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快穿]我命定你了 作者:梦裳宛
正文 第4节
[快穿]我命定你了 作者:梦裳宛
第4节
“灭绝所有罪族后人。”奥奇沉稳地说着。
“为什么?”萧阑的手紧紧抓着门檐,震惊地看着奥奇。现在所有的罪族后人都已经成为了最低贱的奴隶,帝国和教廷又何必要对这群奴隶赶尽杀绝。
“属下不知。”奥奇自然不会知道,他们只不过是接受命令的人而已。他单膝跪地抬头直视着萧阑,“属下愿意为大人代劳服从帝国的命令。”
服从命令?
萧阑微眯着眼,那不就是要杀死那个男孩吗?其实不管对谁而言,都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奴隶而已,就算死了也无所谓。虽然众人不知为何教廷会针对罪族下达这样的圣结令,但也不会有人为了罪族奴隶而违抗教廷的最高指令。
“过来吧。”萧阑看着奥奇握紧了下拳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向一旁招了招手。
奥奇右手已经放在剑柄之上,当看到走过来的男孩时瞳孔骤然收紧,不可置信地看着,随即转而目光震惊地看着萧阑。那个走过来的孩子,紧张不安地步伐有些缓慢迟疑,玫红的眼眸带着一贯的害怕和无措,但是那原来一头黑发已经变为了橙红的发色。
奥奇心中一凛,帝国历史里有一种被禁的药水,那便是很早以前曾经创造出来可以改变发色的药水。但是这个药水刚被制造出来就被禁了,不仅害怕罪族改变发色,更害怕皇族的金发血统被混淆。曾经的圣结令中的一项,便是灭绝了这个药水还有能够制造这种药水的一种药材,从那之后理应便没有了这个药水留存于世。
但是,伊索大人竟然有,而且还用在了罪族身上。不仅违抗圣结令还对罪族使用了禁药水,这样的罪过就算是兰索尔家族都无法承担下来的。
那孩子跪在了萧阑的脚边,低头不语。
萧阑伸手摸了摸那孩子的头发,“这只是我今天从拍卖会随意买来的一个普通奴隶而已。”
“既然如此,这圣结令又与我何关?”
第13章 罪族预言
萧阑一行人隔天清晨便从费罗赛城出发向兰索尔领地行驶,随行的人都知道这位还未坐实位置的兰索尔家族继承人买下了一个奴隶,宠爱有加,夜夜沉迷,但也无人敢提议不满。
途中还相遇了克里夫司祭和他的新夫人索菲亚。这还是萧阑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家人,从名义上来说索菲亚是他的妹妹,女子遗传了家族的紫发。紫发翩翩落在双肩,华丽而精致的礼服,她的容貌精致皮肤净白,鲜少说话,眉眼间却透着一抹郁色。在见到萧阑的时候,很有礼貌地恭敬打了招呼,真诚坦然,并没有萧阑经常从旁人眼中看到的掩藏的不屑。
说是新夫人,那是因为克里夫司祭在索菲亚前有两位贵族夫人,但是一个因为体弱病逝,一个因为据说是在一次出行中遇到了危险的魔物而遭遇不测。
但克里夫司祭在教廷中的地位是不可动摇的,而教廷更是举足轻重地权衡着整个帝国,在皇廷势力中心日益没落的兰索尔家族便将唯一的年轻女儿嫁给了已经年过四十的克里夫司祭。此次克里夫司祭从修尔法城出行前往圣殿已经有人猜想是为了晋升主教的位置,众人接见的态度愈发恭敬而又虔诚。
碰巧相遇后便顺路一道走了,路途中萧阑与克里夫司祭交谈了一路。并不如同萧阑印象中应该的神职人员,克里夫司祭交谈风趣幽默,面容和善,他虽然年龄已是中年但阅历甚广。一路反倒和萧阑有说有笑地说了不少各地的趣闻,这让萧阑这个从偏远的小地方来的人涨了不少见识。
“克里夫司祭,您知道为什么教廷会突然下达灭绝罪族的圣结令吗?”在聊了许久之后,萧阑好奇地问了出来。那个罪族奴隶的身份已经被他遮掩了,除了洛克和奥奇知道外并没有人意识到只当做是买来的一个普通奴隶,而洛克知道的时刻还一直咋咋称奇,伸手认真琢磨了男孩头发好一会儿。但是萧阑仍然不明白,毕竟教廷的这个命令下达得太过突然和惨绝。
“这个啊。”司祭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难以开口的模样。但是看着萧阑一脸求知的表情,轻叹了口气温和地说,“既然是阁下的话,那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
“教廷里的最尊贵的预言者,发布了一道预言。”
“什么预言?”萧阑不禁更加好奇。
“双黑之子,携祸乱而生,堕世界之巅。”男人一字一顿郑重地说着。
萧阑的眼眸骤然瞪大,不可置信地盯着克里夫司祭看,似乎是想要看出什么是在忽悠自己的破绽般。但是男人的神色坦然,很明显不论这个预言是真是假,但这是克里夫司祭所知道的。
如若如此,萧阑也能够明白这个圣结令的用意。双黑之子,这个指向一定只有罪族之人才有的特征,既然预言之中罪族后人会毁灭世界,那就从根源灭绝所有罪族之人。但是,这个预言是真的,这个世界当真要被一个黑发黑眸的人毁灭?这怎么想都觉得简直不可能。
“吓到了?”克里夫司祭看着萧阑一副傻愣着的表情,那双蓝瞳满满的都是困惑和惊诧,克里夫笑了起来,“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个预言者上一个预言还和你有关。”
“什么?他竟然还预言到我了?”萧阑这回更加吓一跳了,什么双黑之子就算了,他就当做随便听个冷笑话。但是这个最尊贵的预言者预言了他,该不会是暴露了什么吧。
“公爵之子将引领兰索尔家族重回巅峰。”克里夫司祭继续说着。
萧阑顿了顿,公爵之子,兰索尔家族重回巅峰。等等,这句话感觉好耳熟,似乎之前听到有人跟自己说过。年纪轻轻就天赋斐然成为了大剑士,继承了公爵初代洛里昂大将荣光的苏格菲少将,将持手中之剑,秉剑士之精神,引领兰索尔家族重返荣耀。
但是苏格菲已经死了啊,就算再可惜再不该但是也已经死于瘟疫。萧阑不禁疑惑了,这个预言者说的话到底能信吗?明显怎么看就一点都不靠谱啊。
克里夫司祭笑着说道,“如今看来,阁下便是这个引领之人。”
萧阑沉默,“……”简直别开玩笑了,这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我!
