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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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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正文 第18节

    [明]重生之武宗记事 作者:紫微不是花

    第18节

    或许是因为小冰河期原因,冬天越来越冷也越来越长。以前寻常到了二月就开始慢慢化冰,今年却一直没有动静。杜若除了上演一出杀鸡敬候,也约了好多杜家人谈话,威逼利诱轮着来,又做了一番安排。许进和鞑靼的消息也收集的差不多了。杜若实在等不及了,看气候的确不会有大的风雪了,开始赶回京城。

    ☆、第一百二十八章弘治二十年

    在没看到杜若以前,朱厚照总是想着见着杜若自己一定会大哭一场才罢休,但是真的见到了杜若,也只剩下一句:回来就好。分别将近半年的时间,朱厚照和杜若都可见的瘦了。只是杜若的瘦是更加精壮的瘦,皮肤晒得黑黑的,肌肉也结实了许多。朱厚照的瘦就纯粹是只是体积和体重成比例减少。

    虽然因为气候恶劣阻隔通信的原因,朱厚照和杜若之间的信件很少,但是杜若还是在途中大致了解了朱厚照都做了些什么。因为这样杜若对朱厚照的现状更加担忧。他知道朱厚照尤其的怕“死”。不是他自己怕死,而是怕生命在他面前流逝。可是就是这样的朱厚照竟然亲自监督了菜市场的行刑,这样杜若不得不对朱厚照担心起来。

    在这一次雪灾中,朱厚照确实亲自监督除死了几个玩忽职守,监守自盗,贪墨盘剥的官员。又流放了许多在赈灾中闹事的灾民,但是这一次朱厚照出乎意料的平静。人在环境中总是会改变的,当自己划掉的每一笔朱砂都代表一个生命的消逝时,朱厚照已经能够平静的对待这个以往自己不能够面对的问题。

    还记得上一次朱晖叛乱时朱厚照面对鲜血的后的反应,杜若再三确认朱厚照没有事后才放下心来。“告诉自己,我的每一次决定都不后悔,我自觉对得起自己手上的权利,我想这些应该没有那么难接受。”即使还会有一些抗拒,但是朱厚照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而且朱厚照知道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了,他最应该做得不是在这里表现自己的惧怕,而是更努力让自己的朱砂越来越没有用处。

    知道朱厚照放下了心结,杜若也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其实你只要想着每一个名字后面都有更多的人活着就好了。”无论他们是清白的还是罪有应得,他们身后都还有更多的人活着。在自己没有办法解决的事情上纠结是没有用的,钻进死胡同这种事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不如把自己的精力都用到关注还活着的人身上,让活着的人能好好活着,死去的人能闭上眼睛。

    两个人倒是还想单独待一会儿,但是没有办法已经到了中午,张氏已经派人来催他们一起去未央宫吃饭。自从朱厚照和杜若的事被张氏知道以后,张氏对杜若一直怀着一种很奇怪的感情。她不知道自己该拿他还是当自己的儿子看还是应该把他当自己的媳妇看。尤其是从朱佑樘这里知道了事情的处理办法以后,张氏就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杜若。

    对她来说最幸运的是杜若对自己还像以前一般,她也可以顺着杜若也像以前那样对待他,两个人在一种微妙的默契中和谐相处着。打破张氏想法的还是杜若走后朱厚照的状态,即使不懂得大环境下的政治,但是她还是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成就一个即使是□□、成祖也没有做成的巨大功绩。朱厚照的孤独也被她看在眼里,朝中最懂朱厚照的或许就是刘健这个跟朱厚照相处十来年的老师的,但是即使是这样张氏也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刘健和朱厚照之间认识上巨大的鸿沟。

    而朱厚照唯一的知己就只能是杜若了。张氏清楚,只有在杜若面前自己的儿子才能够真正的表现自己。尤其是杜若走的这半年,每一次看见朱厚照隐在这座食人怪兽一般宫殿阴影里的背影,张氏都有一众强烈的感觉,只有杜若在这里,朱厚照才会真正的暖起来,真正的像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这样的认知几乎击垮了张氏,在她的心里,朱厚照和杜若这样禁忌的爱情是绝对不能接受的。但是对两个孩子的爱又促使她不得不接受这段木已成舟的感情。最后打动张氏还是朱佑樘病情最危重的一个晚上,她看见了朱厚照捧着杜若的信,一个人在空寂无人的偏殿里哭泣。

    朱厚照已经多久在自己面前哭过张氏已经不记得了,她只知道在这个最难熬过的冬天里,在最绝望的时候,朱厚照留给自己和炜儿、艾草永远是积极的带着希望又镇定自若的笑容。在这样寒冷的冬天,朱厚照毫无疑问用他并不算宽厚的肩膀,在心里为这个家撑起了一个一顶温暖的帐篷。

    而朱厚照的负面情绪,没有在任何人面前漏过一点半点,似乎他就理应如此,是一个永远不会胆怯的坚强男子汉。只有在那个属于眼泪的夜晚,张氏才突然发觉自己的儿子其实现在一直是一个孩子而已。他也是一个人,有恐惧惧怕的人,而只有在杜若面前他才会人气,而杜若才能为他撑起那顶也能让他遮风挡雨的帐篷。

    想通了这一点,张氏对杜若开始忽然积极起来。想着两个孩子还小,按照伺候人的说法,两个人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张氏甚至开始了解起那方面的事来,唯恐两个孩子什么都不懂伤了自己。事实证明张氏的想法是多余的,两个人前世就已经是老夫老夫了,这样的事早就是个中老手,那里还需要张氏。不过慈母之心不过如此,张氏能够做到这一步,也证明她是真的爱着朱厚照的,这种爱不带着任何的附加条件,是时间最纯粹的感情之一。

    知道杜若这两日回京,张氏早早的就开始准备起来。杜若不在京城,已经错过了这一季的春衣。张氏想着国公府也有备着的,但是还是不如上用内造的好,额外为杜若备了好几套衣服,杜若喜欢的各式吃食也准备了不少。朱厚照这几日忙着和翰林院的人讨论科举改革的事可没注意到这方面的事,首先注意到这方面事情的是朱厚炜。

    永远别小看小孩子的观察力,从朱厚照和杜若的事被张氏和朱佑樘发现的第一时间,两个小孩子就知道哥哥和爹爹、娘亲之间肯定有古怪。只是他们不知道这种古怪到底代表着什么。朱佑樘在生死线上徘徊了一个冬天,朱厚炜和艾草也跟着提心吊胆了一个冬天。现在好不容易一切都好起来了,两个人开始重新活泼起来。在缠着张氏的时候,他们发现突然不喜欢杜若哥哥的娘亲,突然又开始对杜若哥哥那么好。

    小孩子虽然是小孩子,还是知道些事理的,他们知道这件事肯定不能问张氏,于是就告诉了朱佑樘。朱佑樘现在大多数时候都是躺在床上,没有事做的时候就乐意跟两个孩子说话。从孩子的口中,朱佑樘总是能听到好多自己不知道的在这座紫禁城里发生的事,知道了原来这些公公、宫女们原来是这样活着的。听到小儿子和小女子偷偷的告诉自己关于张氏的事,朱佑樘忍不住就笑了出来。

    相比之下朱佑樘是最能够接受朱厚照和杜若这段感情的人。他从小一手把朱厚照带大,看着他和杜若这样的好,当知道他们有点什么也就不足为奇了。作为一个一心向文的人,对于龙阳之好这种事只要是无关前途子嗣,甚至可以说是一件雅事。所以最开始对于朱佑樘来说,只要朱厚照能娶皇后有孩子,他们爱玩就让他们玩吧。

    所以最抵触的其实是张氏,想着张氏跟自己说要找一个明白事理,嘴巴严实的太医的样子,朱佑樘就忍不住想笑。只是笑了过后是忍不住的担心和失落。看着还是一个糊涂虫的朱厚炜,朱佑樘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哪里想着朱厚炜一下子就躲开了。

    羞涩的看了看朱佑樘停在那里的手掌,朱厚炜小声的辩解道:“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爹爹不要摸我的头了。杜若哥哥说这样会长不高的。”朱佑樘听着他的话,又是好笑又是觉得哀伤。“是呀,你们都长大了,连小艾草是一个合格的小公主了。”

    正叹气间,就看见朱厚照和杜若两个人掀开帘子进来。一个穿着明黄色盘龙常服,一个穿着红色的武官官服,都是英气逼人的少年儿郎,一个高,一个矮,一个白,一个黑,看起来确实无比的和谐。“我们的小公主怎么了?”说话的是杜若,刚刚朱厚炜和艾草才缠着自己要讲男人头上也要绑辫子的鞑靼,被自己三言两语就给吓走了。

    “没什么,夸夸她罢了。”朱佑樘就要挣扎着起身,朱厚照和杜若忙上前来,一个扶着他起来,一个人给他垫后面的靠背。“你们也都长大了,一个比一个能干。”

    朱厚炜是一个以为是在夸自己呢,马上站出来炫耀道:“我施了好大一锅的粥,有这么大,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锅。第二天,我的胳膊都举不起来了。”京城连着施粥分发饺子汤十多天,为了让和朱厚炜见识见识,朱厚照让陆良也带朱厚炜去了。朱厚炜看人家施粥的威风非要自己也去,陆良拗不过他就让他做了一回,结果第二天小胳膊就酸的抬不起来了。到底是十来岁的孩子,自己做了一点小事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

    他说完,杜若倒是很捧场,夸他懂事又聪明,这下子可把艾草给惹火了,直接就把连转过去不理杜若和朱厚炜了。倒是朱厚照为艾草说话。“艾草可不得了,知道灾民没菜吃,把自己的花棚都种了菜,让大家可是美美的吃了好几顿。”

    艾草的两个玻璃花棚原来都是放着过冬的植物,知道灾民们每天只有粥喝,就把植物们都搬到了室内,用玻璃花棚种一些长得快收成多的绿菜,成效很不错已经收了三茬了。把菜切成碎粒放在粥里,加上各家施舍的猪肉,也能给灾民们改善改善伙食。事情虽小,这样的心却是难得,这几天受表扬最多就是艾草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弘治十九年

    在朱厚照的努力下,皇室变得不再像以前那样高不可及。在成长之路中,朱厚炜和艾草都在找寻他们活着的真正意义,这也是朱厚照最大的欣慰之一。在普通民众中皇子和公主开始发挥他们属于积极一面的影响,这也让朱厚照稍微能放下心来。要让这个国家长足的发展光光有技术层面的启蒙是完全不够的。但是一旦涉及政治层面的改革,首先受到冲击的便是皇室。

    无论是自己朱这个姓氏给予自己的认同感还是真正的融入皇室家族的温暖,都让朱厚照不可能眼看着朱家滑入改革或者革命的后果。无论是法国大革命路易十六的下场,还是溥仪最后落寞的人生,都不是朱厚照想要给朱家带来的。在朱厚照心中最理想的状态还是英国皇室最后的存在状态,所以他也在有步骤的拉近皇室和普通人的距离,慢慢培养这一种普通人对于皇室存在的认同感。

    告别了对自己莫名热情的张氏,杜若还是要跟着朱厚照去处理一些事情。杜若离开了半年多,中间有隔离音讯有三个月之久,很多事情在信里也说不清楚。朱厚照能自己解决的就自己解决了,不着急又不好自己解决的只能押后着等着杜若回来再处理。这其中就包括魏嘉提上来的找寻太平洋的计划,当然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太平洋的说法,他们还叫这一片广阔无垠的的海面为南海。

    出乎朱厚照意料的是,在整个发展海洋的计划中成长最大的居然是魏嘉。也许是魏嘉对于未知的那种锲而不舍的执着,让他将朱佑樘和朱厚照刻意培养的一干人等全部抛下,一个人高瞻远瞩的抓住了不少的发展机会。无论是绕过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占领区直接抵达欧洲地区的计划还是放弃金银转而贩卖葡萄酒和带着异域风情用具的选择,都让他赚的盆满钵满,作为后起之秀超过了朱佑樘重点培养的一干海贸世家,而现在离他开始获得杜若的大笔银子开始海贸不过才四年而已。

