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霖雨成川泽 作者:心广林鬼
正文 第5节
霖雨成川泽 作者:心广林鬼
第5节
雍王道:“这你就不用打听了。只要你在正旦之日带着你那封丁忧的信参加朝贺大典,我自会想法子把焦点引在你身上,你到时将真相告于众人,便算是大功告成了。”
骆泽疑惑:“带信做什么?”
“让你带你就带,哪里来的那么多废话!”雍王不满道,“你记得,你家人的命都捏在我们手里,如果哪句说错,你全家包括你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骆泽点点头:“事成以后,你们会放骆家一条生路吗?”
雍王看向韩川,沉吟不语。
韩川抬眸道:“那就要看真相是什么了。”
骆泽皱眉:“韩川,看在你我少年情分上,留他们一条生路,便算作我帮你们的酬劳好吗?”
雍王齿冷:“你到底是有多不要脸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韩川冷静道:“若是可以原谅,我可以酌情处置。”
骆泽闻言点了点头,道:“多谢。”
韩川看向骆泽,半晌,讥笑一声:“你是该多谢。”
骆泽茫然的歪歪头,又道:“你们有足够的力量可以控制住那时的场面吗?凌夏帝一定会用武力阻拦我说下去,到时候……”
雍王摆手:“既然做了,就有万全的准备。骆泽,做好你该做的事便可。”
韩川将茶盏放下,站起身来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着,看向骆泽。
骆泽疑惑回望。
雍王在旁冷笑道:“怎么,骆大人,还要我亲自把你请出去吗?”
骆泽赧然起身,随着韩川走出阁楼。
两人并肩而行,向后门走去。韩川忽然低声喃喃一句,又喊了一声骆泽的名字。骆泽抬头,疑惑道:“你说什么?”韩川看着骆泽不解的双眼,哂笑一声,先行离去。
骆泽站在原地,摸了摸头,一副呆傻的样子。
雍王看二人离去,苦笑着摇了摇头。自己这位师兄什么都好,偏偏眼光不行,怎么就看上了骆泽这么个家伙。满朝文武都道骆泽是温文尔雅的佳公子,只是可惜在了一条瘸腿上。雍王却觉得骆泽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狐狸,只是不知他所图为何。他为自己沏了一杯茶,刚要饮,门外突然有脚步声响起,门“吱呀”一声打开,雍王惊到:“你怎么还没走?”
☆、新望 十七
“吱呀”一声,门应声而开,骆泽站在门口,抿紧下唇,向雍王看来。
雍王讶异道:“你回来做什么?”
骆泽不语,慢步走到雍王面前,表情凝重。
突然,他“扑通”一声,屈膝跪在地上。
雍王惊的站起:“你这是干什么?!”
骆泽俯首郑重道:“殿下想要登位,非杀凌夏帝不可。朝野上下,黎民百姓,即便不宣之于口,也会在心中认为王爷的王位得来不正,是靠弑兄所得,难免会为那些史官文人留下话柄。”
雍王冷色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骆泽神色凛然:“骆泽愿当千古罪人,殿上弑君,只是请雍王殿下饶我父亲和骆月一命!”
雍王一惊,杯中茶水倾倒而出。
“我父亲年事已高,我只盼他能寿终正寝不受刑法之苦,骆月也已远嫁西极,不能算是北周的人,将来也不会妨碍到殿下您的大业。”话音刚落,骆泽“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埋首在下,不再抬头。
雍王皱眉:“我曾答应过我师兄,替他报仇,若是骆丘骆月当真……”
“骆泽愿当千古罪人!”不等雍王说完,骆泽又是三个响头,雍王见骆泽头上鲜血淋漓,显然是用了狠劲。
雍王急道:“你先起来说话!”
骆泽的目光接近乞求,一字一顿道:“骆泽乃千古罪人,殿上弑君,雍王殿下将我斩杀于皇极殿,为帝报仇,皇子年幼,众人自当拥戴雍王!”
雍王张口结舌道:“我若如此……师兄是不会同意的……”
“他不同意是因为他还不知道真相,若是知道了,又怎么还会再顾念少年情谊?”骆泽言辞恳切,神情凄楚。
雍王不语,他来回踱步,思索半天,才询问道:“你当真愿意如此?”