萧阑自然也知道克里夫司祭说这话玩笑和恭维的程度为重。毕竟再出了后面这一条双黑之子的预言之后,承认上一个预言的真实性岂不是在变相相信这个信仰着神明的世界将被一个罪族的双黑之子颠覆吗?但即使如此,出了这样的预言,教廷也不可能置之不顾。
被神明所抛弃的种族,被黑暗所侵蚀的罪孽,被邪恶所污染的奴隶。
这样的存在,恐怕这个世上的任何人都不屑一顾。
灭族,也不过是清除邪恶和污秽的光明正义之举。
“司祭大人,已经傍晚了,是否要在此处驻扎。”马车缓缓停下,这一条路上因为和克里夫司祭聊得很多,萧阑觉得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都已经晚上了。
原本萧阑一行人回去的路程有一段算是与克里夫司祭顺路,路程也稍微更改变成与克里夫随道。但说起来,这条路反而要更近一些,但是因为路途上也许会有未知的魔物和凶险,所以已经经受了一次致命打击的兰索尔家族不敢冒险。而克里夫司祭本身就是教廷的魔导士,拥有光元素的高级魔法,本身实力出众不必担心而挑选了最快达到圣殿的路途。
“就在这里吧。”克里夫司祭拉开帘子瞄了一眼,然后转过头来轻笑地看向萧阑,“下去走走吧,你应该还未曾见过这番景色。”
当萧阑下了马车的时候才终于明白克里夫司祭说的话。
洛费之城,被称之为灰烬之城的地方。
虽说是傍晚,但是天空只剩下微光,就那一点光束似乎都即将泯灭一般。四周的土地尽然是一片灰色,那浓郁的阴暗似乎遍布视野,难以确认方向。而脚下踩着的幽深的土地看不到任何植被,只剩下尘埃遍布,灰烬于墨。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腐烂而又压抑的气息,让人有些不舒服的窒息感。
“伊索兄长。”
萧阑转过身来便看到索菲亚已经走至了自己的面前,低眉顺眼地唤了他,而索菲亚身边一同走过来默默跪下的正是他买下的此时橙红色头发的罪族小奴隶。
“谢谢了,没给你添麻烦吧。”萧阑伸手拍了拍男孩的头发,男孩也不抬头,只是依然跪着让萧阑抚摸他的头发。说来他原本是和男孩一车的,但是遇到了索菲亚和司祭之后便因为邀请而上了克里夫司祭的马车。然而那男孩还一人在马车里,萧阑踌躇不下,索菲亚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主动去了萧阑的马车,并说需要一个奴隶使唤。
索菲亚摇了摇头,她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克里夫司祭,然后微微低下头向萧阑告别。在迈步时却在萧阑耳边轻声开口,“请少与克里夫司祭接触。”
萧阑的身体一怔,不由得转过头去看向索菲亚,不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萧阑倒是知道这个世界里男人和男人婚配并不是奇事,他的妹妹该不会因为他和克里夫司祭谈了一个下午便吃醋了吧?或者说,这难道算是个提醒?
“伊索大人,晚餐已经为您准备好了。”洛克从一旁走了过来,笑着低头恭敬地说着。
“恩,我真是饿了。”萧阑点了点头,他其实今天下午的时候就已经觉得饿了,但是在一个享有声望的司祭面前他也不好意思说出口。他低下头,拽了拽还跪在地上恭顺的孩子,语气随意但却带着明显的宠溺,“还没跪够啊,起来,吃饭去。”
洛克轻笑着没有发言,似乎已经对萧阑对一个罪族奴隶如此友善的态度已经习惯了。
“我该给你起个名字。”萧阑拉着那孩子边走边说着,没有名字真是不方便,要叫这个孩子的时候都不知道喊什么。反正现在孩子的身份已经变成了普通奴隶,取个名字也再正常不过。
萧阑苦恼着到底该取什么名字呢?为什么他脑子里浮现出来的第一个名字永远都是狗蛋儿?
“你想叫什么?”萧阑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转而便问了孩子。
“听大人您的。”那孩子仰起头来,斗篷下那双枚红色的眼眸眨巴着看着萧阑。
萧阑看着那孩子漂亮的眼眸,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萧阑的蓝眸微眯着,右手抬起,袖袍微微滑落露出了骨节分明的手,指尖缓缓落到了男孩的眼角。
“还好你的眼睛不是黑色的。”萧阑看着孩子玫红的瞳色,不禁松了口气。
男孩歪了歪头,一脸不明所以的表情望着萧阑。
“没什么,走吧。”萧阑摇了摇头只当是自由自语,揉了揉男孩的头发。
男孩静静地跟在萧阑身后,他微垂着眼看着那只拉着自己的手,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弧度。
枚红的眼眸里一抹浓郁的暗色缓缓浮起。
第14章 魔物袭击
入夜,灰烬之城愈发的阴森恐怖起来。
这里仿佛是被神明所抛弃的地方,就连月光都无法抵达任何一寸土地。若不是有火把照明,恐怕就连五指在黑暗中都看不清。此时眺望远处只见到一片昏黑的阴暗,风的呼啸声恍若悲戚的嘶吼般,让人不寒而栗。
一个护卫打了个哈欠,浑身一震寒瑟。即使周身都是剑士,甚至于还有克里夫司祭这样的大人物在这,但是心中还是不由得有些恐惧。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从这一条道走,实在是太可怕了。
恍然他突然觉得地上有些异动,他踏了踏脚,只看到火把下的阴影有什么在自己身后浮动着。一阵彻骨的凉意浮上脊背,转过脸就见到一根粗壮的魔藤悄然破土而出,它蜿蜒蠕动的藤蔓上长着一个个巨大的花苞,花苞里是锋利的牙齿,粘稠的毒液一滴滴落在地上,瞬间发出了焦灼的气息。
“啊啊啊!”
