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快穿]我命定你了 作者:梦裳宛
正文 第13节
[快穿]我命定你了 作者:梦裳宛
第13节
“你四年未见楚凌一面,但你可有一日淡忘过楚凌这个人。”
陆云疏看着楚涯淡漠的侧脸,不由得轻叹一口气。
“近朱者赤旁观者清,楚涯你可想清了。这世间只有一个楚涯,也只有一个楚凌。”
当陆云疏走后,萧阑却心神浮躁,即使入了深夜他也始终无法入眠。
“门主。”幕伍沉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何事?”萧阑缓缓起身。
“副门主前来,似是醉酒,门下众人跟随副门主至此,却不敢靠近副门主。”
萧阑愣了愣,他知晓今日又是一年中秋。今年的中秋晚宴萧阑并未去,楚凌也并未强求。估摸着是楚凌在晚宴上喝醉了,便一人离了去。这门下知晓楚凌门主近来性情愈发暴虐无常,自然不敢让楚凌一人在青城门内乱走,只怕这人会发酒疯激了嗜杀的本性在门内掀出腥风血雨。若是众人跟随着,集众人之力还能阻拦下楚凌来。
“楚凌进来了?”萧阑不觉皱起眉头来。
“副门主坐在门口。”
“我知道了。”萧阑轻叹一口气,起身披了白狐裘,“那便出去看一眼。”
“楚凌!你既是喝醉了便回去!在青城门上下面前坐地饮酒,成何体统!”
还未走到门口便已然听到了楚旬天粗犷的大嗓门,想来是众人这几天实在被楚凌折磨得神经再也受不了刺激,便把楚旬天也寻过来。众人此时心中都忐忑不安,只怕楚凌醉酒之后真的会大开杀戒,如果有楚老门主在场至少还能有人镇住,众人不得不说心安不少。
“好吵。”楚凌微垂着头,他的神情隐秘在黑暗中,嗓音阴沉而又冰冷至极。
在青城门内早已熟悉楚凌性情的众人都不由得心脏猛地一颤,只觉得下一秒楚凌便会立刻抹了说话之人的脖子,让那人再也说不了一句话,也无法再吵到他。
“楚凌你!”楚旬天自是看不惯自己的儿子竟对他是这般的态度,只见靠墙边坐在地上的楚凌缓缓抬眼。那双黑眸阴冷至极,即便是楚旬天都感觉到了一股血腥和杀意从楚凌身上蔓延开来。
“楚老门主,您,您歇歇。”林川总管已然察觉出楚凌的杀意已起,急忙走过去扶着楚旬天轻声说着。即便他不知若真打起来这门主与楚老门主谁输谁赢,但谁也不想看到父子相斗的场面。更何况如今门主已然醉酒,神志不清,心底的暴虐阴狠似乎也已被那醉人的酒液全然激起,更不知会做出怎般丧心病狂之事来。
“门主,已经夜深了还是回去吧,再且这里还是……楚涯的院落。”林川总管原本想说门主,但想来楚凌自然是不想再听到有人唤楚涯门主。楚凌与楚涯水火不容,势不两立,如若说兄长楚涯,楚凌也必定大怒。林川脑中不断斟酌着用词,手心却满是冷汗。
楚凌一听眉眼中唰的一沉,只一瞬间落足之处瞬间冷飕飕的,那逼人的锐利瞬间爆发出来。那双本已经很冷酷的双眸,渲染出来的气息,犹如野兽一般,充满了狠厉和暴虐,“你算什么东西,竟敢直呼他的名字。”
众人心中不知楚凌所想,却都感觉到了楚凌莫名却汹涌的愤怒,那杀气已经无法控制的绽放出来。林川总管心中惊恐至极,甚至已经以为自己必死无疑。那楚凌的四周就仿佛就如在散发着黑暗的火焰一般,炙热的让人不敢上前,会烧成灰烬。
院落的门缓缓打开,众人的视线不由循声看去。
那一身雪袍裘衣之人长身而立出现在众人的视线,在清冷的月光下那张脸俊美非凡,可那白衣却格外透出一种清冷的味道,举止从容而略显随意,目光恬然而近乎冷漠。这白衣之人眉眼淡淡,扫过众人之后,浅浅目光落在了靠在墙边坐着的男子。
此人,竟是楚涯!