    大明开放海禁这么一件不算太大的事改变了整个世界的发展格局。本来没有任何欲望和这些所谓的蛮夷做交易的大明,在朱厚照宽松的工商政策下,由并不是主流的商人们带着对金钱的欲望推动着大明在海上势力的发展。在东西方思想的冲击下,改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穆斯林对于东西方贸易道路的垄断被早早的打断,西欧和东方的交流比历史上早了几乎三百年。哥伦布将新大陆谎称是印度的谎言也被早早的戳破,人人都知道了那是一个新大陆,并不是大明和印度。

    而魏嘉在接触了以地圆说为首的一系列西方科学以后萌发了探索南海的计划。开疆拓土建功立业是每一个男儿的梦想,现在有一个天大的机会摆在魏嘉的面前,魏嘉当然不会错过。

    他的设想源自于哥伦布的设想。哥伦布计算错了地球的直径,找到了一片新的大陆。那么接受了新思想的魏嘉当然的就想到了南海。如果欧洲和大明之间隔了一个新大陆的话,那么是否就意味着从大明的南海出发,魏嘉也能够找到这个新大陆的另一面。在知道自己带回来的那些作物的确起到了作用时,魏嘉已经开始憧憬新大陆的景象。

    人类历史的推动者永远是满怀欲望的冒险者,无论这种欲望是基于对权利、金钱、信仰还是单单只是对于遵从于自己内心的探知欲,只有敢做的人才会成功,而胆小者只会失尽先机。朱厚照这么拼死拼活也不过是为了给大明争取一个先发优势而已。后发这个词语已经让华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朱厚照可不想重新让这片自己深爱的土地再经历一遍。

    当一只蝴蝶掀起一双翅膀,说不定就会制造出一场风暴。朱厚照一直坚信只要自己不停的做下去,总会带来一些改变。事实证明朱厚照的努力是有回报,即使不计算大明在世界大环境中位置的改变,即便是再熟悉明史的人到了现在,他所学所知也基本上没有什么作用。一切都在往有利于华夏的方向发展。

    “这么样,你觉得他这个方案有没有现在实施的可能?”朱厚照知道自己对于政治大局的把握是一流,而这种要靠商业智慧的事情还是要靠杜若来拍板定案的。

    “福州那边造船厂送上来呈报的结果如何了?”杜若想的最多的还是技术方面的问题,大明的船原来可不适合用于远洋航行,不知道这么几年过去了,他们在海贸需求的推动下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你这边和魏嘉谈过吗?他怎么想的?”在几年以前大明的船还只适合风平浪静时进行大吨位的运输,对于远洋航行来说还是差了许多。即使有成祖时的郑和宝船做参考,在丧失了几乎全部资料后,他们对船厂的指导作用也几乎为零,事实上大家已经算的上从头开始了。

    “还不错,在对民间开放接受了这么多订单以后,他们终于有了长足的进步。船体抗击大风打浪的能力已经大大提高了。魏嘉船队里最近装备的几条新船反应都不错。”这几条船已经是去年的事了,今年想必又有了一定的提高。这还是比较和杜若的意的,他点点头,“船体还是变小了?”这个是无可避免的,为了灵活,必须在体积上有一定的取舍,杜若在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对于这个朱厚照也早就有了心里准备,基本的常识他还是知道的,为了能在变幻无常的海洋中生存,在技术没有达到水平的情况下,牺牲体积换取灵活性的确是大势所趋。他自然不会傻乎乎的的为了追求看起来比较强大而对船厂指手画脚。“还好,至少比我们看见的几艘葡萄牙商船好太多。”作为三桅杆船的代表,葡萄牙商船的瘦小可是给了朱厚照极其深刻的印象。

    “那就让他试试吧,让他从北边出发应该会比较近一些。也别太北了,日本这边是不是洋流比较复杂呀?”经过这么多年杜若早就把前世的那些东西忘得差不多了,他能把日本和洋流结合起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他的这个问题让朱厚照也发愁了,他只是中学地理学的比较好而已。作为一个计算机技术宅,他怎么可能还能记得洋流这么复杂的东西,他现在唯一有印象的似乎就是印度洋洋流的大致流向和美国下来墨西哥湾洋流了,这还是自己看过这类地理书的缘故。现在让他对船队的具体路线做出规划,他怎么知道到底该怎么做。

    “我还是先把地图找出来。”上一次给马文升画地图时,朱厚照就发现有很多细节自己已经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了,后来只好画了好几副地图以备不时之需,其中一幅就放在了乾清宫的书房里。新来的小太监叫敬连,他本来被高凤取名叫做敬怜,朱厚照嫌太娘气就改成了连字。他人机灵手脚又勤快,很快就取得了朱厚照初步的信任,一听朱厚照说地图,赶紧就把东西找出来了。杜若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小太监,笑道:“好俊俏的小孩子,谁调教出来的。”

    “他师傅是高凤的徒弟,算是高凤的徒孙。”朱厚照随口答道,把自己的地图翻开,一眼就看见了大明和美洲遥远的不能再遥远的距离。杜若的重点却不在此,他倒是一眼就看见了大明到欧洲的漫漫长途,心里突然涌起了一种敬佩之情。

    朱厚照看他盯着另一面,问道:“这面有什么问题?”杜若这才回过神来:“这也太远了,我才发现魏嘉他们走了这么远。”以前杜若和朱厚照看的都是一张从罗志坚那里得来的地图小像,那上面可没有朱厚照画的地图这么有冲击力,现在看着这么大幅的地图,杜若才发现原来魏嘉他们面对的是这么遥远的征程。

    “从四个大洲旁边经过,一次来回需要整整一年,的却是一个大工程。”朱厚照描画着这条路,从泉州出来路过已经被大明设置卫所派设官员管理的满剌加国的马六甲海峡,穿过印度洋通过好望角一直到直布罗陀海峡进入地中海。在这个去一趟甘肃要两个月的时代来说,这的确算得上是壮举。

    这下子杜若又一下子没有那么担心了,“他们这么远的路都走过来了,难道还怕这么一点点路程吗。”朱厚照顺着杜若的手指看过去,大明到美洲的距离的确没有到欧洲那么遥远。这下子朱厚照也笑了,他拍拍杜若的肩膀笑道:“这可不能这么算,要是这样还不如直接到澳洲去,那里还更近一些。”

    一看地图果然近的不能再近了,杜若也是感慨万千:“这还是留给那些准备下南洋的人去探索。要饶过这么多的岛屿找到正确的航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地图上面朱厚照只画出了几个大的岛屿,但是杜若知道这里地形之复杂可远远比这幅地图混乱的多。“这些还是等着以后处理,我们打跑了一个葡萄牙就不怕其他人再来。最容易的还是等着以后再来吧。”说着也不再看那边而是拿着这一边的地图细细观察。

    当了几个月的值敬连还是知道这时候该是自己避讳的时候了,悄悄的退出去正好看见了在门外候着的师祖,敬连忙拦住他。“两位在里面正在兴头上,爷爷还是等等吧。”

    ☆、一百三十章 弘治二十年

    虽然捂得很严实,但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宫中蒋琮、高凤一类的人还是都知道朱厚照和杜若的关系。在惊诧之余,不少人都动了心思,宫中貌美的小太监突然行销起来。高凤自己也曾经有过一下子的歪心思,不过很快这个念头就打消了。朱厚照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知道朱厚照和杜若这段感情到底是怎么走过来的,他也知道朱厚照到底是怎样的人,明知道自己得不了好的情况下,高凤还是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事实也证明他是正确的,尤其是刘伟为了一个小太监直接被拉去替代被杀头的何鼎监督修建皇陵后,他深深的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庆幸。刘瑾也到司礼监以后,他们各自选了一个小太监,贴身伺候朱厚照。等知道对方都选了谁以后,两个人难得的相视而笑。

    敬连是自己选的,别的不用说,读书机灵是自己手下头一号人物。刘瑾选的一个叫文森的小太监一直就在翰林院,先是跟着礼部的人编辑外国通考,后来又在刑部撰写刑律的时候被刘健塞进去学了有半年。在伺候上是差一等,但是论学识见识也是顶尖的。两个人在容貌上都只是清秀而已,这才见高凤和刘瑾的真功夫。

    知道杜若在里面,高凤也就真的在外面等着,否则打扰了什么好事可就不好了。一直等到敬连要将今日的甜汤端进去时,高凤才嘱咐他见机给朱厚照通禀。敬连进来时,朱厚照正趴在一张大白纸上给魏嘉临摹自己的海图。看见敬连端着汤盅进来了,就知道是今天的甜汤来了。不紧不慢的让杜若把自己拉起来,朱厚照一看,居然是柠檬片熬的柠檬奶羹,忙把一盅给杜若,对着汤盅狠狠的流了一下口水。

    杜若正要笑他,就听见敬连禀道:“高爷爷到了,圣上可要宣他进来?”朱厚照这下子正高兴,想着他和杜若也没有什么大事,就让敬连把高凤叫进来。以前杜若也做过青柠奶羹,不过那是作为夏天的冷饮,还真没在春天吃过这样的热奶羹,尝一口,甜甜酸酸的居然很可口。

    高凤进来了,先给朱厚照请安,再给杜若请安。原来他是不用的,但是现在朱佑樘和张氏都默认了杜若的位置,他不能再将杜若当一般的国公对待了,只将他的地位放在朱厚炜以后。都问了好,又回答了几个宫中春天人事安排的问题,高凤才将自己要请示的事说出来。“去年的岁入折成银两是一千五百万两。司礼监给六部和内阁批了一千三百万两的预算,再加上去年剩下来的三百万银子,一共就是五百万两。皇上说从其中拿出一笔钱用来给各家书院新建图书馆和体育馆。”

    说道这里他又顿了顿,重新思考了一下自己的措辞。“皇上说的是给各地府学和各处有名书院拨银子。但是礼部呈上来的预算折子似乎不太妥当。”在朱佑樘当政时,朱厚照就开始有意识的将预算这个思想给推广下去。去年各部汇报一年的费用时,预算这个制度就开始强制推行。

    从六部到御史台、翰林院,每一年要花费的银两,每一件大事要耗费的财物都要事先明明白白做成预算簿册事先进行审核。大家对这个制度虽然很陌生,但是在朱厚照的严令和户部的强势下大家只能乖乖的遵守。现在看来还是很有成效的,在防腐和加快行政效率方面卓有成效。

    朱厚照心满意足的将最后一口奶羹喝进自己的肚子里,朱厚照问道:“还是给图书馆的钱比多?”高凤一说,朱厚照就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不过就是大家选择性忽略所谓体育馆的问题。这个体育馆可不是现代篮球馆、网球场这样的体育馆,而是蹴鞠场、演武场这样更适合现在的人进行锻炼的体育设施。在朱厚照的科举改革中,体育改革就是很大的一方面,以后考试不仅仅是要靠经书,还要考体育。成绩并不计入最后成绩,但是不及格肯定是不会让你进行春闱考进士的。

    苦笑一下,高凤也只能朝朱厚照倒苦水,“礼部给上来的折子,小的们不批打回去了,他们就再不提这件事了。这笔银子要在三月就拨下去,赶着就要开工。高凤也就只能来找圣上讨主意了。”这件事原来就商量好了,朱厚照全权交给司礼监和礼部负责,却没想到真的会这样相互扯皮。没有在京城半年,杜若忽然觉得自己听不懂他们说话了。相比朱厚照满足的喝下属于自己那一碗奶羹,不喜欢甜食的杜若喝这个的速度,简直可以和蚂蚁媲美了。发现自己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以后,就更没有喝奶的心情了。

    “他们还是上次给的那个折子?”听见朱厚照问自己高凤只能点点头。朱厚照这下子知道高凤为什么一定要来找自己了,朱厚照要求的是有一两在图书馆上就要有一两在体育场上,给司礼监说的最低限度是在三比一乃至四比一上,但是礼部却做出了一个将近十三比一的折子。

    朱厚照还是大概知道他们到底是怎么想的。在这些读书人眼里,体育这样的新词对于他们来说什么都不是,对重要的是一个图书馆对于他们的吸引力。一座藏书三千册的图书馆的造价从一万两银子到三万两银子不等。朱厚照一建就准备花出去一百万两银子。

    这就意味着,只要是一个大一些的府学就可能会有一座图书馆。这是什么概念,在富豪之家,只要藏书三百本就可以是远近闻名的藏书之家了,这可是整整十倍。在翰林院所列书单中,古今通史,各样经史子集,杂家诗词,无一不有。这就相当于原来只有乡村流动书箱水平的府学突然拥有了像清华北大一样的资源,那个读书人会不兴奋。

