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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 暮日蓝涛终有悔 穿越时空+虐心第16部分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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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l 暮日蓝涛终有悔nbnb穿越时空+虐心 作者:肉书屋

    bl 暮日蓝涛终有悔 穿越时空+虐心第16部分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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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l 暮日蓝涛终有悔 穿越时空+虐心第16部分阅读

    一般商人想往帝国做生意,难如登天。

    帝国使节团的到访是一个契机。

    绝非尤家而已,多数有意前往北国发展的生意人,早从玄武各地悄悄聚集至洛阳,都是想见司澄远。

    如是在官所,哪能这麽自由,出入都会被玄武当局监控,反之在商贾宅邸,商人家进出商人再正常不过,从两天前开始,数不尽玄武生意人涌上门,都为同件事。

    一个盛大的招商大会於是召开,由沙相亲临主持,与玄武商人讨论南北贸易问题,气氛热烈、宾主尽欢,看那些乐得笑呵呵的主爷儿,回去之後八成想死脑筋也要把家业重心迁到北方去,八成还想乾脆变帝国子民算了。

    比起跟玄武官僚交涉通商事宜,被东敲一笔西敲一笔,虚应委蛇,还不如直接跟基层商贾恳谈,还较能打动他们,达成实质贸易往来的目的!

    话说回来,澄远虽然没有明白的偏袒谁,但他将『白沙商律典』许由尤家书肆印制,又让尤家成为帝国在玄武的商事暂代处,负责作为帝国和玄武商人间的桥梁,等於赋予准官方的地位,种种迹象不得不让劭阳怀疑──沙相对於尤家有某种程度的特殊关注。

    「我并未给尤家不正当利益啊,还是你认为他们的商业规模和主事者不足以承担商代处之职?」澄远自信自己绝没有徇私枉法,不解劭阳怎会这麽问。

    「我不是说职务上的,我是说个人上的,大人你不觉得自己面对那两兄弟时,姿态都特别的低麽?语气、口气、眼神,都比对其他人还要相对温和。」劭阳更进一步强调自己的观察心得。

    「这也拿来说,太閒了是不,没事的话去过滤来访清单,依照经营的业务分门别类,再把帝国特别需要的行业优先排在前头,去去。」赏他白眼,这个家伙要不是能力好,光爱长舌这点,就早把他踢走了。

    「就说你心里有鬼,居然公报私仇」劭阳也只敢在心里嗫嚅,才不说出来找死,耸耸肩,悻悻然办公去,私人之事还真是碰不得也,上回不过问了一句御大爷跟他在床第之间的关系,竟然阴险的把自己派到蛮荒区囤垦半年,呜呼哀哉,小人。

    喏大的阁楼只馀澄远一人,他望著舞蝶楼,神态悠渺,不著边际,连尤天梵通报了都没发现。

    「大人?」轻声,怕惊扰他。

    「尤当家,听说你以前的名字并不叫天梵,怎改名了呢?」他有些恍惚的想起往事…

    小远,小远,我告诉你哦,我有一对双胞胎哥哥,一个叫尤天罡,另一个叫尤地堑,天罡哥哥忠厚老实,一个撒谎也不会,让他打诳语,准会红个满脸结巴结巴说不准确,地堑哥哥心机j诈,肠子九拐十八弯,背後算计人最厉害了,但他俩都是好哥哥,很疼我。小时候我一哭,天罡哥哥嘴拙,只会坐在一旁的拍著背,静静的陪著我,地堑哥哥则会故意高声高调,尽说浑话,直到把我逗笑为止…

    「大人神通广大,这也知道。在下之旧名为天罡,其弟地堑,实不相瞒,我俩还有个小妹,十七年前,因为未婚夫家的姥姥病沈,她前往江南大理寺礼佛祈福,适逢大旱,赤地千里,匪贼横行,不幸…遭了伏袭,再也没回来了…」尤天梵说起往事,掩不住心伤,眼眶红了,十七年犹不能释怀。

    「老人家心急如焚,多次命人到江南去寻,毫无结果,家母遂将我俩兄弟改名为天梵地藏,盼望大梵天诸神、大地藏王菩萨,能保佑舍妹吉人天相、平安归来…」可至今…他摇摇头,几乎不抱希望了。

    娘亲因此积郁而疾,翌年病殁,父亲老泪纵横,痛断肝肠,草草把尤家事业转给了兄弟俩,孤身退居幕後,日日诵经念佛,一为妻,一为女,这事在洛阳早非新闻。

    「您怎麽了?」收起感伤的情绪,尤天梵担心的拍碰司澄远肩膀,此举已是僭越,但他就是不自禁的关心看起来摇摇欲坠的男人。不仅是因为沙相对他们多有优待,更是因为他德品极好,才聪智绝,让人无法不尊敬喜欢。

