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星际]睡你麻痹起来嗨 作者:叶陈年
正文 第27节
[星际]睡你麻痹起来嗨 作者:叶陈年
第27节
叶溯几乎立即想起了梦中的星际世界,万族竞争,为了在虫族灾难下活下去,相互攻讦也是常事,比如萨伦族惨案,不就是一场血淋淋的弱肉强食吗?难保人类不会遇到类似的事情。
一直密切观察叶溯的班尼迪克,眼睛里忽然闪过狡黠的笑意,没有再多说,而是扶着叶溯的手臂,带他离开这个房间:“你还年轻,我可以不计较你做的事情,但这也是你身为年轻人最后的特权了。你自己先冷静一下,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我就会给你自由。”
班尼迪克最终将叶溯带到了负楼层,这一楼层是叶溯从未发现过的,想来是班尼迪克他们做些隐蔽事情的据点。
“你就住在这里吧。”班尼迪克把叶溯塞进肖承隔壁的房间。
这里相对于叶溯平常住的房间寒碜了太多,空间狭小,但只有一张一人型号的钢丝床,和角落里一处简陋的卫生间,墙壁也只刷了一层白漆,结果却显得小房间空荡荡的。
叶溯没什么不满,走了进去。
对于叶溯手上还铐着的手铐,班尼迪克就跟没看到一样,压根没理睬,关上门就离开了。
班尼迪克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将被肖承摔碎的传讯机交给一个手下:“拿去给奥利博士看一下,能否找到一些残留信息。”
但班尼迪克这么做也只是为了保险起见,肖承既然直接摔了,自然是有把握将它破坏得干干净净。
手下领命,正准备出去的时候,又有一人敲门。
班尼迪克让手下顺手开了门。
是监控室的负责人,匆匆忙忙地走进来,神色更是说不上的复杂。
“怎么了?”班尼迪克不由郑重问道。
负责人咽了口口水,艰难开口:“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将监控视频继续往前追溯,查看肖承的异样。切面呢发现肖承之所以这么快就暴露是因为一件事……”
“什么?”班尼迪克闻言也严肃起来,肖承好不容易才进入基地,时间这么短,埋伏还不够深居然就轻而易举地暴露自己的身份,也确实让班尼迪克困惑了一段时间。
“因为发生了一件让他不惜暴露也必须要阻止的事,事实上,这也的确是他的目的所在。”负责人神色竟然带了一些难以置信和疯狂,他立即使用班尼迪克办公桌上的电脑,登陆监控视频数据库,根据日期调出一份视频。
视频一开始是早晨的餐厅,负责人立即将进度拉到尾部,直接到了晚上,视频右上角显示的时间已经很晚了,大部分都已经用完了晚饭。餐厅里空荡荡的,这时,走进了两个人。
正是肖承和叶溯。
两人打了饭,“打情骂俏”了一会儿,肖承说:“看来你真有大发现了,连饭都顾不上吃。”
“嗯。”叶溯百忙之中抽空抬了下头,“大致思路找对了,接下来就是时间问题。”
班尼迪克听到叶溯的回答神色一变,惊讶地站了起来,表情和负责人如出一辙。
半晌,班尼迪克才下命令道:“立即找出叶溯的实验室视频,再让费博曼教授看看,他的研究是否真的如他所说只是时间问题。”
班尼迪克此刻心情真是前所未有的复杂,他既希望叶溯真的找到了剥离寄生元素的方法——这意味着对星际的探索迈出了关键一步;但又希望那只是叶溯的大话而已,这大约是对旷世天才的一种微妙的恐惧。班尼迪克实在无法想象世界顶尖学者都束手无策的问题会被一个年轻得不像话的学生解决,尤其还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好!”负责人立即退出去,如果能证实叶溯的实验的真实性,那么他们也不需要在南极冰川下待上漫无尽头的岁月。
班尼迪克觉得自己最大的失误不是让肖承混了进来,而是忽略了叶溯的重要性。他原以为叶溯不是个优秀的有潜力的学生,就是背后另有势力支持。在肖承身份暴露后,关于叶溯的后一种猜测自然就不成立了。所以班尼迪克一方面为了不引起其他研究学者疑心,一方面也是为了给基地培养忠心的自己人的化学家,没对叶溯进行严重的惩罚,企图慢慢影响叶溯的观念。
班尼迪克在自己办公室来回走了几圈,终于还是忍不住去了监控室,得到命令的费博曼教授早已经在那看着叶溯的实验过程。
班尼迪克小声走进去,并示意其他人不要打扰费博曼教授。
主战派自然也有属于自己阵营的科学家,费博曼就是其中之一,混在李弘厚他们中间,一边进行研究,一边监听他们的情况。
费博曼的眉毛皱得紧紧的,他看不懂叶溯的实验。似乎叶溯的实验完全没个计划,切入点很奇怪,步骤也常常天马行空,让人根本猜不出叶溯为什么做这个实验步骤,更猜不出他做这个实验的最终目的。要不是他也曾经是叶溯参加比赛的评委之一,看过叶溯的实力,简直都要骂他完全在胡闹了。
虽然实验看不懂,但费博曼能看得懂仪器最后的检测结果。当其中一台机器显示出剧烈抖动的波段后,费博曼就陡然紧张起来,最终,叶溯将自己调配出来的化合催化剂与寄生元素相反应并辅助电击时,那台仪器像是中了病毒一样,波段开始扭曲变形,不断地出现黑屏、模糊等等情况,最后画面成了一滩爆炸后的礼花。
费博曼猛然站起来,惊叫一声:“他简直是个魔鬼!”
第109章 发现
班尼迪克深吸一口气,按住激动的费博曼教授:“他做到了?”
费博曼点头,举起双手挥舞着,想发泄出什么复杂的情绪:“是的!虽然我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可见鬼的,他就是做到了!”