“门主。”“门主。”……
众人不由大惊,即使四年未见,青城门旧人在此时自然都认出了此人便是楚涯门主,纷纷唤着门主而后齐齐跪下。青城门的新人望着其余人等都下跪,心中不由震惊,也都随之下跪。
虽然如此,俯首跪拜的众人心底却是愈发的不安。
在青城门里,谁不知晓楚老门主两子之间的明争暗斗。虽然四年前楚凌上位,楚涯闭关之事众人不知缘由,但四年之前楚涯极度不喜楚凌是事实,楚凌在青城门的地位低贱不如下人也是不争的事实,而对楚凌下毒之人都是楚涯门下的苏总管更是众所皆知。
如今楚凌成了青城门门主,冰冷阴狠,暴虐无常,众人也不由猜测是与幼年的黑暗经历有关,想来楚凌门主更是心中恨极楚涯。楚凌心狠手辣却对楚涯迟迟未下手,估摸着是因为对袒护楚涯的楚老门主心怀忌惮。
但如今楚凌醉酒,楚涯出面,不知等会楚凌将会作何反应,众人不由已是一身冷汗沥沥。
“楚,楚涯。”即便是楚旬天,也是这几年来第一次见到楚涯。楚旬天对楚涯一直都心怀愧疚,这四年来他只当是楚涯不肯原谅他所以不愿与他相见。如今看到楚涯终于走出了院阁,心中不由得兴涛翻涌,但却不知该对自己这个儿子说什么。
萧阑望了眼楚旬天淡然颔首,而后迈步走到楚凌跟前低头望着他。楚凌单腿屈膝坐在青石地上,右手里还拿着一瓶半满的酒壶,他的玉冠微偏黑丝凌乱,此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有些绯红。即便是醉酒,但这人浑然天成的压迫感却是分毫未少,反而是更多了几分冰冷而又潜伏的暴虐,让人恐惧不知这人何时会蓦然爆发。
“楚凌,起来。”萧阑看着楚凌这番颓然的模样,微微蹙眉。
众人不禁压低头完全靠在了青石地上,本就是众人不敢靠近楚凌,而楚旬天也劝解无效,如今这与楚凌针锋相对的楚涯发声,众人只觉得已然预料到了接下来会掀起的惊天大浪。
风很凉,夜很静。
紧接着众人的耳边似乎听到了衣袍簌簌的的响声。
众人不由得小心翼翼抬眼去看,却发现楚凌竟靠着墙缓缓地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
“林总管。”萧阑转头看向了跪在楚凌脚边的林川。
“是!小人在此!”跪在地上的林川迅速向萧阑挪过去,却仍旧不敢抬头。
“你起来。”萧阑回头看向站着的楚凌,他似乎还从未见过楚凌这般狼狈的模样,心底不由得有愠怒又有些复杂,“带楚凌回去,让人把醒酒汤备着,他不喝便灌着他喝下去。”
“小人哪有这个胆子啊。”林川此时都不敢抬眼去看楚凌的眼,只得瑟缩着低垂着眼望着地面。在这青城门里最有生命危险的其实还是跟随在楚凌身侧的总管,林川平日里在楚凌身边都大气不敢喘一个,更何况他刚才真以为楚凌是要杀了他。
“石青护法。”萧阑不禁皱眉,脑子里过了一遍门内众人的名字,只得找个胆大的。被萧阑点到名字的石青立刻脸色煞白地抬眼,这要将醒酒汤给楚凌门主灌下去,岂不是要逼死他吗?
“醒酒汤。”这时却只见陆游来了,手中端着一瓷碗走来。
众人不由得又一次将头压至地面,生怕被萧阑点到了名字。
“拿来!”楚旬天伸手将醒酒汤夺了过来。
楚凌的神色依旧阴沉,他看着渐渐靠近的楚旬天脸色一片阴霾,似是野兽依靠本能一般的察觉到了危险。他的身体瞬间僵硬,双眸里似是涌出了几分赤红紧紧盯向楚旬天。
众人的身体不禁颤抖,只感觉到了一片阴冷而又狂暴的杀意。
“给我。”楚凌伸手拿过了楚旬天手中的醒酒汤,然后递到楚凌眼前,“喝了。”
楚凌定定看着萧阑,定神地似是认了好长时间才确定眼前的人是谁。他身上的暴戾之气渐渐散去,缓缓伸出左手接过了那醒酒汤,在众人震惊之至的目光下竟是将那一碗醒酒汤一声不吭地喝光了。即便是陆游和楚旬天,此时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既然醉了就回去睡觉。”萧阑伸手将那空碗接过然后转交给了在一旁呆愣着的林总管。
“我想见你。”楚凌说着,而林总管听到这话手一抖,那空碗竟是落在了地上。
这哐当一声瓷器撞地的声音,又好似砸在众人的心头。
“现在见到了,那便走吧。”萧阑并不诧异,说完便转身离开。
楚凌也未在开口,反倒是萧阑已经走到门槛时却不由得转过头,只看到众人依旧跪地,而楚凌定定站在那里,目光却专注地望着他的背影。
萧阑不由得记起了四年前那个中秋之夜,这人也是这般伫立在门口,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只是那身影却寂寥冷清得让萧阑心疼。
即便是换到了四年之后,萧阑依旧心疼。
尽管如此,萧阑还是转过头去,一脚已经跨过门槛步入院内。
“师兄。”此时楚凌开口了,那嗓音却已然褪去了狠厉与阴冷,“送你的。”
萧阑怔了怔而后缓缓转过头来,却只看到楚凌手中是一个人形木雕。
只是一眼便足以让萧阑心神动摇,难以自已。
四年前楚凌也在中秋送过他一个木人,四年后楚凌竟又送了他一个。萧阑看得出,楚凌手中的木雕还是刻得他,甚至于与四年前送他的那个神态举止无二。但这个木雕已然细腻至极,精致至极,那木雕之上也刻上了萧阑的真容,五官轮廓,眼神情态都在木雕之上显得惟妙惟肖,宛在目前。
楚凌向前走了几步,烫人的指尖轻轻地触碰萧阑的手,而后小心地紧紧握住。他将那木人放在了萧阑的手心,指尖仍旧不忍离去的,淡淡摩挲着萧阑的指骨,眼神缱绻。
“师兄,你留下,我什么都答应。”清浅的声音在醉人的月色下散开却落在心尖。
萧阑望着楚凌的脸许久,却不由得抿唇苦涩而又无奈笑了起来。
你看这人,无情残忍至极,明明众人都惧他畏他,但是在他面前总是藏得好好的。即便是他再怎么惹怒了楚凌,他都依旧不会伤害他。于萧阑而言,楚凌似乎始终都是温柔到极致的,仿佛这个人的温柔已经刻到了骨子里的错觉,又仿佛刻到他骨子里的是萧阑罢了。
直至此时,他不由得回忆起了陆云疏的那句话。
[这世间只有一个楚涯,也只有一个楚凌。]
能让他这般心软而又喜爱,这般痛苦而又不忍,这般矛盾而又挣扎之人,也只有楚凌一个。
有什么细微却又刺痛的声音在萧阑的内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呢喃着。
——我已经逃不掉了。
“今晚我会照料楚凌,你们回吧。”萧阑叹息一声,对着门外此时都呆愣地目瞪口呆的众人说道,然后便反手拽过了楚凌的宽袖,将这人拉入了自己的院落内。
“你若困了,便寻个地方自己睡;不困,便就在这儿坐着。”萧阑对着表情有些迷茫的楚凌说着,他将白狐裘脱下。他将那手中的木雕放在一个黑盒之中,那里面正是四年前楚凌送的另一只,此时看起来倒是正好一对。而后萧阑坐到了床榻边,拿起了本书似是随意地翻看着。
“怎么了?”不过会儿,萧阑感觉到一片阴影压下,他抬眼看着已经走到床榻边的楚凌。
“你还是要走。”楚凌注视着萧阑轻轻说着,这人还是和四年前一样。即便对他再好,却始终都如同过客一般似是哪一天就会突然无声无息地走了,也不留一丝痕迹。不管楚凌说得再多,这人却也从未真正许诺过他什么,“为什么你还是要走?”