伴随着凄厉的尖叫声,夜的混乱骤然奏响。
被保护的萧阑和近身的男孩都坐立不安地呆在马车里,兰索尔家族随行的随从都在马车周围与出现的魔藤花相搏。克里夫司祭和兰索尔家族的护卫大都是剑士,但能力的高低在此时便充分显现出来。这一次兰索尔家族派遣来的人大都是队伍里挑选出来的剑士,一部分更是曾经在苏格菲率领的队伍之人,毕竟兰索尔家族已经无法承受失去最后一个继承人的打击。
但是克里夫司祭的护卫能力相比起来要欠缺些,能选此路也是完全仰仗着克里夫司祭的魔导师的力量。奥奇和洛克等人守在马车两侧拼命与魔物斩杀,而不断地有尖叫声传来,甚至于鲜血的喷洒声都能透过空寂的黑暗传到萧阑的耳朵里。
“伊索大人。”男孩慌乱不堪地紧紧盯着萧阑,瘦弱的身躯止不住地颤抖。
“别怕。”萧阑伸手去握住男孩冰凉的小手,然后轻轻似是抚慰地拍了拍男孩的背。
“克里夫司祭呢!”萧阑坐在马车里心里不知道是恐惧还是不安,一只手紧紧抓住男孩的手,耳边混杂的声音让萧阑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处境。萧阑实在按捺不住,走出帘子大声向奥奇吼去。
“在马车里。”奥奇双手握剑,眼神冷冽,手臂一个挥斩,两株巨大的藤蔓立刻一刀两断落地。他急忙转身,刀刃在半空中划过利落的半圆,杀气凝绕全身,将令一株冲向萧阑的张开着一个个花苞大嘴的藤蔓利落地砍断,“你快进去!”
如若是平时估计萧阑还会调侃奥奇怎么忘了尊称,但此时萧阑眼里只看到了遍地的藤蔓和鲜血布满的尸体。即使被砍断,也从地下孜孜不倦翻涌而起的大片魔藤花,像是越发密集越发恐怖般,只要一个不慎变回沦为那恐怖骇人之极的花的养料。
“大人,这里交给我们不会有差错的!这些比起兽潮而言,也不算什么。”洛克紧接着说着,听语气似乎格外轻松的模样,他转过头还向着萧阑的位置灿而一笑,然而手中砍杀的熟练而英勇的姿态却让人感到一种肃杀的气势。
“克里夫司祭!”“司祭大人!”“神明庇佑!”……
周围传来了此起彼伏的喊声,充满敬意充满希望充满急切。
萧阑转过头去,只看到克里夫司祭的马车上方一个巨大的魔法阵,散发着甚极的白光,那光芒似乎足以将附近完全点亮。偌大而花纹繁复的魔法阵之下,所有魔藤花骤然被消灭,成为了灰烬之城的新的一片尘埃。
“光明神庇佑世人!”一个护卫越发得奋勇,他的铠甲已经被魔藤花的毒液腐蚀了大半。他无力的双手骤然间充满了力量,恐惧绝望的心情瞬间充满了希望,他在无数魔藤花的荆棘中劈开了一天通往光明的道路。
然而当他想要冲进那魔法阵里时,却被一阵无形的力量挡住了。恍若被隔离在外一样,与此同时不仅是他,其他随行的护卫也冲向魔法阵的保护圈里的时候,都同样被阻拦在外。
“司祭大人!请求您让我们进去!”“救救我!”“为什么要拦住我们!为什么!”……
一双双通红的眼盯着那魔法阵之下的土地,安全干净,毫无污秽和邪恶。此起彼伏的怒喊声,原本尊敬而又虔诚的话语一字一字都变得绝望和恐惧,紧接着又是凄厉的叫喊声。
艳红的鲜血,和漆黑的毒液迸溅。
然而都似乎融化在了那魔法阵隔离的白光之下,无影无踪。
马车里的人毫无动静,而马车外圈驻守着一队人,那是克里夫司祭真正挑选带来的精英。此时都正立静守着,眼神毫无波澜地旁观着魔法阵之外的所有恐惧,愤怒,苦痛,还有无休止的死亡。
萧阑怔怔地站在马车上,他看着司祭所在的那一片土地,魔藤花无法侵略无法靠近,真正如同被神明所驻足的一片土地一样。白光照亮了周围的阴暗,却更加照亮了人类恐惧而又绝望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能救所有人,却要置之不顾?这到底是为什么?
此时除了克里夫司祭和他的精英随从,其他所有人都已经变成了圈外的猎物,供魔藤花采食。克里夫司祭的随行已经死伤一半,而兰索尔家族护卫的情况还并没有那么糟糕,如同洛克所说这里大多数剑士都经历过兽潮和其他战斗,仍在英勇顽强地拼命抵抗着。
但是铺天盖地的魔藤花袭来,似乎永远都无法斩尽无法摆脱,人的精力会被消耗,身体会倦怠会疼痛,而魔物却只会一味地攻击,似乎有什么正驱使着魔藤花一波又一波的攻击。
躯体撕扯间,红色的液体漫涌着坠落,魔法正的白光折射出了扭曲的人类身体。
目光可及的视野里,只剩一片绝望的殷红,没顶的窒息和绝望包裹在这一座残破的灰烬之城里。
萧阑这时候也终于明白过来了,克里夫司祭竟然是要他们都死在这里。
绝望恐惧间,众人只看到从那马车里传来了异动。从马车的帘子里突然冲出来不慎跌落在土地上的索菲亚,周围的一个随行走了过来伸手恭敬扶起索菲亚。而索菲亚那双眼眸里瞪大得不可置信地看向四周,那一刹那似乎有什么强烈的在索菲亚的眼睛里翻涌开来。
像是恐惧,像是惊慌,而更像是愤怒。在那一刻,她的眼神对上了萧阑,她看着那马车上被兰索尔家族随行拼死护住的萧阑,索菲亚的身体颤抖着,下唇紧抿,双手紧紧握拳。
“索菲亚,你进来。”在马车里的克里夫司祭的声音稳重而陈厚。
索菲亚推开了护卫,猛地跪了下来,第一次如此激动地大声喊着,声声凄厉,“大人!求您救救伊索兄长,他已经是我们兰索尔家族唯一的继承人了!请求您的慈悲!请求您的庇护!”