    知道这个消息以后,整个京城就开始活动起来。家乡有资格拥有一座图书馆预算的,他们就想要能建一座藏书馆的钱,这就是另外一个说法了。朱厚照准备在京城、南京、杭州、泉州、成都、大同各建一座藏书馆收集各地读书人手里的藏书,进行刊印藏在这些藏书馆里,这就相当于半个国家图书馆了,这笔钱是另出,是朱厚照这两年从紫禁城里省下的钱。

    但是他们可不管这里的钱是从哪里来的,只要有机会为自己的家乡争取到这样一座藏书馆,这可是又有名又有利的事。这意味的不仅仅是同乡学子的爱戴,也是以后自己在官场里源源不断的助力。只要在自己家乡的府学里求学,他们可就算自己的同乡,而同乡的关系也可比现代的校友要严实许多。

    没有资格的想要求一个资格,有资格的想要更大的投入。大家都是科举出来的学子,在预算一定的情况下,就选择性的忽视了在体育馆上的投入,他们做出的预算里单间体育馆的投入只有不到一百两,不过是平整出一块大平地的价格而已。司礼监是严守朱厚照定下来的底线,而礼部有限于几乎整个朝廷的压力,只能硬着头皮和司礼监顶着干,寄希望于朱厚照能够自己退步。

    但是朱厚照可是不会退步的,这只是第一环而已。要是第一次往教育上的投资自己就做出了退步,那以后的结果自己就直接可以预见。“你先放出话去,说朕改主意了,时间拖得太久这笔钱不想花了。到时候你们再看他们呈上来的折子。顺便给刘健传信,让他自己看着办,只是别向现在这样过分。”一硬一软,实在不行直接拉到。

    得了肯定的答复,高凤就要回司礼监去,朱厚照忽然叫住了他,让他叫刘瑾过来。高凤心一跳,还是出去了。朱厚照可不知道高凤想多了,他叫刘瑾过来只是单单要给魏嘉拨钱而已。虽然宫里的预算一减再减,奈何宫里的人口越来越少,朱厚照省下来的钱也越来越多,到今天已经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了。司礼监的大印在高凤手上握着,朱厚照就把自己内库的管理权给了刘瑾,不知不觉间朱厚照已经成为一个深懂得制衡之道的帝王。

    早就不耐烦掩饰自己的杜若高凤一走,就一点客气的甩了朱厚照脸色看。原因当然是因为朱厚照这么大的事,自己居然一无所知。朱厚照一看杜若的脸色就知道他心里面肯定又闹别扭了。他知道占有欲极强杜若只是想自己到底要干什么而已,至于知道以后,他该干嘛还干嘛。对杜若来说,朱厚照的事自己一定要知道要支持,至于捣乱是什么的,仅限于威胁朱厚照安全的时候。只要不妨碍他占朱厚照的便宜,只要能让朱厚照高兴,一切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刘瑾过来还有一段时间,朱厚照一边继续趴着画地图,一边就跟杜若唠叨起了花钱的事。朱厚照愁啊,不是愁没钱花,而是愁这钱要怎么花。作为一个现代人,朱厚照当然知道钱是越花越多的道理。朱佑樘刚开始接下大明这幅烂摊子时,大明的岁入只折合白银六百万而已,可是随着越来越多活跃市场的政策的推出,去年的岁入已经是自己穿越来时的两倍多,朱厚照却开始愁这钱要到底要怎么花。

    ☆、第一百三十一章 弘治二十年

    要花钱总是有无数的办法,但是要花好,要花的能有指导作用就要看朱厚照和他身后的这一干臣子的功力了。朱厚照要做的事有很多,但是钱却总是有数的。杜若回来了,他也能有个帮手。“不仅仅是教育和科举改革,官员的俸禄也应该提高了。但是高薪养廉,这个高薪到底该怎么做也是一个问题。”

    杜若看朱厚照扑在一个大的案桌上用墨笔和自制的尺子在那里画地图,为了不让别人误会,美洲大陆被朱厚照故意画的又细又长完全变了样子。再对比另一幅地图,杜若突然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这里是不是应该有一个大银矿?”杜若的手从北美洲的中部一直画到了南美洲,他突然想起来这里似乎有一个大银矿,而且在他的记忆里,这个银矿绝对不会小。

    这下子朱厚照也没有心情在那里画地图了,被遗忘的记忆又翻涌而出,他们都忘记可一个很严重为问题。“看来,我们又有了一件棘手的事要处理了。”朱厚照用笔背轻轻的在地图上描画,从记忆中内华达州开始一直跨过巴拿马运河到达秘鲁。“这里不是一个大银矿,这里是一个银矿带,如果没记错的话,白银的含量在十亿两以上。”

    他们一直选择性的忽视美洲的问题,最大的原因是现在的科技技术是在达不到开发美洲最好的时机。另外就是大航海时代实在太过血腥,他们都不想为了一个注定分崩离析的国家,将大明的父亲和儿子们运过去送死。但是现在,他们发现他们遗忘了一个最重要的东西,而这个东西逼得他们必须要现在开始先下手为强。

    大明并不是一个以银为基本货币的国家,在最开始时他们的货币是纸币。当官府开始滥发纸币,纸币没有任何公信力的时候,大家迫不得已用铜钱作为基础货币。但是统治者的贪婪,让这样的体系又爆发了一个问题。每一个皇帝死后他所铸造的铜钱就作废,新一任的皇帝铸造属于他的铜钱,完成对百姓的盘剥。这是除了太监朝这一巨大的污点外,明朝压榨百姓这一污点的铁证。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民间开始自发的用银子来作为贸易的货币。但是大明这一片土地并不产银,大明现在的银两多数是从日本和其他贸易国家进口的。正是知道这一点,朱厚照一直在做着自己的努力。比如说提前无数年率先在官府开始推广白银的使用,让铜钱慢慢的退出历史的舞台。在比如对日本万般容忍,即使知道他们勾结沿海的海盗在大明的海岸线上活动,朱厚照也始终没有和他们撕破脸皮。其中最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日本产银。

    随着贸易的进行和朱厚照盘活整个市场的努力,白银开始流入民间,藏富于民。通过税制的改革,包括海关和日常的工商税率的改革,这些钱又以一种正当的方式开始汇集到朝廷。再通过朝廷各种工程的修建和官员的薪俸,这些钱又流入民间,如此循环生生不息。作为一个理科生来说,朱厚照能做到这个地步没有大的失误,的确是金手指开的太大,老天保佑。健康的经济是一切繁荣社会创建的基础,在良性的循环下,一个全新的盛世即将开启,但是就在这个时候,老天给他们两个泼了一盆凉水。

    这下子两个人都没有了先前轻松的气氛,什么花钱早就被他们抛到了一边。“真的有十亿两?”这个数字实在太骇人,杜若只是突然想到美洲其实产银而已,没想到一下子知道了这么一个大信息,瞬间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十亿两是什么概念,大明朝一年的岁入折算成银子能有一千五百万两左右的银子,但是真正收到的是银子的税基本都是海关那里的,一年不过是四五百万两。这是一个国家的白银,要是这些白银被欧洲人开采出来涌入大明,那么朱厚照这么努力创建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几十倍的通货膨胀,他们都没有那个自信能够解决这件事。

    “只有多没有少,我记得南美洲有一个大银矿探明的储量就是几十万吨,更别说这一整条线都是银矿。”朱厚照用一支红笔从北美洲一直画到了南美洲,细细的一条线不只是美洲的银矿线,也将成为明朝的催命符。“这下子好了。幸好魏嘉提起这件事,不然我还全忘了。”

    美洲有银矿在朱厚照的记忆里只是一件很模糊的事,除了到美国和墨西哥有一次旅游,在旅行途中知道这地方有银矿,朱厚照还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信息。所以他很快乐开始在大明推广白银的使用,这下子好了,自己给自己挖了坑。“从这里到这里,我有把握十年能够解决。”杜若指了指朱厚照画的这一条红线。

    “现在才过去十来年,我们只要强占先机,这一片都可以真正合法的成为我们的属地。”印第安人不过是几千万人,杜若有把握可以取得他们的信任,从他们手里买到这一片地方。他可以给他们提供健康的牛痘疫苗,也可以帮他们研制出防御疟疾的药物,更重要的是可以帮他们抵御欧洲人的来袭。

    “不合算呀。”要处理这件事只有用纸币替代白银,就为了这些白银要处理这么一大片土地,要让这么多的大明士兵背井离乡,大航海初期的死亡率之高他是知道的。这些有家有室的士兵们,他们或许就要埋骨他乡。

    “你别忘了,这里还有橡胶,还有大片的土地。”杜若是从印刷机起家,对于油墨印刷记忆依然深刻。油墨印刷一直没有实现就是因为缺少橡胶做的油墨滚子。工业革命开启的三大要素,钢铁、橡胶、煤,橡胶就是其中之一。“只要把橡胶带回来,我们完全可以将东南亚利用起来。”

    现在的东南亚大多数还是无政府状态,而世界上最适合种植橡胶的地方就是东南亚。那么原来并不那么吸引人的东南亚就变成了香饽饽,朝廷完全可以不花那么多的钱维持现在在东南亚的军力。一旦有了人,那么全套的建制就可以运行起来,大笔的钱就可以省下来。

    朱厚照趴在那里想了一想,觉得硌得慌,只好又坐起来。“这下子好了,我们又有的忙了。”在朱厚照看来,明朝加入发现美洲的战争是不明智的。大明并不是现在连民族观念都没有的欧洲。用巨大的死亡率和分崩离析的危险去加入这一场并不怎么光明的劫掠其实是得不偿失的,但是现在就为了一个小小的银子,他们不得不改变自己的策略加入这一场血与火的盛宴。只是结果如何大家都没有把握。

    已经是十几年的时间过去了,朱厚照和杜若将自己脑中那点关于美洲的少的可怜的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实在没有办法,朱厚照只能顶着母上大人的重压,将杜若留在宫中,两个人一起回想关于美洲的一切。

    安国公一回朝就被皇上连续留在宫中商议国事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朝野上下。正如皇宫里不少人都知道了杜若和和朱厚照的真正关系一样,朝廷里不少的官员也通过自己在宫里的眼线或多或少的知道了一点朱厚照和杜若之间的事。有信的也有不信的,但是朱厚照和杜若来这一下,一种非常微妙的气氛开始在大家中间发酵。

    不同于朱厚照年纪小,还有两个长辈在上面震着,大家要想对他的婚事做些手脚也不得其入。但是杜若不同,他现在已经十八岁了完全可以成亲。他现在并没有任何实职,但是谁都知道依照他现在地位,要什么前途是没有的。更不要说他的能力其实早就一次又一次的证实了。现在谁不知道他其实就是皇上的钱罐子。无论是现在越来越赚钱的海贸还是传说很神奇的土豆、番薯和玉米哪一个没有他的影子。

    再加上人长得又仪表堂堂,京中有适龄女儿的人家,那个不想把女儿嫁给杜若。这下子好了,原来自己看中的金龟婿居然和皇上有一腿,想嫁女儿的人就不得不掂量掂量一下。也有对杜若很不齿的,不过谁都不是傻子,宫中都瞒的死死的消息,自己当然是一定不能知道的,否则自己也就活到头了。

    这就导致了一个很诡异都现象,原来热衷于给杜若保媒拉纤的人突然就没有了声响。杜林正为自己的小主子愁得不得了,杜若却大概猜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可是乐的没有人来烦自己,就算是有人用怪异的眼光看自己,但是在二十几年前自己就已经习惯了不是吗,现在这样不过只是一件小事而已。

    在朱厚照和杜若忙的不得了,朝廷为了这几百万两银子不停地在吵架时,最高兴的却是魏嘉。当年杜若就给了魏嘉五十万两银子买船雇人将船队建起来了。当时杜若和魏嘉说的很清楚,他要魏嘉建船队就是为了到外面去看看,为朱厚照打探消息,了解世界的。在第一年魏嘉就很聪明的找了一个沉了好几艘船的阿拉伯船队,为他们将瓷器运到了红海。