骆泽言辞恳切:“殿下想要登位,韩川想要为韩相洗刷冤屈,必然要以我为棋。而我一旦参与其中,揭开真相,势必会为凌夏帝和韩川所不容,既然谁赢骆泽都难免一死,不若为陛下效力,做个顺水人情,换得家人平安。”
雍王眉头稍展,沉吟道:“骆泽,我该相信你吗?”
骆泽一笑,尽显悲凉:“我对凌夏帝,又怎会是没有愤恨呢?只不过是多年来忍气吞声,无能为力罢了。”他抬头看向雍王,“望殿下成全。”
雍王凝视着骆泽,此时此刻,他好像有些不熟悉眼前的这个人了。
许久,雍王终是点了点头。
骆泽见雍王应允,松了一口气,继而言道:“骆某还有一求,望殿下应允。”
雍王皱眉:“还有一求?你且说来听听。”
骆泽颔首道:“韩川自十七岁起便活在仇恨里,身上背负着血海深仇,十年来未尝过过轻松自在的日子。待他了结了这段孽债,必然会对朝廷争斗心灰意冷,想要归隐山林。到时,望雍王抬手,放他离去。”
雍王不信道:“待我荣登大宝,师兄自会留下来辅佐我,又怎会弃我而去?”
骆泽摇头:“不若我与殿下打个赌,若是韩川自请归隐,便算我赢,你放他离开就算是赌注。”
雍王冷笑:“骆泽,你这算盘倒是打得响,若是你输,你人已死,我到哪里找你去。”
骆泽低眉,面无表情道:“雍王这是不敢和我赌了?”
雍王倨傲道:“有何不敢?”
骆泽笑着颔首:“殿下这是答应了。”
两人静静对视,半晌,雍王转身走到屋子深处,再回来时,手中拿了一个瓷瓶。
他将瓷瓶递给骆泽,道:“含在嘴里,若是生了什么变数就将之咬破,不会痛。”
骆泽闻言一愣,许久,他才接下瓷瓶,抬头轻笑一声:“不会痛?听谁说的?”
雍王怔然。
骆泽看着手中瓷瓶,苦笑道:“当年我给了赵永亭一瓶毒药,也是这样说的。当时我就在想,活着的人怎么会知道这药痛不痛,没想到最后能亲自一试。”
雍王轻声道:“算是果报吗?”
骆泽摇头:“殿下若是信因果报应,就不会谋夺皇位了。殿下都不信,我又怎么会信?”见雍王面有薄怒,他将瓷瓶揣在怀里,站起身来,“我该走了。”
雍王不语。
骆泽站起身,拍拍衣服,抬首向外走去,脚步仍旧踉跄。
雍王站在骆泽背后,见骆泽满头青丝之中隐有白发显现,心中突然一动,开口道:“骆泽!”
骆泽回头,表情却是无比的轻松怡然,他偏头道:“殿下还有事吗?”
雍王嘴微张,半晌,才开口道:“骆泽,若有来生,你愿做什么?”
骆泽闻言,有些惊讶。他向雍王一笑,明眸皓齿,神采奕然,看在雍王眼里,不知怎的就品出了一丝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新望 十八 除夕
除夕,北周大地笼罩在一片喜气之中。骆府众人也早早起了床,骆月和如是更是忙里忙外。骆府到处挂上了红彤彤的灯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卓络跟在骆月身后,像个小尾巴似得:“娘子,今晚吃饺子。”
骆月道:“是啊,除夕晚上当然要吃饺子了。”
卓络道:“我们一起包吧!”
骆月点头:“好,我一会儿便与你去包饺子。”
卓络却是摇摇头:“还有骆泽和父亲。”
骆月闻言侧了侧头,突然笑道:“这倒是个好主意!”她转头道向身旁的如是道,“如是,你也一起来吧。”
如是大喜,眉眼弯弯:“那我去叫少爷!”说完一溜烟跑远了。
卓络看着如是消失的方向,好奇道:“她喜欢骆泽?”
