎么还会在这里等她来抓自己。

    紫禁城杜若已经熟的不能再熟了,轻轻松松的找了一处僻静地方坐着,手里拿着一碟朱厚照倒腾出来蛋糕在那里自己拿勺子咬着吃。这是一处小树林,为了以防万一,外面守着锦衣卫,杜若还是靠刷脸才进来的。

    一个人看星星看的烦腻了,蛋糕也被自己吃光了,杜若想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筵席要开场了,正要出去,却听见那边有人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平日见着这样的事杜若也就躲开了,有人守着不是熟人也进不来,多半是哪几位大人有在那里扯皮呢。可是今天杜若实在是怕极了张氏不像过去,内心挣扎了一下,还是觉得自己今天也听一下墙角比较好,于是轻手轻脚的朝说话的那边摸过去。

    这里离前面还比较近,树干上还有两个灯笼,模模糊糊的灯光下,杜若隐约看见是两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一个倒是熟悉的很,应该是冉冉升起的新一代小将马璁了。现在他可是仅次于杜若的第二红人,可惜就是他已经娶妻了。否则杜若还能够轻松些。

    听见马璁旁边的那个男子压低声音说道:“你可别骗我,纪昀真的不见了?!”

    杜若已经这可不是王纪昀的那个小情人,建州李家小少爷李健威嘛。

    ☆、第一百零八章弘治十八年

    作者有话要说:  单纯为了剧情服务,其实我也很爱看这些耽美文哒。捂脸o(////▽////)q很萌生子文,萌萌哒的小包子什么的最可爱了。以后也一定要写一篇生子文。

    如果要让杜若评选出谁是自己遇见的最像那些自己看不懂的穿越的人,那么一定要是王纪昀。曾经有一段时间杜若也凌虐过耽美文小受受,妄想在耽美文小受受这里学到恋爱秘籍。然而当杜若看到诸多父子、年上、师徒、很多p以后,杜若就彻底失望了。作为一个弯的不能再弯的同,杜若表示这些他一个都看不懂。

    但是这不妨碍他对其中一些烂俗的剧情记忆深刻,什么极品亲戚呀,男人带球跑,发家致富之类的情节。而王纪昀最符合他的这些记忆,虽然王纪昀是一个女的。

    当杜若已经对王纪昀没报任何希望时,她突然上门找到自己表示自己愿意为杜若工作,杜若还是收留了他。毕竟杜若只看中了她在农业研究中的天赋,至于她的私生活,只要她不犯罪、不损害杜若的利益杜若才懒得管人家的事。

    至于她为什么和李健威分手,又怎么怀上的孩子杜若就不知道了。现在那个孩子似乎已经六岁了吧。可是这个李健威可是成亲了,要是杜若没记错的话,还是由朱佑樘赐婚娶得是归降一支朝鲜人首领之女。为了安抚这支朝鲜人,朱佑樘还封了这位女子为郡君,以郡主之礼出嫁,这桩婚事也是一时震动京城的。

    “你离开不久,她就不见了,她家里也没见过她。我也找人四处查访,没有消息,我想她大概不在京城了吧”王纪昀躲在杜若家的田庄里呢,杜若的田庄里正在培育新品种,还有好多新式农具也在那里实验。那里的保密工作一直由杜若的心腹看管,马璁找不到也是正常的。

    听到马璁说的这样肯定,李健威举手把脸蒙住:“是我对不起她,是我负了她。”杜若嗤笑一声,不过就是有了新人忘旧人罢了,还在这里假情假意。马璁正要安慰李健威,听的更深处的黑暗处有人的声音,顿时警觉到:“谁在那里,出来!”