他一把甩开班尼迪克的手,重新趴到电脑前,将监控视频暂停在那一地灿烂的礼花上,在他的瞳孔里留下绚丽的倒影,那是唯有思维加工才能展现出来的奇妙场景。
叶溯见识过更加伟大的科技,面对这一场景也只是欣喜激动而已,但对于研究寄生元素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对寄生元素的性质了解得更加清楚之外根本没有实质性进展的费博曼教授来说,眼前这一幕因为来得太快太措手不及无疑接近于神迹,由一个只有二十出头的中国人创造出来的神迹。
费博曼在震撼激动之余无端生出了一种烈士暮年的沧桑。
“有办法复制出他的实验过程吗?”班尼迪克问,他并不想让叶溯的地位显得太过重要,否则对他来说将是个噎喉的难题,让他怎么也痛快不起来。
费博曼无奈地摇头:“我连他的实验起因和过程都看不明白,怎么复制?何况,看情况,他的实验还不算成功,寄生元素被破坏得太严重,想要改进恐怕也得他自己继续研究下去。”
班尼迪克眯着眼,沉默了一会儿,才说:“我懂了。这件事,你暂时保密。”
费博曼苦笑一声:“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班尼迪克默然离开监控室,转了片刻,又回到了叶溯的房间。
他站在门口沉默地盯着里面,仿佛想要穿过那扇门,穿过叶溯的身体,看清楚叶溯究竟是什么人。
不管叶溯是什么人,他只凭借他的脑子就能在这个世界得到尊贵的地位。他的生死与自由也不在仅仅是班尼迪克这个队长就能决定得了了。班尼迪克可以肯定,肖承绝对将叶溯的消息发了出去,不提主和派那群高举“仁慈正义”旗帜的道德人士,光叶溯的国家就不能容忍自己国的一个杰出的科学家被囚禁于此,中国也有足够的理由和立场让他们释放叶溯。一个叶溯,能增加的实力可比千军万马还要重。
班尼迪克略一思索,就向上面禀报了这件事情。现在的局面,他自己的分量已经不够了。
他不知道,隔壁的房间内,肖承也陷入了沉思。
叶溯在武力上带给他的惊讶让肖承对他难以信任起来。叶溯的化学研究,肖承可是悄悄考察过的,他虽然不是专业的化学研究者,但既然被派来当卧底,必然对相关方面了解得清楚,几次在叶溯实验室内,他就不动声色地观测了各个仪器的显示情况,很多叶溯没有清零的数据都被肖承看在眼里。否则他就算透露一点真相给叶溯,也不可能冒着巨大的风险制造只有一次的袭击事件。可惜也正由于他不够专业,只能看出叶溯的实验有进展,也知道这一成果很惊人,但却看不出这进展到底有多惊人,没有第一时间让外界的人关注到叶溯的重要性。
而现在,肖承想起叶溯在他房间和那群特种兵交手的一幕幕,让他没来由地不安。其实叶溯在那时并没有表现出多么惊世骇俗的力量,很多攻击打在人身上不痛不痒的,但就是这样,他还是凭借一己之力拦住了八个人彪形大汉,然而这比惊天动地的动静更让人惊惧。
肖承皱着眉,忧虑地盯着地面,生怕自己给现在的局势带来更加不可预测的恶化。
班尼迪克最终还是打开了叶溯的房门。
叶溯正躺在钢丝床上,双手因为被铐住的原因,睡姿有些奇怪,听到门声,他扭头一看,才艰难地爬起来。
班尼迪克见他这个样子,走过去将手铐打开。
叶溯活动下手腕,不解地盯着班尼迪克。
班尼迪克笑笑,现在他还是想为了把叶溯拉到自己的阵营里做一点努力。他坐在叶溯旁边,措辞了片刻,才略显苦口婆心地说道:“叶溯,其实实话和你说,我们对系外文明的征战已经通过了国际会议的肯定,无论其他人怎么闹,也不过是制造一些麻烦而已,我们不可能放弃的。而且,目前对于武器的研究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这是大势所趋,不可能逆转。”
班尼迪克叹了口气继续说:“我知道你的想法,你是个仁慈善良的人。可你为什么不为我们人类自身考虑一下?地球的资源匮乏,我们远比你们看得更加清楚,所以也更加着急。我知道你是个天才,你的研究对我们的帮助很大。但是,即使没有你的研究我们也得将征战进行下去,到时候,可能因为没有足够的探测和反侦察而导致我们人类伤亡惨重。”
叶溯猛地扭头,近乎愤怒地瞪着班尼迪克。
班尼迪克无奈地耸肩:“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是超过半数有资格管理一个国家的人决定的。我们除了更好地完成任务,没有其他办法。你不帮我们,我们也要做下去。你帮了我们,就有无数人免于死难。如果你真的善良,你就应该好好想想,到底什么样的抉择才是正确的。人的眼睛黑与白是分明的,但人心人性绝对不是。”
班尼迪克说完,就离开了叶溯的房间,留下他一个人深思。
叶溯无论是面对肖承还是班尼迪克,都是稚嫩的,心理上更加处于劣势。而从未接触过政治的他更无法像他们一样坚定自己的立场。
不得不说,班尼迪克在叶溯的心里引起了很大的波动。如果注定要去征战,那也只能让自己一方损失少一点。
叶溯疲惫地往后一躺,忽然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一看,是一枚硬币从他的口袋里掉了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
叶溯立即捡过来,想起了肖承将这枚硬币递给他时说的话——“这就是你的选择”。
叶溯摩挲了下硬币纹路细腻的正反面,心里想到,或许应该问问韩业。
韩业……叶溯一想到他,却更加黯然了。
也不知道星际世界如何了。叶溯又重新躺回床上,想让自己睡着,只是两边蜂窝堆积在一起的事情让他实在很难安静地睡下,尤其现在的房间换了,有些冷,环境不好,床也不舒服,叶溯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很久才有了些睡意。
但在进入睡眠前,想到不知道要怎么面对韩业,又一个激灵惊醒了。
叶溯坐在床上,在星际世界昏迷前心里想到的那些话再次涌现出来,他下的决定让他有些后悔,有些惶恐,可他也知道必须该认清那个世界了。其实,叶溯自己也想过,假如自己在现实世界只是个碌碌无为的人,或许可以将重心放在星际世界上,甚至在那里组建一个家庭也并非不可。
可最近发生的事情,的确如班尼迪克所说:你不再普通。
叶溯忽然双手捂住眼睛,他觉得很难过。
南极的天空在此时没有白天黑夜的分别,天幕一片漆黑。深埋于冰川下的基地里,一双双睿智的目光希望能勘破虚妄,为人类找到光明。