骆月语气低沉道:“这话你和我说说就算了,可莫在他人面前说。”
卓络十分疑惑:“为什么?”
骆月摇着头叹息道:“骆泽有他自己的苦衷,倒是可惜了如是这么好的姑娘。”
见卓络还想刨根问底,骆月急忙转移话题:“走吧,我们去叫父亲一起包饺子。”
卓络一听饺子,眼睛一亮,也不再纠结那些,当下便欢喜的走在前头,向主屋去了。
骆泽站在卓络身后,想到,若是人人都像卓络一般傻,或许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让人难为之事了。
一家四口加上如是,众人围坐在一起包饺子,这还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骆泽看着眼前的一团面,不知该如何是好。其余四人看他手足无措的样子,俱是展颜一笑。
骆泽恼怒道:“不要告诉我就我一人不会包饺子。”
骆月道:“我可会包着呢,我在科察草原时好不容易搞来一袋子面粉,整天研究面点,别说是饺子,便是包子馄饨我也都是手到擒来!”
卓络连忙附和道:“我经常给娘子打下手!”
如是更是点点头:“家里年年包的饺子我都有份做。”
骆泽看向骆丘,骆丘一笑:“爹小时候家里穷,一年也就除夕夜能吃一顿饺子,是以包的不算好。”
骆泽哑口无言:“好好,我是不会包,可我会……”
骆月嘲笑道:“可你会吃对吧!”
骆泽笑道:“对,我爱吃素的。”
卓络闻言,摇头道:“肉的好吃!”
骆月笑着让厨娘端上几盆馅料:“饺子馅儿已经做好了,肉的素的都有。肉的是羊肉和猪肉的,父亲爱吃猪肉,卓络爱吃羊肉我就也弄了些。素馅是长寿菜掺了蘑菇、笋丝和麦筋,骆泽喜欢吃这个。你们喜欢什么就包什么,保管够吃!”
说着,众人甩开手开干,骆月揉面,如是擀皮,三个大男人拿起擀的薄薄的饺子皮,煞有介事的包起饺子。
骆泽执起筷子,夹了一筷子素馅放在饺子皮上,一对折,一个饺子便做好了。如是看着骆泽扁片儿似得饺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骆月则是毫不犹豫的嗤笑一声:“你看看爹,你再看看卓络,你那叫饺子吗,你那不是一个半圆吗?”
骆泽皱眉:“我这不是第一次嘛!”他凑到骆丘身边,看着骆丘的手将饺子边捏在一起,一挤,一个鼓鼓囊囊的饺子便成型了。这还不完,骆丘用手指沿着饺子边轻压几下,饺子顿时长了一个花边,甚是可爱。骆泽哑口无言的看着骆丘:“父亲,这叫包的不好吗?”
骆丘老脸一红:“你奶奶就是这样教我的。”
骆泽突然灵机一动:“父亲,您做的饺子一看就是你捏的,这样吧,您只包素馅儿的,这样我就不会吃错了。”
卓络在一边抗议道:“我也要吃花边的!”
骆丘对卓络笑笑:“好!”
骆泽脸一鼓,退回自己的一角,和饺子皮置气去了。
厨娘拿着几枚崭新的铜钱上来:“小姐,讨个喜头。”
骆月一笑:“你不说我还差点忘了。”说着,将铜钱一人分了两个,“拿去包了吧,吃饺子时小心着点,别崩了牙。”
众人喜滋滋的拿着铜钱,塞在了自己的饺子馅里。
骆泽却偏和别人不同,整张饺子皮里只包了一个铜钱,一眼就能看的出来。骆月见到,也不戳破,只是暗笑两声。
她抬头看看门外,骄阳穿透云层照在大地上,带给人们一丝暖意。只是毕竟是寒冬,阳光再烈,也照不化满城冰雪。
骆月瞧一眼埋头苦干的骆泽,这几天来,骆泽似乎恢复了小孩脾性,时常欢笑,也不再动不动皱眉叹气。这本是好事,可骆月就是没来由的感到一丝不安。
她摇摇头,兴许是自己多想了。
☆、新望 十九 除夕夜
众人包完饺子已是晌午,粗粗用过午饭,骆泽回房小憩。
正当他半梦半醒之时,鼻子突然嗅到了一丝香火气息,他猛地睁开眼,眯眼笑道:“你来了。”
韩川立在床头:“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骆泽翻身而起:“你还在皇都时,每年除夕下午我们都会一起出去放鞭炮。鞭炮我都准备好了,要去吗?”