“唯一?”马车里传来了一声低沉的反问。
“我们的孩子,便是兰索尔家族的下一任公爵。”拉开帘子,从马车里走出来的克里夫司祭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索菲亚,那模样冷傲阴森,完全不同于早上的亲切和善。
索菲亚的身体一震,浑身都在发抖。
是了,克里夫司祭为的就是伊索·兰索尔的死。也许不只是见死不救而已,这次出行的时间,随行的地点,甚至是这条路线的安排也许都是计划之中的事情,索菲亚简直不敢细想下去。她的浑身冷汗直冒,心中冰冷而又恐惧,她惊惧的眼神望向了不远处的萧阑。
这是父亲最后的儿子,安德烈公爵的继承人,兰索尔家族的下一任公爵。
克里夫司祭步履缓慢地走了下来,向跪在地上狼狈的女人如同恩赐一般伸出了手。
女人微垂着头,深紫的长发掩盖住了表情,颤抖的手缓缓抬起然后用力拍开了男人的手。
克里夫司祭怔住,只看到索菲亚抬眼时那双凌冽和坚定的双眸。
“我是兰索尔家族安德烈公爵之女索菲亚·兰索尔。”
她一字一字地说着,双眼泛红,突然伸手将近身的一个剑士身上的剑夺走。
“即使尽我之血,枉我之命,也绝不会让兰索尔家族的荣光泯灭于此!”
她双手握剑猛地向外跑去,一个奋力地挥斩,斗气顺延着凌厉的剑气劈倒了一片魔藤花。她的脚步并没有迟疑,眼神坚定地看着萧阑的位置,用手中之剑和非凡的气势硬是劈开了一条荆棘之路。
“索菲亚!”身后传来了克里夫司祭的怒喊声。
一条白色的光束透过重重黑暗,重重人影,束缚住了索菲亚持剑的手。索菲亚奋力地想要挣脱却无可奈何,附近的兰索尔家族的随行见了立刻冲了过来帮索菲亚挡住魔藤花的攻击。而索菲亚转过头去,双眼通红地看向站在一旁脸色带着愠怒的克里夫司祭。
“过来。”克里夫司祭这么说着,阴沉的眼里似乎不透一丝光亮。
突然间一阵火光炸裂开来,恍惚了双眼,那光元素的魔法锁链瞬间恍若融化一般。
越来越多的火光骤然乍现,轰然的巨响声,蔓延的火色,一团一团出现在众人的四周。
索菲亚看着摆脱束缚的双手,震惊地转头看向站在马车上的萧阑。那银蓝色的头发在火光的照耀下呈现出一种耀眼的亮色,男人的右手微抬起,由他的指尖开始,那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一团而又一团地如同流火一般落在了土地上。
男人的脸在摇曳的火光下阴影不清,他的脸色凝重,却用火光为索菲亚开启了一条明亮的道路。
“索菲亚,到我身边来。”
第15章 亚尔曼花
空气瞬间变得焦灼,大片的火色充溢进了视野之中。
所有人的举动在此刻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望向了此时正在使用火系魔法的萧阑。
被认为最不可能出手,而且最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却在此时释放出了中阶魔法[连环火球],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的。即使大家都未明说,但是心知肚明的伊索·兰索尔这个魔法师的称号只是一个挂名的而已。他甚至就连一个见习的魔法师都称不上,只能感受到火元素,根本不会使用。
被测试出具有魔法元素天赋的孩子从小就会去魔法学院学习使用魔法,学习魔法的阶段漫长无比,若没有强大的坚持恒心和精神力就连见习魔法师的大门都无法打开。
即使使用了血灵石让萧阑能够感受到火元素,但是萧阑的年龄再进入魔法学院从最初学起完全是在丢兰索尔家族的脸面。但是在路途中兰索尔家族并没有特意聘请魔导师来教导萧阑,他们并不期待萧阑能够成为一个合格的魔法师,只要人好好到了领地,接下来的事情家族里自会安排。所以萧阑充其量只是拥有了火系魔法元素的天赋,却完全不会魔法。
奥奇倒是在夜晚时常会让萧阑出来锻炼剑术,洛克每次都会站在一旁好笑地看着连握剑姿势都不知道的萧阑。洛克常说奥奇这家伙太较真,等到萧阑回到领地想要学习魔法自然会有魔导师来教,何必奥奇如此认真地去教一个魔法师剑术。
此时一个理应完全不会魔法的人却突然使用了火系中阶魔法,这样的震惊让所有人都一时晃神。
魔法师的成长一共有三个重要的转折点,从中阶到高阶,从高阶到魔导师,虽然都只有一个阶级的差别而已,但是在这中间的艰辛和漫长是非常人能知晓的,这也注定了魔导师的地位是何其稀有而又尊贵。而第一个转折点,往往是最重要的,那就是从拥有魔法元素,到如何使用魔法成为一个见习的魔法师。
即使拥有魔法元素,并不代表就会使用魔法。不管是魔法的吟唱与使用,精神力的强大与否,还有自身的天赋都尤其关键,这个过程往往需要学徒耗费漫长的时间冥想实践。有很多人即使拥有魔法元素,穷极一生都无法使用魔法,最后选择成为了魔法药剂师。
而无人教导的萧阑,在第一次使用魔法便无需吟唱的使用了中阶魔法。
看那连绵不断的火球,炙热火红的火球,和磅礴挤压的空气。若不是不知晓的话,众人一定以为萧阑是一个在魔法学院学习已久的中阶魔法师。
这才是,真正的天赋。
[索菲亚,到我身边来。]
索菲亚听到萧阑的话,没有任何迟疑地便冲了过去,而身后的克里夫司祭和他的随从恐怕一时也未曾反应过来。索菲亚的步伐有些踉跄,奥奇连忙过去伸手扶住了女人。