    「没事,不过勾起前尘回忆…尤当家可否听我胡言乱语一番…?」

    「大人愿说,在下愿听就是。」

    「…曾经我有个妻子,她温婉大方、知书达礼、笑若芙蓉,是个好女人,我俩遇难,那时无用的我非旦没有挺身保护她,反倒弃她而逃…最後眼睁睁的看她受贼人污辱…被卖至滛楼…我俩拚死逃了出来,一起生活,她真的很坚强,在我自暴自弃的时候,她鼓励我,为我送食送水…我厌恶自己恨得无可复加,她却愿意接受那样的我,总是轻轻柔柔的倚在我身边…就好像我是全天下最值得她依靠的男人…」

    他话里已有颤音,如崩坏天平,喘息也大了起来,却咬牙继续说道:「…可我再次辜负了她…没有保护好她,让她被疯狂的村民浸入江中,还有我们的孩子…那个无辜的生命,也一同逝去…」

    他是最没用的男人,就算杀尽那些人又怎样!?他其实最想杀的是自己!!!是无用无能的自己!!!他曾经不止千百遍想过,当馥蝶溺水身亡前的心情是如何,她怨麽?她恨麽?恨他这个无能的丈夫。当那个什麽也不懂的孩子断气的刹那,他懂得怨麽?懂得恨麽?恨自己这个无能的父亲…

    每当思及此,他心痛若绞,妻儿无法瞑目的痛苦死去,自己却每天在昂非怀里幸福的醒来,他……

    「!?」峥峥男儿谈起亡妻竟然哭了!招商会上威严鼎鼎的他,如今看起来却万般悔恨,脆弱的不堪一击,尤天梵顿觉与他亲近了起来,感同身受,那种感觉就跟他乍闻馥蝶受袭,生死未明的时候,既焦急又悔恨,直直怨恨自己怎麽放她女儿家下江南,未随身保护的心情一样…

    两人同伤,为同个女人。

    (86)

    「让人笑话了…」片刻,澄远微敛肃容,只是眼怀里仍隐约哀伤。

    「大人乃性情中人,相信您亡妻一定不怪您。妻以夫为天,她既然愿随你到天涯海角,必有深情,就算仙逝,也不会咒恨良人的。」能以此伟岸男子为夫君,女人也应是幸福的。

    「不介意的话,私下唤我澄远便好,大人来大人去的,好似我无时无刻都在当差。」

    纵然尤天梵不知情,但馥蝶的事,他大概永远都不能原谅自己,注定要抱著这份歉咎悔恨直至死去,他真的…真的…动情於那个善解人意的坚毅女子啊…却连一句爱语都不及诉说,她就香消玉殒了…

    澄远撇过身去,背对他人,闭目吐气,静静承受一波波涌上的心殇,拧得苦痛。

    「既然如此,大人也唤在下天梵即可。」自相识以来,一直想交这个朋友,如今总算步步如愿。

    「天梵兄,可否…让我见见令尊?」他涩涩然道。

    「这个…家父近年来神智错乱、忽好忽坏…恐怕…」尤天梵有些为难。

    「请务必让我见见他老人家。」头一低,算是恳求。

    「…好吧…只是他若有所冒犯之处,请多谅解…」拗不过异常坚持的司澄远,只得领他到北边的明镜居,院前一个老人痴楞楞的把玩线球,尤地藏也在那儿。

    「爹,来张口──」端著一碗刺鼻的墨黑液体,亲侍汤药,但老人充耳不闻,张了嘴也不知喃喃在念什麽,趁机喂入的药大半都洒了衣裳,他孝顺的拭去老父嘴沿的汤渣,再喂一口,结果仍是相同下场,就这样反覆耐心的喂上一下午,洒了五六碗汤药,入喉的才有半碗。

    「实在不想让你见到此种面貌,家父前两年神智还算清醒,可最近已经不行了,就算诵经念佛,法师也听不懂他念的哪部经,有时甚至连我和地藏都认不清了。」既无奈又辛酸,妹妹、母亲…接下来是父亲麽?尤家家大业大,他却宁愿用万贯财富换一个当初,当初就不该让她下江南…

    澄远怔然,他的罪恶,他的错啊…怎要报应在这老人身上…

    下唇咬得沁红出血,拳头在袖里握了又放,松了又握,他佯装若无其事的坐下,无视尤地藏讶异的眼神,灵巧的将错综复杂缠在老人手上的丝线理清,解了开来。

    老人以为他要抢走丝线,剧烈挣扎,却听澄远说道:「老太爷,徒手是织不出好东西的,尤其丝线太细了,初学者应该从棒针编织毛线开始。」说罢,便让站在一旁的丫鬟备来工具。

    「我来示范,您瞧仔细了。」满意的看老人的注意力全给吸引过来,正目不转睛的盯著自己。「首先是起针式,挂线於左…」澄远持著两根细棒,架势十足,一边口说,一边手上就变出花样。「接著这是平针…低针…下针…高针…上针…滑针…浮针…」