韩川有些讶异,但还是点点头。
骆泽穿上靴子,整理好衣服,在柜子里鼓捣半天,拿出几挂鞭炮。他得意的朝韩川扬扬手中鞭炮,便要出门。韩川上前一步将人拽回:“披件大氅吧,不然你那小丫头又要着急了。”
骆泽哑然:“好。”
他披上大氅,对韩川道:“你走房顶吧,我们街上见。”
韩川点点头,先行走出屋子,身子腾跃而上,不见了踪影。
骆泽见此一笑,提溜着鞭炮,向府外走去。
大街上早已有人燃放过烟花爆竹,是以到处都是爆开的红色纸碎。骆泽向前走几步,见韩川远远站在巷口,他拖着跛腿一脸兴奋的走上前去。
韩川蹙眉:“你怎么这么开心?”
骆泽奇怪道:“大过年的,难道要我哭丧着一张脸吗?”他瞧着韩川板板正正的一副脸孔,“倒是你,板着长脸未免也太破坏节日气氛了。”
韩川漠然不语。
骆泽哼一声,佯怒道:“太没劲了!我回去了!”说着便转身欲回。
韩川下意识抓住骆泽的肩膀,将人带回身侧,做完这一切,韩川突然有些手足无措,张口结舌道:“你……别闹。”
骆泽回身一笑,小声道:“我不闹,我们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骆泽感慨道:“我比你虚长几岁,我记得你走时身高还差我些许,如今你我二人并肩而立,你却比我还高一些了。”
韩川本想说“你不经常运动,当然长不高了。”话未出口,突然想到骆泽那条跛腿,顿了一顿道:“你父亲本也没有我父亲高。”
骆泽想想还真是:“你说得对,我父亲确实是差韩相一点。”
韩川闻言有些不快,刚要说你父亲差我父亲何止一点半点,骆泽突然指着前方的一颗大树一脸惊喜道:“还记得这棵树吗?”
韩川扭头看向那棵苍老的大树,凝视片刻。
骆泽与他都还年少时,除夕下午便相约一起出来燃放鞭炮。那时,二人会爬上这颗高大的古树,将鞭炮挂在树枝上,二人跳下古树,在树下同时将鞭炮点燃,须臾之间,花树银花,好不漂亮。
骆泽有些遗憾的将爆竹尽数交给韩川,指了指大树:“去吧。”
韩川怔了半晌,道:“你不去吗?”
骆泽不提腿伤,只是道:“你去吧,我在下面点炮就好。”
韩川凝视骆泽,鬼使神差的,他脱口而出道:“我带你上去。”
骆泽闻言先是一愣,后又一喜:“好。”
韩川一把将骆泽抱在身前,身子微旋,足尖一踏,拔地而起。只是呼吸之间,二人便落在一粗壮的树叉上。
骆泽面对面被韩川抱在怀里,突然有些赧然,他站稳身子,侧身靠在树干上,将手中鞭炮分了一半递给韩川:“挂分散一些才好看。”
韩川将鞭炮接过。
骆泽抓稳身旁树枝,身子向一根枝桠探去,他手腕用力将鞭炮抛出,只听“啪!”的一声,鞭炮滑过枝桠落在地上。
韩川无奈跳下树,将鞭炮捡回,还给骆泽。
骆泽双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还是你挂吧。”
韩川摇摇头,骆泽只好重新再挂一次,还好这次鞭炮落在了树枝上,骆泽松了一口气,突然瞟见大树周身已经挂满了红色的鞭炮,他瞠目结舌道:“比起你来,我也太没用了。”
韩川似乎忘记了要绷着脸,他轻轻一笑,将骆泽手中剩余爆竹接过,身子在大树之中穿梭,手中很快空无一物。
骆泽还沉浸在韩川那一笑之中,韩川已返身而回,他向骆泽伸出一只手,柔声道:“下去吗?”