而叶溯的眼里,却是充满了无人可诉说的悲伤和沉重,横贯了两个宇宙,承载了两种人生。
当他在星际世界睁开眼睛时,那种悲伤也如影随形。
韩业几乎是第一时间就出现在了叶溯的视线了,或许是他从来没离开过。
“你醒了。”韩业的话语很轻,语气也很稳,可叶溯却听到了十分明显的担心,让他心情不由地开始复杂。
韩业默然,迟迟没等到叶溯回应,目光垂下片刻,带着歉意说道:“抱歉,我没有及时赶回来。”
叶溯下意识就摇了摇头,感觉到了阻力,才知道到自己原来还泡在营养液舱里。
韩业连忙将他扶起来,除下了呼吸管,拿着湿毛巾给叶溯擦干净脸上残余的营养液。
“你也有你的事情做。”叶溯任由韩业擦着,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其实我觉得我一个人也能挺过来的,但这次可能是情绪太糟糕了。下一次,我就可以……”
韩业微顿了一下,听着叶溯强撑着的话,耳畔回响的却是他在进入重力室前的那一声“韩业呢”。韩业的眼神变得黯淡,对叶溯的愧疚更甚。
“你遇到了什么难题吗?”最终,韩业也只是这样问道。
叶溯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原先打算要问问韩业的,可真的见到了韩业,感受到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后,他又不想问了。他不能再依赖韩业更多,他应该学会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毕竟现实世界,永远不会有韩业这个人。
叶溯的欲言又止让韩业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他不再只能看到你一个人。
韩业清楚,叶溯也陡然明白。
叶溯仿佛被惊醒一般,忽然感受到了自己的前后差异。从进行重力压榨开始,他就如同被绑住了眼睛,不对,这个比喻不对。应该是被蒙住了其他的余光,他还能看得到,但只能看到韩业。他心中对韩业那些隐晦的喜欢被放到他眼前,让他就像一头天真的驴子,被人悬下了一块美味的肉,然后不知疲倦、不顾其他地一路奔跑下去,不停地奔跑,即使累死也无怨言,因为前方始终有着他念念渴求的东西。
前方有着韩业。
可他不是驴子啊,他是一个人。他的理智本应该会考虑到痛苦、考虑到现实世界、考虑到和韩业在一起的种种困难、考虑到不可能。
好像有人剥夺了他的犹豫和瞻前顾后的懦弱个性,让他果断,让他坚强。然而叶溯深知,自己从来就不是个果断的人。
“你对我做了什么?”叶溯抬起头颤抖着问。
第110章 韩业
韩业被叶溯的眼神狠狠地敲击了下,他微抿了下唇角,还未说话,叶溯已经从他的表情里看出了一些端倪,顿时如遭雷击。
“你用了不正当手段对付我?”
“是心理暗示。”韩业连忙安抚住激动的叶溯,“这是心理治疗的一种,通过言语或非言语手段暗示患者不加主观意志地接受一种观点、信息或态度,以消除某种症状或加强某种治疗效果的心理治疗方法之一。”
叶溯怀疑地盯着他:“我没有病!”
“这并不仅仅针对心理疾病。”韩业轻声解释,“也可以达到其他目的。”
韩业默然了半晌,才终于沉声说道:“叶溯,你知道你自己的处境吗?”
他陡然严肃下来的语气让叶溯一怔。
韩业索性直接明了地说:“你没有自由。”
他轻轻弯下腰,离叶溯的脸很近,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叶溯,叹息一声,说的话却近乎无情:“你没有自由,没有选择像一个普通人平凡生活的权利,无论你愿不愿意,都只能跟着我,冒着死亡的危险背负起沉重的责任……”
叶溯才张开嘴,就被韩业打断话头:“我知道这对你很不公平,对其他六个人也同样不公平,但我别无他法。如果牺牲少数人能换来人类一个辉煌的未来,我会不顾一切地去做。我希望你们能和我一样,我不知道周斯将军是怎么协调七个人的,我很向往他们的相处模式,他们大概就是有着同一个目标的队伍,相互扶持,血泪与共。但让我感到挫败的是,我找到的第一人就让我十分无奈和无力。”
韩业还在给叶溯擦着脸上的营养液:“我不是在怪你,是在怪我自己。我太迫切,可由不得我不迫切。谁知道我什么时候会出意外。”
他淡然地谈着自己的死亡,作为听众的叶溯却不由一阵刺痛。
韩业拉起叶溯湿漉漉的手,将它放在自己的左臂上,从肩膀一直滑到手腕,营养液湿透了他的衣袖。
“这只手是假的。”韩业有些怀念地苦笑,“还记得在重力室和你说过的吗,我曾经被背叛过一次,在太空里遇到了伏击。我只有一台能量很少的机甲,和它一起漂浮在宇宙内。那片宇宙是处危险的特殊区域,充满了辐射和奇怪的磁场,外界根本接收不到我发出的求救信号。最后,我是借助一块陨石逃离那里的。怎么借助的呢?就是不受控制地飘着,看到无数流星从我眼前划过,碰运气地终于让我碰上了一块陨石。我过度消耗了我的精神力,终于让机甲的左臂攀上了那块陨石。高度的摩擦力和撞击力瞬间让无力开启防御系统的机甲瘫痪了一半,机甲左臂直接汽化,好在有它缓冲了一些力量,我才得以逃生,但我的左臂也被撞断。你知道吗,那是我最接近死亡的一次,而骨头和血肉碎成粉末的痛苦差点让我失去活下去的勇气。可我连寻死的资格都没有,明院但凡还能有用得上的人,就不会将执行司交给当时只有十八岁的我。而星卦和司南的出现,更是加重了我的责任,我就算做不了什么,也至少要在死前留下破解星卦的办法。”
叶溯终于忍不住低下头去,韩业的眼神让他心里说不上来的塞,好像被挤干了水的海绵,皱巴巴的,却还要被烈日暴晒。
“人的生命实在太脆弱了。”韩业悲哀地说道,“我年轻的时候多次抱怨过虫族,为什么宇宙中会有这样一个残忍的种族,几百万几千万的文明与生命也可能一朝倾覆。后来,我经历多了明争暗夺,也很多次在宇宙中在生与死的边缘来回游走,看过了无数星球星系甚至黑洞的覆灭,也看到过很多星辰的诞生。宇宙就是这样,在诞生与毁灭的循环中向前浩浩荡荡地走。对于宇宙而言,一种生命太渺小,诞生与覆灭也只是刹那。我们承认宇宙的规律,但不代表我们也得承受!”
“那你怎么反抗?”叶溯脱口而出,越见识到宇宙的伟大,越深知自己的渺小,而韩业无异于将人类的职责全都放在自己一个人的身上,他怎么有勇气去对抗宇宙的规则?