    这一趟让魏嘉在阿拉伯买到了不少善于航海的阿拉伯奴隶。这一趟三个月的航行让魏嘉受益匪浅,整个船队开始有了最开始的雏形。为了方便出海,魏嘉干脆将家人都接到了泉州。等安置好了家人,春节一过,魏嘉就装着大批丝绸和瓷器带着杜若交给他的几个做海盗的葡萄牙俘虏踏上了前往地中海的旅程。

    这一次除了自己携带的货物,魏嘉还带着给葡萄牙国王和西班牙国王的礼物。朱厚照算的清楚,自己在武力镇压这些殖民者的时候一定要释放善意,才能让他们既不敢犯边又乖乖来贸易给明朝带来新思想新气象。于是,带着四夷馆第一批学员里最出色的几个人和朱厚照亲自写的国书,魏嘉又穿过印度洋和大西洋到达了位于地中海边缘的葡萄牙和西班牙。

    找到到达遥远东方的航路不过才几年的时间,大家都没有想到遥远的东方会派人来到这里。在贩卖完自己的货物以后,魏嘉受到了当地贵族的热切接见,在里斯本魏嘉见到了葡萄牙国王。一路到达西班牙,魏嘉又成功的见到了西班牙两位国王。当然,魏嘉的到来也戳破了哥伦布的已经找到东方的谎言。

    即使对于这样蛮荒落后的国家,这样弱小的国王,大家还是很看不起的。但是限于朱厚照的严令,四夷馆这些大明的第一批远洋外交官们也用很平等的态度向两个国家的国王分别递交了自己的国书,献上了自己的礼物。

    为了寻找传说中的东方,寻找传说中的丝绸、瓷器、茶叶,这些欧洲人已经耗费了近百年的努力。当真正的东方在自己面前时,大家都表达了自己最大的善意和非常想和东方进行贸易的欲望。尤其是知道了大明并不在自己签订的“托尔德西里雅斯条约”自己这一方包括的范围里时,西班牙人差一点没把自己的肠子给悔青了。这一世大明有历史记载以来,第一次和西方进行官方的接触。

    当夏季到来,印度洋又开始吹起了东南季风,魏嘉满载着各式玻璃器皿和充满异国风情的毛毯回到了泉州港。杜若最开始是很看好魏嘉,但是他没有想到魏嘉能做到这个地步。他以为这样的航行一定是不赚钱的,结果魏嘉第一年就赢利了几千两银子。虽然这其中没有计算船只的成本,可是新船下水,谁都没有经验的情况下能赢利,这一点也让杜若对魏嘉很是满意。

    接着第二年魏嘉就带去了杜若想要找各式新大陆农作物种子的信息。在西班牙卸下自己作为交换的整船瓷器和丝绸后,魏嘉就继续往北航行一路上经过了法国、英格兰、苏格兰三个国家。同时也向他们散发了各式印刷好了的到达大明的海图。在请的西班牙中间人的帮助下,魏嘉利用这份本来就打算免费散发的海图又赚了一笔。

    一次又一次的来回,魏嘉不仅仅给朱厚照带来了关于欧洲的最新信息,也为四夷馆带来了各国的洋人。一时间,四夷馆开始变得异常热闹起来,学习英语、法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德语的官吏开始慢慢到位。为了方便各国的国民来到京城,礼部专门拨款修建了好多宅子,这就是日后各国大使馆的原始形态了。

    接触了新的人、新的事,魏嘉愈发了解了在航海中冒险的乐趣。在了解了地圆说和哥伦布大航海的事以后,魏嘉惴惴不安的向杜若提交了想要从南海或者东海寻找新大陆的计划。不凑巧的事,他在京城时,杜若刚好往西北去了。

    本以为计划会就此搁浅,魏嘉没想到自己受到了已经成为太子的朱厚照的召见。魏嘉一直都是知道朱厚照的,尤其是朱厚照南行回京后,徐贝娘基本上算是挂着皇商的名号在做生意。作为跟徐贝娘以姐弟论的人,魏嘉只要在家里基本上就会听到关于朱厚照的事。但是真正的见到朱厚照以后,魏嘉才勾勒出一个朱厚照真正的形象。

    原来以为朱厚照是高高在上的,是自己见过的那个有些文弱的,非常强势的帝王。没想到这一次魏嘉看见的是一个充满探知欲,会问自己欧洲男贵族真的会穿高跟鞋这样问题的少年。而且这个少年对于欧洲的了解远远大于自己的预期,在了解朱厚照的高瞻远瞩后,魏嘉是真正的服了。以前对于朱厚照这样人只知道享乐的想法也被自己抛到了法兰西旁边。

    最没有预料到的是,当杜若回来后,魏嘉突然知道了自己得到了大明海军的支持。大明海军是怎样的一支军队,活跃在海岸的商人们哪个不知道。在广州港和坚船利炮的葡萄牙人的那一站谁不知道。还有海盗,那可是一打一个准。就是这样一支神勇的军队,居然要和自己一起去航海,魏嘉觉得自己都快要幸福的晕倒了。

    既然是要开发美洲,朱厚照就不可能让魏嘉慢慢的在那里蹦跶,浪费可贵的时间。干脆将南边的大船调过来,争取一击即中。在自己人和美洲原住民之间选,朱厚照还是会选自己人。他虽然有时候会比较心软但是他又不是圣人,二选一他还是知道该怎么做的。

    既然决定了要做,为了把伤害降到最低,朱厚照还是做了不少准备。便于储存的饼干被发明出来,甜味咸味一个不少。一头又一头的肥猪变成了腊肉,大量的木桶装着船队赖以为生的淡水。而一直专心被朱厚照拉去做研究的薛己也终于派上了他的用场,牛痘疫苗和各式的药丸药剂相继派上用场。

    一共十二条大船将载着一千六百多人将在美洲登陆,在建立起可以生活的基地后,这十二条船将带着一半的人回到大明,和后面准备的三十多条大船继续带着食物和各式农具、动物到达北美洲开始自己最开始的拓展计划。

    当然这还只是计划而已,杜若和朱厚照首先要做的事就死先解决这几十条大船的问题。海军的大船实在太大,不适合远洋航行,必须赶制出许多适合远洋航行的船来。福州的造船厂肯定是指望不上了,订单都不知道排到哪年去了,最后还是想起了已经没落的不行的南京龙门造船厂。在三年内能赶制出三十条小的适合远洋的船来。

    第一批的商船则由杜若现在有的商船内部消化,他调出八条船来,再在世面上买几条合适的船。朱厚照算了算自己要付出的钱,发现自己一朝回到了解放前。杜若看他一直盯着自己的账簿看,无奈的笑了笑,说道:“这一次就算了吧,你不是还要建造藏书阁吗,把你的钱留着吧。这笔钱我先出。”

    郑和航海几乎掏空大半个朝廷的前车之鉴不过是一百来年以前,所以朱厚照这一次并不想动用国库的钱。当然这也是为了自己能在这一个计划中拥有绝对的话语权。可是从自己的国库出,自己的钱加上朱佑樘留下来的钱其实也只有几百万两而已,大多数都是既不能卖也不能用出去的内造的各式奇珍异宝。

    其实杜若单独要出这一笔钱也很吃力,他可不是富可敌国的人,八百万两钱也是整个国公府的家底了。幸好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钱可以不是一次就投进去。预计前期一共要花将近三百万两银子,杜若相信只要开了一个头将基地建起来了,再花个百来万两的东西将地买下来,到时候自然有看见了利益的人上前来开发投资,到时候就能有产出了,自己的压力就不用那么大。

    废寝忘食的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将一切都计划好了,朱厚照和杜若才开始着手去做这件事。这时候,礼部关于这个什么图书馆的折子终于呈上来让司礼监批了。朝廷将在四十二个府学建造图书馆,每一家的房屋造价在五千两银子到一万二千两银子不等,都是石制的防火建筑。稀有的书籍由朝廷统一印刷,在通过驿站押送到各地。而一些普通的书籍由杜若手下遍布各地的书铺直接提供。

    这笔钱将在六月拨下去,建造的图书馆只允许抄书不允许将书带出去。同时这些图书馆也将接受当地的捐赠。朝廷拨下去的钱每一个铜板是怎么花的都要向当地学子公示,任何贪污行为,查实后立即革职永不录用。

    等这些事情一件一件的处理好了,朱厚照开始忙着他的科举改革和调取海军大航海。杜若又开始一心扑在了新作物的培育上,不过这一次他有了一个新助手。

    作者有话要说:  玄宁,不是他们多少岁的问题,主要是最近在严打,连沫沫都不能有。/(ㄒoㄒ)/~~等蠢萌的作者君开学吧,还有十来天了。到时候有电脑了,企鹅还是贴吧都好商量。

    ☆、第一百三十二章弘治二十年

    杜若一直知道艾草对植物之类的事很感兴趣,但是没想到张氏和朱佑樘真的能够放手让艾草学习农事。小姑娘十来岁,小小的,白白的,跟着自己在农庄里忙来忙去。杜若怕她被晒着,被累着,光是看着她脸上的汗,就为她热的慌。

    可是人家小姑娘可不在乎这些,侍女追着她给她打伞,她还嫌弃呢。“哥哥,哥哥,为什么要用这些腐烂的树叶埋在土里?”在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时候,小姑娘彻底变成十万个为什么,完全没有了原来高冷的公主范。

    “这些东西长出吃得来都需要养料的。没有养料了我们就要给它添加养料。”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杜若对孩子这种生物依然没有办法。让他解释这种东西他也没法解释,难道还要跟这么一个小姑娘讲化学?没有办法,他只能用最平实的语言讲出来,希望艾草能懂。

    “我还想去看看地龙,哥哥你带我去吧。”没有化学肥料的时代,解决肥料的办法就是用农家肥和枯树叶加上地龙一起沤肥。最让杜若觉得神奇的是,艾草居然不怕各种各样的小虫子。知道地龙的作用以后,她居然主动提出要去看这些其他小姑娘怕的不得了的小虫子。今天早上她和嬷嬷一起去看桃花,路上遇见了正在那里放蜜蜂的农民,她居然也不怕,还亲自喂了这些小虫子白糖。

    “你不怕这些小虫子吗?”虽然艾草已经见过了养殖地龙不怎么美好的样子,但是杜若还是要确定一下不会吓坏这个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公主。

    艾草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杜若,觉得这个哥哥不仅话也不会说,人还傻,自家大哥怎么会看上他呢。“怎么会怕呢,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吃的粮食呀。”杜若深刻的觉得自己智商被打击了,他开始怀疑朱厚照到底是怎么养艾草的,怎么这么小就养的一副学究的样子。

    看着艾草晶亮的眸子,杜若只好叫人来带艾草去看地龙养殖的地方。等送走了艾草,他才回过头来安排一些护卫的安排。这么小的姑娘,杜若可不敢在她面前安排这些东西。虽然是皇庄,但是铤而走险想要偷东西出去的人可不少,有不少的士兵被调过来保卫皇庄。被抓住的人马上就被投入大牢进行审问,杜若可不相信普通的小偷小摸敢到皇庄来偷东西。

    等一切都安排好了,杜若才起来去找看地龙去了的艾草。今年的天气很好,前几天才刚刚下过一场春雨,皇庄的小石板路旁边嫩绿的小草又羞怯的抬起了娇小的身躯,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养地龙的地方在皇庄一个小山坡的上面,那里挖了半人高的地窖,冬天搭着草棚子取暖,这几天出太阳了,草棚子才撤掉。

    才在山下,杜若远远就看见了艾草青色的小衣服。这小衣服可是张氏亲手缝的,收了袖口,小小短短的裙摆,虽然从现在的角度看起来有些怪异,但是以杜若的角度来看却挺可爱的。杜若猜一定有朱厚照的参与,否则张氏怎么可能想出这样的样式来。

    等到了目的地,看到了许许多多的养地龙的大坑。腐蚀了一冬天,为了将这些地龙弄出去也没有添肥,空气中也没有奇怪的味道。反而因为刚刚下过雨,空气中都是蚯蚓翻出的泥土的清香。杜若一看,不仅仅艾草在这里,还有几个生面孔,中间拥簇着几个熟面孔,赫然就是被封为丰穗郡主的王纪昀。

    周围有这么多陌生人,艾草再懂事成熟也还是有些怕生,马上就从嬷嬷旁边跑到了杜若旁边去牵杜若的手。这下王纪昀周围的几个人心中都有些惊骇。艾草已经十岁了,虽然杜若是她名义上的哥哥,但是这样表现的也实在太亲密了些。不过宫里的嬷嬷都没有说什么,大家也不能把自己内心的波涛汹涌表现出来。