明明我已经留下了你的心,为何你却依旧要从我身边逃离?
“楚凌,你说什么,唔……”萧阑被楚凌这突然的一句有些发怔,随即这人的身体便覆了下来。楚凌嗜咬萧阑的唇,让他吃痛地直想逃,但楚凌立即完全压制住了萧阑的举动。而后萧阑的身体便被这般用力地完全压在了床榻之上,楚凌的身躯完全强制而又发狠地压在了他身上。
当这个吻愈加疯狂起来的时候,萧阑不得不氧气脑袋,无力地接受着如同狂风暴雨般的深吻,他甚至觉得楚凌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杀了他。津液无法吞咽,沿着唇角落下,楚凌却仍然无法满足般的在他的口腔里攻城略地。
“别发酒疯了,楚凌,你给我住手!”当萧阑察觉到楚凌已经扼住他的两只手,甚至解开了他衣袍的腰带,而后用腰带紧紧束缚住他的双手之后,萧阑愤怒地大声喊了出来。
“你曾经说过,若我得了门主之位,你我再不相见。如今这青城门门主,依旧是你,为何你还要走?”楚凌恍若听不到一般,他的眼里满是偏执的阴暗紧紧盯着萧阑的脸。然而下一秒,楚凌的吻又落了下来,却如同嗜咬一般落在了萧阑的颈脖间,留下碎碎红痕。他的一只手钳制住萧阑被绑起的双手,另一只手已然轻松解开了萧阑的衣服,在他的躯体之上肆意抚摸。
“你见我时才不过十五,你怎知你真正想要的人是我!”萧阑这时真的慌了,他的双手被束缚,无法反抗。他感觉到自己的躯体上没了衣料的冰凉,却又更加清晰那覆着厚茧的手在自己躯体之上烫人的温度,“我不与你争执这个,楚凌,你快给我解开!”
“你觉得我还是个孩子,所以不知道什么是爱?”楚凌抓住了萧阑被绑住的双手,然后紧紧靠在了他的胸口之上。楚凌似是要让萧阑感觉自己的心跳,感觉他胸口炙热的温度,感觉他心脏里装的人只有萧阑一人而已,“我知道我恨的人是谁,也很清楚我爱的人是谁。”
“也许我是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才爱你,但是那又何如?”
楚凌的目光一寸一寸带有侵略性地掠过萧阑的眉眼,那眼瞳里的黑火似是要将萧阑燃尽。
“我很清楚,在这世上,不会有人像你一样把眼睛所能看见的手指所能触及到的一切都送到我的眼前,不会再有人让我恨之入骨却又埋藏在心底始终舍不得杀也舍不得伤,也不会再有人让我愿意一直注视着甚至于倾注我所有的感情。”
“所以,在我身边的人,一定不会是别人,只有可能是师兄你。”
“只有你能让我这般护着,只有你能让我贪恋你的一切,也只有你让我真正感到疼痛。”
萧阑的双手颤抖着,他望着楚凌漆黑的眼眸,觉得自己的心脏忽然地疼痛了起来。
胸腔里好似有什么坚硬的,冰冷的东西在慢慢融化。
楚凌又一次俯了下来,黑丝落在萧阑的脸颊,而后是楚凌的吻。楚凌紧扣住萧阑的后脑,长指探入发间,加重了力道,灵巧地长驱直入,粗暴地攻城略地,热烈而疯狂地翻搅侵略。
在此时萧阑恍若已经丧失了反抗的意识,他望着楚凌眼里的一片墨色深沉,只觉得自己已经溺毙在其中。感觉到对方的手指游走在自己的身体,摸索着越来越用力,而那炙热的吻也渐渐下滑,在苍白的肌肤之上留下了一个个执念的吻痕。
“师兄,你别走,你留在我身边。”
“我只要你一个,师兄。”
“我会对你好的,我就对你一个人好。”
“师兄。”……
无数情愫至深的声音在耳畔传来,萧阑觉得自己也好似醉了一般。
在此刻萧阑已经完全失了力气,只想沉沦其中。明明他知道自己已经再也无力挣扎了,但是到如今这一步,他却有一种似是已经等待许久的错觉,像是早已料到了他终有一日必定会陷入这般万劫不复的境地。意乱情迷之际,压抑出声,即便是被进入的时候,萧阑的精神都好似是恍惚的。
五年,只剩下五年的时间。
五年之后,青城门里便再无楚涯,也无楚凌。
不知何时,楚凌换了姿势,他将萧阑从床榻上抚背抱起,那体内骤然的深入让萧阑不由得叫出声来。而此时萧阑的双手仍然被绑住,但却正好紧紧环住了楚凌的后颈,手指无力缠住楚凌的发丝,肌肤贴合得如此紧密,身体也滚烫至极。
“很疼吗?”楚凌的动作停了下来,只是定定看着萧阑。
事实上并不是很疼,但是萧阑不知道楚凌为何这么问。
当楚凌的指尖触碰到萧阑的脸颊时,萧阑才意识到自己的脸上冰冷一片。
他竟是哭了。
“师兄,你就这么不情愿吗?”楚凌的黑瞳里恍若包裹着即将破溢而出的痛苦般。
那人炙热的身躯骤然猛地将他压在身下,那般突然迅猛而又剧烈的撞击让萧阑顿时喘息不过来,似乎每一下都狠狠入侵至底,萧阑只能在口中断续着发出意味不明的声音。
萧阑的双手无力而又迷茫地紧紧勾住楚凌的脖子,他此时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只是沉沦在过于放肆的炙热里,似乎自己的思绪也都烧尽了一样。
然而却在此时,他却听到那人喘息而又压抑的嗓音在耳边说道——
“我让你走。”
萧阑的大脑瞬间空白,声音沙哑而又颤抖,“你说什么?”
