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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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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禁城之贺泽+达鲁非 作者:杀欲

    正文 第39节

    禁城之贺泽+达鲁非 作者:杀欲

    第39节

    俊流趁乱在附近的女性帐篷外找到了一脸焦急的朵奇,将她带回了队伍之中,女孩顶着两个黑眼圈,抱怨晚上就没怎么睡觉,怕人把她的食物抢走。

    “士兵的数量多了好多。”俊流走到齐洛身边,低声说了一句,脸仍然绷得紧紧的,“周围全是部队,估计有几千人了,如果仅仅是维持平民的秩序,至于吗?”

    齐洛四下扫了几眼,心也有点悬了起来,却不得不简短回答,“我们别走散了,见机行事。”

    随着难民队伍的移动,士兵们也渐渐围拢过来,连成人墙将所有人收进了包围圈里。他们在部队的押送之下离开了训练场,沿着宽阔的马路进入边防警戒区,往莫令口岸走去,道路两侧一个接一个站满了如临大敌的士兵,无一不是将步枪握在手里,偶尔用对讲机互相沟通。徒步了大概二十分钟以后,俊流看到了道路尽头第一道关卡的高墙和铁门,以及门前的两个机枪岗哨,这支四万多人的队伍挤压在了缓冲区里,等候下一个指示。

    根据齐洛之前打听到的情报,莫令口岸一共有三道关卡,互相之间有五百米左右的缓冲区,也就是说,从这里开始再向前走个一公里左右,就进入了钦奈国境内,进入一片自由的新天地了。

    最后一公里了。看着那道紧闭的铁门,俊流疲于奔命的心又充满了希望。

    缓冲区是一个铺了水泥地的大广场,它的东侧是一个高筑的旗台,上面飘扬着达鲁非的深紫色国旗,旗台下方仿佛戒严一般,站满了守卫的士兵。

    阿尔法坐在台子侧后方的一个休息室里,正和博盾基地的参谋长相对而坐,一边喝咖啡,一边透过窗户悠闲地欣赏着眼前的景象,黑压压的人群就像被警犬驱赶而来的牲畜,不断往他的脚下聚集,进入到这个无形的天罗地网之中,还对即将发生的事毫无知觉。

    等所有难民都整队站好了,一个个仰着呆滞的脏脸听候发落,他便站起来整理了一下军装,从旁边的小门大步流星地跨了出去,登上了旗台。

    阿尔法满面春风地踱到了矗立的麦克风前,笔直一站,笑着跟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打了个招呼,“大家好啊,昨晚睡得怎样?”

    在看到他出现的瞬间,俊流和麻古都还没什么反应,齐洛却突然往后退了一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嘴里脱口而出两个字:“完了!”

    “怎么了?”俊流吓了一跳,急忙问到,“你认识这人?”

    “他……”齐洛怕与他四目相接,低下头深吸了口气,脸色却像缺氧一般铁青,“他是雷枢的副官。”

    俊流就像被当头打了一棒,怔忪之下,心头也慌乱起来,“难道说……这真的是个陷阱?”

    “你们不用知道我是谁,只用知道我来干什么。”阿尔法的声音不慌不忙地传来,响亮地回荡在广场上,他眯着双眼反复扫视下面的人群,仿佛能将一切伪装剥得无所遁形,“我相信你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身家清白的良民,你们不用担心,放你们出境的承诺,政府一定会遵守,以崇高的战争公约的名义,军队会尽最大努力保障你们的权利。”

    “可惜在你们中间,混进了一些肮脏的下水道老鼠。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很多没有出境资格的家伙,借由黑市的非法途径,伪造了难民身份,竟然妄图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偷渡。要是放任这种罪犯逍遥法外,逃脱正义的制裁,岂不是边防军的耻辱?”

    “所以在开启口岸之前,我们要重新审查你们的身份。”阿尔法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你们的身份信息在难民登记的时候就已经记录在案,我们现在要复核指纹和虹膜扫描,这两项都没有问题的人,就可以通过关卡。”

    说完,他一屁股坐在了随从搬上台的一张沙发椅上,并接过了一杯热咖啡,好整以暇地对台下的官兵说,“今天人多辛苦你们了,慢慢来,多久我都奉陪。”

    难民中顿时出现了沸沸扬扬的骚动,不少人私下交头接耳,神色紧张。而齐洛和俊流却僵硬地站着,长久动弹不得,仿佛一只脚已经踏入了鬼门关。他们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关是无论如何过不去的。

    齐洛惶然地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就如俊流所预料的,身后的道路不知何时已经被阻断,铁丝网早就拉上了,并且里三层外三层地守着士兵,根本毫无退路。

    “死定了。”麻古抓了一把头发,气急败坏地说,“真不甘心啊,没想到会栽在这里!”

    俊流捏紧拳头一言不发。绝境已经了然于心,不必留出时间让自己处理情绪了,托一直以来饱经磨难的福,他很快把持住了动摇的意志,甚至没有流露出丝毫表情上的变化,只微微吸了口气,冷静地对身边的女孩说:“朵奇,我饿了,把面包给我吃。”

    齐洛听到这句话,猛然看向俊流,发现他的脸就像冰封般冷峻,可莫名地让人心中大定。

    此时他发自内心地佩服这个年轻人,面对真正的生死关头,俊流就像披上了一件谁都无法侵犯的盔甲,表现出来的是刀枪不入,超出常人的理智和勇气。

    俊流从朵奇手中接过那袋快要被她捏熟的面包,便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妹妹,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什么?”朵奇差点失声叫起来,幸好及时被齐洛挡住了嘴,她惊恐地望着俊流的脸,眼睛立刻模糊了,拖着哭腔问:“为什么啊?”

    俊流弯下腰,耐心地在她耳边说,“你应该早就察觉了,其实我们都是通缉犯,今天算是倒霉撞在枪口上了。我不能连累你,你应该能过得去的,所以请你一个人走吧。”

    “我不走,不是说好了要带上我的吗?我们还要一起生活呢!我不在乎能不能出去,我只在乎跟你在一起,让我跟着你吧!”她拽住俊流的袖子,一边说着,眼泪便直往下掉。

    “我们没有多余的精力管你的死活,”俊流无动于衷地说,“你会死的。”

    朵奇像是被他的话吓住了,睁大眼睛诧异地看着他。心迅速往下沉,嘴角勉强往上弯,乞求着这只不过是个过分的玩笑,可是任她如何拼命寻找那些熟悉的信号,却发现俊流的眼中再也没有了一丝温情。

    朵奇迟疑着退了两步,内心仿佛在激烈地斗争着,她扛不住对方的冷眼,几乎就要落荒而逃了。但当他看到俊流偏过头去,不再理会她的时候,心中突然痛得承受不住,她猛地又扑了回来,哇地一声哭了,“哥哥!求求你,我不会拖你后腿的!”

    俊流抱着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赶她走。

    “算了,留着她好了。”麻古看着朵奇,没心没肺地揶揄到:“这丫头好歹能帮你挡几颗子弹嘛。”

    见俊流狠狠瞪着他,麻古顿时有点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你自己要做好人,还不准别人当坏人?你知道我有多少年没见过女人了吗?要不是顾忌你,我早就办了这丫头。”

    “死到临头了,还有心思吵架?”齐洛忍不住说了一句。

    “就是因为快死了,才想发几句牢骚,老子命都赔给你们了,说几句怎么了?”麻古更加变本加厉,逼近齐洛眼前挑衅到:“哎,你说,要是我现在跳出来揭发你们,我有没有机会将功赎罪?我说真的,你们不想连累她,能不能也别连累我啊?”