韩业忽然洒脱一笑,面上的阴霾、惆怅与沉重仿佛一刹那就烟消云散,他说,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吾将上下而求索。”
即使“路漫漫其修远兮”。
即使前方的路又窄小,又阴暗,甚至不知道能说那究竟是不是一条路,是否有出口,是否有山重水复的那天。
“吾将上下而求索”这七个字,仿佛是遥远星空传来的星球爆炸声,经过了重重时空,振幅直达人心,振聋发聩,让叶溯在那瞬间忍不住想要流眼泪。
韩业就是这样一个人啊,所以才能轻而易举吸引住他。没有人不希望自己是顶天立地的英雄,叶溯也是如此。可绝大部分都承受不起英雄背后的沉重与血腥,他们只能向往,为之倾倒,为之摇旗呐喊,没人不爱英雄。而韩业做到了,他背负着比山还重的责任依旧在上下求索;他曾迷茫过,觉得累过,甚至有过轻生的念头,可他还在求索。星辰大海都在他眼里,他的眼神怎么不让人心甘情愿地陷进去?
所以叶溯在昏迷前,想到的也仅仅是只付出不要回报,而不是一走了之。他怎么忍心一走了之,但凡一个正常人怎么忍心让英雄难过,让他独自战斗——为了全人类?尤其,还是他仰慕的英雄。
叶溯被难过堵得难以呼吸,他不知道在难过些什么,韩业需要他可怜吗?不需要啊,他比大部分人都值得尊敬,他活着的意义早已经突破了个人功利性,进入了崇高的范畴。
韩业轻轻抚摸了下叶溯发红的眼睛:“那现在来说说你。不,在说你之前先说说莫卡老师。莫卡老师在你昏迷的时候,和我说,他感觉到他时日无多了。对了,没和你说过莫卡老师的心脏也是假的,是用特级金属制造的一个假心脏。莫卡老师才七十多岁,如果没有十二年前的灾难他本能活到一百五十岁的。他和我说,他可能看不到了。我知道他说的是看不到人类崛起的机会。你应该能明白一个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老人,对于未完成的心愿有多么渴望,他每天喝自己不爱喝的营养液,‘浪费’时间做保健,就为了多活一段时间。如果他对你苛刻,你就想想他曾被密密麻麻的虫族围攻的场景,你见过超过一万只以上的虫族攻击一个人的场景吗?如果见过,你就会对莫卡老师佩服得五体投地,对于他强加给你的痛苦也会更加感激,因为那是存活的希望,莫卡老师给你的,不仅仅是痛苦,还是在任何艰险的环境下都能依赖的东西。”
叶溯忽然懂了。他想起了在基地被围攻时的那一幕,他一个室内工作者拦住了八个训练有素的特种兵,让肖承成功地将信息发送出去。这不就是莫卡老师带给他的成功吗?以后的每一次险境,他都得感谢莫卡老师一次。
“好,现在说说你。”韩业的语气又变得温和起来,“你是我找到的第一个人,我很欣喜,但又很矛盾。在找你之前,我就想过了你是怎么样的一个人。懦弱的,胆小的,还是鲁莽的,霸道的,或者不服管教,更或者是一个无恶不作的恶人。于是我就决定了,无论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都得驯服你。可真正见到你的时候,我又无所适从了,那种感觉大约就是一个男人看到了一颗小草,他不要它开花,却要让它长成一颗参天大树。他从没做过这种事,因而毫无分寸。他开始残忍地嫁接,割开小草的枝叶,灌进去它无法承受的基因。强迫向来是我不想做的事情,可又不得不去做。我很抱歉。”
韩业深深地朝叶溯鞠了一躬,弯下他即使背负着人族命运也不曾弯过的背脊:“即使你恨我,我也不得这么做,因为只有参天大树才能撑得起要塌的天。也只有你们七个人,才有机会长成参天大树,连我也不能。我羡慕你们。”
叶溯看着韩业的头顶,不长的头发色泽黝黑,很像他眼珠的黑色,纯粹得没有任何杂质。
“我知道那很痛苦,所以我也很对不起你们。可我真的没办法。”韩业说,“如果有办法,我会不顾一切去做。可我没有。让我分担你们哪怕一点的痛苦我都做不到。看到你在感态分化中被攻击时的痛苦,我还能自我安慰那是为了你好。可在重力室内,看到被重力压迫的你那么绝望,我就真的做不到自欺欺人了。我不该优柔寡断,可我毕竟是人,生而为人的骄傲但也是弱点之一就是有一颗柔软的心……”
“莫卡老师因为是假心脏,所以没有吗?”叶溯忽然问,问出来连他自己都愣了下。
韩业不禁笑了一下:“也能这么说,因为他经历过那颗柔软的心被虫族一口口啃噬掉的痛苦,连柔软也一并被啃掉了。可人类也需要莫卡老师这样的人,在虫族战场上,有很多这样的人,他们看见过自己的同伴爱人亲人、自己的友情爱情亲情都被虫族吃掉,他们就不再柔软,他们将美丽的感情化成了坚固的堡垒,守护其他人的柔软的心。”
韩业笑着说,眼里却是浓郁的沉痛:“为了让悲剧不再发生,我不能因为心软就放弃让你快速成长的计划,可我真的感到很抱歉。当发现你对我……”
韩业顿了下,直接略了过去,“如果这能让你减轻一些痛苦,我也愿意做。如果能让你甘之如饴,我更愿意不择手段,比如心理暗示。将你的顾虑斩去,只留下值得让你付出的明亮。与其想得太多,不如不想。你做不到,那就让我来做。”
叶溯重重地闭上眼。是的,韩业没有说错,如果他真的只属于这个世界,没有现实世界的另一个身份,那么既然注定要跟随韩业,还不如有希望有企图地跟着,至少让他觉得痛苦没有那么难熬。
拿一块美味的肉来引诱驴子,绝对比拿皮鞭不停地抽打要仁慈。
第111章 确认