“你再给我四个月的时间,四月之后我亲自送你下东门,此后再不寻你。”
“如师兄所愿,你我再不相见。”
第41章 四月之期
“楚涯。”
“进来。”萧阑的声音与往日比起来多了几分倦怠和沙哑。
陆云疏原本今日卯时便过来了,却被幕伍拦在门外。他自然也是得知昨晚楚涯留了楚凌过夜的事,心中虽有疑虑但也并不敢擅自冲撞进去,只得叫幕伍等楚涯醒了以后来告知他一声。
等到陆云疏推门而入,虽是房内依旧整洁无疑,但屋内的丝丝不同的气味自然是让陆云疏心底的疑虑也顿时明了起来,但他心中又不由得忐忑起来。
床上之人缓缓掀开床帐,陆云疏望着那人一身青红的吻痕齿印还有指印,不由得惊住了。
“你与楚凌?”陆云疏即便已然猜到,但双眼真正见到仍是心感震惊。
“恩。”萧阑也并想隐瞒,点了点头,他才起身睡醒脑子里还有些晕乎,“我好像有些发热。”
陆云疏听到萧阑说发热自然快步走上去,要诊脉时却见到了萧阑手腕上青紫的痕迹。楚涯的双手都有这青痕,分明就是被绑起来的印记。陆云疏双眼瞪大,不由得心生怒火,“是楚凌强迫你了?他竟然敢这般对你!”
“也不算强迫,你就当狼狈为奸吧。”萧阑望着那青紫印,只是看着吓人而已,但其实并不怎的疼。真要说昨晚,其实萧阑并未拒绝,而楚凌的动作虽不轻柔但也不粗暴到萧阑难以承受的地步。楚凌即便是绑起了他,但也并未让萧阑感到过多的痛苦或者难堪,萧阑承认他也有得到快感,只不过萧阑的身体本就经不起折腾而已。而且萧阑如今也未感觉到身体太过不适,身上还有一股很淡的药香,那些痕迹和私处显然都已经被涂抹上了药膏。
“那你,是与楚凌好了?”听萧阑这么说,陆云疏不由挑起了眉。
“他答应我离开了。”萧阑淡淡说着。
“什么?”陆云疏此时是真的震惊了,“楚凌竟然,竟然愿意放你走?”
“红楼里不都这样吗,一夜欢好后大家自然两散,各走各路。”萧阑抬眼却是笑了起来,心里虽然沉重着却还有心思开玩笑地挪瑜着自己。分明是自己坚持要走的,怎么现在终于从楚凌那里获得许可证之后,反而却开始矫情起来了。
“楚涯,你怎可把自己比作……”陆云疏蹙眉,他听不了萧阑如此低贱自己的话。
“这倒也是,楚凌走之前也没留些银两打赏我。”萧阑随意地打断了陆云疏的话。
“你怎的现在还有心思与我开玩笑。”陆云疏有些好气,实是不解地看着楚涯,他心中自然是不信的,“你真的确定了?那人真的会放你走?”
“兴许是楚凌对我心冷了吧。”萧阑回忆起昨晚的楚凌,即便是抱着他也依旧是阴沉的神情,与平日见到的有所不同,那是一种痛苦,包裹在所有压抑和执念下再也无法掩藏的痛苦。
楚凌掏心掏肺,萧阑不管不顾。
那人满是都是刺,谁都不敢靠近只怕被刺得千疮百孔,但是楚凌遇着他,却总是乖乖把刺收起。若是那刺收不回去,楚凌也会在靠近萧阑之前自己狠心连血带肉地拔掉。而萧阑觉得,自己如今所做的,不过就是冷眼望着楚凌身上的血窟窿,然后仍旧毫不留情地拔剑捅进伤口里。
其实就在昨晚,萧阑真的已经动心了。
如若不是楚凌说要放他离开,他便差点下定决心要和楚凌在一起了。
如今冷静下来,虽然他心底有些落差感,但反倒也有几分松了口气的庆幸。
萧阑不愿意楚凌为了他便二十四岁英年早逝,而且如若萧阑陷进了这个世界的局,那么在接下来的两个世界里他依旧会陷入同样的死局里。萧阑无法去想,自己只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已,每次出现却都要毁了那个人的所有,他不可以这么自私。
既然楚凌说不再寻他,自然会说话算话,待今后日久年深,楚凌自然会渐渐淡了他。
其实这样对萧阑也好。
他在楚凌的世界里迷路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再这样下去,他也要忘记回去的路了。
萧阑虽然不知楚凌为何定了四月的期限,但是他也只能这般等着。
这夜过后,萧阑便发烧病了,接下来的四五天便一直躺在床上歇息。楚凌仍旧夜夜都会到他的阁内与他同榻而眠,但是并没有再碰他,也未曾再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楚凌甚至将所有的文书和账簿也都搬到了萧阑的小筑内,即便是办公也要见着萧阑在身边似的。
楚旬天对此并未有异议,他只觉得两子终于化解仇恨,兄友弟恭,如此甚好。而青城门众人只觉得自从楚凌与楚涯门主和好之后,暴虐嗜杀的脾性稳定好许,众人心底也不由得安心许多。沉寂许久之后,众人又开始纷纷想方设法讨好楚涯起来,只觉得哄好了楚涯自己在楚凌门主跟前也多了个免死金牌似的。
夜凉如水,寒风袭人,而阁内却是暖意融融,烛光冉冉。
萧阑偷瞄着坐在书案前办公的楚凌,男子低垂着眉眼认真地看着文书,烛光在他眼睑处留下了别样的阴影,也更凸显了他鼻骨的优雅,细腻的轮廓曲线却有着不可忽略的英挺和锐利。这般英俊至极的人安静地沉坐好似隔绝世界,他即便一字未说,一眼未抬,萧阑的目光仍然会被不由自主地吸引过去。
[你再给我四个月的时间,四月之后我亲自送你下东门,此后再不寻你。]
[如师兄所愿,你我再不相见。]
已然一月过去,萧阑想着还有三月便不再相见,如今再多看几眼也是好的。
他心底也会想,该不会楚凌也是这般想着,所以才如此抓紧时间和他现在居一室相处。
“师兄,你来看看这个。”楚凌抬眼对萧阑说。