    “你小声点!”齐洛一把抓住了他的衣领,迫使他就此打住,“你放心,横竖都是死,我们不会丢下你的。”

    麻古还想发难,却突然被不远处一声惨叫给打断了。队伍的前面爆发的骚动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们纷纷探头望去,只见一个男人被士兵们拳打脚踢,然后架着胳膊,从人群里硬拖出来,一直拖到了旗台下方跪着。他被两杆枪指着头部,歇斯底里地大叫着:“不是我!你们认错人了!不是我!!我是无辜的!”

    “首长,”其中一个举枪的士兵带着一脸邀功的表情对阿尔法喊道:“这个人是我们通缉名单上的嫌犯,编号103的,两年前在夹层区犯了偷盗罪,后来逃去了中心区。”

    “把他的脸抬起来。”阿尔法翻开了随从递上来的通缉犯名单,对照着上面的照片,一本正经地想了想,“偷盗,再加上偷渡,该是死罪呢。”

    说完他突然站起来上前两步,一脚踏着旗台的边缘,抽出了皮带上的配枪,一气呵成地拉开保险上好膛,稳稳地对准下面那人的脑袋,扣下了扳机。

    一声炸响吓得所有人惊呼了起来,被准确爆头的男人鲜血和脑浆迸了一地,身体重重地歪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在难民们大惊小怪的悲鸣中,阿尔法闻了闻枪口的火药味,若无其事地把枪收回了腰间,稳稳地坐回了椅子上。这些都是无足轻重的小杂碎,一点娱乐价值都没有,他想捞的是上官俊流这条大鱼,虽然没有准确的消息指明他就在这批难民之中,但是阿尔法有信心,开放边境的举措对俊流有致命的吸引力,这是他逃出去的唯一途径。他有足够的毅力把他从人堆里给揪出来,这一批没有,那就再筛查下一批,横竖只开放这一个口岸,他守株待兔,不信找不到。

    “进度太慢了,这要弄到什么时候?”他招呼站在身边的参谋长宇拓,“让底下看热闹的士兵都动起来,人手一个通缉犯名单,去人群里排查,只要看到可疑的家伙,特别是年轻男人,一律揪出来检查。”

    麻古目睹完那个嫌疑犯的惨死,回过神来,不经意和齐洛四目相对,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他用力推了对方一把,“愣着干嘛?等死啊?把东西拿出来,快点!”

    “朵奇,你帮我们望下风。”俊流说完后,便立刻把面包从纸袋里抓出来递给了齐洛,齐洛小心地将面包掰开一个豁口,露出里面黑色的粉末芯子。

    他用身体挡住旁人的视线,把豁口对准麻古手上的空酒瓶口,小心地把粉末倒进了瓶子里去,倒干净之后他便开始掰第二个。

    在前来基地之前,他们把背包里剩下的所有武器研究了一遍,花了一个多小时拆了手榴弹和子弹,积存下来一堆黑火药,分开藏在了面包里,躲开了搜查。

    就在他们忙着制造武器的时候,原本站在广场四周维持秩序的士兵突然行动了,他们冲进了人群里,粗暴地抓住难民一个个盘查,男女老幼开始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叫声,不断有人被强行拖出去拷问。被拆散的家人哭叫着阻止士兵,却遭到了毫不留情的殴打。人们开始脱离队列妄想逃走,却又被士兵强行堵截在包围圈里,场面迅速混乱起来,目之所及处均是人仰马翻,哀鸿遍野。

    他们被慌不择路的人群冲撞着,陷入了骚乱的漩涡,不得不加快了速度。等六七个面包全部倒空之后,麻古手里的小酒瓶已经装上了一大半火药,就在这时,朵奇开始拼命地拉扯俊流的衣角,提醒他们有一个士兵正冲着这边越走越近。麻古赶紧从口袋里捻了一根事先准备好的棉引线出来,伸进瓶子里,并留了一截在外面,然后他胡乱揪了一团面包,将瓶口死死塞住,旋即把瓶子藏进了怀里。

    “炸弹只有一个,别浪费了,关键时刻再用。”齐洛说着把揣在身上打火机也塞给了麻古。

    “然后呢?”麻古显得有点焦躁,他连连瞟着不远处的士兵,将目光逼向俊流,催促道:“快告诉我你已经有计划了。”

    俊流沉着地招了招手,让他们三个人围拢过来,小声开始了密谋。

    第124章 冲关

    当阿尔法察觉到下方人群里的混乱时,宇拓正把一杯新煮的咖啡送到他的手上。

    “那边在吵什么?”他皱起眉头,随口问了一句。

    “阁下不用担心,有个别人对检查有抗拒心理,我的士兵会处理好的。”

    “小心点,”阿尔法喝了一小口咖啡,有意无意白了他一眼,“难民是马上要扫地出门的垃圾,让邻国去兜着就行,你们别太放肆。碰坏了,战争委员会又有借口找我们麻烦了,我们只负责处决罪犯,懂吗?别给我惹不必要的麻烦!”

    “是,在下明白了。”宇拓唯唯诺诺地答应着。

    混乱的中心已经挤满了人。围观难民们一个个紧皱着眉头,神色严峻,他们都对这个正在哭喊的小女孩抱了十二万分的同情,但谁都不敢上前帮他,毕竟欺负他的是个带枪的军人。

    朵奇跪在地上,膝盖磕得疼极了,但她仍然死死抱着士兵的大腿不放,拽着他的衣角大声央求道,“你放开我哥哥!我哥哥不是坏人!你放开他!求你别带他走!”

    恼怒的士兵一手抓着俊流的衣领,一手揪着女孩的短发,使劲地蹬着腿,把她给甩开,可朵奇非常顽强,死死抱着就是不松手。

    “朵奇,可能要委屈你吃点苦头了。”

    她想起黑猫之前对她的嘱托:“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松手,我们全靠你了。”

    “他很可疑,我要带他出去检查!”士兵呵斥着,“放开!”

    “不!你骗人,你们会杀了他!会杀了他!就像刚才那样!你们会杀了我们!”她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重复着那可怕的控诉,嘶哑的声音尖锐地刺激所有人的鼓膜,令他们胆战心惊。

    士兵被她吵烦了,抬起手刚想揍她,胳膊就被俊流抓住了,“你这混蛋,别碰我妹妹!”他红着眼睛吼道。

    像是故意折辱他们一般,士兵变本加厉地去踹朵奇,手几乎要扯破她的头皮,朵奇疼得狠了,便不管不顾地张开嘴,狠狠往士兵的腿上咬了一口。

    一阵钻心的疼窜了上来,他呲牙咧嘴地大叫一声,猛地抽出了武装带上的手枪,牢牢抵在了朵奇的额头上,命令道,“再不放手老子开枪了!”

    朵奇从来没有被枪抵住过脑袋,一惊之下她的眼泪夺眶而出,全身止不住地哆嗦起来。

    齐洛已在旁边按捺多时,眼看时机成熟便立刻冲上前,一把按住了士兵的枪,义正词严地说道,“她只不过是个孩子,你这样太过分了吧?”