    两个人都是杜若认识的,杜若也不怕他们知道是自己,大方走出来打招呼道:“如此良辰美景,却不能偶遇佳人,实在是憾事呀。”

    杜若看他一只手拿着勺子,一只手拿着瓷盘,身上整整齐齐穿着官府,皱眉道:“我倒是不知道国公爷还有这样的雅兴,喜欢偷听人家的墙角。”

    李健威离京多年,只知道近日有一位少年英雄在朱晖叛乱中大放异彩,这位少年英雄据说还是一位小国公。今天听马璁叫对方国公爷,知道怕就是那位传说中天将之子的国公爷了。他倒是没把杜若和当年的那两位小少爷中的一位联系在一起,毕竟只有一面之缘。

    “这倒不是我想听,而是你们逼着我听,你说说是你先到这里的还是我先到这里的?明明是我在这里一个人好好的,你们偏要来打扰我。”杜若和马璁面上却没有什么交情。杜若还无所谓,他和朱厚照是无论如何不会互相怀疑的。但是马璁知道皇上最忌成群结党,自己已经够出风头了,难道还要和最炙手可热的杜若也交好。所以他故意做出对杜若冷淡的样子。杜若又不可能剃头的挑子一头热,两人只是过得去罢了。

    这下子马璁是觉得这位国公爷是真真无礼之至了,正要和杜若理论,就听见杜若说:“你们慢慢聊,筵席要开始了。我就不和你们在这里耽搁时间了,你们继续,我走了。”说完竟然就还真的走了,马璁好像拳头打在棉花上,平白给自己招了一肚子的气。

    虽然杜若的确有些让人气恼,但是李健威还有更重要的事,也没有精神去管他,只逮住马璁问:“她真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走了?”当年他被父亲绑回辽东,娶了现在的妻子。可是他的心里一直是有王纪昀的,他也写信让自己认识的马璁帮他照顾王纪昀,哪里想到心还没到马璁这里,王纪昀就失去了踪迹。

    “难道我还能骗你不成。”马璁听见前面已经开始奏乐了,忙拉着李健威往摆宴席的地方奔去。“这些事以后在说,筵席就快开始了,我们可不能迟到。”

    两人回到了席上,马璁却发现杜若的位置就被安排在他的隔壁,看他回来了,杜若还对他挤了挤眼睛。因为朱厚照是个吃货,经过多年的改良,宫宴已经不再像朱厚照刚来明朝时那样的不堪入口,反而十分美味,大家都对菜色赞不绝口。

    作为一个武将,马璁是无肉不欢的。但是为了照顾朱佑樘病体,桌上的菜色都是清淡典雅的类型,好吃是好吃,但是马璁总是觉得不过瘾。杜若也觉得这菜不是一般的寡淡,但是他早就把紫禁城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家,大大方方的让宫女给自己来了一份自己中午剩下的猪头肉加上一碗蔬菜粥,香的马璁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体谅杜若见到张氏的心情,朱厚照特意吩咐司礼监将他的位置安排在了靠后的角落里。这里人少,灯光昏黄,周围坐的都是些不怎么得宠的勋贵,马璁看没人注意,直接将杜若的猪头肉捞了大半过来。

    其实马璁和杜若的关系没那么糟糕,当年马璁在军械杂造局做事时杜若天天往京营里跑,两人早就熟识了。只是后来马璁要演戏,杜若自然也就跟着他演。但是没人的时候,杜若和马璁还是以往一样相处。比如现在,马璁就可以毫无顾忌的从杜若面前抢食。

    “这是我的。”杜若赶快将剩下的小半碗肉拉到自己面前,看着空了一大半的瓷碗,心里疼得慌。看杜若一脸肉痛的表情,马璁小声打趣他道:“这宫里什么东西没有,你就抱着这个不放。”

    “你知道什么,这宫里有鸡肉鸭肉鹅肉兔肉,猪腿肉,里脊肉,就是没有猪头肉。这还是我亲自求了王大厨做的,有了这一份,下一次吃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了。”皇宫里并不像平常人想的那样都是山珍海味,为了降低自己工作的难度,皇上妃嫔们的菜单上最多的就是鸡鸭鱼肉,其中尤以猪肉为多。杜若看过御膳房的账簿,朱厚照一年就要吃十几头大肥猪,真不知道这些是怎么算出来。