萧阑知晓楚凌是在处理青城门内务,只当楚凌是有难解的事宜,便走了过去。
他俯身还未看清那文书上的字,便突然视野一乱,他已被楚凌抱住坐在了他腿上。楚凌的唇顿时落在了他的颈间吮吸着,每一次冰凉的肌肤和温柔的舌尖触碰的瞬间,萧阑都觉得有些窒息。
楚凌也会咬,将他的齿痕陷入萧阑白皙的皮肤之上,甚至用舌尖舔红了萧阑颈脖上动脉所在的皮肤,似乎要将萧阑自己的生命都带走。而后楚凌的细吻落在了萧阑的耳垂,轻轻舔舐着,带起萧阑一阵悸动的战栗。
“我一个月没碰你了。”楚凌在萧阑的耳畔说着,嗓音低哑而又勾人。
“你怎的还存着这般心思。”萧阑的耳尖发红,声音微颤似是有些羞恼。
柔软的黑丝散落着,随着萧阑身体的挣扎而无欲地在烛灯下掩掩晃动,诱惑暧昧的气息在此刻慵懒而又肆意地蔓延开来。楚凌轻而易举地钳制住萧阑的动作,一只手将萧阑的长袍缓缓解开。
“楚凌你!”当萧阑又被楚凌绑起手腕之后,他也意识到这一回楚凌是来真的了。他心中虽然明了这一个月以来如若楚凌真的要对他做什么,他也抵抗不了,但如今又被这般绑住双手还坐在楚凌的腿上,萧阑自然还是会恼怒。
“我明早就要走了。”楚凌见着萧阑转头来动怒的眉眼,眼波流转,勾魂夺魄,他觉得好看至极。他只想将这人一辈子都好好绑在身边,让这双波光潋滟的眼眸只能注视着他一人。
“去哪儿?”萧阑顿时愣住了,他并未料想到楚凌竟然会离开。
“东垣。”楚凌凑在萧阑耳旁轻声说着,他的一只手在萧阑衣衫半褪的躯体上肆意抚摸着,另一只手已经探入了萧阑的亵裤里,轻柔地开始抚摸起来,“至少两月,至多三月。”
萧阑感觉到楚凌掌心灼热的温度,呼吸一窒,他不由得扭动起身体想要离开。但楚凌的手劲一下用力,萧阑便疼得自然不敢动了,只能安分地坐在楚凌的腿上,承受着他给予的快感。
呼吸微微急促,脊背微微拱起,萧阑觉得快感袭上脑头,同时却也一片迷茫。东垣,那里已经是接近边塞的地方了,遥远而又危险,流离失所的穷凶极恶之徒也会在东垣驻扎成群,那里青城门还未曾涉足,不知楚凌要去那里作甚。
而且,他与楚凌定下的四月之期,楚凌是要耗费最后的三月去往东垣吗?
“我记得我允过师兄之事,我不会违约。”楚凌的左手还在萧阑身躯上兴风点火,右手摩挲着萧阑勃起的力度稍稍加重。萧阑喘息着微微仰起颈脖,楚凌便低头亲吻吮吸他的喉结。
萧阑咬着唇不知该说什么,被这般刺激身下自然不些许便泄了浊液。他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喘息,身体微微颤抖,绑起的双手不自觉得握紧所在胸前,这般无力瘫软在楚凌身上的模样自然撩得楚凌心火旺盛。
“师兄,我想抱你。”
萧阑脑中还有些眩晕,稍稍回神便感觉到自己臀部贴着楚凌的炙热。
“我明日就走了,师兄,再让我抱一次。”
楚凌暧昧而又勾人的嗓音在耳边回荡着,萧阑知道楚凌是真的在征求他的许可。想来是上次楚凌醉酒时,只觉得是他强迫了并不情愿的萧阑,他不愿再看到萧阑那么哭。
“师兄,就今晚。”楚凌何时在其他人前用过如此温柔的嗓音,真像是个讨糖要的孩子般在自己的兄长面前撒娇着。他的牙齿轻咬着萧阑的耳垂,呼吸温热暧昧,一声又一声地唤着师兄。
萧阑的头微微低垂,这人好似总是有办法让他心软,有了一次便有第二次,如今看来萧阑都已经不知道他能够容忍楚凌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你把我解开,就好。”萧阑此时轻轻应了声。
楚凌的眉眼瞬间亮起,他一手揽背抱起了萧阑,一手将书案上所有的东西一并挥开,就连书案上的烛灯也落到了地上,暗自泯灭。他将萧阑放到了书案台上,勾唇轻笑起来。
楚凌解开了束缚住萧阑双手的长带,然后握住了萧阑的右手,把脸埋进微凉的手心里。他稍微侧头,轻吻着萧阑的指尖,一根接着一根,然后细吻着萧阑手腕上那如墨的未名花的图案。
萧阑的呼吸愈加地急促,他望着那楚凌注视着自己的眼瞳,只觉得自己也已全然堕落进去。
楚凌缓缓俯下身来,唇厮磨在萧阑的唇上,而后舌尖缓缓挺进交缠,随后愈发得不可收拾。萧阑只觉得自己全部的呼吸都要被楚凌夺走,只能张开口无力地让楚凌肆意入侵,而后他的手却也下意识地抚住了楚凌的后脑,缠进他的发丝之间。
当楚凌缓慢进入萧阑体内的时候,黑暗中,他看见身下的人凌乱散落的青丝,半褪的雪袍,白皙的身体,像一朵刚刚伸展开的纯白的花蕾,美丽至极。然而那熏染的脸,和迷醉的眼神又如同一朵蔷薇,旁若无人地绽放出神秘而令人窒息的美艳。
楚凌知道,他愿意为了现在所拥有的这个人,做任何事,即便放弃所有。
隔日醒来之后,楚凌果然已经走了。
萧阑这时才意识到昨晚他竟然忘了问楚凌去做什么,再问他人,竟然门内无人知晓楚凌到底去东垣有何目的。萧阑虽有不解,却也未曾多想,只是想着他与楚凌的四月之期。
然而任谁都没有意料到,入了冬,萧阑便染了风寒,这场大病竟是完全拖垮了萧阑这副油尽灯枯的躯体,萧阑便未再能下得了病榻。他曾经想着自己还有五年的命,如今萧阑却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陆云疏和陆游日日守在他的床榻边,眼下青黑,不眠不休为他续命。