    士兵不敢相信竟会有人帮忙出头,恶狠狠地瞪着他,“你吃了狗胆了?少他妈多管闲事!滚开!”他一边骂一边用力挣,竟然没有挣脱。

    齐洛看上去只是轻轻按着那把枪,并没有用力,可他手指施加的力道强得就像钢钳一样,对方接连挣扎了几下,枪身也硬是纹丝不动。

    “大人,您高抬贵手,饶了他们吧,我认识他们,跟我住在夹层区同一个片区的,不是什么可疑人物。”齐洛平和地说。

    “那连你也一起查!”士兵说完便继续使劲,手却像是被水泥浇筑起来了,怎么都脱不出来,他满头大汗,惊异地瞪着齐洛的脸,却只能看到一派淡然。

    “你他妈是谁?”他心里发毛,咆哮起来,“我杀了你!”

    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齐洛的手指动了一下,扳机不知怎么便被触发,枪身猛烈震动,伴随着一声巨大的炸响声。

    他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跪在脚下的女孩发出了一声惨叫,捂住胸口,卷缩着倒在了地上,痛苦地抽搐了起来。

    “朵奇!”俊流惊恐地喊着,猛地推开了还呆滞着的士兵,扑到了女孩的身上,将她牢牢抱进怀里,当他再抬起头时面目已被痛苦扭曲,声嘶力竭地吼道:“天哪!你杀了她!你这个畜生!她只是个孩子!”

    周围的妇女忍不住发出了悲叹,男人们则咒骂起来,眼睛里全充满了愤慨,他们蠢蠢欲动地往前挤,把士兵牢牢围在了中央。

    “这是屠杀!”麻古藏在后面,趁机煽风点火,“这群刽子手!我们都被骗了!他们根本不会放我们出境,他们会杀了我们,好把我们的财物全部侵吞!我们就要死在这儿了!!”

    他没喊几声,人群里便响起越来越多的附和,逐渐连成了一浪浪群情激奋的声讨。

    “你们干什么……退后!想死吗?都退后!”士兵看着一拥而上的难民,顿时有点乱了阵脚,拿着枪胡乱指着,不时将目光投向正朝这边靠拢的同伴,寻求他们的支援。

    就在这时,齐洛朝麻古递了个眼色,后者便悄无声息地溜到了士兵身后,趁对方疏忽之际,他跳起来一下子勒住了他的脖子,将其摔倒在地。

    见凶手被突然制服,难民们立刻狂热地一拥而上,叫嚣着:“杀了他!杀了他!”

    齐洛没有给士兵留出喘息时间,在他倒地的瞬间便扑了上去,用膝盖压住他的两只手,同时抱住他的头部猛地一拧,清脆的断裂声响起之后,这个倒霉蛋连惨叫都没发出来,就麻利地断了气。

    齐洛没有停顿,迅速地缴了尸体手里的手枪,又解开他腰上的武装带,把他背在肩膀上的步枪拽了下来,一同扔给了麻古。

    做完这些他回过头一看,俊流已经抱着假装受伤的朵奇躲进了人群里。

    附近的士兵们显然察觉到了这里的异状,就在他们挥舞着枪杆驱赶开难民,拼命往里面挤的时候,齐洛藏身在重重人影之中,举起枪瞄准了他们。

    他一枪一个弹无虚发,十秒的功夫就连着击毙了四五个人,枪声响彻上空,惊动了处在外围的大部队,后续赶来的士兵察觉到了有人偷袭,慌乱之中拔枪反击,无奈准头欠佳,不慎打伤了几名难民,顿时鲜血四溅,惨叫声迭起。

    “他们开枪了!!”麻古朝天空放了一枪,镇住了惊魂未定的人们,“这些杂种要把我们赶尽杀绝!!我们把武器抢过来!跟他们拼了!想要活路的,一起往关卡那边冲!!”

    难民中不乏隐姓埋名的亡命之徒,违法乱纪的事没少沾染过,他们正苦于要被军队就地裁决,一听到有人带头起义,忙不迭地响应起来,扒了死亡士兵身上的装备,推着人流朝紧闭的大铁门挤去。

    阿尔法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之时,一切已经太晚了,恐惧和狂热就像瘟疫一样迅速传染了整个难民队伍。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发动暴乱,像排山倒海的巨浪般拥向关卡,将守军们冲撞到了高墙下。有很多抢到武器的人,沿途与士兵们展开火并,杀出一条血路来。

    “阁下,要不要下令镇压?”宇拓及时请示着。

    “你们到底干什么吃的,怎么会变成这样!”阿尔法烦躁得在旗台上来回走动,“给难民人道待遇本来就是卖给战争委员会的人情,雷枢大人刚刚重组了东联盟,正是要做出表率的时候,结果却要搞成屠杀?开什么玩笑!我把这件事办砸了,他的面子往哪儿搁!他不骂死我才怪!”

    “阁下,您不要站在那里,很危险,请您跟我回休息室去……”宇拓忍不住开口提醒。

    谁知道他话音刚落,一颗没头没脑的子弹突然飞了上来,直扑阿尔法的眉心,可惜射击的距离太远,弹道受到风的扰动,最终失了准,擦着他的额头打进军帽,将帽子带飞起来。

    热血渗出额头滑落至眼窝,顷刻染红了他半张脸,阿尔法愣怔了两秒钟,冒出一身的鸡皮疙瘩,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朝台下望去,仿佛是某种心灵感应的指引,他一眼就在难分难解的人群中,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孔!

    齐洛举着枪,正冷冷地盯着他,在与他四目相对的同时,毫不犹豫地再次扣动了扳机。

    随着又一声枪响,阿尔法猛地一退,直接跌坐在地上,子弹带起的微风拂过脸颊,继而消失无踪。

    宇拓慌忙冲了上来,不由分说地将他架起来,往后方隐蔽处拖。

    “齐洛……”阿尔法咬牙念着,再往原处看去,对方已经不见了踪影。

    “上官俊流在这里,上官俊流那婊子肯定在这里!”他一个激灵,兴致高涨起来,挣脱了宇拓的手,回过头急切地朝下属喊道:“快拿武器和护具给我!快!我要亲自去抓人!”

    关卡前的守军迟迟没有接到镇压的命令,只得被动防御。就在几分钟内,手持武器的难民们便仗着人数的优势冲散了他们的队伍,抵达了第一道关卡的大铁门前,他们用身体拼命撞击也无济于事,便拿枪口抵住铁门的锁芯,疯狂抠动扳机,一阵火花迸射之后,锁被打得通红发烫,完全变形散架了。

    冲过铁门之后是五百多米的缓冲区,在到达第二道关卡之前,途中没有任何遮蔽物,只能凭血肉之躯硬闯。前方两个岗哨架起了重机关枪,当暴乱的人群冲进禁区里的时候,他们便毫不留情地扣动扳机,朝排头的人疯狂扫射。人一拨接着一拨在这里倒下,顷刻之间便血流成河。

    老弱妇孺们开始尖叫着往后退,可男人们都已杀红了眼睛,还在冲锋陷阵,走到了这一步,横竖都是死,只得背水一战了。他们在弹雨的洗礼下,将尸体扛在胸前当做肉盾,同时举起枪胡乱还击,竟也接二连三击毙了好些士兵。

    俊流护着朵奇,跟随着大部队移动,齐洛和麻古紧紧跟在他们身边,提防着突如其来的冷枪。前方的火力封锁在不断增强,硝烟浓烈刺鼻,难民们就像被一茬茬收割的麦子,在飞溅的血光之中前赴后继地倒下去。边防军的反击让他们寸步难行,很多人就地卧倒,拼命堆起尸体作为防御。

    齐洛带着他们匍匐了许久,伸长脖子往前方望了两眼,眼看着已经无法推进,他一把拉过麻古说,“我掩护你,你尽量冲到最前面,把炸弹扔过去,解决掉门口那两个重机枪手,我们就有活路了。”

    “为什么是我?”麻古有点露怯,万分不服气地反问,“你怎么不去?”