萧阑并不知道众人的想法,他对这个世界的魔法概念欠缺的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使用了什么魔法。只是此刻看到索菲亚安全地走到了自己的阵营里,萧阑不禁松了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突然会使用了魔法,在刚才那一刻,愤怒和惊慌涌上心头。似乎有什么从手心传来,炙热而滚烫得似乎拼命奔流着融进了自己的血液里,奇怪的吟唱咒语在自己的脑海里骤然浮现,他觉得身体里似乎有什么磅礴的力量在翻涌着,下意识地便抬起了手。
萧阑就像是唯一拥有火焰的秘钥的人,自来炙热深处的审判者。他抬手,将一切灰烬抹去,一切污秽清除,一切黑暗驱走。一声声轰然巨响,蔓延的火色,第三团,第四团,第五团……连绵不断的火球从指尖射出,越来越多的金红色的火焰以萧阑和马车为中心画圈出现。
一点一点,以野火燎原之势蔓延。
那魔藤花在大火中燃烧,火星眨眼间升腾成一片旺盛的火海,火龙肆意。挤压的空气,焦灼的气味,燃烧的魔物,在此刻全部都化为了在火红的大火里摇曳的阴影。
众人站在火圈的安全区里,安静地看着眼前赤红熊熊的火海。
火球围出一圈叠一圈的圆,将铺天盖地的魔物全然烧尽,目光所及之处皆是跳动的红。那魔物狰狞的牙齿,乌黑的毒液全部都荡然无存,像是回归了原本的面目般,只是一朵朵庞大的花朵般,此时在火海里,只看到那暗灰的花瓣一簇簇一团团在燃烧。
暗灰的花瓣燃在金红的火里,融化成了一片浸透的玫红。
磅礴的玫红色的花火在黑暗中恍若跳着圆舞曲的舞步,恍若是顷刻盛开的花朵一般,一下指尖突然全部都怒放在了辽阔的灰烬之城,随风摇曳,愈开愈红。原本荒凉可怖的灰烬之城顷刻间成了花海一样的地方,不可谓不震撼。
所有人都安静地望着,像是遗忘了刚才浴血如同地域般的情景。
这个世界上让人厌恶、恐惧的地方,却恍若开出了这世上最美丽的花。
萧阑恍若屏息般得看着眼前的场景,他突然想起了[伊索]的记忆。在曼格镇上盛开着一种名为亚尔曼的花。那是一团团一簇簇盛开的小花,最上面的花瓣呈深色的玫红,花瓣最底下点缀着紫色的斑点,在绿色的草丛中似乎连成了一片傍晚的红霞。
母亲最爱的就是亚尔曼花,她曾说,亚尔曼的花语是神的眼泪。
这也自然成为了[伊索]最喜欢的花。
萧阑转过头来,看着紧紧握住自己手的男孩,刚才好像就是这只小手传来了炙热而又滚烫的温度。那原本看着外面的男孩感觉到了什么,然后仰起头来看向萧阑。他微微歪着头,那双枚红色的眼睛在火光里映衬得愈发耀眼而又美丽,如同[伊索]记忆深处的亚尔曼花一般。
“就叫你亚尔曼吧。”萧阑轻声说着,“这是我最喜欢的花。”
男孩愣了一下,然后重重点了头,那双萧阑喜欢的眼眸里染着如同火光般灿然的笑意和温暖。
萧阑伸手在虚空一拂,那原本愈烧愈烈的火光渐渐泯灭下来。
他并未看到身侧的孩子渐渐隐下来的笑容,那双艳丽的玫红眼眸里毫无光亮,一丝诡异的纯黑在瞳仁中央慢慢扩散开来,像是吞噬一切的浓墨般。
男孩的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冰凉的指尖抚上了自己的眼角。
喜欢我的眼眸吗?
在看到了这双黑眸之后,还会喜欢吗?
还会像这样,继续握紧我的手吗?
[双黑之子,携祸乱而生,堕世界之巅。]
此时无人注意到一个孩子的眼眸,近乎于堕落到糜烂的黑色,他低垂着眼看着那紧握自己的萧阑的手笑了。那笑容很天真,更多的却是残忍冰冷,似乎有什么疯狂和执念的汹涌风暴在眼里肆起。
一阵狂风吹过,灰烬四起,伴随着那朦胧的尘埃之中,那燃烧的花瓣从魔物上脱落,骤然悬着风一圈圈吹起,翩然在空中旋转。枚红色的火焰一点点跳起,成片旋转,像是获得了生命一般,愈来愈多,愈来愈密集,在辽阔苍茫的天空里堆叠,恍若密布奇幻的星星般,红得璀璨,亮得耀眼。
然后如同从天而降的雨一般,燃火的花瓣一般般坠落。
唯美,温暖,光明。
在这黑暗阴冷的灰烬之城里,燃尽火红之色的地狱之花。
整个世界只剩下了一片寂静,无人说话,只是安静地望着眼前的美景。
这真是世上最惨烈黑暗的意外,却也最美丽的意外。
“好!不愧是兰索尔家族的继承人!”克里夫司祭的声音突然间打破了原本的平静,男人的脸上没了之前的阴郁和愤怒,反而是放声大笑着,似乎对刚才所看到的非常满意一般。他视线遥遥望着萧阑,眼眸里浮动出了激动的情绪,“伊索·兰索尔,是我小瞧你了。”
萧阑不禁浑身一阵寒意,任谁被一个刚刚还想杀了自己的人夸奖都是一种恶寒的体验。
战事已尽,所有的魔藤花都已经烧光,火焰也被融化成了灰烬之城新的一层尘埃。此时接下来的事情也随之而然地推上台面,所有的兰索尔家族的护卫手中仍然紧握着剑,凌厉的眼神看向了一旁仍站在光系魔法阵之下的克里夫司祭和他的随从。
任谁都能看出真正的敌人不是魔物,而是眼前这位享有名望的教廷的司祭大人。
“克里夫司祭大人。”奥奇收起剑,沉稳迈步走向了克里夫司祭。他并未下跪,只是神色冰冷而强硬,眉眼凌冽,“魔藤花遇袭之事,种种凶险,您在危难之上非但不出手相救,却罔顾一旁蓄意谋害伊索大人。即使您贵为教廷司祭,也没有权利谋害安德烈公爵之子,更无权践踏在兰索尔家族的尊严和荣耀之上。”
“今日之事吾等会全数向安德烈公爵禀明,希望司祭大人能对兰索尔家族有一个合适的交代。”
“如若您想将伊索大人和吾等灭口,那么要战便战!”