韩业没有错,叶溯他自己更没有错。
叶溯承受的痛苦与折磨是韩业的无奈,是这个世界的无奈。
叶溯不怪韩业,可再也不想让自己显得卑微,对一个注定遥远的人低声下气,将自己的生命都涂满自欺欺人的谎言。
也许得以穿梭神奇的梦中世界,这种奇妙的经历必然需要付出代价。叶溯拼命乐观地心想,凡事都不会白白便宜人的。自己已经从星际世界得到了研究寄生元素、剥离寄生元素的办法,这完全可以成为现实世界化学历史上又一座里程碑,其他的不论,寄生元素的确能让人类在探索宇宙时安全很多。
而叶溯知道,自己必然要从星际世界学会更多的的科技带到现实去,让现实大踏步向前。怎么能白白从星际世界索取呢,叶溯想,就当做是自己为星际世界做一点事,换取它无私的授业。让人瞠目结舌并且能够长久流传长久发挥效用的超前科技,用来抵消他所受的痛苦是绰绰有余了吧。
和韩业一起守护星际世界人族的安全,来感谢在这里学会的知识,感谢无数长眠的科学研究者,感谢兆兆人族共同营造出来的文明,也为了让科技文明更加长久地发展传承下去。
对,就是这样。让韩业放心,让自己安心。
叶溯欲哭无泪地低声笑着,他是个过客,拿走多少,就留下多少,和感情无关,只为责任。
“你以后别再这样了。”叶溯狠狠抹了一把脸,结果忘了自己的手上还全是营养液,擦得自己一脸狼狈。
韩业沉默地垂下视线,换了条干净的湿毛巾,又给叶溯擦起脸来。
“我自己来吧。”叶溯几乎是立刻就抢过了毛巾,将脸一把埋进去。温热的水汽伴随着柔软的棉质材料,让人的皮肤仿佛得到了温暖的依赖般,放松下来。
叶溯的眼眶滚出几大颗泪珠,和温暖的毛巾融为一体。他狠狠擦了干净,睫毛纠结在一起,像是睡了一觉做了一场梦,才刚刚醒来。
叶溯再抬起头来,情绪已经平复了很多,将毛巾放在一旁,正视着韩业,缓慢而坚决地说:“你以后别再骗我了,什么心理暗示心理治疗我都不需要。我想清楚了,你以后让我做什么,我都去做。不管多么难,多么痛苦,我都会做下去的。你别这样了。”
韩业沉默地看着叶溯。
叶溯被他看得差点心理防线崩溃,一座即将坍塌的古堡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只能凭借建成时的根基来抵抗狂风暴雨。现实世界,是叶溯的根基。
“好。”半晌,韩业才幽幽地叹息一声,默然良久,又说道:“对不起。”
叶溯摇摇头,说道:“没必要说对不起。”
“如果不是我……”
叶溯打断他:“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是你?因为你也没有选择。你既然能做到,我也能。”
顿了顿,叶溯不想再说了,低下头,有气无力的,“我累了,想休息。”
“去床上睡吗?”韩业问,已经伸过手,打算扶叶溯起来。
叶溯下意识就要回应他时,手臂僵了僵,又转道撑在营养液舱缘,自己站了起来。全身都是湿漉漉的,叶溯自己找了条浴巾先笼统地擦干净,后安静地去了浴室洗干净。
等他出来时,看到韩业还在原地,又在低头看着光脑,不停地收发信息。叶溯微顿,离他远远地绕道去了旁边的隔间卧室。
敲着字的韩业,手指微停一下,无声叹息。
只是让叶溯现在睡觉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的,即使睡着了,另一边世界的处境只会比这里更加让他难以抉择。
叶溯头疼地揉揉太阳穴,索性也拿了光脑过去,准备看启蒙化学教材。
一开始看确实难以集中注意力,看几个字,在脑海里推理演化,推着推着就容易陷入呆滞状态。然后猛地回神,只觉得更加累了。
叶溯几乎是强迫着不去想一墙之隔的韩业和遥远的现实世界,他得放松冷静下来,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状态根本处理不好现实的种种复杂事情,连自己到底要选择什么都弄不清,怎么应对接下来班尼迪克一轮又一轮地心理攻击。
或许这种暗示起到了效果,叶溯看到一个他弄不懂的问题后,思绪沉了进去就没再出来。
时间过得很痛快,是敲门声让叶溯回了神。
“去吃晚饭吗?”韩业在门外问,“莫卡老师也在,他来看看你。”
叶溯原打算不去的,听到莫卡老师也在,便同意了。
平时严肃的莫卡这会儿看到叶溯,眼神也稍稍温和了下,还嘘寒问暖地关心了几句,甚至问叶溯需不需要多休息一段时间,暂时不进行训练了。
不过,叶溯听他那语气,要是自己真敢借杆就往上爬说休息几天,估计莫卡老师的脸当场就得垮下去。
“不用了,我感觉挺好,明天继续吧。”
莫卡顿时笑得更开心了:“那就好,多吃点,养点体力。”
叶溯:……
现实世界的冰天雪地里,一架精良的直升机一直深入到基地周围,从上面走下一个头发有些发白但目光如电的男人,约五六十岁的年纪,背脊相当直挺,衣服齐整,就连被寒风吹着,都朝一个方向整齐地摆动。
班尼迪克从黑暗中出现,朝男人恭敬地敬了个军礼:“大将!”
利奥波德大将点点头,接着对身后吩咐了两句。
一个身材同样高大的人连忙进入直升机,再出来时背上竟然背了一个人,那人被温暖的保暖设备覆盖着,看不清样貌,但从体型上来看,十分的娇小瘦弱。
接着,又有一人扛着轮椅走出来。
班尼迪克掠过一眼,没问出心中的疑惑,连忙给利奥波德大将带路。
直到进入冰川通道,利奥波德大将才问:“现在情况如何?”