    “我的枪法比你准,反应比你快。”齐洛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掩护你,我俩都能活,要是你掩护我,我俩可能都会死。”

    “那……他怎么不去?”麻古不依不饶地抬了抬下巴,指着俊流。

    “他力气没你大。”齐洛顿时不给好脸色了,“少废话,你要是不干,大家就一起死在这儿。”

    “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他还想推诿,可眼看着其他人都统一了战线,正齐刷刷看着他,他也只能把牢骚咽了下去。

    麻古把手里的步枪交给了齐洛,自己则往前挪了几步,望向前方看不分明的硝烟,他焦头烂额地掏了掏耳朵,觉得那铿锵的机枪声刮得耳道疼。当他克服心虚定下心来,大概找好了一个路线,才终于将手摸进怀里,掏出了炸药瓶子。

    俊流伸手向齐洛讨要了那把手枪,神色无畏:“我好歹也当过军人,也能帮忙掩护一下他。”然后他回过头,对躲在身后瑟瑟发抖的朵奇说,“你别跟着我们,乖乖呆在这里。”

    “小心点,别逞强。”齐洛简单地叮嘱了一句,便将视线投向前方,然后他半蹲起来,保持蓄势待发的姿势,在长达一分钟的时间里按兵不动,只是绷紧神经集中精神,捕捉子弹的路径和敌人所处的方位。

    “跑之字形,不要直冲过去。”他最后发出了果断的号令,“去吧!”

    话音刚落,前方的男人便一跃而起,猫着腰掠过横七竖八的尸体,朝敌阵逼近。

    麻古非常灵活,混乱的战场仿佛就是他最擅长的舞台,生与死一线之隔,他总能轻易地钻到空子,且快慢自如,无章可循,就像一个不断变化角度和速度的靶子,让枪手们追得叫苦不迭,只觉得射出的子弹仿佛在躲着他走似的。齐洛没有看错,他是一个天生的突击手,具备着野生动物般的直觉和反应速度,超过很多训练有素的军人。

    麻古很快就一马当先,冲到了难民队伍的前端,就在他往两个重机枪手的位置奔去之时,枪声骤然加密,火花贴着脚边迸开,他心里一慌,扑倒在地打了个滚,爬起来时顺手提住一具尸体挡在胸前,接连挨住了几发子弹。

    在忙着阻截他的时候,有士兵不自觉地探出头来,暴露了目标。齐洛和俊流远远跟在麻古身后一左一右的方位,有条不紊地瞄准、射击,接连干掉了好几个倒霉蛋。

    “不行了!顶不住了!”麻古狼狈地叫着,抱着的尸体已经快被打成蜂窝,热血透了他一身,他缩下去,用肩膀支着这面肉盾,胡乱掏出口袋里的打火机,狠狠滚了几下砂轮,借窜出的火苗点燃了引线。

    眼看着火星迅速延烧,麻古一脚蹬开身上的血人,豁出命跳了起来,他用力抡圆了胳膊,便要将炸弹投掷出去。

    可电光火石之间,右手腕上猛地传来一袭剧痛,一发子弹擦着他的小臂飞过,活活削掉了一条皮肉,他手指剧烈一颤,炸药瓶不慎滑落下来,落到了身后。

    麻古抓着手臂滚倒在地,疼得一时乱了心智,骤雨般的子弹呼啸而来,在他身边激起一圈扬尘。

    齐洛反应过来大事不好的时候,俊流已经率先冲了上去,他义无反顾地飞奔到麻古身边,弯腰便去捡地上还在燃烧着的炸弹瓶。

    “不!俊流!!别去碰它!!!”齐洛隔着爱莫能助的距离,失控地大叫起来。

    第125章 飞灰

    俊流的手指刚刚碰到瓶身,却被斜后方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击力推了个踉跄,摔倒在了一旁。

    等他忙不迭撑起身来,回过头去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朵奇的灰色披肩一闪而过。

    女孩抓起了地上的炸药瓶,从麻古身上跳了过去,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关卡处,瘦小的身影被连天连地的硝烟和枪响给淹没,像是一只扑入风暴中心的小小雀鸟。

    俊流跪在地上愣愣地看着这一幕,心脏突然被一只巨手捏住,呼吸沉重得仿若窒息,他一点声音都听不到了,只觉得全身血液逆流,沸腾着冲上头顶,而手脚皆是寒冰般的凉意。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又像是过了经年般的漫长时间,耳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被冲击波鼓噪的风扑面而来,一枚细小的玻璃碎片擦过他的脸颊,在眼睛下面划出了一丝淡淡的血痕,他被那微弱却揪心的痛楚刺激着,颤动起来。

    爆炸之后的惨状还看不分明,可前方的火力明显弱了下去,伺机而动的难民们陆续从尸体堆里爬起来,如同蝗虫般顽强而孜孜不倦地涌上前去。

    俊流被路过的人流冲撞得歪歪倒倒,一时丢了神魂。而麻古痛过了劲便恢复了理智,一边咧嘴吸着冷气一边脱下衣服包缠住受伤的手臂,然后冲着还在发愣的俊流喊道:“你立这么端正是想让人当靶子打吗?”

    见对方没有反应,麻古蹭着满地的血和泥爬过去,抓住他的衣服正想再骂,可迎面撞上对方空茫的眼神,哽了一下就全咽下去了,索性直接拉着他往旁边闪避。

    岗哨上的机枪手被端掉之后,守住关卡的士兵们被推天抢地的难民逼得节节退避,他们手里不缺大杀伤力武器,但谁也拿不定主意是不是要放手开火,毕竟冲突已经激化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再继续打下去,就不得不把这几万平民给赶尽杀绝了。

    “怎么还没有命令下来?”为首的一名边防军上尉焦急地朝对讲机吼着,“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的平民,有不法分子混在里面,我们已经损失很多人了!开枪根本吓不退他们,第二道关卡马上要被冲开了,我们还能不能继续杀人?阿尔法大人的指示呢?”