奥奇沉稳铿锵的嗓音,他骤然拔出了剑,那一瞬间冰冷嗜血的气息蔓延,那样的气势似乎要将这片天地变得支离破碎。仿佛有什么在空气中陡然炸裂开,不断挤压着一股沸腾的热血冲出体外,刚经历了恶战的众剑士双手握剑,士气高涨,眼神凌厉地对向了克里夫司祭。
萧阑看着奥奇的背影,不由得觉得有个这样的剑士留在身边真是太令人安心了。
他突然记起了站在身边的索菲亚,转过头去只看到女人正盯着奥奇的背影。索菲亚右手握拳有些颤抖地放在胸口,眉眼专注而又热诚,全然不是初见时冷漠郁色的模样。
萧阑一愣,突然好像意识到了什么。
“看来计划要更改了。”克里夫司祭向身旁同样拔剑的护卫说着,“将行程推迟,晚些时日再到圣殿。先到兰索尔家族的领地去,想必安德烈公爵也定想念他的女儿了。”
克里夫司祭毫无忧虑,他轻描淡写地说着,眉眼里盯着萧阑似乎还多了一丝诡异的笑意。
“今日之事,我自然会给安德烈公爵一个满意的交代。”
第16章 关押软禁
“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吗?”索菲亚坐在马车里,微蹙着眉看着萧阑。
在灰烬之城发生了那般蓄意谋害的意外,兰索尔家族的人更不敢拖延。这几日更是连夜赶路,生怕路上再出现任何差错。而且更让兰索尔家族的护卫不安的是,即使在奥奇剑士说了会将蓄意谋害兰索尔家族继承人的阴谋禀告安德烈公爵,克里夫司祭也丝毫不见慌乱,仿佛早已想好后路。
索菲亚即使身为司祭的夫人,在经历那般事情之后也不可能给再回到克里夫司祭身边去。就算旁人不知道,索菲亚却知道克里夫司祭只不过是个道貌岸然之人。这真是令人嘲讽之事,明明身为教廷的司祭,心思却如此肮脏不堪。
“担心什么?”萧阑的声音带着倦怠,这几日天天坐在马车里,他只觉得浑身都软了。
“你别忘了,克里夫司祭说会给父亲一个满意的交代。”索菲亚有些怒意有些无奈地瞪着萧阑,“既然他能够这么说,一定必有什么可以将此事完全干净得撇清的准备。”
“你该不会有什么把柄在他手里吧?”
“我?”萧阑顿了顿,然后微蹙着眉想了想,“我才被家族的人风风火火接过来,之前我的那些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还能有什么把柄?”
更何况他可是在高级会所的大床上被众人逮着的。
索菲亚没有吭声,其实她即使不在家族的领地对于[伊索]也是有所耳闻。行事劣迹斑斑,花天酒地,是爱虚荣爱挥霍之人,而且毫无天赋,这样的继承人想也比不上她苏格菲大哥万分之一。她见到[伊索]之前也听过这人在路程中买下了一个奴隶当做娈宠,日夜相伴,这般行事索菲亚自然是看不惯的。
但此时,索菲亚看着被萧阑抱在怀里的孩子。那孩子橙红的头发落在萧阑的肩头,他已经靠在萧阑怀里沉沉睡着了,不仅毫无防备而且全然依赖的模样,一只手还紧紧拉着萧阑的袖口不放。
这哪是买了个奴隶?根本就是在养个弟弟。
先前担心兰索尔家族的财产被那般挥霍恶劣之人只会败坏名声和家产,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多余的。索菲亚只觉得萧阑太过单纯,毫无贵族做派,甚至丝毫没有真正认清过自己的身份一般。他对于自己的处境只是安然得听从安排而已,却又同时随着自己的心思行事。
这样单纯的人,其实上太好琢磨了。
所以索菲亚此时才会更加不安。
索菲亚已经感觉到了风雨欲来,然而萧阑却完全没有,不知道是察觉不到还是根本不在乎。
“但是,你有没有觉得克里夫司祭最近太殷勤了?”萧阑反而觉得不对劲的是那个老男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从那天之后非但没有态度冷淡,而是更加热情地招待萧阑。即使奥奇等随行也挡住了克里夫司祭,但一路克里夫司祭却似乎一直在找机会和他说话。
“他看上你了。”索菲亚随口回答。从灰烬之城之后,不仅是克里夫司祭的态度转变,就连周围的护卫随从的态度也随之而然变得恭敬许多,之前眼神里隐藏的偏见也收敛了起来。
“咳!咳咳!”萧阑立刻吓得呛了一口凉气,然后咳嗽了起来。靠在萧阑胸口沉睡的孩子不知道是惊醒了,还是一直都没睡,睁开了眼轻拍着萧阑的背帮他顺气。
“我?你开什么玩笑?”萧阑虽然知道这个国家里男人间结婚并非稀奇之事,但是一时也未曾想过竟然会有人看上自己,“更何况你不是他的夫人吗?”
哪里有在自己夫人面前,看上别的男人的?更何况,还是夫人的哥哥!
“我怎么会不知道?嫁给他之前,他便是这么对我的,连那眼神都一样。”索菲亚冷笑了一声,任谁都会觉得那是真心喜欢的表现,却不知道这样的喜欢也不过维持一时而已,“但是你不用担心,就算克里夫成为主教,他也没本事把兰索尔家族的继承人也要过去。”
萧阑只觉得一阵恶寒,这个老男人实在太可怕了。
“伊索大人,等回到领地,我还能留在大人身边吗?”那孩子转过头来,一双清亮的红眸望着萧阑。他歪着歪头,孩子独有的稚气的声音轻声地问着,眼里却带着些小心翼翼。
“当然。”萧阑下意识地回答了,然而萧阑回答后却有些迷茫起来。到了领地的话,只怕一切就尘埃落地了,他难不成真的要在兰索尔家族里当个继承人吗?
亚尔曼微眯着眼,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那双漂亮的红眸将萧阑满满得倒映其中。
萧阑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孩的头发:这小孩真是笑得越来越招人疼了!
现在萧阑终于明白,为什么父母总说自己小的时候,一直都被姐姐带在身边。就算把自己抱走一会儿,姐姐都不肯,原来身边养个弟弟实在太满足。特别是在之前日日夜夜对着何墨那张死人脸之后,此时看着亚尔曼可爱的笑脸简直觉得是奇迹。
即将到达领地,萧阑的脑子里也开始不由自主想很多事。比如说安德烈公爵会对自己说些什么,他要学习如何打理家业吗,之后会有魔导师来教导他学习魔法吗,之前见到的那帮老头子会不会又开始天天折腾他……但是,这些只不过是想象而已。
萧阑的确见到了自己的父亲,但也只是在门口时对视一眼的程度而已。在这之后克里夫司祭请安德烈公爵进屋商量谈事,在交谈之后,萧阑就被关起来了。
软禁起来?
萧阑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他身为兰索尔的继承人被一大堆人马不停蹄地送过来,没有什么接风洗尘宴会就算了。但也不至于就把他关在一个房间里,然后就不管不顾了吧?