骆泽回之一笑,将手交于韩川,韩川把人抱在身侧,突然不想提气跳下。
骆泽抬头:“怎么了?”
韩川凝视骆泽,环住骆泽的手微微用力,半晌,他摇了摇头:“没什么。”说完,他抱着骆泽,纵身下跃。
两人站在树下,维持着相拥的姿势,皆是有些失神。
韩川突然后撤一步,恢复了之前的清冷,淡淡道:“点炮吧。”
骆泽点点头,掏出两个火折子,递给韩川一个:“你快,你多点些。”
韩川颔首,两人站在树下,高举着燃着的火折子,骆泽大声喊道:“一!二!三!”
随着余音散去,火焰靠近引信,火光急窜而上,爆竹声“噼里啪啦”的响起,骆泽掩住耳朵,仓促间回望,那人也望了过来,两人四目相对,仿佛回到了幼时时光,少年轻狂,无忧无虑。骆泽想要笑一笑,却感到眼眶湿润,他吸了吸鼻子。还好烟雾弥漫,遮住了这一丝失态,他眨眨眼睛,扯动嘴角,而那一头,韩川也被烟雾隔绝在另一端,让他看不清模样。
“少爷,您下午干什么去了,莫问他们都回家吃饺子去了,您再不回来,我也要回家了。”如是不满道。
骆泽笑笑:“我错了行了吧。别站着了,你也坐下吃吧,走时给家里人也带些走。”
如是闻言,瞧瞧老爷,见老爷点头,她才入了座,指着一盘饺子道:“这是我自己包的素馅饺子,怕煮混了,我给您单独煮的。”
骆丘闻言笑道:“如是这小丫头倒是心细得很。”
如是双颊一红,默默低头看地。
骆泽轻笑:“那是,如是待我一向比亲哥哥还亲,我也早已将她当做我的亲妹妹了。”
如是身体一僵,头埋得更低了。
骆月见气氛尴尬起来,瞪了一眼骆泽:“快吃吧,再不吃可就凉了!”
骆泽道:“终于可以吃了,你们谁看见了我的铜钱,可不准据为己有啊!”
众人纷纷动筷,刚吃第一个,卓络就啊呀一声,吐出了一枚铜钱。
骆泽竖起大拇指:“傻人有傻福,古人诚不欺我。”
骆月挑眉道:“这话是古人说的吗?”
骆泽解释道:“话糙理不糙。”
不一会儿,其余四人又纷纷吃出了铜钱,骆泽不甘落后,挑挑拣拣,吃到最后,卓络打着嗝说:“太饱了,吃不下了。”
卓络桌前有三枚铜板,其余三人各两个,总共十枚铜板,现在只剩一个没有吃到。
骆泽苦着脸:“都煮了吗?”
骆月放下筷子:“咱们包的今晚都煮了。”
骆泽只好叹道:“看来我是没这个运气了。”
众人哄笑几声,如是怯生生道:“要不把我这两个给你吧。”
骆泽失笑:“这东西哪还有让的,天色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担心。”
如是看看月色,点了点头,便起身走了出去。
骆月站起来道:“父亲明日还要参加朝贺大典,我先扶父亲回去休息了,你慢慢吃。”说完,三人也相继离开。
骆泽有些泄气的戳了戳碗底。
算了,不吃了。
刚起身,他便发现碗底有光一闪,仔细看去,却见那枚铜板静静躺在几个饺子的下面,透出一丝反光。
“原来是煮破了。”骆泽笑笑,将铜板拿出来,打量一番后放在桌面上,起身回房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喜欢除夕了,一定要和家人团圆!