    “阁下现在不在这里,我联系不上他!”宇拓站在休息室的窗户前,无奈地回答。

    就在他们举棋不定的时候,挤到铁门前的人群突然爆发出来震天的喧哗,他们近距离对着链锁开枪,金属构件被子弹打得火星四溅,最终在枪托的反复重击下散了架。

    拥挤的人潮像开闸洪水般涌入了最后一个缓冲区,而等待着他们的,是刚刚集结完毕的,博盾基地里战斗力最强的一支装甲部队。八辆庞大的装甲车在阵地上一字排开,完全挡住了后方几百米开外的边境线高墙。架着机枪和火箭筒的士兵们严丝合缝地填补了车辆之间的空档,组成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防线。

    俊流在纷纷扰扰的人群中茫然四顾,当他终于找到那个趴在血泊之中,被无数脚步肆意踩踏过去的瘦小躯体时,他仓惶地冲了过去,跪在女孩的身边,将她抱进怀里。

    朵奇的衣服被火药烧焦,两只手的手指都炸没了,光秃秃的成了血桩子,她的脸上被飞溅的玻璃碎片划得乱七八糟,伤口深可见骨,双眼也被炸伤,眼窝被半凝固的浓重血痂糊住了,眼珠子却还在微微颤动。

    俊流抬起手想要抹开那层血痂,好让她睁眼,可手指却完全没地方可放,那里到处都是伤口,多一丝碰触都可能引发剧烈的痛楚。

    一滴温热的眼泪滴落在朵奇的脸上,而她像是还有知觉,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气若游丝地吐出两个字:“哥哥?”

    俊流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住快要决堤的悲痛,轻声答到,“我在这里。”

    朵奇的嘴角又抽动了一下,勉强露出笑来,这样一个简单的表情,已经拼尽了她所有力气,她的内脏被碎片穿透,肺部受损严重,只能靠气流发声,每说出一句话所引发的剧痛,都像是死过一回。

    “哥哥……我喜欢你。”她吃力地说着,吐词模糊不清,“我不想被你当成……拖后腿的包袱。”

    “你是我……最喜欢的人,比我爸妈……还喜欢,他们经常打我……”

    “朵奇,别说话了,我都明白……”俊流看到她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心痛得再也承受不住,声音开始走调。

    “你要真的是我哥哥就好了。”

    说完这句话,朵奇的心有了着落,提着的一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半张着的小嘴便不动了。

    俊流捧着她的尸体,像是捧着一团绝望的业火,直烧得他五内俱焚。他木然地坐在原地,仿佛周围所有人,连同整个世界都与他无关了,他正独自朝深渊堕去,巨大的罪孽碾压着他的灵魂,内心的痛苦在失控地膨胀,就要涨破他的驱壳,像出窍的厉鬼一般四处噬人。

    “起来。”麻古站在他身后,静静地看到现在,终于忍不住开口,“走了。”

    见俊流如同石化般纹丝不动,他上前两步弯下腰,强硬地将他手里的尸体抢过来,用力扔向远处,接着不等对方有所反应,他一把拉住俊流的衣襟,硬把他从地上提起来,照着他的脸就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

    抽完看他还没醒神,反手再抽一个。

    俊流的两边脸颊被打得绯红,眼里充盈着的一汪泪水,便扑簌簌掉落下来。可就像被打开了开关一样,他的眼珠总算会转了,堵在胸口的气也喘了出来,巨大的刺激让他一时找不回现实,他像个受惊的孩子,惶然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麻古直视他的双眼,一把拉住他的手,只是淡淡重复了一句:“走了。”

    在他的驱使下,俊流好歹迈出了步子,跟在后面刚走出去一段路,却又突然停了下来,问到:“小洛呢?”

    两人茫然地对视了几秒,便听见身后远远响起的喊声。

    “上官俊流!出来!”阿尔法兴致勃勃地踩在几具尸体堆成的小丘上,一只手狠狠抓着齐洛的头发,将他生拉活拽地往高处拖,一手握着枪紧紧抵在他的额头上,耀武扬威地对着周围的人大叫着,“出来!!好好看看!你的相好在这里!再不出来我一枪毙了他!”

    当朵奇扔出去的炸弹爆发的瞬间,齐洛本能地挡住头脸,弯腰躲了一下。

    猛烈的冲击波过去之后,他立刻站了起来,焦急地寻找俊流的身影,却发觉他已经被混乱的人群淹没了,当机枪手的攻击停止,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往前方涌去。

    他拨开硝烟,穿梭在涌动的人潮中,尽力向俊流之前站立的地方靠近,却在没走出多远的时候,被一个没头没脑的难民撞了上来。

    “看着点……”齐洛一门心思系在俊流的安危上面,丝毫没有留意对方的异样,他一边推开他一边继续移动步子,没想到刹那间,全身被某种力量撞击得一震,腹部紧接着袭来剧烈的痛楚,激得他脑子一片空白。

    他惊愕地低下头去,看见那人已将一把匕首深深插进了他的身体。

    齐洛的应激能力极好,他没有任何迟疑,及时抓住了对方握着匕首的手,另一只手扬起步枪猛挥过去,对方灵活地一个后仰,却不得不放开匕首,跳开几步,头上的兜帽随着他的动作滑了下来,露出阿尔法的脸,扮装成难民的他在站稳之后,抬起头冲齐洛微微一笑。

    “秘书长,好久不见了。你失踪之后,雷枢大人可是很惦念你的安危啊。”

    齐洛的额头上浮出一层冷汗。腹部的伤口血流如注,温热的血液顷刻便打湿了裤子,他能感觉到伤口很深,内脏已经被刺破,可他却无暇顾及,他知道对方是什么货色,只要有一丝分心,阿尔法就能在瞬间取他性命。

    他注意到对方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握了把手枪。在这么近的距离内,步枪体积过大,完全不比手枪占优势。齐洛暗暗缓了口气,二话不说便抬起枪口,接连扣动了扳机。

    阿尔法游刃有余地闪过,朝着他猛冲过来,几步就近到了面对面的距离,举起手枪正要抵住他的下颚,齐洛突然调转枪头,用枪托狠狠地扫到了他脸上。

    第二下再猛击他的左肩,阿尔法身形一歪,却借由这股失去平衡的势头往地上一倒,手撑住地面做了支点,抬起腿狠狠揣在齐洛的伤口上。

    齐洛痛得眼前一黑,全身的力气都散了,他捂住伤口,勉强没有倒在地上。可还没来得及站稳,阿尔法转了个圈,第二腿又飞扫过来。

    他本能地抬手去挡,哪知这一踢又快又重,彷如千斤铁锤,直接把他砸到了地上。

    阿尔法将他踢倒之后,迅速赶上去重重一脚踩在他脸上,另一脚则踩住了他的枪,用力一顺便将枪踢出老远。

    “你这个可悲的残次品。”阿尔法抹了把嘴角磕破的血迹,鄙夷地说,“不过,倒是比你那废物姐姐强多了,她那三脚猫功夫,只配让我练手。”

    齐洛心头一震,一股巨大的悲愤直冲而上,他大吼一声突然爆发,手紧抓住阿尔法的脚踝,奋力翻起身来,将他掀翻在地上。

    齐洛扑到他身上,拼命按住他握枪的手,膝盖则紧紧夹住他的大腿,不让他有机会反抗,然后扬起拳头便要朝他太阳穴暴击。

    可一拳过后还没来得及打第二下,身后突然响起了一声枪响,齐洛的右边肩膀应声爆开,鲜血溅上了他的侧脸,他闷哼一声,拳头骤然脱力,阿尔法趁机挣脱出来,用枪托将其击倒。

    “你他妈有病啊!”他将齐洛按在地上,一边给他上铐子,一边对着旁边开枪的随从破口大骂,“我应付不了吗?谁让你开的枪?打死了你负责?!”

    齐洛的双手被反铐在身后,随后被阿尔法扯住头发,粗暴地拖曳起来。血不停地从两处伤口往外涌,很快染红了衣裤,在身后留下一道长长的血路。他连滚带爬地挣扎着,大声叫到:“俊流……快跑!千万别出来!他没见过你,你快跑……!”