    「…慢、慢一点,刚刚的再、再一次…」老人家竟然开口了,而且说的话是可以听的懂的!两兄弟面面相觑,又惊又喜。

    「好,我再做一遍。」澄远灵活的转著针棒穿梭在毛线之间,并交织使用不同针法,不时在复杂处停下来详细解说,不一回儿,一条简短的浅咖啡色披巾就告完成。

    「喏,还不赖!老太爷,借花献佛,这就当晚辈送您的见面礼吧。」他笑道,起身将披巾围在老人家身上,在领口翻了个松结,态度之自然,就好像帝国沙相是他儿子一般。

    老人家楞楞的看著颈间的披巾,又楞楞的看著眼前的陌生人,突然大喊:「贤婿!」此语真把天梵地藏两兄弟吓傻了,忙说道:「爹,你看清楚点,别乱嚷!」

    「贤婿!贤婿!」老人不理,迳自乐呵呵的拉著澄远叫喊,只差没手舞足蹈,白眉弯成新月,沧桑的岁月老脸上也露出孩童般天真欣喜的笑容。

    「无妨,老太爷开心就好。」

    「可这…太委屈了你…」尤家何德何能,老父胡乱一喊,就多个了宰相女婿!?

    「女婿,来拜见岳父!」老人家霎时脸色一变,正坐椅上,背挺笔直,威严无比。旁人还以为自己眼花,似见未疯之前的尤老太爷,只是那话的内容几乎让人要昏了脑袋。

    拜、拜见!?

    不用这麽认真吧───!?

    两兄弟还没在内心的呐喊中回过神来,只见堂堂帝国沙相大人司澄远朝著疯癫老父双膝跪下,认真说道:「岳父在上,请受小婿三拜。」语毕,真叩了三个响头,咚咚咚三声,货真价实。

    实话说,他俩已经一片空白,这是演哪出呢…不会下一次到帝国去,马上被抓起来凌迟处死吧…

    「呵呵呵呵。」完全不理解儿子心底有多七上八下,他亲热的扶起司澄远,又转而笑得和善乐天。

    「老太爷,您得喝药,不然我就不教你新针法了。」老人眼瞳时而清亮、时而呆滞,心病虽要心药医,但他的身体显然也有不少陈年痼疾。

    「好好好,喝药喝药──」用力点头,左右张望药在哪里,想赶快喝下去,女婿好教他,可张望了半天偏偏看不见药就在眼前。

    三人交换个眼色,地藏开口道:「爹,我喂您喝药。」老人家这回没像以前洒个整地整身,很快的就饮尽了药水,兴致勃勃的央澄远继续。

    两人研究了半时辰,澄远看他频频不自觉搥著後腰,才强制中断了翁婿编织乐,哄骗胁诱让老人家去休息。

    「澄远,真不知怎该谢你才好…」明明是家务事,却拖别人下水。

    「别这麽说,我挺喜欢老人家的。」嘴唇一抿,浅浅微笑。

    「想问一下,你怎麽会教老父编织?说来惭愧,我们一直以为老父玩弄球线是无意之举。」经一番事,尤天梵对他欣赏甚盛,不禁有种错觉,若馥蝶真是嫁给这种男人就好了。

    「这是老人家思念妻女的一种方式,若没猜错,令堂与令妹都擅女红吧,这府邸有不少织功活儿都是母女俩亲自做的,可很久没有添新,所以老太爷才想自个儿来。」一个老男人一辈子没碰过女红,粗略印象只知要有针有线,婢女不懂,怕老人家扎伤自己,不给拿针,他只好徒手想编出花样,自是一团乱。

    「…没想到我俩随侍多年,竟不知老父心意,实在不孝…」惭叹。

    「不必自责,要不是我自己有类似经验,大概也同你们一样。」以往总是昂非帮他裁缝制衣,一年冬,他也想趁著閒暇,亲手帮昂非织条保暖围巾,还不是呆呆的拿了两样玩意,躲在角落纠缠成千千死结。

    「总之多谢。」千恩万谢,说不尽感激。

    「两位留步吧,後日便是继位大典,忙碌出进请多关照了。」真正的战场…才要开始。

    (87)

    「诸位使臣,请在此稍待片刻,等会儿依序晋见黑皇陛下。」

    玄武朝殿前阁殿,如今热闹,各国使节齐聚一堂,排场气势,暗自较劲,谁也不干示弱。不过总体而言,还是能从微小处看出端倪的。北方诸国多已举帝国为共主,南方诸国传统上仍保持与玄武的紧张亲密盟约,惟馀国家,以倭国为主,则属於望风草偃派,随时伺机在两阵营间取得最大利益。

    纵使桌底下如何暗潮汹涌,可那天边明月永远是最亮眼的,不论是哪国使臣,无不窃地里窥视著代表帝国的澄远,他独树一格,偏不驻足官厅,而落於寻常人家,七日不得见,反倒让苗域、蛮崎的使节更想一揭庐山真面目。

    只是那人坐在角落,闭目养神,上前攀谈者全给辅佐官档了下来,自始自终未有一言,在场之人却无一能忽视他的存在。

    使节团接连获邀传召,队队人马鱼贯而出,最後只存帝国。明显又是故意的歧视待遇!泱泱大国竟然排在名不见经传的小盟小邦後面,恁是欺人!