“还在掌控之中。”班尼迪克说,“只是那个混进来的人嘴硬的很,我一直问不出他的同党躲在哪个地方。”
“先不用管他们。”利奥波德大将皱眉,“带我们去你说的那个年轻研究员的实验室。”
“是。”
班尼迪克早就收到命令,叶溯的实验室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没被清理。进入叶溯的实验,大汉才小心翼翼地放下背上背着的人,另外一人更是配合无间地将轮椅放下来。
班尼迪克这才看清楚那个人样貌,头发一片花白,和外面的冰川相比也不逊色。身体肌肉萎缩,瘦小虚弱。而那张脸更是苍老的可怕,像经过了几百年干旱之后的老树皮,眼皮耷拉着,只有那一道小小的缝隙透出来的眼神证明这是一个活人而不是一具干尸。
利奥波德介绍道:“这是米兰达博士。”
班尼迪克立时肃然起敬,米兰达博士是三十年前化学界的标杆人物,曾获过三次诺贝尔化学奖,著作等身,成就蜚然,在化学史上绝对是不朽的存在。现在,米兰达博士应该有一百的高龄了,早就隐居在西欧,不问世事,甚至很多人也已经将她遗忘,以为她早已去世。
米兰达博士的干瘪的嘴唇轻微动了下,似乎根本没有声音发出来,推轮椅的人俯身,静静听了一会,才对利奥波德大将说道:“博士让你们出去。”
他的话有些无礼,但利奥波德大将没有在意,微笑了下,带着班尼迪克等人离开实验室,等在门口。
班尼迪克忽然明白了米兰达教授拖着年迈的身躯来到南极的原因,她是想看看叶溯的寄生元素研究是否真的有可行性,毕竟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发现了寄生元素还能说有运气成分,但短时间被再找到剥离寄生元素的方法就有点匪夷所思了,难保这其中没有主和派的阴谋在里面。的确,目前还活着的人没有比米兰达更具有权威性了。
实验室只剩下米兰达博士和给她推轮椅的人,那人弯下身子,仔细倾听米兰达博士的话,然后按照她的吩咐,将轮椅推到对应的地方。
米兰达有些有气无力地看着那些实验器具,这些曾伴随她一生的物品到现在连她的眼神都无法装得下了,但当她伸出枯松枝般的手,仿佛瞬间下了一场春雨,枯枝泛出水润的光泽,她那双老年斑重重叠叠的手握住一根试管,那棵枯树生出了一条新的柔嫩的根。
她嗅了嗅里面残余的无毒液体,心下了然。接着让人把她推到其他地方,凡是叶溯试验过后还没来得及收拾的地方,她都去看了一遍,然后在某个地方陷入沉思,到最后甚至闭上了眼睛,久久没有睁开。
如果不是能看到心脏轻微的起伏,可能会让人怀疑她就那么突然死亡。
奇妙的,她只在直升机上看到过利奥波德给的叶溯在实验室进行试验的视频,只看过一遍,她那因为年老而显得迟钝的记忆却在此刻清晰地记住那些步骤,一步一步地按照叶溯的步骤走过实验室的角角落落。
最后,坐在轮椅上的她来到了大型仪器面前。她的助理——也就是推轮椅的人,连忙放开轮椅,上前将仪器打开,熟络地找到数据库,他跟在米兰达博士身边已经很多年了,即使没有专门学习化学,但相关知识也不输于某些教授多少。
米兰达轻轻点头,助理连忙让开,让她可以视野开阔地看到那些复杂冗长的数据。
不停跳跃着的数据和图形闪现出来的光彩在她的浑浊的眼里显现,那双年轻时漂亮的金色眼珠在此刻早已被沉重的岁月蒙上了洗不掉的灰尘,光芒闪烁间,让她的眼睛更加混浊无神。
过了很久,直到门外的利奥波德都有点担心时,米兰达的助理开了门,依旧是冷冷的不带丝毫感情的语气:“博士让你们不顾一切留下实验室的主人,他会让你们的征战计划至少提前五十年。”
第112章 危机
“让我自己一个人吧。”叶溯在重力室前站了片刻,扭头对身旁的韩业说,语气很淡但却很坚定。
韩业难免有些不放心:“你可以吗?”
不远处的莫卡眼神一闪想说什么,但还是忍住了没说,自顾自走到重力操控台前,懒得再说他们两人。
“总得习惯。”叶溯推开门,不等韩业继续说,反手将门轻轻地却不容拒绝地关上。
叶溯绷紧心弦地盯着眼前的重力室,仿佛第一次来那样,到处都是陌生的空气,他得自己去慢慢适应,不需要任何人来帮助。
“准备好了吗?”莫卡的询问声是唯一熟悉的东西了。
叶溯张开嘴,“好了”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像根坚硬的鱼刺,拿出来需要忍痛的勇气,放在那里又让你时刻得不到安宁。
室内室外都和叶溯一起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没有……”叶溯朝后退了一步,无力地靠在门上,差点夺门而出。
饶是莫卡,此刻也有些于心不忍,语气和缓地说:“那再给你一点时间。”
韩业静默地盯着监控视频,湖泊般宁静的眼睛里仿佛刮起了突然而至的西风。
好半晌,叶溯才双手拍了拍脸颊,一步步走向重力室的中央,离门远远的,他低着头,说:“我准备好了。”
“那好,重力训练马上开始。”莫卡说,这次居然体贴地带上了倒计时:“三,二,一!”
和叶溯昏迷时一样的三十五倍重力山崩海啸般猛地砸下来,瞬间就让叶溯丧失所有抵抗能力,只能屈服地跌倒在地面,柔软的地毯在赤裸裸地展示它的嘲笑。
叶溯握拳,抵在地面,让这一块的地毯都凹陷了下去,像一张越咧越大的嘴,狂妄地笑着。
试了试,叶溯还是没能站起来,几乎崩溃地将脸埋进臂弯里。
全身的细胞都想造反,造反不成就玉石俱焚。叶溯恨不得让它们全都逃脱好了,可是这是他身体的一部分,多少痛苦都需要自己无责任地承担着,它们让你平时自由行走,此刻也要帮助它们安稳地回归。
安心地接受吧。叶溯在心里无声呐喊,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身体说还是对其他什么。
叶溯痛得连看清眼前的东西都觉得费力,他只能眼皮沉重地闭上,漆黑的眼前迸发着压迫的光点,炸得人天崩地裂、一片混乱,所有的熟悉都一并消散,只有无穷无尽的折磨被无限放大,狰狞地露出似乎没有尽头的前方。
该有尽头的。叶溯扯着嘴角——或许是重力在拉扯,他根本没有力气做多余的表情,脑海中迷迷糊糊地浮现出他第一次接受三十五倍的情景。那是在两天前,适应了三十四倍后,就立即开始三十五倍的训练,一个重力倍数的提升所带来的痛苦是往常训练的好几倍。第一次,他从三十四到三十五一个大的跨越都没崩溃,今天怎么也可以撑过去!
那天,韩业轻松自如的样子也随之层现叠出,似乎无论多少倍的重力对他而言都不过如此,他总能轻轻松松地站起来或者蹲下去,绕着叶溯的周围,不停地说着话,有些被叶溯听进去了,有些则淹没在叶溯的惨叫里。当感觉到叶溯听不到他的话时,他就会摸着叶溯的脸颊、额头或握着他的手,用实实在在的温暖触感告诉他自己的存在……
能做到的!