    阿尔法抬起脚就往他脸上踢,齐洛猝不及防,牙齿不慎咬破了舌头,沙土混合着腥味浸得满嘴都是。他双眉紧皱,眼角迅速充血,视线也模糊起来。

    “我是没见过他本人,不过他的通奸丑闻早就名满天下了,谁没看过?他那张淫荡的脸,还有在男人身下扭动的裸体,你也欣赏过很多遍吧?”阿尔法蹲了下来,幸灾乐祸地拍了拍他的脸,“可惜啊,你满足不了这个骚货吧?”

    “别以为你在救他。”说着他凛起表情,把玩着手里的枪说,“前面有装甲部队镇守,没人跑得掉,暴乱再持续下去,我们就得清场,不留一个活口!”

    说完他站起来,一脚踩在齐洛受伤的肩膀上,迫使他发出悲鸣,同时继续高喊道:“上官俊流!你再不出来,我就先把他手脚都打断,再挖他的眼睛,割他的舌头,让他生不如死!”

    话音落下没多久,阿尔法便看见前方稀稀拉拉的人影中,缓缓逆行而来一个青年。

    他没有停顿,只是保持着匀速步调靠近。阿尔法没有一点怀疑,立刻就确信了他就是上官俊流,虽然他和那个在录像里的少年,气质上已经判若两人。

    俊流目不斜视,右手举着一把枪,枪口就牢牢地顶在自己的太阳穴上。

    在他出现在视线范围里之后,跟在阿尔法身旁的三个随从,就立即举枪瞄准了他。

    俊流走到一个足够靠近他们的位置后停了下来,他无畏地望着阿尔法,平静地问到:“是不是我死了,就一切都结束了?”

    随后,他垂下眼帘,目光不经意间掠过了齐洛的脸,神情漠然之下饱含着一份深刻的悲伤,“我死了,大家就可以好好活了。”

    “主角终于现身了。”阿尔法嘴角带着意犹未尽的微笑,肆意打量着对方,他不得不承认,这张脸漂亮得毫无死角,五官的位置和形状仿佛经过精确设计,让人能够窥见其下那套完美无缺的基因,实在让人厌恶不起来。

    “上官俊流,既然都到了这一步,我就跟你说亮话吧。”他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任务,清了清嗓子,口气正经起来,“你运气很好,现在局势不一样了,你不但不用死,还有条光明大道可以走。”

    “雷枢大人改变了主意,愿意把私人恩怨放下,一切以国家利益为重。他很看重贺泽皇室曾经在东联盟里的威信,只要你乖乖和我们合作,帮助他处理好国际关系,维持达鲁非在东联盟的领导地位,我们就不计前嫌,视你为同僚。不管是在政府还是军队,都可以保证给你想要的位置。”

    “达鲁非有丰富的舆论操作经验,过去的污名,会尽力帮你洗刷干净,或者更简单的,直接给你另一套清白的身份,你可以永久居住在外层区,那里的条件,绝不会比你在皇室里的差。”阿尔法说着用枪指了指齐洛,“不信你问问他。”

    俊流并没有把枪放下,只是轻笑一声,“这还真是考虑周到,深得我心呢。”

    这就是大势,他闭了下眼睛,心如死灰地想,不存在什么正义,也没有道理,这世界上只有一种真相,那就是弱肉强食、新旧交替的大势。书写历史的只会是绝对的强者,他们碾压一切前进,而自己就是那个不识好歹,偏要逆势而行的人,注定会沦为巨轮下的飞灰。

    他救不了任何人,一个都救不了,他倾尽全力,却只能给身边的人带来痛苦和死亡。

    可惜他到现在才接受了这个事实。

    阿尔法见他还不为所动,便又补充道:“你现在放下枪跟我走,我可以马上命令边防军开放关卡,这些幸存的难民可以自由前往钦奈国,他们原本就是无辜的,凭什么因为你死在这里,不是吗?”

    “我不相信你。”俊流深吸了口气,坚定地说,“你先放了齐洛,然后下令开放边境,我才有可能考虑和你们合作。”

    阿尔法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你当我是白痴?”

    俊流不屑于跟他废话,只是握紧了枪,食指用力压向了扳机。

    第126章 墙

    阿尔法有点烦躁起来,他才不在乎这家伙是死是活,只是一想到完不成雷枢交代的任务,还把难民给屠杀了一大半,自己的能力肯定会受到严重质疑,这是威胁他存在意义的大事,他不得不谨慎对待。

    双方僵持片刻,眼看着俊流就要压下扳机,他只好耸了耸肩,叫随从递上来一部对讲机,朝驻守在最后一道关卡上的装甲部队指挥官发去了命令:“停止攻击,把门打开,组织难民过境。”

    关闭对讲机后,他用枪指住了齐洛,对那个随从说,“替他把手铐下了。”

    士兵掏出钥匙走到齐洛背后,提起他的手。而齐洛一直盯着俊流的脸,对方空洞的眼神让他全身发冷,他有种强烈的直觉——俊流是真的想死。

    他不会投降,他是要用自己的命,最后换取一次救赎他人的机会,就像他一直以来的作风,他将为这个结果感到心满意足。

    疯子!

    齐洛的内心翻江倒海,他紧咬牙关,愤怒地瞪着俊流,无声地抗议着他的行为。

    像你这种不把自己当回事,也不把爱你的人当回事的行为,我绝不允许!他在内心呐喊着,恨不得立刻劈头盖脸骂过去。

    就在钥匙转动,锁扣咔嚓一声打开的瞬间,齐洛忍痛握紧拳头,全身肌肉蓄满了力量,达到了爆发的临界点。

    右手脱开镣铐的瞬间,他猛然挣脱了士兵的手,利用手铐的铁链勒住了阿尔法手里的枪,拖得他重心一个不稳,阿尔法即刻扣动扳机,但枪口的角度已经偏离,误射中了那个士兵的腿,对方发出惨叫一声倒了地。

    齐洛顺势向后卧倒,两腿用力一扫,便把阿尔法也绊倒在了地上。

    在倒地的瞬间,齐洛看准了方向踹出一脚,正中士兵的下颚,一声骨折的钝响后,对方直接昏了过去。

    阿尔法剧烈地挣扎起来,但齐洛绞紧了手铐,死死拉着他握枪的手不放,并用双腿夹住了他的脖子。

    站在旁边的另外两个随从顿时慌了神,举起枪便对准了齐洛,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扣动扳机,就被身后的一股力量给制住了。麻古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勒住其中一个人的脖子,利落地拧断了他的颈骨,几乎在同时,俊流开枪打穿了另一个家伙的胸膛。

    “快!”齐洛大声喊着,和阿尔法缠斗得难解难分。他的手脚发著抖,在超负荷用力,血液加速流失,几秒后就感到了力不从心。

    俊流几步冲到他身边,居高临下地望着阿尔法憋得紫红的脸,他迅速举起枪,借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冲动,朝着对方的胸膛连续扣动扳机,一口气打光了子弹。在四声巨响之中,阿尔法的身体像遭受电击般剧烈震动,最后便彻底脱力,僵硬着不动了。

    反抗的力量消失之后,齐洛才松开了手,瘫在了地上,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半睁着眼睛,看着俊流在他身边蹲下,静静地望着他,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单纯喜悦,便又不忍心再责备对方,只是无奈地吐出一句:“你这个傻瓜……”

    过了片刻,他的视野里又出现了麻古的脸,对方一边凑上来一边摇头,“你也太难打发了。”

    “如果横竖都要看你送死,不如抗争一下。”齐洛心有余悸地摸了摸俊流的脸,留下了一痕血印,“记住,你要是想死,我也活不了。”

    俊流握住他的手,没有别的话说,只是用力点了点头。随后麻古捡来了两件破衣服,替齐洛绑住了伤口。

    他们互相搀扶着一同往前走,跨过地上延绵不绝的尸体,远远的便听见了一阵阵沸腾的欢呼声,逗留在缓冲区的难民们正奔走相告,朝后方的人传递着喜讯,“太好了!他们开门了!开门了!我们可以出境了!!”