    倒是杜若看见王纪昀他们,开始皱起了眉头。王纪昀的确是帮了杜若不少忙,但是在杜若看来她的成功也不全部是她自己的功劳。她的成功更多的是基于杜若给她提供的现代生物知识。豆类轮种固氮,杂交育种,养殖地龙用来生产肥料等等,她做的更多的是将这些理论知识付诸实践。作为交换,王纪昀现在是有名的农学专家,也被封为丰穗郡主。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他和朱厚照对于王纪昀工作的认可。

    过去的事是过去的事。王纪昀现在既然是李健威的妻子,有些事就不方便让她插手了。毕竟李家可不是什么心性纯良的主。这一次新物种的培育,杜若可是一次都没有让王纪昀插过手,消息也没有让王纪昀知道过。所以当杜若看到王纪昀在这里才会这么的惊讶。

    王纪昀已经嫁为人妇,自然要和杜若保持距离。但是她特殊的身份与她和杜若曾经的合作关系自然使她不用回避。“国公爷好久不见,一向可好?”王纪昀想在是一品的郡主,自然不用给杜若请安,她也只是朝杜若问了一下好。

    “最近还不错。”杜若看王纪昀周围跟着的有几个嬷嬷着装打扮都和举止跟自己平常所见的都有很大差别,心中有了一定的了解。想在已经到了五月,冰雪已经融化,李健威应该是又从辽东护送朝鲜和日本的使者来到了京城。“不知道郡主可接到了我送来的礼物。”王纪昀成亲后慢慢的退出了杜若农庄的经营,因为以前的研究是一整个团队在做,都有资料保存,杜若也不怕她一走就功亏一篑。

    早在她成亲的时候,杜若就送上了五万两银子算是给她这些年的酬劳。去年杜若走之前又给她送去了不少田地的地契,也算是跟王纪昀一刀两断的意思。今天杜若说起这件事,不过就是提醒王纪昀自己跟她的合作关系已经在她收到东西又没有任何反对的时候已经结束了,今天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王纪昀听了他的话咬紧了贝齿,可是到底身份不同了,也扯着脸笑道:“收到了,国公爷这一份礼物我很喜欢。郡马知道我和国公爷合作的很愉快,也让我要多多谢谢国公爷,给我这个展示我才华的机会。”她身边的嬷嬷也不知道两个人之间在打什么哑谜,以为真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们也在连连附和,看的杜若哑然失笑。

    无论王纪昀怎么曲解自己的意思想要获得一丝的主动,对于杜若来说都没有什么意义,在她没有抗拒和李健成亲的提议时她自己就已经失去了主动权了。她有技术也有钱财,完全可以自己另起炉灶开始。而且脱离了杜若半慈善的性质,王纪昀的种子生意利润想必会十分的喜人。现在又来巴着自己不过是想打这些新作物的主意罢了。

    “哥哥,艾草口渴了。”艾草已经出了半个多时辰早就口渴了,要不是在这里遇见了这个奇怪的姐姐,她早就回去喝水了。现在哥哥还在跟她唠叨,艾草忍不住了,拉拉杜若的手说道。

    果然妹妹是哥哥的小甜心,知道自己不想和王纪昀打交道就主动的给自己找理由,杜若现在觉得带孩子也不是那么难的事情。“那么我只好暂时告别了,很抱歉。”杜若对王纪昀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对了,最近这里正是播种的时节,大家没有多少时间接待郡主,唯恐怠慢了郡主,郡主还是少过来为好。”最好是一次也别过来。

    “国公……”王纪昀到底没有叫住杜若,只能失望又难堪的和大家一起欢送艾草,“臣妾/奴婢恭送公主。”看见杜若拉着艾草有说有笑的离开,王纪昀看了看身边李健威派来打探消息的嬷嬷,突然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简直不能再糟糕。

    她开始后悔和李健威成亲了。她要忍受和另一个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被条条框框框在郡主府做一个木头般的郡主,还要丢弃自己的事业。她还是很想继续研究农事,研究种子,但是李健威却以李家媳妇不应该抛头露面和农夫农夫混在一起给拒绝了。由于不善于处理内宅事务,她在郡主府已经被李健威的人架空了,现在她居然还要带着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腆着脸来这里打探消息。听着杜若的话王纪昀觉得自己都可以找一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没有看见王纪昀难看的脸色,杜若高兴地带着艾草下了山。在途中看见了几株开的很早的丁香,杜若还给艾草折了几支。“花好看,可不能往嘴里塞,进了屋让嬷嬷把它放远些。”自从刘家的事暴露出来,宫里就进行了一次大清洗。什么夹竹桃、丁香这一类的花草通通不允许在宫里出现。艾草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丁香这种花。

    “好香,可是为什么要放远一些呢?”艾草深吸一口气,觉得这粉紫色的花朵漂亮极了。

    这一回还没等杜若回答,艾草身边跟着的嬷嬷就说话了。“这是丁香花,它好看是好看,但是全身都是有毒的,这跟安国公府那一丛夹竹桃是一样的。”安国公府有好大一片夹竹桃,艾草就曾经试图种植它,被张氏拒绝了。

    这下子艾草懂了,小心翼翼的吸了一口丁香的香气,乖巧的把花给嬷嬷。杜若看嬷嬷没有意见,让艾草将花抱着,笑着道:“这些花草不再宫里栽种是因为宫里大家都不知道它的作用,其实只要不误食它就没有任何问题。你既然喜欢抱着,只要不让它进嘴巴就可以。”艾草乖巧的点点头,珍而重之的把花抱在自己的怀里。

    知道艾草特别喜欢这些花花草草,杜若刮了刮她的小鼻子,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到了这边的屋子里,侍女们奉上了清香的明前新茶。怕艾草肚子也饿了,杜若又吩咐小厮将自己马车上准备的小饼干和小蛋糕拿过来给艾草当点心。

    这些饼干是前期研制的试验品,味道却出乎意料的不错,从朱佑樘张氏到两个小孩子都很喜欢这样的点心。朱厚照不许两个孩子多吃甜食,像今天这样能敞开肚子吃蛋糕的机会可不多,但是艾草还是只吃了两块就放下了。杜若以为是蛋糕做的不好吃,尝了尝,美味又可口,没有什么不妥。

    “肚子不舒服吗?”都没有问题,杜若只有猜测是不是艾草的肚子不舒服。

    “大哥哥说了,不能多吃,不然要长成胖姑娘。”艾草看了一眼蛋糕和饼干,好诱人的样子,但是最后还是拒绝了诱惑,干脆转过头去眼不见为净。

    “你呀,你二哥要是有你一半听话,你爹爹就不用这么担心了。”随着年纪越长,朱厚炜的饭量也越来越涨。他已经是一个连杜若抱着都很吃力的小胖子了,前几天溜进自己的府里,把厨房的饼干和肉干一扫而空的样子,杜若可是记忆深刻。

    暂时歇了歇,杜若又拉着艾草去看他们在收割过麦子的土里种植玉米苗苗。腐殖土、草木灰、农家肥一起捏成拳头大小的土球放在温暖的地方进行育种,现在它们已经长成了一根根健壮的幼苗。土地被翻开一拢一拢的整齐的不得了,每一个要种植玉米球的小坑里撒上一大把地龙沤的肥。将玉米苗放进去,后面的农人用锄头再把土培好。因为天有下雨的预兆,大家也没有浇水等着再下一场春雨。

    “这样做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种完?”小孩子到底没见过真正的种地是什么样子,看见大家忙了半天只种了不到五分之一的玉米苗,开始为这些农夫愁起来。还有种植玉米的有些高的土埂也引起了艾草的兴趣。“为什么要挖这么高的土埂呢,难道不是直接用牛把地平了就可以?”

    艾草也在帮忙将玉米球球小心的捡起来放到运用小球的板车上,一只嫩白的小手上沾满了黑色的肥沃的腐殖土。一直在旁边守着的庄里的管事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解释道:“公主大概是没见过,从翻土到种完这些,大家这里一直要忙二十来天。至于这土埂,这是用来种红薯藤的,而且中间的凹陷也更容易留住天上下来的雨水。”

    听了半天艾草还是一头雾水,杜若解释道:“红薯你也种过对不对,要先用红薯发出的嫩芽扦插。但是这里可没有那么多的土地,等玉米收获了天冷了再种红薯就迟了,所以就要先留好种红薯的地方,等到了时间就把它种下去,既不妨碍玉米的生长,也不妨碍红薯的种植。”这下子艾草有些懂了,点了点头。

    吃过新鲜的野菜大餐,他们又去看了培育红薯藤的地方。一直到下午时间差不多了,两个人才启程回京。在期间,杜若就知道王纪昀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是买通杜若管理农庄的手下过来的,本来只是想偷偷摸摸的看看,没有想到在那么偏僻的地方居然碰到了第一次过来的艾草公主当场被逮了现行。

    没想到是自己手下的人出了问题,杜若也不是一般的不舒服。王纪昀是和自己没有关系了,但是自己手下的人不知道,他们以为王纪昀和自己关系还很好呢。放王纪昀的人单独进去他们是不敢,但是放王纪昀看看,他们也是打量着或许凭借王纪昀和杜若的关系,杜若可能不会责罚他们。

    处理了和这件事有关的几个人,再一次严申这里不允许任何外人过来,杜若才算是解决了这件事。一路回到宫中时,已经是晚饭时分了。女儿第一次去那么远的地方过了一天,张氏担心的心都快碎了,又怕碰着,又怕摔着。

    这下子好了艾草终于平安的回来了,没有任何意外发生。知道女儿在外面肯定也动手做了不少事,张氏这一顿饭全是大补的东西。朱厚炜和杜若这样的食肉动物自然是喜欢的不得了,一向不喜欢油腻的艾草和只能干看着的朱佑樘就惨了。最后还是朱厚照让未央宫的小厨房赶着炒了两盘杜若他们带回来的野菜,艾草才终于能吃下东西。

    吃过晚饭,离宫门落锁还有一段时间,杜若和朱厚照一起去乾清宫看看。路上朱厚照听说了王纪昀的事,笑道:“李健威的确是来京城了,结果一进了城,朝鲜使团就和日本使团打起来了。”去年的事,可是在他们中间结了一个大疙瘩,现在到了街上看见了朝鲜人和日本人碰上了大家都要躲得远远的,就怕他们打起来波及自己。

    “听说,郡主府闺房之中也不甚和睦。”王纪昀是能够知道自己怀孕了就离家出走的人,还能在杜若的田庄里做出了不小的事业。见识过了外面的精彩,她这么可能还甘心在李健威的甜言蜜语中做一个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锦衣卫对郡主府也是重点监视,郡主府的一点一滴朱厚照都很清楚。“不过王纪昀是个聪明人,至少她还知道从李健威这里慢慢获得自己的权利。”知道自己的处境危险以后,王纪昀就有意识的从李健威这里一点一点的哄出自己应有的主动权。她自己又有钱,相信很快就能解决自己的尴尬处境。

    最近朱厚照的工作重心都是在准备魏嘉他们的大航海和许进在西北做大的事情上,科举改革条例的拟定反而慢慢的缓下来。尤其是许进这件事虽然不急,但是着实让朱厚照伤透了脑筋。杜若在这上面反而帮不到他什么,要解决这个问题不仅仅是要想到处理西北一地的事,更是涉及整个朝廷势力的重新洗牌。杜若除了一直交好的几个叔伯辈的人物以外,他的人脉基本上都在各大商人和军中,朝廷之事他却是插不上什么手。

    要打压许进,他后面的马文升一系肯定要受到关联,但是现在朱厚照就靠着马文升他们维持着文官系统和武官系统的平衡。而且一旦因为许进之事鞑靼他们有异动在西北用兵,朝廷是有了一点小钱,好多朱厚照已经设想好的事可就做不成了。尤其是鞑靼的商人和愿意亲近大明的贵族在被大明慢慢拉拢的情况下,朱厚照更不想破坏现在的和平局面。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情况,正是让朱厚照不知道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大事一件接着一件,我是起得比鸡早,干得比牛多,皇帝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好了。”朱厚照翻开一张大纸,上面写着航海计划的实现进度,上面那么多的事宜,只有几项被打了钩钩。下面还有好多的空白等着朱厚照他们填满。