萧阑甚至嗓子里都说不出话来,喉咙口里总是漾着血气,每次咳嗽时黑血止不住地从口中涌出,似是要将心肺里的血都咳尽一般。原本回蛊只是一月一发作,如今三四天却要受此一遭,每当那回蛊在体内作乱,萧阑只觉得那蛊虫在肆意啃食自己体内早已被剧毒染得漆黑的内脏般,让萧阑痛不欲生,生不如死。每一次发作时,他都只想让陆云疏快些毒死自己,或者自己一剑捅死自己,省得这般活受罪。
但是四月未到,楚凌未来,萧阑不敢死。
等到那晚雪日冬夜,大雪纷飞,恍惚间似是有人大步迈向自己走来。
那人冰冷的手贴着他的侧脸,轻声地在他耳边说,“师兄,我回来了。”
“是我回来晚了,你不会有事的。”那人的声音在颤抖着,手也颤抖得不像话。
然而此时萧阑却看不清那人的脸,他一个字都说不出口,甚至连点头都做不到。
曾经这病榻上的男子,人上居位,月下舞剑,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如今却骨瘦如柴,面色惨白如纸,无声无息地躺在床榻上似是已然无了声息一般。
萧阑眨了眨眼,手指微动。
回来了?
回来了就好。
待到那人归来似是了却萧阑这三月唯一的执念,终于松下了最后那口气。
他的唇轻张了一下,手缓缓抬起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了拉那人的衣袖,然后手蓦得垂下。
再也没了动静。
第42章 离开留下
“楚涯,走吧。”
坐在木椅上的白袍狐裘男子的浅浅目光望来,眉头却是微蹙着。
“他,不来送我?”
即便不指名道姓,陆云疏也知萧阑口中的他是说楚凌。
“走便是了,你既然决定要走,又何必在乎楚凌到底是不是来送你。”陆云疏轻叹了口气,眼神里似是无奈似是复杂地看着萧阑。这人即便要走,心里却仍旧还是记挂着楚凌。
“他说要来送我的。”萧阑轻声念叨着,手指轻敲着木桌发出了咚咚的响声,那响声微弱却似是能够扰乱萧阑的心弦思绪一般。他的手不由得停住,却又继而好似能听到胸腔里心脏空落落跳动的声音,依旧让他心烦意燥。
直至如今,萧阑仍旧有几分茫然,似是一种处于幻境般的恍惚。
他已然记不清那日雪夜见到楚凌归来的情景,但他那时定然以为自己要死了。
然而此时他却还活着,好好地活着。
不仅仅只是双眼睁开这么简单,而是身体完全痊愈。不管是昔日旧伤,亦或是体内剧毒都全然治愈了。即便是体内那一双折磨他数年的回蛊,如今都已荡然无存。
萧阑心底当然震惊,他从不知晓在这世间竟然还有这般续命的奇法。
这已然完全超出了萧阑对于医术的认知,与其说是医术,却更似是神秘的未知之术。
“既然是东垣与世隔绝的天狗一族,为何会为我续命。”萧阑不明,东垣一向是被视为危险至极的荒蛮之地,世人自然鲜少接触踏足。天狗一族萧阑也曾有耳闻,只知非妖非神,却具有非常人之力,隐匿于世。因无人所知,世人皆以为只是神话小传里出现的虚幻人物罢了。哪知竟真被楚凌在东垣给寻了来,还带到青城门内为他续命。但世事皆需代价,想来这违逆天理的医术也必然是天狗一族的秘术,他们又为何会救他。
“但凡活物,必有欲求,楚凌与他们只不过是各取所需而已。”陆云疏回道。
“那楚凌答应了他们什么?”萧阑的眉头不仅蹙得更紧。
“封祁是三年前被流放至东垣的九皇子,天狗一族要楚凌助他上位。”陆云疏也知道如若这事不告诉萧阑,萧阑心底必然不安,一直会存有心结。但陆云疏未曾告诉萧阑的是,那夜萧阑见到楚凌归来之后其实已然断气。这并非续命之术,实则死而复生。
而陆云疏更不敢说的是,那日在已无呼吸的楚涯身旁,双眼赤红,全然疯狂之色的楚凌。
如若楚涯没有醒过来,楚凌会做出什么,陆云疏自己竟然不敢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怎么可能?”萧阑瞪大眼震惊地望着陆云疏,说到底他们也不过是江湖中人。即便青城门如今江湖做大,独傲一方,但又怎的能够轻易许诺夺嫡的朝政皇权之事。
“那便是楚凌的事了。”陆云疏虽然心中与萧阑所想相同,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只怕对楚凌而言,只要是能够让楚涯活过来,他便什么都能做到。
“如今局势尚未明朗,助九皇子上位也并非不可能。”陆云疏看着萧阑凝重的神色,只得继续宽慰萧阑,“皇帝已然年迈,夺嫡之争也已战了数年之久,皇帝的九个儿子如今已经死得只剩下四个了。太子倨傲奢侈,好大喜功,不得民心,若是来日继位少不得民怨鼎沸。四皇子天性愚钝懦弱,不求皇位,只仰仗着他的母妃庇护一直存活至今。八皇子下肢瘫痪不能人道,自然不能成为君主。而十皇子年岁尚小,也不足为患。”
“那七王爷呢?”萧阑自是记得与楚凌私交甚深的七王爷。虽然七王爷贪杯好色,但能文能武,许次体察民间灾情都是七王爷亲自前去,威望与名声都比太子要好太多。
“七王爷已死。”陆云疏开口。
“你说什么?”萧阑不可置信地瞪着陆云疏。
“三日前,七王爷于王府内中毒暴毙而亡。”陆云疏当初知道此事的震惊也不亚于萧阑。
“七王爷身边不是有那名唤为榕玉的医女为妾吗?你也与我提过那医女医术高超,更饲养了一只能闻毒的蓝尾蝶。她一直在七王爷身侧近身伺候,怎会让歹人有可趁之机向七王爷下毒?”萧阑的语速加快不解地询问着,然而大脑中似是有根弦骤然绷紧。萧阑的话顿时止住,有什么渐渐明了起来,他抬眼望向陆云疏迟疑地问道,“榕玉,是楚凌的人?”