    「大人,我看这个黑皇也没啥了不起,咱事办完,早早回去吧,这种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待。」玄武不止出了一个毕狗眼,还有千千万万个毕狗眼,位於千万个毕狗眼之上的黑皇,恐怕也只会用狗眼看人。

    「玄武的官场可比帝国的难混多了,你挺起神瞧清楚吧。」澄远睁目,沼潭般的乌瞳罩上重重黑幕,深沈的看不清喜怒哀乐,嘴角一勾,似笑非笑,邪然若现。

    劭阳第一次看他这样,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沙相,如今却陌生得汗毛直竖,盛传司相在中原别号『血魔』,他总觉夸大、言过其实,此时却由不得他不信,那内敛至极的情绪,隐隐贲张的狂气,在在都让人不禁退避三尺。

    「宣──白沙使臣。」

    终於轮到他们。一行人踏过九九金阶登上主殿,左右两排文武官员仰角三十度,姿态傲高,而於至上之处,脚踩蛇鹤,臀坐龟背,蟠缠金龙腾云於身後之人,即是百姓所崇敬的真武大帝在人间的化身,九州之主──玄冥黑皇。

    「别来无恙,司兄。」刻薄的樱唇一启口,不仅劭阳,众人皆哗,南辕北辙的两人竟有交集?

    「我应该称呼您黑兄?还是黑皇陛下呢?」上头凤目半合,犹露炯炯神光的皇帝,不正是昔日那剽悍黑擎麽!司澄远讥俏一笑,像是早在预料之中。

    「虽然朕很想恩赐你特权,但朝规不能允许,仪礼不可逾越啊。」他高高俯视,眼眉掠过一道冷电,劭阳颤然一震,不自觉低头回避,这才知司相反常之举为何而来,若换做自己,恐怕早已败下阵,任人宰割。

    「自当如此。」两人视线相冲,气氛诡谲,旁人雾里看花,不著头绪。

    「外臣司澄远参见黑皇陛下。」他依国与国的外交礼节拜见,因此并未下跪,这本应然,可相较於之前的各国使节都慑於黑皇天威,行五体投地大礼,玄武朝臣在此就不免得寸进尺的显露不悦之色了。

    「我仅代表白沙帝国的昊悍陛下,向黑皇陛下的登基继位,表达真切诏贺之意。」他流利念出完美的社交辞令,一弹指,箱箱贺礼便抬至殿上,内容不外金银珠宝、古玩琉璃之类的。

    「贵国陛下费心了,不过比起这些铜石俗物,朕以为送一样东西更具诚意…」甩杆带勾,没饵,也歹吃。新任黑皇之心机深重,宛若一池黑水,伸手下去,天知道会摸到什麽。

    「请陛下明示。」以不变应万变,波高浪大,掌舵更是要稳。

    「譬如说──把你送给朕。」咧嘴,森冷虎牙烁著锐利锋芒。

    要人是杀?是用?还是啃噬?

    全场摒息。

    「为了促进两国友好,昊悍陛下自然愿意付出黑皇陛下所要的『诚意』…」劭阳猛地转头瞪著司澄远,好似在看妖怪,心里呐喊──陛下才不会答应呢!随即又听他话锋一转,故意掐了个尾巴:「只是…」

    「…只是?」

    「只是外臣才疏学浅,不会做人,仅仅出使,就得罪了在场多位大人,万一他日同殿为臣,怕不闹个血雨腥风不能罢休。」他舌锐若剑,伤人杀人,反覆之间而已。

    前些日为难过帝国使节团者,如今无不提心吊胆,动静皆疑,此话分明是告诉黑皇──要人可以,先肃清自己人吧。

    「喔?你是与哪位臣工心有嫌隙啊?说出来,让朕参考参考。」他面色未改,似有『你说一人,我斩一人』之势,惊得堂上半数人涔涔寒汗,彷佛裸处雪地冰天。

    「一方不顺眼,是称怀恨,双方互不顺眼,才叫嫌隙,外臣资质驽钝,分不清哪位大人是怀恨,哪位是嫌隙,还是由黑皇陛下圣断吧。」澄远轻巧把球踢回。

    劭阳暗暗不解,为何大人不趁机把毕狗眼那几个浑官揪出来,借刀杀人呢?他还没想透,黑皇却閒然起身,打出八竿子话一句:「晌晚朕在御花园摆宴,司外卿可要出席啊。」便丢下满殿使臣,迳自退朝。

    黑皇一退,堂下司澄远,长袖一摆,无视旁人,转身步出真武殿,劭阳大梦初醒,镇定跟上。馀的玄武官,又气又愤,皇帝不宣而退,那是权威,使臣不告而退,那是大不敬!尤其左相,还被隐刺一枪,j慈之貌欲发狰狞了。

    (88)