    “没干系,等小吃货长大了,我就带你游遍三山五岳。每天日上三竿才起,只要愿意咱们就吃了睡睡了吃。”杜若轻轻的亲了一下朱厚照的耳朵尖尖,朝他耳朵里吹气说。

    朱厚照一把推开了他,“你离我远点,我耳朵太痒了。得了,你也别养我了,您这是这是养一头猪吧。”杜若好久没有听过朱厚照这样京味儿的话了,一下子乐的不行了。

    朝他翻了几个白眼,朱厚照指着上面的图纸,拿出一个本书来说道:“一共是一千七百人左右。魏嘉负责买百来个阿拉伯奴隶,他刚刚回泉州了。船什么的,他这趟也一起买下来,要是能在西班牙招募到几个去过美洲大陆的水手就再好不过了。”航海什么的还是阿拉伯人比较靠谱,全是汉人还是不太行。再加上几个有过远洋航行经验的欧洲人,就非常的完美了。一起算起来人数不多,船上的都是汉人的海军,也不怕他们造反。

    “我这里饼干,肉干,淡水,都证实可行了。只要定下时间马上就可以制作。至于其他的东西,他们还在开清单,过几天应该能拿到。”看着杜若有些胡子拉碴的脸,朱厚照觉得自己和他这样全心的信任对方,一起做一件事简直再好不过了。杜若说着说着看他看着自己有些乱糟糟的胡子,无奈的笑道:“没有办法,这里又没有刮胡刀。他们给我刮胡子,我总怕他们把我的嘴给削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弘治二十年

    到了年纪,朱厚照也长了不少胡子,不过他都已经刮了。像朱佑樘和刘健那样的美髯,他可是敬谢不敏的。“让牛犇给你刮一刮 ?”牛犇是伺候朱厚照起居的一个小太监。朱厚照依然只要敬连和文森,后面是一些粗使的宫女。想要出头的那些人只能另找办法,牛犇就是其中刮胡子最舒服的。朱厚照过两天就让他刮一下胡子,他刮胡子最好,舒服又干净。

    “待会吧,我还得回府,克里木派的人从杭州回来了,我还要见他们。”克里木现在也算是西北一霸,他也算是安国公府这一边的人。他到南方已经半年多了,这一次派人来北京应该是有什么大事,自己还是回去要见一见的。

    “那你先回去,皇庄那边你继续多注意一些。”克里木的名字朱厚照也是很清楚的。在西北光是克里木一家交上来的税银通算就有三十多万两,占了税收的十之三四,朱厚照还是很看重他的。尤其是他在西北的巨大影响力,安定西北控制鞑靼还要多多的依靠克里木一家的势力。

    回到府里时,杜林也指挥着人在院子里种玉米。小园子里的整修后种的树苗苗都长大了,在清新的春雨后是一副美好的田园风光。作为克里木的特使回到京城的是克里木身边的一个老人,杜若也不知道他的回族名字。这个人极通汉语,自己取了一个名字名叫陶铸,大概是取陶朱公的谐音,在外行走都用汉名。

    他带回来的消息也是让杜若大吃一惊。“你说你们家主人要娶徐姑娘?”要不是自己定力大,杜若差一点就要把嘴里的茶喷出来。克里木和徐贝娘是两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人怎么也不会将他们两联系到一起。最重要的是,要是杜若没有记错的话,徐贝娘应该比克里木大好几岁。

    “徐姑娘贤惠大方,堪当我家主母。”克里木几乎是对徐贝娘一见钟情,也许是受祖母和母亲的影响,克里木一向对徐贝娘这样能够独当一面的女性赞赏不已。再加上徐贝娘干练之余还有着大漠女子所没有的温婉娴静,克里木现在一门心思想的都是怎么将徐贝娘娶回家。

    在杜若眼里,他和徐贝娘一直只是合作关系而不是上下级关系。在刑武追求徐贝娘的时候,杜若就曾经明确的表示不干涉他们的嫁娶,虽然最后徐贝娘也多少顾及他的想法,没有答应刑武,但是她怎么想是她的事。现在杜若依然只有一句话。“此事只要徐姑娘答应,本爵绝无二话。”而且对于这件事震惊归震惊,杜若是乐见其成的。克里木要是能和徐贝娘联姻,相信西北和沿海的交流还能更加深入。至于年纪,身份之类的事,他们都不介意了杜若难道还要帮他们操心。

    相互融合的过程不会仅仅是强力统治的过程,更是一种慢慢了解,平等相处的循序渐进的过程。要是克里木娶了徐贝娘,将对汉族和西北各民族之间的融合起到不可估量的作用。想一想,一个是西北一霸,一个江南织业跺脚都要抖一抖的人物,婚嫁之间的壁垒必将打破一个大大的窟窿。

    没想到杜若这样说,陶铸反而没有反应过来。按照他的想法,徐贝娘即使不是安国府的下属也一定受到了安国府相当大的辖制。否则,在没有对自己主人明确不满的情况下,徐姑娘怎么会一个劲儿的拒绝自己的主人。根据打听到的消息,当年徐姑娘没有嫁给那个让克里木吃了不少醋的刑老板,不就是因为杜若不满意这门婚事。

    他来这里就是克里木的授意。克里木当然想要娶徐贝娘,徐贝娘一直拒绝他,他也没有办法。他只能另辟蹊径来找杜若。杜若救了徐贝娘,是她的大恩人,又不是普通身份,克里木当然不可能以财力威逼。只能想着用一定的利益换回徐贝娘的自由,陶铸都已经做好了大出血的准备了,哪里想到杜若居然这么爽快。原来一肚子的算计、讲价还价都被陶铸噎进了肚子里,一时半刻连他还这样的老狐狸都没有反应过来。

    但是老狐狸始终是老狐狸,陶铸喝了一口茶,笑着说道:“那公爷就等着我家主人的喜帖了。”惊诧之余,陶铸当然是高兴的,省下了一大笔钱又利索的把事情办妥了,怎么能不高兴。

    不过,他马上就高兴不出来了。“你们家主人为明军运送马匹粮草,也护卫了哈密一方平安。徐姑娘虽然也是巨富,到底只是一介民女。不若本爵为你家主人请一道赐婚的圣旨,就当是本爵的一份贺礼了。”

    赐婚也是一种荣誉,要是真的有朱厚照的圣旨,克里木和徐贝娘成亲的确会更加的名正言顺。当然,这样的前提是两方还是你情我愿。要不然可不算什么喜事。陶铸这下子呆了,自家主人可还没有搞定徐姑娘,徐姑娘头也没有点一下。安国公的圣宠自己也是知道的,他说的求圣旨就一定能求回来,要是圣旨真的下来了,徐姑娘还没有点头,这下子乐子就大了。

    “我家主人现在还远在江南,婚期遥遥无信,小人就替主人谢过公爷美意了。只是这圣旨还是不麻烦国公爷了。”杜若见他笑的勉强,又是这样的话,再想想徐贝娘的性格大概也猜到是什么情况。当下也不想为难陶铸,问了几句克里木在江南的经历,就打发他出去用膳歇息。杜若则一个人把负责准备航海物资的人叫来了解情况。

    得到了杜若的肯定回复,带着给克里木的和徐贝娘的亲笔信,陶铸又踏上了前往江南的旅程。没有把大礼送出去,杜若也收到了克里木的一份不算太大的礼物,一匹英俊的种马。即使西北互市贸易频繁,种马不再那么金贵,这样一匹正值壮年的英俊的种马也是有市无价的。这份礼物也算的上一份厚礼了,杜若自认也算是徐贝娘他们的媒人了,也不废话,安心收下,等着以后两人成亲也送上一份厚礼。

    各项事务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朱厚照和杜若也迎来了难得的清闲时光,每日有小段的时间能够温馨的单独相处。

    在宁王府一处小小的院子里,杜升和朱辰濠两两相对。即使是身处四周漏风的茅檐草舍,杜升依然是那副潇洒绝美的模样,一壶小酒,一盘牛肉吃的津津有味。朱辰濠看着他明显清瘦的脸,心中说不清的滋味。

    “王妃……总之,是我的错,但是我对你的心意一直没变。你就随我回去吧,这个地方哪里是你该呆的地方。”朱辰濠也不知道王妃居然这么大胆,居然敢将杜升关到这个地方来。一袭破垫,看不清原来颜色的破桌子,还有为了应付自己临时修缮的屋顶,朱辰濠对着杜升真的说不出话来。

    心里感叹一句果然好酒,杜升拈起一片牛肉细细咀嚼说道:“王爷身份尊贵,小人一介草民怎么当得起王爷一个我字。小人本在府上做事,王妃是府中女主人,她让小人在哪里小人自然是毫无怨言的。”

    听了这话朱辰濠就知道杜升还是怨他的,苦笑道:“我知道我也不是什么好人,即舍不得权势又舍不得你。但是我是真的爱你,也绝对不会放开你。你就行行好,让我们大家都好过好不好。”本来已经死心,结果又突然找到杜升,朱辰濠本来还是兴奋的,但是杜升不配合的态度让两人都吃尽了苦头。宁王府里三天两头就因为杜升的事闹得鸡犬不宁。

    现在的杜升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父母双亡的书生了。他是安国府商队的大当家,刀尖上舔血的日子过得多了,当然不会因为朱辰濠的这一句话就情绪激动,依然老神在在的喝自己的酒。喝道高兴处还给朱辰濠斟了一粗陶碗,邀他一起喝。

    朱辰濠无法,又舍不得走只好干坐在那里。看里面没有动静,天快黑了。一个小太监跟护卫打了打招呼,悄悄地绕到了王妃的居所。

    宁王妃听说王爷一回府就去了那个男人那里,一口贝齿几乎没有咬碎。只是她还是得打起精神吩咐贴身丫鬟将朱辰濠喜欢的菜都送过去。想了想又让小厨房准备了些东西送去了宁王的替身那里。大丫鬟秋谷正要劝她,宁王妃道:“王爷小半年都不会在府里,王爷不在的时候,他就是王爷,咱们施恩与他不过是些小事,说不得那天就派上用场了。”秋谷还要劝,宁王妃却不肯再听,打发她出去了。

    本来准备出门两个月的宁王居然提前回来了,把宁王妃的计划全盘打乱。要害了杜升的性命宁王妃是不敢的,就是杜升想要自杀宁王妃也会全力阻止。但是这不妨碍宁王妃趁着宁王不在时给杜升一点颜色瞧瞧。哪里想请神容易送神难,把杜升赶去了那里就再也迎不回来了,只能任宁王知道自己对杜升做了什么。

    ☆、第一百三十四章弘治二十年

    夜深了,天有些闷热,一道惊雷下来,雨哗哗哗的如瓢泼一般。宁王妃被雷声惊醒。小丫头正轻手轻脚的把屋里的冰鉴抬出去。大丫鬟语冰披着轻纱从柜子里将薄被取出来,看宁王妃醒了,忙上来掀开帘子伺候。

    “王爷回书房了吗?”杜升从来不让宁王在他房间里过夜,一般宁王都是在他那里待到半夜再回书房歇息。即使知道宁王在杜升处过夜的机会不大,宁王妃依然不放心的问问。

    语冰正挂帐子的手就停在了那里。停了半晌,小心说道:“今天杜公子与王爷饮酒了,王爷被大雨阻了并没有回书房。”看宁王妃神色不虞,她马上调转话头道:“明日王爷还要早起处理政务呢,王妃还是早些睡下,明早还要早起。”这就是在转弯抹角的说宁王实在太忙,应该没有时间和杜升乱搞。

    听了后面的话,宁王妃方才放下心来。听窗外大雨击打的树叶啪啪作响,又嘱咐道:“这样的大雨,明日哥哥进城一定不方便,你一大早让杨二派人去把哥哥接过来,不可有一点闪失。另外,让厨房多准备些糕点,外面的人一大早就过来了,肚子必然是饿的。”语冰低声答应了。宁王妃将薄被拉到胸口处,在黑暗中想了好久,待天色要亮时才囫囵睡了一会儿。

    朱辰濠时杜升还在呼呼大睡。昨夜下的好大的一场雨,没有办法,杜升只能将他留在外室睡觉。如今朱辰濠起床,一进门就看了杜升的睡颜。

    毫无疑问,杜升是长得极美的。他的美既不是女气的脂粉味,也不是男儿的刚烈,而是一种杂糅着野性和傲气的一种奇异气质。正因为如此,朱辰濠很少能看到杜升这样乖的时候。还在睡梦中的人,一头黑丝不羁的散落在四周,脸上还有竹枕压出来的红痕。