    “快走吧!”俊流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加快了步伐。他们眼看着前方的装甲车已经让开了路,士兵们纷纷竖起枪,整队退到了路两旁,而最后一扇厚重的铁门徐徐开启,露出另一边绿树如茵的大道,隐约能够看到尽头处钦奈国的入境口岸,他们将通过那里到达一个和平的国度。

    他们跟随着涌动的人潮,慢慢朝这扇自由之门走去,莫名地有种朝圣的感觉。一切的挣扎和牺牲,仿佛也终于有了显而易见的价值。俊流不自觉地紧握住齐洛的手,即便被黏糊糊的血渍弄脏也不在意,他和他相视一笑,内心在这一刻透满了光亮。

    “现在才感觉好饿。”俊流情不自禁地把脸靠在了齐洛的肩膀上。

    “等到了钦奈境内,我们去好好吃一顿。”

    “你还是先去医院吧。”麻古看他一身的血,没好气地笑了声,“你根本没法站着入境。”

    趁他没注意的时候,俊流抬起头,凑到齐洛耳边说:“我不是肚子饿,你知道我想吃什么。”

    “我怕你还不行吗。”齐洛露出一副求饶的表情。

    阿尔法的胸膛疼得钻心,可他始终屏气凝神地闭着眼睛,直到俊流他们走远。

    直到周围喧哗声渐小,他便总算喘出一口气,慢慢坐起来,扯开自己身上的粗布外套,再脱掉里面贴身穿着的防弹背心,露出鲜血淋漓的胸膛来。他摸了摸那几个血窟窿,舔掉了手上的甜腥味,卒了口唾沫骂道:“这破玩意什么质量,这种距离的子弹都挡不住。”

    有两颗子弹栽得尤其深,已经钻进了肌肉,他忍着痛扣了几下也没扣出来,反而痛出了一头的冷汗,嘴里咬牙切齿地念着:“上官俊流,你够狠。”

    他慢慢站直,却突然看到了丢在不远处的无线电通话机,于是走过去一把捡起来,按下了几个按钮,接通了装甲部队司令官的号码。

    “我是阿尔法,命令变了。”他冷冷地说,“给我把门关上,立刻开枪,把人全部杀掉也没关系,我会负责和雷枢大人解释。”

    切断通话后他扔掉了通话机,从死掉的随从身上取了把枪,往前追了上去。

    当俊流察觉到情况有异的时候,一切都无可挽回了,在离天堂一步之遥的地方,他们却毫无知觉地踏入了死亡的地狱。

    原本规矩地站立在道路两旁的士兵,突然开始举枪扫射,密集的枪响和人们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充斥耳畔,几秒钟前还十分平和的画面,瞬间被杀戮带来的恐怖撕碎了。前面的人像被大风吹拂的枯草,成片地倒下,层层叠叠堆了满地。行径的队伍乱了方向,后面的人互相推搡,被尸体绊倒后便再也爬不起来,直到被乱脚踩死。更多的人惊慌失措,本能地跟着人群的动向往后方退避,可眨眼之间,士兵们涌上来筑起人墙切断了他们的退路,机枪的闪光围着圈连成了一片火线。关卡的大门还未完全打开便迅速关闭,就像人们心中刚刚燃起就已经熄灭的希望。

    这不是一场还留有余地的威慑,而纯粹是为了屠杀所进行的围猎,子弹的火光和啸声溅起四散的魂魄,形成狂暴的乱流,将他们裹挟进身不由己的浩劫之中。俊流没有时间思考到底出了什么事,他紧紧地拽着齐洛,被失去理智的人群疯狂推挤着,逃离压倒性的正面火力,往道路的两旁逃散。

    路边的铁丝网阻住了逃亡者的去路,无数人绝望地摇晃、撕扯着结实的网格,有人奋不顾身地向上攀爬,却被一个接一个准确击毙。麻古藏身于密集的人群中,拉着俊流他们奋力挤到前排,接着他就地一蹲,掏出武装带上一把军刀,亮出背面的锯齿,开始拼命地割金属线。

    被铁丝网堵住的人简直就像原地打转的待宰羔羊,几排子弹扫过去,数百个人顷刻之间一命呜呼,血很快顺着路沿汇成了一条红亮的小溪。

    就在身边的人成排倒下的时候,麻古终于割开了一个狗洞大小的豁口,他缩了手脚,低头用力一钻就过去了,然后他回过身,把后面跟着的齐洛和俊流也拖了出去。

    此时难民已经被打得七零八落,没了一大半规模,余下的幸存者发现有人割开了铁丝网,也争先恐后地挤过来,跟在他们后面往外钻。当越来越多的人往这里聚集,便有士兵发现了破洞的存在,对准此处猛烈扫射。无奈洞口只能容一人通过,失去理智的人们开始互相争抢逃生的顺序,动作慢了一步的数百个人,便通通成了枪下亡魂。

    “有人钻出铁丝网往外逃窜了!快通知外围的守军拦截!”一个军官大吼着,指挥着一队士兵紧追上去。

    铁丝网之后是一大片营房,虽然也有士兵留守,但毕竟有了更多遮蔽物,他们躲在死角里避过耳目,跑出营房区之后是一片荒坡,越过荒坡便又进入了雨林的乱树丛中。俊流一路急于奔命,进入密林深处才有余裕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跟着他们逃出围猎的人有二三十个左右,有男有女。大家全都衣衫不整失魂落魄,也极少交谈,只是闷着头往边境线的方向跑。

    不幸的是,他们很快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追击者的枪声。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为什么会突然开始大屠杀?”俊流神色仓惶而疲惫,仿佛还没从噩梦中回过神来。一路目睹着上万人血流成河的死状,就算心灵再怎么麻木,也难以抵御这种惨无人道的刺激。

    “明明已经开了门,已经看到了对面的口岸……!”他因为情绪激动而哽咽起来,“耍我们吗?”

    “这就是命,认命吧。”麻古自暴自弃地丢下一句。

    “还没到时候。”齐洛伸出手抱住俊流的头,和他紧贴了脸,眼睛里含着泪光,却倔强地笑了起来,“还没到时候,我们不会完!”