    「我总算知道大人为什麽说玄武的官场不好混了。」伴君如伴虎,形容黑皇再贴切不过,站在他底下的臣子没几分胆量,早心脏麻痹。

    「左相霍承恩,右相郑德甫,忠臣、j臣、能臣、弄臣,一淌浑水,黑皇能立於池岸,使鱼臣不管相互如何激斗绷跳,都要乞他垂青,把玩朝政於鼓掌之中,你知道厉害吧。」

    毕狗眼外观看似左相指使,实则为黑皇傀儡,若无他默许,帝国怎可能被漠视得如此彻底,左相自诩道行高深,能瞒天过海,殊不知其一举一动都没脱出黑擎腹里乾坤。

    「我增见识了。」

    他运气好,在初试啼声之际,就蒙提拔,帝国官场虽非乾净如纸,旧势力一派臣子仍不时杯葛议事,私下龌龊,但大抵而言,皇帝勤政,两相廉洁,政局安定,新人臣子认真办事,步步高升也没什麽困难。反之,玄武官场可像是吃人不吐苦头的人间修罗场了,瞧那两排臣子,壁垒分明,勾心斗角,头上还顶著一个狼虎之君!他万幸自己当初是选了帝国科举。

    「能使忠臣之君,固有眼光,但能使j臣之君,就有权谋了。昊悍陛下使不来j臣,但黑皇得心应手,不要小觑玄武之国,尤其在新任黑皇当政之後。」他提醒道。

    忠臣愿立谏王上於刀下,如比干剖心、子胥悬头,望君王行於正轨,莫入歧途,而j臣窃讨王上於卒前,盼承君恩,谋得私利,王若不察,国破家亡,但若能洞悉其中奥妙,使役得当,j臣亦不失为手足,能护主、能使坏──能不择手段。

    清浊并纳,行於中庸,左制右衡,即是帝王权柄。

    「大人,被你一说,我真头痛了,帝国没j臣也错了麽,我倒觉得昊悍陛下很好,如沐春风地,看你刚刚跟黑皇交锋,我都要以为彷佛置身大北囤垦区,天寒地冻。」现在想来还会哆嗦。

    「没j臣怎麽会错,只是某些时候,帝国也需要能干丑事的人,手不能太乾净,要有不惜违逆君王,满身污秽的觉悟。」洁身自好,若只为成就忠义之名,那与j臣何异,一者贪当前之利,一者图後世美名罢了。

    「见解精辟,劭阳记住。」实话说他与澄远年岁相去无几,当年殿试,陛下亲典为状元,意气风发,原以为可伫一州一县,率一地之民,没想到却给指成了辅佐官,旁人羡慕,觉得可攀权附贵、一步登天,他却不然,认为此位居一人之下,无实无权,反倒有所怨对。後来才知道陛下是真心爱护,没让自傲自满的自己放去外头坐井观天,而是跟著沙相多方经验,步步栽培。

    这份心意,足足让他感动很久,誓言此生忠贞不贰。

    「离酉时还早,回去小憩片刻,养足神,晚上可别又被吓得跟鹌鹑一样了。」澄远笑话他几句,果真惹得劭阳扁著嘴,不服输的哇哇大叫:「我是一时失常,才没有被吓到!」开玩笑,他打死也不承认,自己在那瞬间确实对黑皇起了敬畏之心。没有!没有!没那回事!他只忠於昊悍陛下!

    话说…要非沙相站在前头顶著天,难保那刻他不会脚软跪下,天啊──想到晚上还要再见黑皇一回,他真有点脊梁发麻。

    *******************************

    玄武御花园

    天下皇室园林,不出宽、广、华、贵四字,玄武自不例外,只是其奢靡、挥霍的程度,更令各国使节目不暇给,数百座亭、榭、楼、台对称布置,金瓦银柱、红墙白石,数量之多,一言难蔽。建筑之间又散布了许多造型奇特、形态各异的稀石盆景,加上古老的松柏和珍贵的四时花木,繁丽之盛,尚无他国可及。

    先前被冷落之极的帝国代表,如今咸鱼翻身,近坐黑皇右侧,其左侧占的是霍承恩、接著是郑德甫,内侍一宣上膳,手鼓、撞铃、月琴、各类异域音乐如旱雷破寂般拔空而起,同时薄纱彩衣女子皓腕轻舒、倩步盈移,翩然飞进会场,炫目开舞。

    数名妙龄女伶,曲线玲珑、凹凸有致,窈窕身段、妖挠腰只,生得娇俏狐媚之相,又不时倾身旋摆,呼之欲出的嫩白雪||乳|,令在场男人血脉贲张、无不疯狂。

    「司外卿若中意了谁,迳取无妨,本皇是很大方的。」黑擎盘坐於巨面熊氅之上,左一个端庄嫔妃为他夹食、右一个娴雅侍妾为他斟酒,背後跪著两个槌肩,腿边俯著两个捏腿,君王之乐,莫过於此。

    「恭敬不如从命。」他邪魔一指,点了舞伶中最美艳的一个。该名女子秀发一拢,露出大截诱人粉颈,纤纤玉手撩起裙摆,巧如春笋的赤足在红毯上款款走向沙相大人,小腿的曲线是那麽匀称修长而引人遐思…看得其他众位大臣不禁浑身燥热,羡慕不已。

    「有眼光。」黑擎哈哈大笑,就著侍妾之手,豪饮一盅,眼底邃深又有几人能解?