叶溯咬牙,有血腥味迅速蔓延,带着决绝的意味,从舌尖一路爆炸至全身。
“啊——”这一声几乎是扯动喉咙发出的撕扯声,而不是他实实在在的呐喊。
莫卡眼神一亮,叶溯竟已经强行地撑起了双臂,慢慢地将自己的上半身拉了起来,有血从他的嘴角流出来,滴在柔软的地毯上连血花都没有溅起就和汗水一起消融进去。
韩业眨了下眼,半垂着目光,看着视频里的叶溯,在心底沉重地叹息。
当叶溯成功跪在地面上时,大部分的压力都转移到了膝盖上,那一层薄薄的膝盖骨痛得瑟缩痉挛,仿佛随时可能粉碎。大汗淋漓的叶溯却忽然大笑起来,只不过发出的声音却是沙哑的。
笑着笑着,剧烈的疼痛又让他眼眶发热,重力将他想要忍回去的眼泪强行地拽下来。
叶溯此时根本腾不出手擦擦眼泪或者嘴边的血迹,他尝试着抬起右腿,放松了下膝盖后,近乎笨拙地将右脚放在地面,成了单跪的姿势。
又缓了片刻,叶溯开始移动左腿。
往常而言再简单不过的动作放到现在,每一个小小的幅度都在扯筋捶骨,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叶溯的双脚才全部着地,他颤颤巍巍地抬起被重力压迫得差点弯折的腰,一阵天旋地转、翻江倒海似的意识迷乱,叶溯差点又直接摔下去。
好在叶溯在关键时候意识清醒过来,保持住了平衡。
能站起来,就是最好的起步。
叶溯如释重负地笑了,愣愣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试着动了动身体,然后抬头朝莫卡他们笑了下,只是他现在的状态没能找准摄像头的位置,从外面只能看到侧脸,却看得外面的的两人一阵沉默。
凡事最难的不过是开头,撑过去就是雨过天晴的草原,无论多少花落草衰,总还会有再繁盛的时候。
接下来,叶溯总算是步上了正轨,在重力室内小幅度地活动身体各个部位,慢慢地去适应三十五倍的重力。等他出来的时候依旧吐得天昏地暗,不过还能抓住最后一把力气撑着自己爬到了营养液舱,不过这已经是他的极限了,到了营养液舱就腿软地一头栽进去,差点没淹死在里面。
韩业帮他扶正,佩戴上呼吸设备,问道:“还需要其他的吗?”
叶溯有气无力地摇摇头,以往还有些剩余的精力看会儿书,但现在他累得只想睡觉,而很快的,他就陷入了深度的睡眠。
韩业在原地沉默地俯看了叶溯一会儿,才离开。
莫卡还在重力操控台前总结今天的数据信息,一挥手将韩业招过来,颇有些得意地指着数据表:“我就说,让他一个人完成重力训练,无论是从身体上还是心理上,都会取得更大的进步。”
韩业默然了片刻,点点头。
“对,您说的对,是我错了。”
……
叶溯在星际世界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原先的样子,除了要独自一人面对痛苦的重力训练。然而在现实世界,情况却陷入了僵局。
叶溯在现实世界睁开眼睛,在床上了躺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起床。自从被班尼迪克囚禁在这小小的房间内,叶溯不能再继续做实验,就觉得人生中剩下的全是时间了,无事可做。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来。
叶溯头也不抬地说:“进来。”
反正这门他也没权打开或关上,人家肯敲门而不是直接推门而入已经算是给面子了,他就算不让人进来,也拦不住人有钥匙。
每天这个时候,班尼迪克都会来找他苦口婆心地说一些话。
依旧是那些为了人类为了子孙后代考虑、减少伤亡的话,叶溯仍旧会在听到班尼迪克说的长远未来会动摇会不忍,不过,听多了班尼迪克的说教,也确实令人有点厌烦,像是步步紧逼非要叶溯非要立即作出一个决定来,这对于迟迟无法下定决心的叶溯来说,实在有些不能接受,下意识就产生了抗拒。叶溯现在更关心自己何时能恢复自由,还有肖承怎么样了。
班尼迪克显然越来越急躁,见叶溯心不在焉的样子,当下沉着脸,语气不快地说:“叶溯,我们的耐心和精力是有限的,当好言好语不能解决时,我们通常会采用武力。”
这无异于威胁了。
叶溯却只是抬了下眼,没说话,在班尼迪克看来就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当即愠怒地站起来,冷冷丢下一句:“你再好好想想吧,给你想的时间不多了。”
的确,利奥波德大将早在两天前来了之后,就主张对叶溯采用逼迫手段,让他尽早开始继续剥离寄生元素的研究,是班尼迪克拦了下来,希望能晓之以理将叶溯拉到自己的阵营,好让他更加尽心尽力地研究,毕竟一项太过超前的研究,他们也没办法确认叶溯到底会不会用心,即使是米兰达博士,也不能可能看穿叶溯的每个实验步骤。
至于班尼迪克这么做,有没有什么私心,比如借助叶溯提高自己的地位以名留青史,就不得而知了。
班尼迪克有些生气地离开,却在半路遇上了正在找自己的一个部下。
班尼迪克停下来,整理下脸上的情绪:“怎么了?”
部下连忙汇报:“队长,来自中国的李弘厚教授说要见您。”
李弘厚……班尼迪克的眉当即就皱了起来,直觉李弘厚找他是因为叶溯的事情,毕竟两个人都是同一国籍,身份还是师徒。
果然不出他所料,李弘厚一见到他连句寒暄都没说,直接开门见山地问起了叶溯:“纳尔逊队长,我已经连续四天没看到我学生了,不免有些担心。不知道您能否打开他的房门,让我进去看看。”
第113章 示威
李弘厚虽然和班尼迪克是商量的口吻,但隐隐带着强硬的语气,让感觉相当敏锐的班尼迪克有些不悦地皱了下眉。
“希望纳尔逊队长能抽空帮忙。”李弘厚说完,就闭口不语,略带礼貌地看着班尼迪克,等他回答。但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气场已经从他站得笔直的姿态里显露出来。
其实,在来到南极基地后,李弘厚和叶溯见的也不多,两个人在相隔较远的实验室工作,作息时间也不完全相同,偶尔碰到也只是闲聊几句,毕竟在李弘厚看来,他们是在为保护地球做争分夺秒的研究,一刻耽误不得。
但最近几天,李弘厚却觉得自己隔壁房间有些太过安静。其实基地的房间隔音效果本就很好,各自的环境都是非常静谧的,但李弘厚就是有种奇特的感觉,每次自己离开或者回来时,不经意朝隔壁一瞥,就有种里面没人的感觉。身为科研人员最不缺的是无微不至的细心,这在李弘厚身上体现得更为深刻。李弘厚一连几次瞥过叶溯的房门,发现门锁上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手转动的痕迹,再加上这几天连偶然遇到叶溯的机会都没有过,李弘厚可不像叶溯那样阅历浅不懂世事,一深想就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他便在一天内间隔了些时间,敲了五次叶溯的门,次次无人应答。一次两次还能说是两人的工作时间相错过,但次数多了,绝不可能是偶然。
李弘厚最终还是没有坐得住,一想到最后一次见叶溯时,他那明显不怎么好的脸色,李弘厚就更加不安,当即就来找了班尼迪克。