    就是这样,有些东西还不能吃到。没有辣椒,好多东西都食之无味。像什么爆肥肠这样的菜更是奢望。而像猪头肉这样的菜更是被大厨们认为是肮脏贵人不能食用的东西,就这个猪头还是杜若讨好了御膳房的大厨用人家卤肉的秘制香料卤制的,只此一份。中午杜若偷偷和朱厚照一起吃了大半个,剩下的这一小半,就只切了今晚这么一小碗。

    这个马璁倒是知道的,当下也不为难杜若,自己开动。这肉果然味美非常。嚼在口中,猪皮筋道,猪肉紧实,其间夹杂着卤料的香甜,只有油脂的甘香却一点肥腻的感觉都没有,让人尝了一口就不想放下筷子。

    “不如你向太上皇讨了这个厨子,让他专门给你做这个?”杜若受宠是京城里谁都知道的,不就是个厨子而已。

    “我可不敢讨,现在也就只有王师傅的手艺太上皇能吃的进去了。”长期的汤药坏了朱佑樘的食欲,现在这个王大厨可是御膳房里一等一的红人,只有他做的东西还能让朱佑樘吃几口。“对了,刚刚那是谁,你们俩在那里干些什么呢。”杜若还是要装一下自己不认识李健威的,看今天的情形,想来那个李健威也没认出自己来。

    “那是辽东李家的幼子,年幼时在京城求过学,当时我和他也有些交集。他随父亲蒙诏进京,想我打听一位故人的下落。”马璁说话也有所隐瞒,毕竟像李健威这样的身份,擅自进京可是大忌,他可不仅仅是擅自进京这么简单,而是在京城里呆了好几年。马璁和他当年交好,免不得有欺君之罪的嫌疑。

    “可不是故人而是情人吧。”杜若笑道。可是马璁却不理会他,白了他一眼,就一个人在那里自斟自饮。杜若也觉得没趣,歪头在那里看筵席上各人觥筹交错的来往。

    看着看着,杜若就看见了李健威和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在一起,他们坐的位置也巧,正好位于一众伯爷之前在侯爷之后。往常熟悉的人中突然插入了这两个人显得突兀急了。他们应该也没有多少人认识,旁边的人不过是礼貌的和他喝两杯,其他的却是不管他。

    到了后半夜,筵席慢慢散去,杜若看张氏身边的太监在那里仰着脖子不知道找什么人呢,暗叫不妥,赶紧溜之大吉。杜若喝了一点酒,晚上又熬夜睡得晚,第二天早上就起的有些迟了。

    等他到了乾清宫时,朝会都已经散了。看见杜若从那边过来,刘瑾一把拉住他,躲到了角落里。“国公爷,嘘,太后娘娘在这里。”

    杜若透过书架的空隙看去,站在朱厚照面前的不是张氏又是谁。“你说你们兄弟两个。一个坚决不娶。一个躲我躲得像耗子遇见猫似的。横竖不过是我白忙活是吧?”

    看张氏生气了,朱厚照忙劝道:“不是躲你,他只是实在不想成婚罢了,现在不过也是十五而已,还早的很。”

    “十五还早?你看你阿栋表弟才多大就要定亲了,你们两个小崽子呢?!”张氏看朱厚照在那里打哈哈就气不打一出来:“反正今天让他来找我,要是不过来,我就让你爹亲自过来找他。”说完带着侍女们浩浩荡荡的走了。