    看他这个样子,朱辰濠色心大起,就要一口亲上去。一道银光扑面而来,朱辰濠急退了几步,定睛一看,杜升斜倚在床上,右手上一把镶银匕首在灯光下泛着冷光。纵使是杀气满满,杜升依然是美的,白色亵衣露出的一点玉色肌肤尤其诱人。

    “王爷还请自重。”刚起床的声音有一些沙哑,更比平常多了几分性感。朱辰濠虽然有些生气,但是他这个样子自己又不是不知道,再想到以前两人同床共枕时,他也是这样的声音,便把那一分气也消了,笑道:“你在睡会吧,我还有事。”看杜升把匕首收到了枕头下面,照旧睡得开心,穿戴整齐笑嘻嘻的出了门。

    新皇登基这几年藩王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尤其是在几个插手地方政务的藩王被剥夺爵位后,大家更是人人自危。朱辰濠一直是一个很有野心的人。他能阴谋阳谋一起上哄着老宁王把爵位传给他,自然有方法对付朱厚照这样的削藩政策。

    盐政是一个国家的重中之重,朱厚照什么都敢碰就是不敢碰盐政。权贵、官吏、商人这张网太大太深,朱厚照要的是一击必中。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朱厚照一直没有都没有碰盐政。甚至怕打草惊蛇,朱厚照还有些默许这其中的种种猫腻。朱辰濠正是钻了这个空子。

    现在朱辰濠走私私盐给鞑靼、火筛,走私铁器给西南瑶民,每一年赚的银子不计其数。更因为走私盐和铁这两样东西在自己的藩地建造了一个巨大的利益网络。无论是巨富还是官员,他们都是朱辰濠构造的利益链条中紧紧相扣的一环。凭借着这个网络,朱辰濠成了这里说一不二的土皇帝。

    上一代宁王并没有嫡子,为了不削藩去国把朱辰濠立为世子。在一众庶子的争斗中,朱辰濠学会了使用替身这一方法。现在皇权越来越强大,藩王越来越弱。朱辰濠并不想和朱厚照直面争锋,一直都对外打着体弱多病,闭门谢客的旗号不见外人。在平日里就由替身替他呆在王府那个小小的院子里,等朱辰濠回来了,就是宁王病势稍好的时候了。

    王府不过方寸之地,所有活动都秘密进行。这些都是抄家灭族的生意,没有人敢在外面乱说话,就是这样他们这样竟然能瞒天过海将朱厚照和杜若他们都骗了过去。害的朱厚照真的以为是原来朱厚照太无能太让朱辰濠叛乱,要不然人家现在怎么好好地呆在宁王府里,人家王妃娘家还有王守仁这样一个学生。

    一大早就有不方便出现的人扮作送东西的农人悄悄进了宁王的院子。朱辰濠一大早就开始连轴转。见南方盐场的人,见负责西南瑶民的人,等把人都送走了,已经是日上三竿了。朱辰濠从自己的院子里出来,一副面色苍白的样子,大热天还穿着厚厚的衣服。等洒扫的人走了,朱辰濠才回房换回原来的衣服。

    “王爷,都已经安排好了。正好今天负责穷椟院的嬷嬷出错了,他们被调到西苑去了。王爷可以暂时放松两天。”王府就这么大,这里面谁是哪家的人,朱辰濠自然门清。朱辰濠身边的人也都是心腹,他们活动监视朱辰濠也只能在外围。往常都不需要这样的,只是现在是夏天,最近心宽体便朱辰濠比替身胖了那么一点,只能将这里的人先打发出去一下。到时候在找借口将他们弄回来。这样才是最好的麻痹大家的办法,你的人亲眼看到的总没有错吧。

    “大家最近都过的比较活跃,我们也不能独善其身啊。你明天找几个可靠地人拿点银子到京里去疏通一下。”大家都为了保住自己的爵位在四处打通关系,他要是再不动的话就说不过去了。“好了,现在我们去见见娄少爷。”

    两个人的婚姻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更是两个家庭两个家族的事。娄贺的大姐嫁给了宁王做了宁王妃,小妹嫁给了素有才名的费宏的弟弟费宷,现在看来是前途无量,两门婚事都是极好的。但是这后面的危机谁又能看得见。想到自己大姐信上说的话,还有父亲的嘱托,娄贺完全没有了欣赏路边景色的心情。

    朱辰濠以为娄贺能马上到,但是下雨后的路到底难走。等娄贺到时,朱辰濠整个背心都湿掉了,本来因为劳累不好看的面色各加难看,他这个样子反而歪打正着,倒是让娄贺以为他真的生病了。在他因病推辞不能接待他时时也没有过多苛求,自己去找自己的姐姐去了。

    朱辰濠却不担心娄贺和宁王妃做出什么不利于自己的事来,他做的事娄家可是也有不少人插手其中,想要对自己不利,娄家自己或许就会首当其冲。即使有一个费家,一个不过是平常官宦人家,一个是王府,谁都知道要怎么选择。

    商队最后收敛骸骨只找到了一个穿着杜升服装残片的被咬的只剩骨头的尸体。杜升他们一房已经死绝了,杜若就做主把这位堂兄葬在了杜家的家族墓地里,和杜意德夫妻一起照看。商队经此一次元气大伤,要恢复到原来的规模没有三五年完全没有可能。商队暂时由游二接手,他是老人了,他接手杜若也放心些。

    杜若原来没有对商队抱有太大的希望,只让他们做些平常的生意,希望慢慢喘过气来。只是没想到他才回到京城没几个月,游二就办成了一件大事。有史以来第一次,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官方派了官员访问大明。

    说是访问其实不过就是过来侦查侦查,传说中的大明到底是怎样的富有。在商队走通了这一条道路以后,有越来越多的大明商人从这条路将大明越来越廉价的丝绸贩运到离海岸还很远的帝国内陆。这么多商队中,规模最大,和官方关系最密切的还是杜升他们的商队。他们不仅向帝国贩售丝绸,也能搞到稀有的瓷器和能防治天花的药物和什么疫苗。

    可是在上一次贸易过后,他们就再也没有出现了。等了小半年,原来早就应该到的商队根本就没有影子。这下子他们等不及了,春天又爆发了一场小范围的天花疫情,原来对大明药物抱有怀疑的人都服了。原来只在边境传播的药物甚至被献进了宫中,救了一个贵人的生命。在久等不下的情况下,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也组织了一场算是半官方的使团跟着来大明的商队一起到达了大明。

    一方面他们要寻找这种神奇的叫什么疫苗的用针扎的药物,另一方面他们也想见识一下,这几年频繁听到各种传言的大明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们首先到了哈密,到了许进的地盘上。许进是接受了正统儒家教育的人。先是以为人家想要朝贡,结果人家比自己还横。许进这几年死死地压制住了鞑靼和火筛,自然有几分傲气,两方差点没打起来。还是游二接到消息,将他们迎过来好好安置。

    ☆、第一百三十五章

    朱厚照有心对付许进,即使还没有动手,但是朝上的风吹草动还是或多或少的传进了许进的耳朵里。许进心有不忿,不过到底不敢反抗,只希望夹紧了尾巴躲过这一次难关。按道理说,朝贺外交这种事怎么也轮不到游二管,奈何是自己闯的祸,游二又是杜若的心腹,只好忍着,瞪着眼看着游二将这一批人送上了京城。

    这些人都是真主安拉的虔诚信徒,有许多的讲究。他们不吃猪肉,不朝除安拉以外的人叩拜,不吃外族人宰杀的牲畜。为了将他们平平安安的带到京城,游二着实花费了不少功夫。

    随着贸易的展开和农牧业的发展推广,各地不准杀牛的禁令早就打破了。禁令容易打破,牛肉到底难得。为了好好招待这些人,游二就过上了买牛买羊,看使团里的人杀牛杀羊的纠结生活。长了这么大做了这么久的事的游二还是这一次在招待贵客的时候,让客人自己动手解决饮食问题。

    和当初罗志坚来到大明不同,罗志坚来自尚未开化发展的欧洲,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繁华的街市,自然是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这群来自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使者是来自完全不输于大明的偌大的西方穆斯林帝国,大明的富庶让他们心惊,也同时让他们忌惮。

    一路东行从哈密到大同,途经洛阳到西安,沿黄河乘船继续向东,最后才北上到达北京。这是早就计划好的路线。游二带领着他们领略了大明北方最好的风光,等他们回去的时候,将从海上走水路,到时候再见识大明真正的盛世之景。

    杜若这也不是故意炫富,实在是这个一直延续二十世纪的国家是大明一个假想中的强敌。现在两个国家之间还隔着蒙古诸部和其他各式各样的小部落小国家,万一某一天他们对大明敢兴趣呢。有些事不得不防,相比让他们什么都不知道糊里糊涂的心生妄想,不如现在就将大明的实力展示给他们看,甚至夸大一些也无妨,就是让他们生出的觊觎之心被震慑的不敢抬头。

    作为一个现代来客,朱厚照也在有意识无意识的减轻跪礼这一中国传统的影响。那些欧洲使臣来时朱厚照就允许他们行单膝跪地之礼。再加上现在的国人还没有经受满清人的奴化教育,众人即使私下来暗自议论,在朱厚照面前也只得闭上他们的嘴。

    同时,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使臣们展现的强大国力也让众人心惊。比大明还要宽大的版图,精美绝伦的武器,充满异域风情的礼仪风俗。如果说与欧洲的交流是一阵刺眼的阳光,照醒了自高自大的大臣名士们。这一次的交流更像是一记大耳光,狠狠的扇过这些人的脸颊。

    原来大明只不过是这世上上百上千国家中,一个尚能有些微影响的大国。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故人诚不欺我也。

    在大明人惊诧的同时,奥斯曼土耳其帝国的精英们也是震惊不已。他们有土耳其式噜密铳,大明已经将火器慢慢推广普及到每一个军人。帝国保持着对欧洲各国海军的强大优势,大明的海军实力亦是不可小觑。而大明的奢华靡费更胜帝国的贵族们。这个远方国家的都城——京城,丰饶富足,更像是天堂一样。

    朱厚照知道他们是政教合一的国家,宗教教义胜过一切,生怕他们闹出什么事情来,并不想将他们和其他国家的使臣安排在一起,倒是杜若劝了他。他们正是要先奥斯曼土耳其的人展示大明的国力,又有什么比万国来贺更让人震撼的呢,朱厚照这才回转了心思。

    事情都进展的十分顺利,只是使团里一个人的一句话深深的刺痛了朱厚照。“我们一路行来,贵国虽然富裕,但是有的人生活在天堂之中,有的人却生活在地狱之内。贵国都城里绫罗绸缎遍地都是,在我们经过一条昏黄的大河边上,那些人却连蔽体的衣物也没有。”

    一条昏黄的大河指的就是黄河了。这本来是那个使臣为了强拉点脸面说的话,这话却比针尖更加刺人。京城和南方的改变朱厚照是看在眼里,但是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自己又改变了多少。只是朱厚照到底是一代帝王,心胸比一般人都要宽阔。不过是稍微难受了一下,就放下了这件事。只把这个作为激励自己努力的目标。

    奥斯曼土耳其是横亘在东西方的一座大山。纵使现在有了水路,比陆路更加便宜安全。作为老牌子的强国,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使臣的到来,也惊动了京城中各国使臣。一时间,京城里各式西洋样式的马车拉着使臣们天天往这边跑,倒是让大家看了好些好戏。

    安置好这个老大帝国的使臣,朱厚照才腾出手来处置许进。他对许进本来就有许多不满,这一次的事情更是加深了朱厚照对许进不好的印象。朱厚照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将许进调往别处。

    如今北边肯定是越来越安定的,许进的象征性意义已经慢慢的大过了他实刀实枪拼杀的意义。把许进继续放在北边,犹如镇宅的石头狮子一样,震慑着北边的鞑靼、火筛他们,自然省事。没有一万只怕万一,就怕许进这个狮子突然活了过来,抓谁一爪子,无论是内是外,后果不堪设想。

    思考了半日,朱厚照亲手写了圣旨,斥责许进目无朝廷,擅自做主,有碍社稷。这话说的是有些重了,所以朱厚照并不派人宣旨,只做密旨,八百里加急送到了许进手上。若是许进识相,他上表请罪,两人再慢慢交心解决这一件事情,算是大明之幸许进之幸。若是许进心有怨言,还不愿低头,朱厚照只好另做打算。

    奥斯曼土耳其来使之事,闹得沸沸扬扬,连不大过问朝政的朱佑樘都被惊动了。尤其是听朱厚照讲了这个国家方方面面,朱佑樘叹道:“越发显得我当年无知了,连这样一个大国,也不过是知道只言片语,其他的竟然一概不知。还是你们出息,以后大明就靠你们了!”