“不知,但我是这般猜测的。”陆云疏也不知,但他推断下毒之人便是榕玉。
萧阑不再吭声。
楚凌设下的局,也许早在萧阑毫不知情的时候,便已然悄然无息地布下了。
这场局虽因他而起,但他却一无所知,而这个局本身也许比萧阑如今所能想到的还要更为复杂。
“你既然已下定决心要走,那便走吧。你也深知楚凌的武功和谋略,即使败了他也能想方设法全身而退;若是楚凌真的助那人成了大事,他与青城门也必然留名百世,千秋万代,说不准还能被拜相封侯。”陆云疏望着萧阑沉默的神色说道,“再且,即便是你隐居了,想要得知楚凌的消息对你来说又有何难,你何必在此地犹豫驻足。”
萧阑抬眼看了看陆云疏,而后点头。
兴许那人根本就不需他的担忧,一切都只不过是萧阑自寻烦恼罢了。
萧阑此时仍是青城门门主,他即便要走也不会大张旗鼓地在众人眼下走。萧阑便与陆云疏二人从青城门密道里离开,当走至通往东门外的密道尽头时,萧阑的步伐却突然停住了。
四年之前,这条暗道的尽头是月下独身而立等他的楚凌。
而如今,他依旧走在青城门的暗道里,却是要离开楚凌。萧阑的心头不禁有些刺痛起来,他望着那尽头之外影影倬倬的雨下马车隐约的轮廓,耳畔却回想起了楚凌的话。
[你再给我四个月的时间,四月之后我亲自送你下东门,此后再不寻你。]
楚凌许诺过我的,他会亲自送我下东门。
但他为何不来?
愈是到这般临走之时,愈是这就差一步便能彻底脱身之时,愈是已然下定决心离开后便两不相见之时,萧阑却也更加的思绪万千。他禁不住地在脑内心烦意燥地多想起来,楚凌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若是无事,楚凌是不会不来的。那么楚凌到底怎么了?重病,亦或是重伤?
尽管只是胡思乱想,但萧阑脑中已然浮现出楚凌鲜血淋漓,命悬一线躺在床榻之上的情景。
萧阑的心骤然揪紧,内心动荡不安,莫名的惶恐油然而生。
“我去看楚凌一眼就回。”
萧阑终究下不了决心,匆忙转头向密道里走去。
就一眼而已,待他看到楚凌安然无恙之后便离开。
站在密道里的陆云疏的手指微颤似是要去拽住萧阑的衣袖,然而却是满手空荡。他望着萧阑渐渐融入阴暗的背影,唇瓣有些用力地微抿着,目光挣扎而又无奈,最后叹息了声轻摇头。
陆云疏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出密道,他仰头望着马车上的幕伍轻声说道,“幕伍,回去吧。”
“楚涯是不会走了。”
昏暗的密道里尘埃随着步伐漂浮,空气里浮动的幽深而又干燥的气息散入萧阑的感官之中。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青城门里暗道的布置还是与萧阑四年前的记忆是一致。
萧阑走到一处无异的石壁前用力推开,石壁突然发出噶噶的声音,就如一个齿轮一般艰涩。
当石壁推开,那通往门主阁内的密室瞬间落入了萧阑的眼目,令他恍若窒息。
密室里是一排排整齐堆放的红木长桌,而长桌之上尽然是木雕。
萧阑的双腿恍若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成百上千的木雕之上,每个木雕刻的人都是他。
木刻的手艺从粗拙毛躁,到精细无比,栩栩如生,每一个萧阑的木人都惟妙惟肖。
萧阑觉得自己的呼吸越发冷了下来,他在这个密室之中却如同深陷在了沼泽之中,漆黑如同暗潮一般向他涌来。而在他的内心深处,又好似有什么炙热的火焰在燃烧着,无法止息。
他深吸了几口气,颤抖的手指轻抚在长桌边轻轻走过。
站在青石桥上伫立远眺的萧阑,石桌之上莲花灯上提笔落字的萧阑,屈膝坐在乌篷船上饮酒的萧阑,侧躺在床榻之上微眯眼看书的萧阑,策马扬鞭英气盎然的萧阑,身形矫健剑若游龙的萧阑……
只是这样看着,便可知木雕之人对于萧阑的执念到底有多深。
明明这四年他们未曾在一起,却恍若萧阑从未在楚凌的世界里离开过。
萧阑犹如魔怔般地将近千个刻着自己的木雕一个个看过去,然而有什么疼痛却在身体深处无法压制好似即将便要破体而出。萧阑错了,他直到如今才知道自己错的多么离谱。
他与楚凌初见时楚凌才十五,相处半年,四年未见。他暗以为楚凌对自己的执念未深,如今离开楚凌日久年深会将他淡忘,但这个人对他的执念,已然完全不是萧阑所能想象的了。
楚凌将自己一分为二。
密室之外,是楚凌对楚涯冰冷至极,狂躁至极的仇恨,与刻意压制的冷漠无视。
而在密室之内,却是楚凌在漫长黑暗中日日积累的刻骨相思,全部都倾注在这一个个木雕之中。
楚凌将自己囚禁在这一小方黑暗之中,让自己的执念在淤泥中生根发芽。他知道这名为师兄的疯狂太过可怕,已然成为了心魔甚至会伤害到他。但是楚凌无法遏制,恍若已经成为活着的本能,刻在灵魂深处的执念,唯一能够安抚他的便只有停留在手中的萧阑的木雕。
萧阑从衣袍内拿出了两个木人来,那是楚凌送他的。
此时他看到这两个木雕,心境已全然不一样了。
萧阑好似看到了在深夜烛光下,楚凌的神情专注,用那刻刀一点点细致地在木头上雕刻着。他的指尖极其小心地抚摸着木雕的发鬓发丝,精致面容,躯体线条,衣服纹路,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眸似是有温柔缓缓沉淀在微光中。
楚凌,他心里默默念着,眼眶却红了起来,手指颤抖着而后缓缓攥紧。
萧阑将手中的的木雕放在长桌上,而后走到密道暗门之后,却听到了阁内传来的陆游的声音。
“楚凌,你当真要趟入京城夺嫡的这趟浑水?”