    司澄远臂揽佳人,脸凑过去,便是豺狼恶虎般的往她柔嫩如水的粉颈上狠咬几口,女子娇呼,欲拒还迎,一手悄然勾搭上大人胳膊,施力往自己马蚤浪胸脯压。

    眼见帝国沙相豔福不浅,诸国使臣纷纷要求比照办理,黑皇也爽快,大手一挥,全应照准,刹时之间,群蜂采蜜,满园春色。

    「外卿可记得多年前,我俩初识之景?」黑擎不介意的当场撕破侍妾的衣裳,罩住一只挺满的椒||乳|邪肆搓揉,此举自然更使底下人兽性大发,虎吼连连。

    「虽稍模糊,但还能记忆。」他嘴里轻描淡写,手底也不遑多让,探入女子下裙,弄得她滛叫声声。

    劭阳快不识眼前之人了!虽然很想当众抓狂,但也显然知道不是时机,尤其二人对话高来高去,字字珠矶,他可不想贸然坏了大事,只得佯装与人同乐,也召来一女,暧昧三贴。

    「哦…」黑擎不掩恶笑,一侧身,在澄远耳际道:「别告诉朕,你忘记了当初是朕通风报信,让霍力了你布下之局的。」音量低到仅两人得听,对面的霍承恩埋首女体之际,仍频频朝这张望,可他怎会料到,当年间接将他儿子推向死路的,正是眼前黑皇!

    「黑皇陛下圣恩,外臣自然铭记在心。」皮笑、肉也笑,笑得理所当然,毫无破绽。

    视线再度激突───探对方的底。

    (89)

    「铭记在心?是记恨朕吧。」黑擎吐气绵长,字句说话,毛骨悚然。

    「外臣怎会记恨黑皇陛下,能为您所利用,是外臣的光荣。」牛皮涨的气,是什麽料,当年双方都已心知肚明,只是未戳破而已。

    玄冥之朝,冠姓黑者,能有几人?非尊即贵,权势之人。

    「哈哈哈───司外卿言重,朕有利用你麽?」充其量,不过捎个小信儿,让霍力死得不明不白,动乱朝政,左相挟丧乞怜於父皇,他窃机谋得其他不满势力罢了。

    「黑皇陛下认为没有,那就没有。」随著流水过低阶,敌不动、我不动,不温不火。

    「司兄,朕喜欢聪明人,真的不考虑过来?」普天之下,能跟他这样过招之人,寥寥无几,不捻来斗斗,会太无聊。

    「黑皇陛下厚爱,外臣心领。」

    司澄远总在陛下之前加上『黑皇』二字,就是表明自己的陛下只有昊悍一人,他人不能代之,况且……黑擎真意并非想要自己做臣,霸道之王是不会容忍一个能分庭抗礼的霸道之臣,两雄相争,不过征服与被征服而已。

    「朕虽喜欢聪明人,但不喜欢不识相的聪明人,贵国的心意,朕收到了──朕不想再看见你。」举觥,逐客。

    宛若黑豹般的王者,嗜血是本性,征服是本能,他不屑用横冲直撞的手段残杀敌人,反倒精心布置,巧计扑补,捉到猎物并不即刻撕食,总要拖到树荫或草丛比较幽静的地方,优雅的品味胜利果实。他讲究暴戾的气氛,但绝不露出贪婪吃相。

    立於天下之中的玄冥黑皇,堪称最友善举止,就是相互隔离,不要衅起他的肆虐之心呐。

    「谨遵黑皇陛下旨意,愿两国世世友好。」回敬,烈酒入喉,啪哧一声,两只白玉夜光杯瞬间在各自掌中化为灰烬,劲风一扫,尘粒飘扬空中,折射出点点星光。

    「本皇不送,诸位自便。」黑擎起身,在嫔妃簇拥之下离去。

    待他一走,澄远即推开紧贴在身上的女体,冷然震震衣袍,像是抖去什麽不洁之气,对劭阳道:「享乐够了就回去,後日启程回国。」说罢,悄然退去。

    劭阳装腔作势的又调戏了女子一回儿,借口不胜酒力,逃离那实在难以消瘦的美人窟。奔回尤宅,晚风楼内无人,拿门房一问,答曰:「沙相大人不是跟您赴宴去了?他还没回来呀。」劭阳丈二金刚,只得私下先吩咐几人,准备打包行囊。

    另一边说澄远,他离了御花园,不动声色,出了皇城,脚尖一瞪,施展『掠影无痕』便往郊外奔去,暗地里的细探跟不上,在林里左张右望,急忙鸣笛,召同夥搜寻,殊不知目标早已转向,回头潜入宫廷。