    看见张氏走了,杜若才松了一口气,从书架后面转过来。

    ☆、第一百零九章弘治十八年

    朱厚照看杜若进来了,说道:“你终于知道来了,刚刚的话你可听见了,你自己解决啊。”张氏是朱厚照自己也搞不定的,想要自己帮杜若搞定不如自己去搞定张氏。

    杜若摸了摸鼻子,认命的做到自己的位子上。看见自己的书案上摆了好多辽东地区的奏折和明显还带着灰尘的档案,杜若大概知道朱厚照要干什么了。“你把李健威和他老子召回来就是为了这个。”杜若随便翻开一本线装书,因为放置的年代太过久远,里面的纸张都变成了一种诡异的棕黄色,整本书都散发着一种古旧的气息。

    “我才发现辽东已经乱成了一片了。上一次你不是也去杂造局看了吗,铁矿和煤矿的问题实在是没办法解决。我只好打辽东的主意了。”搞了这么多年的矿场脱硫脱磷实验,实在是收效甚微,朱厚照最后的耐心已经耗尽了,现在他只能将主意打到林业资源丰富的辽东。边砍树边种树,希望在技术能有大的进步之前,能先应一下急。

    这一点杜若知道,传召李健威他们进宫的诏书还是自己起草的,只是他不知道李健威他们这么早就到了。诏书是四月送去的,按道理应该还有一两个月要到八月他们才能进京。“高凤要恢复起居注的那件事你答复他了?”朱厚照登基,高凤就做了司礼监的掌印大太监。只是他这个大太监做的实在憋屈,朱厚照既不要他批红,也不要他伺候,就连东厂和锦衣卫都受到了压制,高凤算是这么些年来,权利最小的司礼监掌印太监了。

    “驳回去了,我可不想有一个人天天在自己屁股后面跟着,连说一句话也要记上。”朱厚照觉得发明起居注这种东西的皇帝肯定心里极度渴望他人的崇拜,否则怎么会喜欢这种东西。“还有待会儿他们要来觐见,我出去一会儿,你自己把资料整理了,去找母亲吧。老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

    一谈到张氏杜若就泄气了,没人疼是根草,可是有人疼尤其是有这样一个干娘疼,杜若也想把自己变作一根草。好希望张氏彻底忘了自己还没有成亲的事实,她这样天天在自己面前催自己成亲,杜若实在是受不了了。

    铺好纸张,才看完一份档案,就有人传信说铁岭卫指挥使李英携幼子觐见。朱厚照将传信之人挥退自己进了内室更衣将自己这一身常服换掉。出来时直接见李英去了。杜若一个人在那里写了好久的资料,手有些酸了。

    看朱厚照还没有回来,杜若将刘瑾唤过来问道:“圣上人呢?怎么还没有回来?”刘瑾看了看墙上的自鸣钟回道:“圣上留李大人和李公子用膳,要午时过了才回来。圣上吩咐了今天不许给国公爷传膳。”

    成了,这是逼着自己去找张氏。杜若摸了摸自己瘪着的肚皮乖乖的去找张氏去了。路上还巧遇了上学去未央宫吃饭的小胖子朱厚炜。朱厚炜因为长得实在太胖被朱厚照勒令减肥,这两天都只能自己走路,不能做软舆。杜若看他走的大汗淋漓,叹气道:“你哥哥真是一个管家婆。”

    哪里想到朱厚炜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明明是你自己为了躲母亲消失了好几天,还要怪哥哥是管家婆,小心哥哥听见了又不给你吃饭。”朱厚照对付杜若的绝世秘籍就是不让他在宫里传膳,这就意味着杜若要跑大半个京城回家才能吃东西。

    至于自带食物什么的,朱厚照表示只要不动用任何加热工具就随意。杜若吃过了两次冷饼子以后就再也不敢惹朱厚照了。

    到了未央宫,张氏早已经打理好了饭菜,这几天老下雨天气有些湿热,张氏就吩咐厨房做了冬瓜煲除湿气。她见杜若也来了忙让宫女加一副筷子让杜若也坐下吃。

    朱佑樘虽然大多数时候吃不了张氏她们吃的过于重口油腻的食物,但是冬瓜煲还是可以尝尝的。于是大家团团的坐在一起一起吃了饭。等饭菜撤下去了,张氏打发两个小的去睡午觉,杜若就在外面和朱佑樘说话。