    朱厚照看他说的伤感,连忙岔开话题,只说艾草偷跑出宫的事情。“我看是不是该给妹妹选些侍读之类的女孩子陪着玩。这满宫里只有她这么一个小女孩子,即使有宫女陪着,也寂寞的很。”

    这件事说到了朱佑樘的心坎上。“也是我和你娘疏忽了。她一天到晚只围着我们两个人转,倒是委屈了她。只是以前并没有这个规矩,到时候少不得又要生出许多事端。”朱佑樘只恨自己如今是一个废人了,管不了这些事,还要张氏一天到晚挂记着自己。

    这宫中也没有其他主事的人,有些事情朱厚照想起来了还能管一管,朱厚照想不起来,也就算了。就譬如今日这件事情,若不是朱厚照提起来,真要委屈了艾草。

    “也不多事。艾草喜欢的不过是花花草草一类,那些大家小姐自然对这些是不精通的。如果工部各官吏家中有擅长此事的小女儿,自愿报上来做艾草的伴读。艾草看中了哪几个便选中哪几个。在宫中另开一处宫殿专门供给她们住,也像外面书院一样十日一休沐。现在宫中各处都空着,也很方便。”

    张氏正好带着宫女们端着朱佑樘喝的药从外面进来,听见这些话,也觉得这主意不错。“以前并没有这规矩,是因为宫中人口多,公主们兄弟姊妹也多。自然不需要再另选伴读。现在宫中的人一日比一日少,的确是冷清了些。多些小姑娘也热闹热闹。只是这位置还是要选好,否则照儿还未大婚,少不得有人别有用心。”

    “我平日里不过只去未央宫和东宫两处。到时候找个远远的离宫门近些的宫殿就可以了。”这件事就算是确定下来,朱厚照心中暗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只等着回去就下旨做这件事。

    张氏却说道:“这件事还是我来做吧。若是你下旨意,你是皇上,涉及夫人小姐们的事情多有不便。我这个皇太后出面给公主选伴读,只把事情悄悄的做了,也不闹大,倒也便宜。”朱厚照应了。

    一时间,奥斯曼土耳其帝国使团来访和公主遴选伴读两件事成了京城内的大新闻。一件事是朝廷大事,也是民间新闻,正是这件事激发了大家对于了解各国前所未有的激情。一件事虽然做的低调,难免还是掀起了层层波浪。

    朱厚照如今正当婚嫁的年龄,宫中却没有传出半点响声。如今遴选公主伴读,众人难免把这件事朱厚照选妃一事结合起来。虽然皇太后懿旨只选工部的女儿,其他官宦人家也是蠢蠢欲动,想着能不能从这里打开个缺口,将自己女儿送入宫中。若是成功了,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第一百三十六章

    杜若作为朱厚照一起长大的好兄弟,如今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权贵,不少人都想从他这里探听探听消息。今日这个拜访说他家有一个绝色的女儿,明日那个又上门说他的女儿贤良淑德,杜若即使心里明白究竟是怎么一会儿也难免吃些醋。

    他闹了别扭,朱厚照可就遭了秧。好不容易可以单独呆一会儿享受二人世界,但是杜若却莫名其妙的黑着脸,叫他也不理,挨着近些,他立马就躲了。朱厚照刚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半日才想到是因为这件事,不由得哑然失笑。不过,好笑是好笑,朱厚照心中却是甜滋滋的。杜若吃醋正是说明是他在乎自己。若是他一点感觉也没有,自己才应该发愁。

    知道了原因,朱厚照也不着急,看杜若无视自己,只是笑眯眯的拉着他说道:“你今天吃我的醋,你平日出去应酬,身边伶人女婢也不少,我怎么没有吃你的醋?”

    要是都这样算的话,那就算不清了。杜若挣脱杜若的手,冷笑道:“我自吃我的醋,干你何事?”说完,自己出了宫,连张氏留自己吃饭也不管了。

    朱厚照又是气愤又是委屈,怒气冲冲的进了未央宫,独自一个人坐在那里生闷气。张氏和朱佑樘看了很是不解,还是高凤解了他们的疑惑。“恍惚听着是皇上和安国公因为遴选公主侍选的事情闹了矛盾,皇上说了什么话把国公惹怒了,国公就负气出宫去了。”

    遴选公主伴读这件事有什么可闹矛盾的,无非就是朱厚照选妃之事。

    原来是他们两个因为这种事情闹了矛盾,张氏和朱佑樘相视一笑,张氏叹道:“原来还说他们两个男人之间过着有什么滋味。如今看着,比一般小儿女还要痴缠。”朱佑樘忙拍拍她的手安慰她。自己养大的儿子这么为另一个人牵挂悬心,不说张氏这个母亲,就连自己这个父亲心中也是空落落的。只是孩子始终是要长大的,做父母最后还是要离开他们的,最后陪伴他们还是他们彼此。

    吃过午饭,小憩一会儿,朱厚照还要参加接待各国使臣的宴会。朱厚照坐在大殿之上看着下面杜若独自喝着闷酒,胸中的气恼十分去了五分。先前因为朱厚照生着气,殿下众臣都不敢多说话,哪知道宴会进行到一半,龙椅之上的皇上又是祝酒,又是耐心询问各国使臣在京中的近况,好像突然换了一个人一般。众人先是惊疑,后来见朱厚照心情的确是变好了,都来跟朱厚照说话,宴会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在各国使臣眼里,朱厚照这个皇帝神秘无比,他有着俊美的面容,掌握着世间最至高无上的权利。无论是大明丰饶的物产还是便捷的航道,只要他一句话,就可以为自己国家谋得巨大的利益。

    君不见,率先在京内建立使馆,派遣使臣的各个国家,其他人先不说,这些国家里做先头兵的商人们,哪一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再说大明如今研究出来的良种、火器和各种新药,哪一个不让人艳羡。只是现在这些东西都还属于禁管之内,除了朱厚照开口,没有人敢把这些东西泄露给别人,更别说他们这些外国使臣。现在这些外国使臣最首要的目标就是削尖了脑袋,运用各种手段接近朱厚照,期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什么好处。

    朱厚照和使臣大臣们聊得高兴,杜若越看越气。为了不让诸位大人出丑,宴会上的酒都是味道香醇却不醉人的薄酒。杜若一心求醉,却越喝越觉得没趣。最后干脆丢开酒杯,一个人在那里发愣。本来还有几个人想来和他寒暄,在他这里吃了闭门羹后,众人都不敢上来搭话。

    宴会到了最后,朱厚照借口身体不适先行退场。他一走,各人也陆续离开。杜若一个人走到殿外的时候,小太监牛犇拦住了他。“国公爷留步,皇上有事召见国公爷。”

    “天已经黑了,待会儿就要宫门落锁,我若是留下恐怕来不及赶上出宫的时辰。你转告皇上,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今日我先出宫了。”

    牛犇心中暗自叫苦,这两位主子闹别扭,倒是让他们这些下面的人难做人。今日国公爷要是真的不留下来,自己少不得要吃挂落。牛犇还要说话,杜托却不管不顾的走了,牛犇一跺脚,到底没敢叫住杜若。只好面带愁色的去回朱厚照。

    朱厚照对这件事早有预见,看牛犇紧张的什么样似的,笑道:“走吧,朕今日带你夜探国公府。”

    此话一出,牛犇立马跪下,战战兢兢的阻拦朱厚照道:“皇上三思,宫门马上要落锁了,皇上现在出宫,不知道要惊动多少人。皇上……皇上不念着自己的安危,也要想着宫里太上皇和皇太后。”

    朱厚照就要用手拉他起来,无奈的笑了笑:“你小子倒是乖觉,知道搬出上皇和太后来压朕。”

    牛犇在宫中打滚这么多年,不说主子们,稍微得势的宫女嬷嬷们哪个不是嫌弃他们腌臜不肯接近他们。要打要骂是常事,吃不饱穿不暖也不罕见。他师傅只教他怎么讨好主子,怎么伺候好主子,却没有教过他若是主子是朱厚照这样的人物到底该怎么办。朱厚照贵为皇上,居然会对自己这样一个小太监伸出手,牛犇只有惶恐。

    “奴才不敢。”

    朱厚照看他恨不得再往后退几步,也是拿他没办法,只得站在那里静待高凤拿了东西过来。见朱厚照不动也不说话,牛犇只以为自己惹得皇上生气了,心道自己恐怕是坏了事,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豆大的汗粒直往外冒。和煦的夜风中,牛犇的衣服几乎不曾湿透。

    等了好一会儿,高凤才捧着朱厚照的斗篷从外面进来,看见牛犇跪在那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未央宫那边已经知道了,车马也已经准备好。今日宴席散了,出宫的马轿很多,混在里面也不容易被发现。”

    让高凤给自己穿好斗篷,朱厚照对牛犇吩咐道:“你既然不敢就算了吧。”说完大步往外走。高凤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牛犇,也急急忙忙的跟了上去。只留下牛犇瘫软在地,似乎浑身的力气都被用尽了。歇了好一会儿,他才爬起来,狠狠的给了自己一个巴掌。

    在打扮成家丁的侍卫保护下,朱厚照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疾速往安国公府奔来。杜林刚迎了杜若回府,正走到半道上,又听见夜间值夜的家人过来找他,心中疑惑。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晚了还要来找杜若。一听家人说是高凤高公公跟着的,杜林心中一惊,忙让人快去把杜若找出来,自己提了灯笼到门口来迎人。

    将马车牵到内院,马车里的人掀帘出来一看,不是朱厚照又是谁。杜林立马下跪行礼,朱厚照忙让他免礼。两人说话间,杜若提着一盏玻璃灯从里面出来。“你来这里干什么?是觉得自己活得太长了是吗?”

    千想万想,杜若也想不到朱厚照会干出这样大胆的事情来。大晚上的,带了这么几个护卫就敢穿越大半个京城跑到自己府上。要是路上出了些什么事情,后果不敢想象。所以,即使自己知道现在正在生朱厚照的气,不应该理他,杜若还是压抑不住心中的担心,急匆匆的出来见他。

    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扔到高凤怀里,朱厚照自然的走到杜若身边,对着他的耳朵哈气:“长夜漫漫,国公爷可觉得卧榻之旁空虚难耐?”

    都是老夫老夫了,这一套对杜若自然没有什么用。杜若一手拉住他,恨声道:“你不要点脸,我还要点脸。”说完,脸颊微红的转过头去对杜林吩咐道:“今日高公公他们留宿在府里,你好好安排一下。”

    也不是第一次看见皇上和自家国公爷这样亲密了,杜林领命,对着高凤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高凤知道朱厚照是什么打算,也不推辞,带着侍卫们利落的跟着杜林走了,只留下朱厚照和杜若两个。

    见人都走光了,杜若才愤愤的撇下朱厚照的手,自顾自的往里走。朱厚照心中了然,装作急急忙忙的样子跟上去,刚过第一个门槛,就“啊”的一声叫出来,顺着门框弯下身去抱着脚不停呼痛

    杜若看他这样还能弄伤自己,眉头皱的更紧了,蛮横将灯笼提竿塞到他手里,抱起朱厚照就往里走。才走了几步,杜若就察觉到了不对,朱厚照正躲在他的怀里笑的直颤。他气的不行了,将朱厚照放下来一看,哪里能看出来他踢疼了脚?于是转身就走。朱厚照这才笑着追了上去。

    两人进了杜若的卧室,伺候杜若的人早将杜若洗漱的一应事务准备好了。杜若只是自顾自的干自己的事情,朱厚照却缠上来要用他的东西洗漱。杜若将眉毛一挑,怒道:“你难道没有别的事可做?”

    朱厚照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他的嘴唇一下道:“这是情趣。”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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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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