“是又如何。”
“胡闹!你这!你这简直就是在拿整个青城门去赌!”陆游的嗓音浑厚带着暴怒。
“呵,我既然敢应自然赌得起。”楚凌冷笑一声,语气狂妄不堪。
“你,你简直,猖狂至极!”陆游无法压制地暴怒地吼出来,“楚凌,我早日便说你心魔太重!如今你怎却越陷越深!朝廷夺嫡之事本就腥风血雨,危险至极,稍有不慎整个青城门都可能万劫不复。况且,况且!云疏已然告诉我了,你让天狗一族取你半身去救楚凌一事!”
陆游的最后一句在萧阑脑海中轰然炸响。
“用你五十年寿命,来换楚涯区区五年,楚凌你……”陆游的声音颤抖着,最后却是陷入了压抑的沉默之中。事已至此,陆游似是已经不知该对楚凌说什么。
萧阑的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着,他的眼瞳瞪大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暗门。
这话无疑就是一把刀刺进了萧阑心里,甚至刺得太狠,来得太措不及防,萧阑只能感觉到乍然胸腔里裂开来的鲜血淋漓。内心升起的彷徨无助与那绵延一片的苦痛让他难以呼吸,萧阑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越来越快,感觉到空气越来越稀薄。
“若是楚涯知道,他断然不会同意的。”陆游深吸一口气,平缓而又沉痛地说着。
“他不会知道的。”楚凌的嗓音低沉而又颓靡。他顿了顿,低哑轻声道,“他走了。”
萧阑胸腔里比那蛊虫还要厉害百倍的什么在腐蚀着他的内心,让他觉得越发得疼痛。
“你的双眼失明又是为何?”陆游不再去提楚涯之事。
“封月本就对我提及死而复生之术的凶险,如今楚涯安好,我也不过才失了一双眼……”
这一刻,萧阑全身的血液都似是冰冷凝结了。
暗门骤然打开,衣袍簌簌的响声传来,陆游瞬间震惊之至地瞪大眼望着突然出现的萧阑。
萧阑径直走到了床榻边。
床榻上的男子一身青袍,发丝凌乱垂落,面色苍白,那双漆黑的瞳仁此时黯淡无光地抬眼。
“师兄?”楚凌的身体似是猛然一僵,然后迟疑地问了出来。
“你看不见了。”萧阑深吸一口气,却仍旧觉得无法呼吸一般。他望着楚凌那双涣散空洞的眼眸,觉得有一股黑压压的水流,层层叠叠地侵入自己的灵魂。所有的一切在此刻恍若都被击溃,直至让他全然痛苦崩溃,却什么都喊不出来。
这个人为他失去了他的眼,再也看不见这雨水,这青城门,这天地,还有他。
萧阑无法再去看楚凌的脸,这个阁内的空气浅薄到压抑住了他的呼吸般。他的脚步向后退了两步,转头却看到那密室里满是刻着他的木人。他的心绪破碎,悲伤崩裂,疯狂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萧阑无法控制地转过身推开院阁的木门向外冲了出去。
楚凌听到门被冲撞推开的声音,悚然一惊。
“师兄!师兄!”楚凌惊慌失措地立刻冲下了床,然后踉跄地随着声音追了出去。
阁外的倾盆大雨唰唰而下,浇在人身上凉心彻骨。
萧阑的步伐渐渐停了下来,他的身上已然淋透,只听到楚凌在背后一声声焦急得唤着他。
他缓缓转过身,怔怔地望着那在雨中的人影,觉得心口在被蚕食着,疼痛不堪。
“门主!门主!”在门主院内伺候的下人望着步伐急促而又冲撞的楚凌不禁大惊失色。楚凌不可视物,在一院内盆栽旁猛地摔了下来,身上溅了一身泥水,狼狈不堪。下人惶恐至极,纷纷赶忙凑到楚凌身侧要去搀扶他。
“别碰我!”楚凌如同困兽一般,此时似是已被逼入绝境混乱不堪。他的手掌擦过石子地面,掌心鲜红的液体渗透在指缝之间,映衬着那双无神却似是透着赤红狂躁的黑眸,让人不寒而栗。他推开了所有人的搀扶,一向冰冷的面容此时却不安至极。他踉跄着爬了起来,茫然慌张地在黑暗中寻找着萧阑的身影,“师兄,师兄,你在哪!”
萧阑眼前的世界变得一片朦胧,他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像是跌进了深不见底的水潭一般,满世界都被水覆盖,压迫得他无法喘息,只能如同溺水一般听着心跳空荡荡在胸腔里跳动的声音。
他的腿动了动,不受控制地要向那疯狂地在雨中乱冲乱撞着寻他的楚凌走去。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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