☆、新望 二十
骆泽一大早醒来,便揣上那封信,换上官府,披上大氅,向主屋走去。
走到主屋,骆丘正从房中出来,见到他吃惊道:“我替你告个假便好,快回去休息吧。”
骆泽笑笑:“老话道一年之计在于春,哪有春节第一天便告假的,岂不是开了个坏头?我现在身体好了许多,便由我陪您去吧。”
骆丘思索一番,点点头:“也好。”
马车已经备好,二人向外走去。
骆泽摸摸揣在怀里的信,定了定神。
马车在清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行进着,车轮发出“骨碌碌”的响动,骆丘看一眼眉头间隐有青气的骆泽:“骆泽,你也快三十了吧?”
骆泽点点头:“儿子今年便二十八了。”
骆丘拍拍儿子的肩:“搁在别人身上孩子都该满堂跑了,我却迟迟没给你说上一门亲事。我看如是这丫头倒是贴心,虽然出身差点……”
骆泽失笑:“父亲,怎么好好的提起这个,我现在这种状况还不太稳定,怕是要耽误了人家姑娘。等过些年,我随父亲回乡了再考虑这些。”
骆丘看着他,目光幽远:“说是回乡,也不知皇上会不会答应。”
骆泽道:“一定会的。”
骆丘又忧虑道:“就算皇上同意了,可韩川已经回来,你叫老父我怎么放心离去?”
骆泽:“就是因为他回来了,你才更要回乡。”见骆丘不以为是,骆泽压低声音道。“父亲,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们骆家已是穷途末路,此时还不激流勇退,说不定要累得姐姐姐夫、全府上下,落得个当初韩府一样的下场。”
骆泽字字在理,见父亲表情有所松动,骆泽恳切道:“您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我这做儿子的也就放心了。”
骆丘终是点点头。
马车行到宫门外,二人下车,向宫中走去。
一大早,皇宫中来来往往都是人,骆丘遇到左丞萧吉,与他寒暄两句:“今日宫中怎么这么多人?”
萧吉道:“说是皇上请了城外云台观的道士一大早到堂子祭祖,加上宫中各种操持的人、前来觐见的外戚国公,自比往年的人多上几许。”
骆丘与自己同居相位的萧吉并肩同行,骆泽自不好再并行,一个人静静坠在后头。
“骆大人!”
闻声,三人齐齐回头,见是雍王,骆丘奇怪的“哦?”了一声。
雍王不好意思道:“两位丞相,我叫的是这位小骆大人,让您二位误会了,是本王失礼了。”
萧吉不以为意的笑笑道:“无妨无妨,雍王殿下合该与同龄人多走动走动,我们这些老头子就不跟着凑热闹了。”
说着,看向面有疑色的骆丘:“骆大人,我们走吧。”
骆丘担心的看骆泽一眼,耐不住萧吉催促,只好先行往皇极殿走去。
骆泽留在原地,向雍王拱手行礼:“殿下。”
雍王今日穿了一件暖色披风,缎面织锦,配上清冷又带些邪气的面容,端的是贵不可言:“骆大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骆泽不语:“殿下若无事,下官便先行一步了。”
雍王一笑,拦下骆泽:“那封信你带了吗?”
骆泽抬头看向雍王:“带了。”
雍王露出狐狸一般的微笑,晃了晃头:“那就好。”说完,往前走去。
骆泽蹙眉,有心一问他到底如何安排,但此时朝贺大典已要开始。他匆匆步入皇极殿,列入自己的位置,眼观鼻鼻观心,沉下心等待繁缛礼仪的开始。
过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凌夏帝着华丽的黑色衮服步入皇极殿。百官下跪,行“山呼万岁”之礼。
凌夏帝笑道:“诸位爱卿,快快请起!”
众人起身,百官按照顺序纷纷献上贺表,各藩国使者献上进贡之物,皇子王爷们也争相献上贺礼,凌夏帝龙心大悦,赐亲笔“福”字送于殿上诸人。
朝贺大典的开幕这便结束,百官退出皇极殿,等待巳时的国宴。
国宴在万秀殿举行,百官鱼跃而入,骆泽虽是右丞之子,然而官位不显,落于下首,非得立身远眺才能看到首桌的皇帝几人。
百官先入座,皇帝自然是姗姗来迟。
再次出现在百官面前时,凌夏帝脱去了厚重的衮服,换上一件常服,阔步走入万秀殿。众人见到凌夏帝自是大行跪拜之礼,凌夏帝笑着坐入龙椅,挥袖请起。
众人起身,坐回原处。
凌夏帝朗声笑道:“正旦乃一年之首,诸位与寡人汇集于此,便是汇集了天地之精气,于我北周是大大的裨益,寡人在此敬诸位一杯。”
众人连忙起身,端起酒杯,与凌夏帝遥遥相对,齐声道:“谢皇上!”