    听说今天朱厚照召见李英父子,朱佑樘倒是不意外。“阿照从小时候就对海洋和辽东有一种莫名的好奇。如今开放海禁带来的利益证明阿照一个方面的设想是真实的。如今他终于要动辽东了,不知道又要做出什么功绩。”

    杜若扶着朱佑樘在那里转圈消食,听见朱佑樘这样说,接话道:“我倒是觉得很靠谱,听说辽东那里的地特别的肥沃,那里的土因为全是肥力竟然是黑色的,地方也平坦。就是人烟少了些,冬天实在太冷了。”

    “你呀就知道为他说话,你们两兄弟真正是比亲兄弟还好。当年我初登帝位,还是你父亲亲自将出使辽东将这些指挥使们一个一个谈下来,保我东北无战事。你父亲居功至伟呀。”朱佑樘扶着杜若的手叹气道。可惜现在,自己和他的孩子都长大了,他已经走了许多年,自己也不能苟活几年了。

    杜若笑着听朱佑樘说话,两个人又转回来了,杜若便将朱佑樘交给蒋琮,让蒋琮带着朱佑樘去午睡。朱佑樘让他在那里等着张氏,杜若自己找了一处地方坐下,将早上的书拿出来继续看。

    张氏出来就看见这个场景,穿着白色便服的男子在窗下读书,睫毛的剪影打在白色的纸面上,偶尔有风拂过,一两根发丝从脸庞上划过,衬得一张脸庞更是洁白盈动。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很难将他和一年以前那个遍身染血白袍小将联系在一起,颇有几分岁月静好之感。

    “小若,等急了。”张氏对着他坐下来。杜若将书收好,笑着回道:“没有,正好我在这里偷懒一下。”

    “我找你来,实在是因为你娶亲的事。”张氏担忧地说:“到不是让你立刻娶亲,可是咱们总得提前准备吧。你一直躲着我,我看着实在是担心的很。京中适龄的女孩越来越少,前几天孔家的小姑娘还刚刚有了人家。你可不能再拖了。纵使是不想早些成亲,先定下来慢慢来就是。”

    这下子杜若算是明白了张氏怎么这么着急了,张家为了女儿正在和衍圣公接触,两家要结亲,哪里想到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张氏先看中孔家的小姑娘。但是因为杜若的消极对待,孔家的小姑娘已经定给了岭南大家王家。看好的孩子就这么飞了,张氏郁闷的心情杜若实在可以想象。

    “母亲。”杜若也说过自己心有所属之类的话,但是张氏只当他是在敷衍自己,从来没有正视过这件事。“我心里真的有喜欢的人了。”看张氏一脸惊愕的表情,杜若继续说道:“我真的喜欢他,只是他太小了,我还在等。”的确是还小了呀,还没有成年,还不能做某种少儿不宜的事,杜若可没有骗她。

    张氏被这个消息打击的说不出话来。自己调节了一下,问道:“你真的是真心的?是真的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杜若肯定的点了点头。张氏到没有因为杜若这种明显违背常理的行为而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实在有点受了惊吓。张氏又追着杜若问这问那,杜若按照早就想好的说词一一答了,等张氏终于放杜若回去时,杜若的衣服已经紧张的都汗湿了。而张氏依然是衣服惊魂未定的样子。

    据说那个女孩子实在很小,难道只有七八岁。长得很漂亮,京城中的贵女当得起漂亮两个字的可有限,难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张氏已经不对杜若口中的对象抱有什么幻想了。而且听他这样说,张氏觉得自己的某种猜想越来越对。

    第15节

    恋耽美

    正文 第1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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