但是他唯一知道的是,安德烈公爵很愤怒。
他甚至记得安德烈公爵下达命令的时候的眼神,冰冷愤怒,甚至带着杀意。
而这一切都是针对于他,伊索·兰索尔的。
萧阑实在不懂了,他事事都跟着兰索尔家族的安排走,他又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安德烈公爵如此狂怒,甚至是连一句对话都没有得如此愤怒将他软禁起来。
萧阑打开了门,守在门口的剑士立刻拔剑挡住了他的出路,他蹙眉,“奥奇呢?”
“属下不知,请大人回房。”
依旧是这样冰冷的答复,萧阑最起码也听了十几次。
“那么洛克呢?索菲亚呢?至少你让个我认识的人见我吧!”萧阑就一个人被关在了房间里,他自己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总得找个人告诉他为什么会这样吧,“还有,亚尔曼呢?那个我带过来的那个孩子呢?”
“属下不知,请……”
“你若是再告诉我不知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冲出去!”看着剑士依旧冷漠的态度,萧阑却愠怒了,他可没有想过到了领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他伸手一团火焰已经涌上手心,若是还是不答,那么他便只能硬冲出去了。
“被洛克剑士带走了。”两个守卫看到萧阑似乎真的动怒了,收起剑恭敬地跪了下来,“请大人回房,公爵之命吾等只是奉命行事。”
公爵之命,公爵之命!到底是为什么下的命令!
明明他才是在半路被克里夫司祭差点要害死的人,怎么到了领地,被关起来的人反而是他!
萧阑猛地关上了门,不过既然知道亚尔曼在洛克那里,也算是有个熟人照顾了。
一直到入夜的时候,萧阑才见到人,然而这个人却是萧阑最不想见的人。
“回到家族的领地,感觉怎么样?”克里夫司祭进了房门,亲和地笑着看向萧阑。萧阑低垂着眼不说话一脸冷色,他撇开眼不去看进门而入的人。
“你不想知道我对安德烈公爵说了什么,让他如此动怒?“克里夫司祭也不生气,继续问着。萧阑蹙眉抬眼,并未说话,然后又低下头去,他就算想知道也不想听这个人说。
“安德烈公爵,已经许下了我们的婚配。”克里夫司祭微抿着唇淡然地笑着。
“不可能!”萧阑终于忍不住大声喊了出来,他抬眼便看到男人微眯的眼睛,像是已经料到了他此时的反应,又像是在欣赏着此时萧阑愠怒的神情。
“我想要的自然没有得不到的。”克里夫司祭微浑浊的眼眸里带着让萧阑厌恶的笑意,那势在必得的神情让萧阑第一次觉得事情在向不对劲的地方发展,“魔导师的称号我得到了,索菲亚我得到了,主教的位置我也得到了,你也是这样。”
“我可是兰索尔家族的继承人。”萧阑握紧双拳,沉声反驳。
“你以为兰索尔家族的继承人真的是你吗?”克里夫司祭轻笑着,那笑意却让萧阑的心渐渐发凉,“苏格菲少将虽然已死,但是他的夫人已经有了五个月身孕了。兰索尔家族只不过需要在孩子长大之前,需要一个挡箭牌而已。”
萧阑张了张口,心下震惊,喉咙口一阵干涩。
“这件事情是兰索尔家族里心照不宣的事情,不知情的人也只有你而已。”
“安德烈公爵尚未年迈,而你,这几年只会一直以继承人的名义出现。兰索尔家族家产庞大,树敌众多,我虽然是第一个谋害你的人,但你也可以料想到在这之后类似此事必回层出不穷。不管是再多的危险和争议,都会由你来扛,他们只需要在背后好好培养苏格菲少将之子而已。”
“到时你不管是生母身份低贱,或者是魔法师的身份,还有之前的种种劣迹都会成为你成为继承人的阻碍,皇廷之人必定会对你诸多非议。然后,兰索尔家族只需要顺势将苏格菲之子推上去,你只不过是个临时当做障眼法的棋子而已。”
“这公爵世袭之位,你以为你坐的到?”
萧阑怔住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微颤着握紧。他说不出自己心里在想什么,但其实也并没有多少失望,毕竟他只是萧阑,并不是那个[伊索],这公爵之位他并未过多肖想。但是他心中还是有些压抑,那么就是说,不是奥奇、洛克,还有索菲亚,他们都是知道的。
“就算是这样,为什么要将我关起来?”萧阑平复下心情,看向克里夫司祭。
“因为我与公爵说了一件事。”克里夫顿了顿,缓而笑了起来,那笑容却让萧阑不寒而栗。
“伊索·兰索尔,与罪族有勾结,谋害苏格菲少将,以获取兰索尔家族继承人之位。”
“你,你在说什么?”萧阑不可置信地抬眼,声音都不由得颤抖起来。
“那个叫做亚尔曼的孩子是罪族吧?”克里夫轻巧地说着,他走近了萧阑身侧,“他是从苏格菲少将遇害之地,苏西比利村出来的吧?”
“将一个罪族奴隶侍奉身侧,明知道圣结令却使用了禁药维护一个罪族后人。甚至在你明知道了预言之后,也不动声色,你不就是想要利用罪族之力来达到目的吗?”
“并不是这样的!”萧阑摇了摇头,心里慌乱一片,他根本不知道事情竟然会变成这个模样。
“违抗圣结令,并违抗皇族的威严使用了禁药水,即使是名义上的兰索尔继承人,同时违抗教廷和皇廷之罪也不是轻而易举可以承担下来的。而且与罪族勾结的罪名,若是这天大的头衔被架上了兰索尔家族的头上,再多的荣光和荣耀也都会消失殆尽。”
“更何况,安德烈全心全意栽培的最心爱之子被你蓄意害死,怎能不狂怒?”
萧阑怔住了,事情发展到现在一切都已经超出了预计,向着一个完全不知道的方向发展下去。在他救下亚尔曼的时候,他根本就未曾想过会有这样的结果。
“你怎么会知道?是谁告诉你的?”萧阑突然想到了什么,亚尔曼是罪族的事情根本就没人知道,知道的人只有那天陪他买下亚尔曼的奥奇和洛克,“奥奇?还是洛克?”
萧阑的瞳孔骤然收紧,他向门口的方向立刻冲了过去。
[亚尔曼呢?那个我带过来的孩子呢?]