骆泽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屠苏酒没入喉管,回味苦涩。
众人落座,凌夏帝开始与坐在首位的王公大臣们话起家常。骆泽一心低头夹菜,偶尔有人向他敬酒,他便一一回礼,渐渐地,头脑有些昏沉起来。
不知何时,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骆泽?”
骆泽低头不语。
“骆泽!”
骆泽缓缓抬头,眼前雍王正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嘟囔道:“干什么?”
雍王笑笑,回头对凌夏帝道:“骆大人喝醉了,怕是要让云台观的道士们失望了。”
凌夏帝大笑:“我还没喝醉,这小子倒是先醉了!既然几位道长们说只是借身体虚弱之人身体一用便能通先帝之灵,他醉不醉倒也无妨!”
凌夏帝登基以后,便追封战死沙场的父亲凌静为太上皇,迁陵墓于北安城外,令臣民祭拜。
骆泽茫然抬头,只见众人纷纷向他看来,他勾唇一笑,笑意中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意味:“看什么看,没见过我骆泽啊!”
众人闻言先是一诧,转而哄堂大笑起来。众人常日里见的都是温文尔雅的学士骆泽,论学识,骆泽敢在青年一代中拔得头筹,只是因为不良于行才仕途坎坷,故而突然见得此幕,众人都是啼笑皆非。
凌夏帝莞尔,对下首的骆丘道:“你这儿子喝醉了,倒是与常日里有些反差。”
骆丘满头大汗道:“皇上,我这儿子昨日生了重病,今日是带病上朝,殿前失仪,还望皇上莫怪,我这便遣人将他送回家中。”
凌夏帝道:“正是带病上朝,才合了今天的意,要不然我这满朝文武哪里还能找得到身体虚弱之人?雍王,把他带上前来吧。”
雍王欲将骆泽拖走,骆泽不肯,两人当堂撕扯起来,惹得旁人哈哈大笑,最后还是凌夏帝派了两个侍卫相助雍王才将他制住。
“平常一副书呆子的样子,没想到喝醉了力气这么大。”雍王调笑道。
凌夏帝闻言也是一笑。
骆丘担心之色溢于言表,萧吉见此,凑近低声劝道:“昔日老莱子彩衣娱亲,今日骆泽殿前醉酒,权当是哄皇上开心了。皇上开心了,得意的还不是你们骆家?”
骆丘闻言,冷哼一声。
萧吉撇撇嘴,不再言语。
那边,骆泽被撕扯着拉到御前。侍卫手一松,骆泽便瘫倒在地上,似乎是睡着了。
雍王无奈转头,对殿前立着的一位道长说道:“云霞子道长,人放这儿了,睡着了可不关我的事。”
一身灰衣的老道士云霞子轻挥拂尘,道一声:“无妨。”
他走到骆泽身前,瞧了瞧兀自酣睡的骆泽,右手取出一白色瓷瓶,扒开塞子,他将瓷瓶悬在骆泽上空,瓶口朝下,有液体缓缓流淌而出。
水色焦黄,骆泽被这水洒了一身,身子一颤,茫然看向云霞子。未己,骆泽身上散发出一股尿骚之气。
众人纷纷掩鼻,云霞子冷声道:“这是无根水,童子尿,用来驱这人身上污浊之气。”
说完,又取出一红色瓷瓶,疾速往骆泽身上淋去,这次是鲜红的血液,正倒在骆泽头发上,滴滴答答的顺着鬓角向下流淌。
云霞子从容道:“这是公鸡血,用来除鬼祟之气。”
骆丘大怒,拍案而起,道一声:“皇上!”