    玄武皇宫占地千里,粗略可分东、西、南、北、中、五苑。

    北苑为黑皇的私人休憩地,尚包括卧龙宫、凤銮宫、御书房、御花园、通天阁及先祖太庙,平日非有诏令,擅闯者无论地位高低,杀无赦。

    中苑乃国家大事朝议之处,真武殿、太武殿、宝武殿,是主要三殿,其馀如议事房、军要厅皆设於此,原则上是供中央重臣商研朝政之用。

    东苑属太子,是一座造型雄伟,金碧辉煌,飞檐交错的宫殿,整个殿中由数十根巨大的石柱支架著,其中有十二根大石柱,雕刻著八仙游山、浮云川海、桥、洞、奇禽异兽等图样,储君之势颇为庄重。

    南苑则是太监、宫女等内侍府编制人员的居住活动之所,位於皇城外环,亦有前卫之意,内侍府总管执此牛耳,统管训练各个奴才,以尽善伺候皇家。

    最後的西苑就是後宫所在,有三宫、六殿、十六院、一迷楼,春在亭榭可赏花,夏在湖面可泛舟,秋至海山殿上观歌舞,冬歇沐昭楼下赏瑞雪。四时四季,乐不可支。

    而镇守皇城的护卫者,乃万里挑一的精锐黑卫军,身手不凡,训练有素。澄远小心翼翼、不敢大意,绕过层层壁障,停於一处冷冷清清的桂木院前,巧声踏门而入。

    室内雅致,桌华椅贵,但仔细一瞧,多处都有积尘,显然久未经勤劳抚拭,陌生之人擅闯,也不见制止,不禁怀疑此地真是警卫森严的宫廷?

    揭开珠幕,喀喀声响惊动了内人,只见那人急急回望,像是深切的盼著什麽很久很久了,却在瞧清来人之後,怔然。

    「十二年了…我一直很想来找你,又怕你还生我气,真是好笑,都这把年岁了,还像小孩子一样别扭…」挠挠头,他说得有些羞赧,眼神却真挚无比。

    「澄远…」咬唇,猝不及防,乍见好友,眼泪不受控制的扑簌簌掉,眨眨,水雾朦胧之间,若影若现之人,可真是他?

    「跟我走吧,墨北,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不可置否,重逢的瞬间,他有想杀黑擎的冲动,只因他竟把好友糟蹋成这样!

    明眸黯淡,面色憔悴,发根枯黄,全身上下都失了生气,这是当年那个自信洒脱的韩墨北麽!?这是当年那个不老容颜、娃娃心性的韩墨北麽!?这不是他认识的墨北,眼前的只是个遗弃自我的空壳子…

    「…你笑我吧…听不进你忠告,硬是把你当成棒打鸳鸯的恶人…没想到我随他回京…两年…才两年…我就什麽也不是了…」低头,哪堪一个痛字,情到浓时情转薄,既要薄情,当初为何多情!?既然深情,又为何今日无情!?他断痛心肠也不能了解啊!!!

    痴痴的等、痴痴的等…等良人回头,等到的却是一个个几乎让他心神丧失的残酷事实…新任黑皇,前八皇子黑擎,三宫六殿十六院,共有四夫人、九嫔妃、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除了后位空悬之外,还另有一百二十一位妾侍,以及成千个没有名号的宫女……

    他们共享一个丈夫…

    而自己这个当初被风风光光迎进黑府,娇宠两年的”男妻”,在如今黑皇的後宫编制之中,也不过就是那八十一御妻内的其中一人而已!!!哈哈哈哈哈哈!!!

    墨北疯狂大笑。

    十年未修的青丝长至脚踝,纠缠著自己,逃不出这网魔咒,他哭、他笑、他怨、他泣,又能怎样!!!翰日早就不要他了………十年,十年都无一问啊!!!

    (90)

    「你後悔麽?後悔信他一场?」屈膝蹲至狂乱的墨北前,澄远轻问道。

    曦草露如郎幸薄,乱花飞似妾情多。道人薄幸,实则五分恨意,四分幽怨,还一分不舍。十年,为何离不开这牢笼,痴痴傻傻,不过执著那一份花月之恩麽。

    悔,或不悔?

    「……怕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仍旧不晓得什麽叫後悔呐…」墨北含笑若泣,悲痛若喜,爱恨交织。

    空衾独守的时候回想那两年──幸福是真的、浓情是真的、快乐是真的,在一起的每一分秒都那麽无憾,自今未有片刻遗忘,他後悔不了啊!纵然当初能预知後果如此…他亦逃不出、也迈不出翰日撒下的天罗地网──

    男人没有欺瞒他,只是不羁的心专注不了一人,他掳获人心的本领,无庸置疑,但他的甜言蜜语,举手投足,一片用情和交心,通通是有期限的。

    两年,早已远超过他所娇宠的每一位嫔妃,他该知足了麽……?

    海棠开尽了,还有纷飞柳絮,情缘渡尽了,总还有份恩在,他如此地负了心,冷淡疏远,一面不给,一词不予,他该知份了麽……?

    他不甘啊!!!