[被洛克剑士带走了。]
如若是洛克告诉了克里夫司祭,如果是中间的预谋洛克都有参与,如果洛克的想法和克里夫司祭一致,那么……萧阑始终都觉得在这个世界上格格不入,就像是天塌下来都与他无关,因为这并非他的世界,也并非他能够一直留下的地方。
所以他不在乎不在意,甚至不去想之后会发生什么,一直以来都只是走一步看一步。就算谋害是洛克策划的,就算他只是兰索尔继承人的挡箭牌,就算安德烈公爵误会是他害死了苏格菲也好,萧阑都可以不在乎,但是唯独亚尔曼不行。
不管是受之前何墨的影响,还是与亚尔曼的日夜相处,亦或是命定之人的说法。
从他将亚尔曼买下的那一刻起,他便只给了自己两个选择。
——庇护到底,或者是亲手杀死他。
“亚尔曼在哪!”萧阑打不开门,就算用力撞也撞不开,此时他才意识到从克里夫司祭进来的那一刻,他已经在房间里下了魔法阵。他无法打开门,就连自身的魔法之力也被束约了。他转过头来,怒瞪着克里夫,上前一把抓住了克里夫的衣领。
“你若是在我面前表现对那个罪族如此强烈的喜爱,我也许会想要好好折磨他呢。”克里夫司祭含笑,那笑却不达眼底让萧阑骤然心惊,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看着离自己如此之近的萧阑,忍不住用欣赏而又痴迷的眼神看着萧阑,伸手抚摸上了萧阑的脸颊,萧阑立刻皱眉厌恶地退了开来。
克里夫不怒反笑,“你知道在那个晚上,你有多迷人吗?站在黑暗的灰烬之上,金红火光之中,肆意地使用着火焰,不恐惧不惊慌,只是如此得强大而又美丽。”
在黑夜之中,像是乍然划破,令人追逐的光明一般。
映着火光的蓝眸,从容镇定地映照着灰烬之城的所有黑暗,却将一切都燃尽,只剩下火光通明。
若是能将这光明囚禁于眼底,让他暗自在一人眼中闪耀,那便太好了。
“你留在我身边,我自然会给你想要的,财富、魔法、权利。即使是兰索尔家族,也并非不可得,若是你想要,不需要借助那个罪族的力量,我自然会想方设法给你夺来。”克里夫司祭一脸势在必得的说着,即使萧阑不理会克里夫也不介意。不过是牢笼中的人,他自然会有千万种方法让他服从,但他现在愿意给这个人一点时间和恩惠。
萧阑怔怔地望着地面,一言不发,他的思绪一团混乱。
“你在这里好好冷静一下,我明日再来看你。”克里夫司祭也并未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而在兰索尔家族的另一处却在争吵之中——
“父亲!”
“索菲亚,你给我回去!”
“回去,您让我会到哪里去?回到那个老男人身边?”
“你是他的夫人,怎么能够用这样无礼的称呼!他是克里夫司祭,即将要成为主教的人!”安德烈公爵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伸手愤怒地指着眼前的索菲亚。
“成为主教又如何,兰索尔家族何时沦落到要仰仗一个主教的地步了!他根本就并非要存心助兰索尔家族,我成为了他夫人至今,我难道还不知道这个男人是一个多么贪婪卑鄙之人吗!”索菲亚大声说道,眼眶泛红,“更何况在路途之中他有心要谋害伊索兄长……”
“别提那个心思肮脏之人!”安德烈听到伊索的名字更是愤怒,“他根本就不配资格成为你的兄长,更不配拥有兰索尔之姓氏!他勾结罪族,谋害苏格菲,妄图取而代之!”
“怎么可能?”索菲亚彻底愣住了,她摇了摇头,“这绝对不可能的!”
“克里夫司祭的话不能信,那么对苏格菲最衷心的洛克之话呢?就连奥奇也承认了那个罪族之人的存在!与罪族勾结之事可大可小,但教皇对罪族一向介怀之甚,克里夫真要深究起来,这事情与整个兰索尔家族都脱不了关系。若非有这个天大的把柄,我又何必被克里夫拿捏手中。”安德烈公爵愈发狂怒,双手握拳,一股惊人的气势涌现出来,“而且苏格菲……”
安德烈想起他天赋奇才的爱子,心头一阵悲恸和滔天的愤怒。这般如此英勇优异的孩子,本该领导着兰索尔家族重回巅峰,却屈辱地死在一个罪族和私生子的阴谋里。
“索菲亚,此人之事不要再提!也无需再提!我自会处理!”安德烈公爵的眼里杀气蔓延。
“自会处理。”索菲亚喃喃地默念着这句话,这话的意思显然就是要将萧阑放弃了,甚至是会处理干净地与那个罪族一并杀掉。索菲亚脑子里骤然浮现了初见时那个人好奇地打量自己的神色,灰烬之城里唤她过去用火光为她铺出一条路的情景,在马车上慵懒地笑着说话逗她笑时那双湛蓝的眼眸,“但是……”
“没有但是。你留在克里夫身边,给我看好了他到底有何打算!”安德烈公爵严肃地说着,“你记住了,我所做的一切之事都是为了兰索尔家族,你也同样。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如今还想着要离开克里夫司祭的私心!”
索菲亚此时,无话可说。
她有些疲惫有些凄凉地闭上了眼,然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父亲。”
出门的那一刻,索菲亚觉得自己的双腿沉重得无法迈动,深夜的空气吸入肺腑,却是透彻的冰凉蔓延全身。然后索菲亚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伫立在黑暗的静默里。
索菲亚下意识地就走了过去,甚至是想要冲过去,但是在快步走近的时候她的心却又突然冷静了下来。当她走到他身前时,茫然的,无知的,似乎有什么便阻隔住了自己。
她注视了那个男人的脸很久,心情复杂起伏,像是有什么在胸腔里即将翻涌而出。压下了所有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她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平复好心情,想出了应该要问的话。
“亚尔曼是罪族?”
“是的。”
事已至此,索菲亚也无话可说。
“不是他害死苏格菲兄长的。”索菲亚低垂着眼说着。
“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奥奇才会帮忙隐瞒亚尔曼的身份。
索菲亚凄凉一笑,为了伊索,也为了自己。
在发生了那样当众违逆了克里夫的话,甚至拔刀相向的情况下,不知道她回去之后又会遭到怎样的对待。前两个夫人,一个病死,一个遇害,也不知道轮到她这一个,会是怎样的死法。
“我走了。”苏菲亚轻声说着,然后埋着头向前走去。
“我如若现在带你走,你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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