凌夏帝见骆丘怒气冲冲,蹙眉问道:“云霞子道长,除了这无根水、公鸡血,还会不会有其他此等物什?”
云霞子俯身:“回皇上,没有了。”
自凌夏帝年过五十之后,年岁愈长,便愈发迷信方士,崇信道教,他招了很多云台观的道士留宿于宫中,对这些人分外亲热。故凌夏帝虽知骆丘不喜,还是挥手示意云霞子继续。
云霞子凝视满身腥臊之气的骆泽,蓦地执起手中拂尘,在骆泽身盼做起法来。他口中念念有词,脸色随之忽明忽暗,众人不免被之吸引,屏息以待。
“呔!鬼魅退散!恭迎先帝!”云霞子手指骆泽,神色一凛,片刻后,收起拂尘,退身一旁。
骆泽依旧怔怔,不明所以。
众人中有人嘲笑出声,凌夏帝微怒道:“道长,你不会是在戏耍寡人吧?”
云霞子依旧淡定道:“先帝气华之灵,以他凡人之躯不能承受,搜查其身,必有应验之物。”
凌夏帝抬眉,“哦?”了一声,对身旁小太监道:“三福,你上前搜搜看。”
小太监三福躬身应下,上前搜了半天,终于从骆泽怀中掏出一封信:“皇上,这里有一封信。”
凌夏帝兴致勃勃道:“你念来听听!”
三福将信拆开,清了清嗓子:
“凌夏吾儿,怀聪明神武之资,抱济世安民之志,乘时应运,豪杰景从,戡乱摧强,十载而成帝业。武定祸乱,文致太平,其实身兼之。然吾儿虽知人善任,不免寡恩刻薄,自古有言:‘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赵党一案,数万冤魂,日夜侵扰,使我不得安宁……”
“啪!”凌夏帝拂去案上菜肴,脸色可怖,猛地立起。
三福吓得立马跪下,不敢抬头,口中连连道:“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罪该万死!”
凌夏帝冷笑一声,走下殿去,将书信一把抢过,展开一看,脸色愈发难看。
凌夏帝皱眉走至骆泽身前,不顾骆泽身上脏污,抬起骆泽的下巴,怒喝道:“这信是你的?!”
骆泽眯着眼睛,瞧着凌夏手里拿的泛黄信封,想要伸手便被凌夏帝一掌打开。凌夏帝威严道:“我问这信是不是你的?!”
骆泽眼神涣散,轻声道:“我的。”
众人纷纷色变。
凌夏帝怒极反笑:“信里写了什么你可知道?”
骆泽淡淡道:“知道。”
凌夏帝怒急,把信拍在骆泽脸上,发出“啪!”的一声:“假冒先帝、诽谤天子,你可知这是欺君之罪!是大不敬之罪!你可知为乱党翻案,是谋逆之罪!”
骆泽醉醺醺的摆摆手:“什么谋逆,不就是我父亲骆丘三年前便死了母亲,却一直没有回家丁忧吗?”他笑道,“顶多算个欺君,怎么还扯上谋逆了?”
说完,骆泽晃悠悠站起,拽住了凌夏帝的袖子:“走!喝酒!”
大殿众人闻言均是窃窃私语,骆丘脸上动容,颤巍巍的走上前道:“骆泽,你说什么?”
骆泽脑中混沌,看见骆丘,笑道:“我说你母亲死了,就是我奶奶!我奶奶死了!前几年你不是身体不好吗,我就没敢告诉你,万一你一听,过去了怎么办?”
一边萧吉惊道:“骆泽,你这是怎么说话呢,简直是……简直是大逆不道!即便是右丞身体不好,你也不该三年都不相告,这不是陷右丞于不孝的境地吗?!再说丁忧政策古来有之,父母新丧,子女按礼须持丧三年,其间不得行婚嫁之事,不预吉庆之典,任官者并须离职,堂堂右丞带头不丁忧,岂不是持身不正?”
骆泽接道:“论罪当罢官?罢吧罢吧,早不想当了。”说完还自顾自的哈哈一笑,又要扯着凌夏帝去喝酒。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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