    三人被最后的求生意志驱赶着,仍旧往出境的方向逃。俊流和齐洛好歹都是训练有素的军人,麻古也是个生存经验丰富的地头蛇,他们一路上边跑边躲,在其他人一个个掉队的时候,最终挺到了边境线上。

    雨林退往了身后,在一片人工开垦的荒地之上,矗立着一道五米高、一米多厚的钢筋混凝土高墙,从眼前延伸到了无穷无尽的远方,上面斜支着显眼的高压电网。由于接到了戒严命令,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守卫士兵端着枪在附近巡逻了。

    他们躲开一个士兵的视线范围,卧进深深的草丛,匍匐着朝一个瞄准好的空档地带爬过去。

    他们停在了高墙下,齐洛稍事观察了一下现场的情况,便让大家把衣服裤子都脱下来,结成一根长长的布绳子,然后在绳子的两头绑了一根结实的枯树枝。

    准备就绪后,他让麻古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说:“那个电网支架是用螺钉固定在墙上的,你待会用枪瞄准螺钉,尽量把它打松,然后我会把绳子抛上去挂住电网,把它给拉坏……”

    还没等他说完,麻古便打断了他,觉得这又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

    “你不是知道我枪法不怎么好吗?打螺钉?这逆着光,我看都看不清楚在哪里!”

    齐洛抬起头看了看,感到眼睛确实受不了直射光的影响,他无奈地说,“我可以替你把光挡一档。用步枪比手枪要准,但步枪必须用双手,我整个右边肩膀都抬不起来,只靠左手不行。”

    “要不我来吧?”俊流说着便要去拿枪。

    麻古却一把按住他,皱了皱眉头说,“算了,你摸枪的次数还不如我多,我才信不过你。”

    “我看了一下,里面还有五发。”齐洛把枪递给他,有条不紊地接着说,“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你可以把子弹打完,但是一定要快,没什么比枪声更能暴露我们的位置了,追兵会被全部吸引过来。”

    “就算是把支架打坏,上面可还是通着高压电啊。”俊流满脸的担忧,“你空手去拉,不是送死吗?”

    “干树枝有一定的绝缘效果。”齐洛平淡地回答,“而且我心脏功能比一般人强很多,死不了的,拉坏这个电网,两秒钟就够了。”

    “破坏电网之后,你们就尽快往上面爬。”齐洛停下来微微喘了口气,它伤口上绑的衣服已经被血浸透了,眼下却只能视而不见。“我和麻古先当垫脚的,俊流你第一个上去。然后你把他拉上去,我最后上。”

    “为什么?”俊流不安地问:“为什么你不能第一个上去?”

    “我和麻古都受了伤,还都伤在手上。”齐洛耐心地解释,语气甚至有些轻松,“我们先上去了,拖不动下面的人。一旦开始行动,就得分秒必争,任何一个环节的耽误都会导致全盘失败,我只是在提出一个最优的方案,不然,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俊流无法反驳,虽然满脸的不甘心,却也只有接受他的道理。

    他们就地准备了两分钟后,麻古调整好姿势,朝天空举起了枪,他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稳住枪声,透过准星瞄住了支架连接墙面的部位。

    他摒除开一切杂念,把心沉到了肚子里,在耳畔瞬间的鸦雀无声后,他果断地扣动了扳机,一枪发出,再开第二枪,飞散的水泥碎屑落下来扫过额头,一个支架眼看着就从墙上崩了出来。麻古换了口气,紧接着平移了枪口,去打邻近的另一个支架。接连两枪落空后,他停了下来,稍微调整了一下状态。

    齐洛灵敏的听觉已经捕捉到了远处的骚动声,但他没有出声去催促麻古,只是举着手,沉着地替他遮住直射眼睛的阳光。既然把命寄托在了这个人身上,他就无条件地信任对方。

    最后一枪响起的时候,第二个支架应声崩落下来,一段电网便摇晃着悬空了。

    齐洛立刻站了起来,左手抡起树枝狠狠一扔,它就带着一串布绳子飞上了墙头,划出一个有力的弧线,稳稳地卡在了电网上面。

    电线顿时爆出巨大的火花,一股可怕的力量瞬间击中了齐洛的心脏,他全身的肌肉都剧烈痉挛起来,无数电流像在拼命各自为政,互相咬啮的狂蛇一般,在体内激烈窜动和碰撞。

    齐洛的神经在激烈地拧绞着,绞得根根断裂,太阳穴胀得快要爆开,他往嘴里事先塞了一团布,否则舌头都会被咬断。他死死地咬住这团布,借此保持几秒钟的意志清醒,在痛苦的巨锤之下,他拽紧了这一头的树枝,借着自己的体重,下了死力气往后一拉,只听几声噼噼啪啪的爆响,电网便给拉豁了一个大口子。

    倒在地上的时候,齐洛已经神经错乱,意识离散,身上一股刺鼻的皮肉焦糊味弥漫开来,高压电流击穿了绝缘体,他的两只手臂都被电弧烧得血肉模糊,手掌心更是焦黑一片了。俊流焦急的呼喊声模模糊糊地听不分明,耳朵失了聪,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幕布,可他竟能清楚地听见一颗颗子弹飞掠而过的尖鸣。

    一种紧迫感凌驾在了他生命之上,他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了,艰难调动起暂时报废的肌肉,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一直爬到高墙之下。全身性的震颤还在继续,他浑身发著抖跪在地上,口中的布团被淡红色的唾液浸湿,重重掉了出来。他张大嘴想喊俊流,可舌头僵硬,竟连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第127章 彼岸

    麻古扔了枪,立刻踩到齐洛的背上,扶住墙壁,冲俊流大吼一声:“上!”

    俊流早已在不远处就位,他咬紧牙关,助跑了几步后奋力一跃,踩着他们搭好的人梯上了高墙,脚狠命蹬了两下,便攀住了墙顶的边缘,手臂再一用力,就成功把自己给带了上去。

    他顾不得喘口气,立即转身趴了下来,伸出手去拉麻古。

    麻古跳起来拽住他,无奈右手腕用不上大力,动作就慢了一点。等他拼死拼活地爬上了墙顶,一颗子弹刚好打在他脚边,吓得他差点失去平衡又跌落回去。他稳住身体后,赶紧匍匐下来往远处一望,不禁一阵心惊胆战——一大队士兵正迅速包围过来,边跑边朝这里开枪。

    他们俩对着齐洛同时伸出手去,大声催促到:“快点!把手伸上来!”

    可齐洛扶着墙跪在地上,高高仰起头,只是拉动了抽搐的嘴角,冲他们笑了笑。

    “小洛!”眼看着他迟迟不动,俊流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声音几近崩溃,“把手给我,求求你!把手给我!!齐洛!你敢!你敢打别的主意!!你要是不给我上来!我现在就跳下去!!!”

    看到俊流作势就要往下跳,齐洛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终于挣扎着站了起来,举起他血肉模糊的左手,去够俊流的手。

    他们的手不过差了不到两米的距离,克服这点高度,在日常的军事训练里简直易如反掌,可此刻却如此令人绝望,齐洛拼命跳了两下,无奈他的腿部肌肉紧缩,能保持站立就已经很吃力了,一点多的力气都使不上。

    麻古急中生智,一把扯过挂在破电网上的布绳,晃动着叫到:“抓住这个!抓住这个!”

    子弹接二连三地贴着他们的身体栽进墙上。等齐洛将绳子抓在手里,迅速在手臂上缠了好几圈后,俊流和麻古赶紧合力将他往上拉。

    两个人都是豁出命来拉的,因此力量很大,几下就把他拽上了墙顶。

    齐洛的两只手几乎废了,没办法攀住墙沿,俊流不得不将双臂穿进他的腋下,死死抱住他的肩膀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他往上提。

    第3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3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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