    澄远用力抱住韩墨北悲颤的身子,像是想给他支撑,给他力量,当年他从一片深渊中拉自己一把,如今,换他为墨北晦暗的心灵开一道天窗了。「我们离开这里吧,你需要一个全新的环境,好找回你自己。」拨开墨北遮面的长发,柔柔摩挲他枯瘦侧颊,颧骨都突出了…

    很心酸,也很心疼。

    「离开这里…?」他茫茫然的喃问。

    「对,离开这里,唯有这样,你才能重新做全韩墨北。」澄远注意到他穿的是女子服饰,腕戴女用铃环,连耳骨都打洞,挂著蒙了尘的珠串,想必与黑擎脱不了干系,澄远越思越恨,啪一声把衣裳都给扯了下来,吼道:「你是男儿!顶天立地的男儿!怎麽要弄成这样!墨北,你醒醒!你看看自己,都成什麽样了!」

    他搜来铜镜,置於那飘零人儿前,皎皎明镜样射出一张陌生脸孔──朱唇妆半点,胭脂覆半面,红绿花花,眉宇无神,面色腊白,非男非女。

    「…啊…啊…啊啊…」连连後蹭三步,墨北无意识的紧咬住自己的拳头,压住呜咽,他猛地摇头,拒绝承认眼见之实。

    不是!不是!这个人不是他!他才不是这样!!!

    「呀呀呀呀!!!」倏地,墨北疯狂的扑上,一拳搥向那只铜镜,镜碎了,他徒手揉著锐片,鲜血淋漓也不管,像是要它化作尘埃才肯罢休。

    「墨北!墨北!你听我说!!!」澄远大骇,赶忙制止,可他手捏破屑死紧,不肯放,仍是狂乱摇头,听不进说话,不得已,只好发狠地甩他两巴掌,打得脑袋嗡嗡作响,这才稍稍松静下来。

    「不要为他伤害自己!每个人都有爱护自己的权利──和义务。」叹了口气,澄远先为他挑出嵌在肉里的碎屑,撕了一摆衣袍包扎,再拧来布巾,擦去脸上倒阳为阴的凝妆,还回男儿素容。

    「继续待在这里,你什麽都不是,唯有离开,你才机会挣得幸福。」他语重心长的开导。踱住衣间,蹙眉发现里面仍是一件件婀娜女衣,翻箱倒柜,好不容易才从底层找著了一套压得皱扁的男装,澄远将那套衣服摊开抚平,递给他道:「想想你是谁?你为何在此?你的立足点在哪?」言尽於此,相信他能了解的。

    自知心里恨,还向影中羞。

    弦断犹可续,心去最难留。

    夜深,日出了。

    黎明晨光由小扇窗扉洒泄进阴暗的室内,温暖柔和的金黄光束照亮一地清晰,碎裂的铜片再度不由自主的反射出相应的真实──一个清丽的男子,眼眶红肿,唇瓣乾裂,虽然十分憔悴,也不讨喜,说难看也罢,但却…顺眼许多。

    墨北定定的瞧著碎镜,良久良久。记起了很多事,都是在认识翰日之前的,那时恣意的自己…欢笑的自己…随遇而安的自己…

    又过一会儿,他似下了确认,沙哑地缓缓开口道:「我是…韩墨北…」我就是我,不能、不应也不该是任何人的附属物。

    与其空守巫山沧海,一生都放不开,倒不如当错爱一场,一甩头就永远无悔,不再回味什麽是悲哀!

    「我…自此非黑擎之妻。」墨北拾起利剪,咬牙一绺绺剪去乌丝,剪去十年爱恨,剪去十年怨憎,也剪去对对那薄幸情郎的最後一丝不舍。

    古人割袍断义,他今削发还情。

    「我再也…再也…不想等待你了…」泪,一滴滴滑落。心却随著委地的发越来越多,慢慢轻盈了起来。

    原来割爱并没有这麽难…尤其是…割去心头上那块单方面的爱…

    泣不成声。

    「哭吧,尽情痛哭,如此一来,未来定能笑得更加灿烂。」刨去化脓的肉,一时痛如髓心,但一切的伤口终究都会痊愈,留下淡淡的疤,使人更加坚强。

    澄远静静的陪著他,该日午後,桂木院里,人去楼空。

    (91)

    「天梵兄、地藏兄,这些日子叨扰了,下回来帝国,由我作东,定好好款待你们。」行囊已经打包完成,除去赠给黑皇的贺品,队伍较来时精简,澄远临行,与尤家的人道别,以後他不可能再造访玄武了。

    「我们一定会去的,感谢你对父亲的费心。」两兄弟亲切的拍拍他肩膀,不再若以前拘束,爹叫贤婿叫得热络,他俩不知不觉也把澄远当妹夫一样看待,当事四人心照不宣,自有灵犀。

    「山高水长,必有再见之日,老人家请多保重,身体允许的话,不妨也走趟北方,见见您外孙儿。」轻握尤老太爷双手,澄远诚挚邀请道。

    老人不顾风露,硬是要来送行,行动虽有些迟缓,但神智还算清明,他忙不迭点头,不舍地看著澄远上马离去,老眼犹泛水光。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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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望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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