班尼迪克的神色变得凝重严肃,有些为难地开口:“叶溯嘛,其实您不来问我,我也要找个机会和教授好好说说。他正在被我们重点观察中,因为我们找到了一些对他不是很有利的证据,相信教授也知道,我们做的事情很重要,一点马虎不得。”
班尼迪克也没想过要瞒着李弘厚,叶溯突然不见这事是瞒不过的,与其含糊其辞让李弘厚心生不满,还不如“坦白”地交代。
李弘厚的眉立即皱了下,他一直都知道班尼迪克这群人不放心太过年轻的叶溯,所以才给他配了个单独实验室。李弘厚也能理解,可他从没想过叶溯身上会有什么疑点,早就做好了等叶溯通过他们的信任被调到自己的实验室的准备,打算一边研究,顺便再带带他,也好尽尽做老师的职责。
叶溯是李弘厚的多年老友介绍给他的,而且他收学生也不是只看关系,更看重自己的感觉,李宏厚对叶溯的印象很好。他们这些上了年纪的科研者,有种牛也拉不回来的固执,体现在对科学的追求上,更体现在看人的直觉上。李弘厚听到班尼迪克这么说,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
“这其中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不好说。”纳尔逊摊手,“不过请教授放心,我们已经派出了大量人员去调查,如果是误会,我们也会还给叶溯一个清白的,我们做事只看证据。”
李弘厚眉皱得更深,思索片刻问道:“纳尔逊队长,不知能否告诉我,叶溯究竟哪里有疑点?我想无论是从身份还是动机上说,他身上都是干净的。而且他还小……”
“就因为还小,才令人怀疑啊。”班尼迪克也很失望地叹口气,“教授,你在化学上是专业的,你觉得以叶溯的年龄和接受教育的环境来看,他有可能达到他目前的成就吗?如果说幕后没有人支持,实在说不过去啊。”
“能。”李弘厚果断的肯定让班尼迪克一怔,“叶溯很有天赋,正是学习环境限制住了他,他在英国皇家研究院以及在比赛时,得到了优良的机器设备后,表现出来的潜力更甚于我之前看到的。相信他在这里,应该有更大的进步空间。”
班尼迪克被直接堵了回去,本来心情就急躁现在脸色就更不好了,声音也沉了下去:“但如果我说,叶溯已经发现了剥离了寄生元素的办法呢。”
就算是对叶溯很有信心的李弘厚也不禁大为震惊,他自己也在研究这方面的事情,到底有多难,他很清楚,他和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科研者一起互助研究了这么长的时间,连个突破口都没有找到,就算叶溯是寄生元素的发现者,也不可能这么快找到剥离方法的。
见李弘厚无话可说,班尼迪克又继续睁眼说瞎话:“当然,这是叶溯自己说的,到底事实如何我们还在调查中。但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都会给我们的任务带来很大的困扰。如果是真的,我们就不得不考虑一下他究竟是怎么发现的,他背后的势力又是谁,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能耐?更有甚者,我怀疑可能是反人类组织,也许是想借这次机会彻底让人类社会混乱。而如果是假的……那就更不能原谅了。我们是在为人类未来呕心沥血,他却因为年轻人的心高气傲也选择说谎达到虚荣的吸引眼球的目的,浪费了我们的大量人力物力,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已经违背了法律,自然要受到制裁。”
李弘厚默然了片刻,说道:“叶溯现在在哪,我想见见他,不知道纳尔逊队长能否安排一下。”
班尼迪克拒绝:“这是机密。”
“他是我学生。”李弘厚不卑不亢道,“他的事我要负一部分责任,也有权了解。”
班尼迪克笑了:“教授,我知道您和叶溯不过就是一个师徒的名分,他的事情实在不能连累你。”
李弘厚不悦地看了班尼迪克一眼:“我想队长一定没听过中国一句古老的话,那就是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既然和叶溯已经有了名分上的师徒关系,那就代表着我必须得为他的错误负责。”
“教授。”班尼迪克有些无奈,“这件事非同小可,我们必须谨慎对待,目前除了个别人,谁都没有权利接触叶溯。如果你非要见他,我要和上级汇报下,但我不能肯定您的要求能够通过上级的肯定。”
“为什么不能接触?”李弘厚反问,对于班尼迪克一而再再而三地推脱,他有些不满了:“纳尔逊队长,恕我说句冒昧的话,我们之所以千里迢迢来到南极,日以继夜地研究工作,并不是因为你们的要求,更不是因为我们是你们的下属。来到这里,是出于我们的责任和道义,我们的自由是被法律保护的,即使我现在签订保密协议之后立即要离开,你也没有任何立场拦住我。如果叶溯真的有其他目的,你有权力关押他,但不能阻止我去见他,不能阻止我有了解真相的权力,我们所有的人都有资格得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否则只是凭借你的一面之词,实在难以让我放心。”
班尼迪克点头,含混道:“我会将您的意见反馈给上级的,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走了,一有结果就会通知您,不要担心。”
说完,他就一边看手表一边大跨步离开,丝毫没把李弘厚的话放在心上。
李弘厚站在原地,眼神渐渐凝重,心道,大事不好,叶溯危险了。
他沉思很久,才毅然转身离开。
晚上七点钟,班尼迪克正在和利奥波德大将谈论针对叶溯的行动,利奥波德大将表示他已经不能容忍时间再被继续拖下去了。
班尼迪克正在竭力劝说利奥波德大将,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班尼迪克皱起眉,他吩咐过在这段时间不要来打扰他的,敲门声越来越急促。
“进来。”利奥波德大将也有些不快了,冷声道。
门立即被推开,一人匆忙地进来报告:“大将,队长,中国的李弘厚教授和日本的吉本拓也教授以及本国的杰佛理教授,三人领头带领了十几个参与研究的化学家在大堂静坐示威,他们……要求一定要看到叶溯,并且和叶溯亲自对话!”
……
叶溯不知道自己的失踪已经引起了老师的关注,在星际世界,他遇到了一件重要的事。
沸腾俱乐部的百年庆典终于开幕,韩业特意从莫卡那里给叶溯请了整整一天的假期,带着叶溯和破军一起前去赴宴。
破军一早就来了力之森训练馆等着,穿着韩业特意给他定制的服装,身上的伤已经全部消肿,比起叶溯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精神了很多,身上自有一股沉稳的气质,吸引了不少来这里训练的少女们。
第27节
恋耽美
正文 第27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