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修真]重生之逆天 作者:阡陌霜华
正文 第19节
[修真]重生之逆天 作者:阡陌霜华
第19节
据闻此次纯阳派掌门继位大典上,有人对新任掌门霍弘勋不服,想要在大典宴席上下毒,让霍弘勋得罪所有前来贺喜的道修门派,幸而被秦湛提前识破,而后又援助霍弘勋将那名罪魁祸首擒拿住,化解了一场危机。
那暗中使坏的祸首本是前任掌门的二弟子元敬,而霍弘勋在前任掌门弟子中排行第三,因此还是霍弘勋的师兄——元敬不服霍弘勋身为师弟却能继任掌门之位,故而生出妒忌之念,一心只想破坏霍弘勋的继位大典。
在秦湛略施小计之下,见阴谋失败后急欲销毁痕迹的元敬人赃并获,无地自容,然而霍弘勋却是气量宽宏,念及师兄弟之情,只是下令将元敬禁闭在后山思过十五年。
秦湛虽然事后顾及纯阳派的颜面,对此只字不提,但霍弘勋为人坦荡,却在继位大典上直接公布此事前因后果,先对秦湛致谢,又向各大门派请罪。而各大门派也丝毫不介怀,反而宽慰霍弘勋在此一事上处置宽容又不失公正。
秦湛经此一事,为人睿哲谦和之风,也极得众人称许。
对于秦湛如何名誉渐增,傅钧倒是不甚放在心上,他本来念及秦湛回归之时已是晚上戌时正,打算让秦湛好好休息一晚,次日再去找秦湛解开心中疑惑,不料秦湛向师父陆淮风复命过后,便径直找上门来了。
傅钧开门后见是秦湛,便暗暗凝神起来,然而秦湛说的第一句话却只是一句如沐春风般的笑语:“我听说,你这几日也下过山,去了一趟云岭山?”
“是。”傅钧应答道,侧身让秦湛进屋说话。
“那里风景如何?”秦湛继续闲话道。
“比不上你在九嶷山纯阳观所见到的景致。”傅钧亦稍作谈谐,只是面上不如秦湛那般笑意盈盈,便显得一本正经。
“雕梁画栋固然华丽宏伟,美轮美奂,但却未必比得上天然的山清水秀之景。”秦湛微微一笑,转口又道,“只是去采摘了几把伏龙草么?就没趁机去别的地方逛一逛?”
傅钧微一沉吟,却觉得自己没有隐瞒秦湛的必要,直接说道:“我去了一趟邻近的芳华谷。”遂即将结识梅臻的经历略作说明。
秦湛静静听完,却道:“那个梅臻……对你不好么?”说着眉毛微微一蹙,似乎在不经意间泄露出一丝杀气。
傅钧心头一惊,既是惊异于秦湛的敏锐,亦是惊异于秦湛的杀气,立时道:“为何如此说?”
“你提起他的名字时,眉间总是有淡淡的郁悒之色。”秦湛并不给傅钧否认的机会,“不要说是我看错了。对于别人,我是未必有十成把握;可对于你的情绪变化,我绝不会错认一分一毫。”
说到最后,秦湛语气已经颇有斩钉截铁之意。
“……”傅钧沉默了一下,到底无法否认这个事实,那样只会让秦湛更起疑念,只能勉强道,“不是因为梅臻,而是因为……他身上的乾坤转轮石。”
“你觉得他未必守得住乾坤转轮石?”秦湛果然被转移了念头。
傅钧微微迟疑。虽说前世的乾坤转轮石应该一直在梅臻手里,但前世阳羽的旧部也始终未曾浮出水面。关于魔君阳羽一事,前世今生如此不同,难免会引起变故。
他心念微转,倒是不由得真的为梅臻的安危担心起来。“梅臻虽然修为远胜你我,但只怕他寡不敌众。”
秦湛却依旧从容,缓缓而道:“但依你所说,此人显然不喜与人来往,我们也不可能一直把他请到丹霄派来做客,帮忙保护乾坤转轮石。”
傅钧想到梅臻独来独往的性子,很肯定地摇了摇头。
秦湛继续道:“至于请他割舍乾坤转轮石,放置于天心阁中,让丹霄派代为保管,显然也不可行。只怕他更会以为丹霄派是在借故夺宝。”
傅钧微微点头,低声道:“确是这样。”
“既然如此,你我也只能暂时从旁关注了。”秦湛仔细分解道,“若是日后真有魔修围攻芳华谷,你我可以立即请示师父派人援救。即便他真的守不住乾坤转轮石,让阳羽的旧部夺去了,但阳羽的元神始终还在天心阁内,仅是一个乾坤转轮石,还不足以复活阳羽。”
傅钧仔细想了想,觉得秦湛所说的确实已经面面俱到,便无话可说了。
秦湛又道:“我看他绝非鲁钝之人,恐怕在你提醒过他此事涉及阳羽旧部后,他早就多做防备了。”
傅钧知道梅臻外貌虽然年轻俊美,但真实年龄却比自己大上三十多岁,似乎犹比师父陆淮风大上一岁。
经历过五十余年寒暑的梅臻,是实实在在的见多识广,富有经验。
只要梅臻对阳羽的旧部不掉以轻心,以他的能力,应当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此心可鉴
傅钧思考过后,心神稍安,点了点头,道:“梅臻的事暂且不论,我有话要问你。”
“什么事?”秦湛见他神色渐显凝重,虽然露出一丝不解,唇边却依旧噙着浅浅笑容,似有安抚之意。
傅钧略微一顿,似乎稍稍斟酌了一下,方才沉声道:“你指导陆师妹修行功法一事,真是师父下的命令?”
秦湛唇角笑意顿消,一时间凝默无声。
过了一刹那后,秦湛方才再度开口道:“你知道了。”虽未直接回答,但这句话却不啻是承认了先前所说的并非事实。
“所以确实是你主动向师父请命指导陆师妹?”傅钧深吸一口气,忍不住质问道,“你为何要在此事上欺骗我?”
秦湛却不答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傅钧微一踌躇,倒也并不相瞒,将之前无意间听到那两名新弟子在私下说秦湛闲话的事叙述了一遍。
他本来只是简单地复述了那句最关键的话——“我听曾师兄说,陆师妹刚刚拜师的当日下午,秦师兄便主动跟宗主提出要指导陆师妹修行功法”,而其余言论因暗含讥讽秦湛品行之意,傅钧顾及秦湛的颜面,便未提起。
然而秦湛却不断追问当时情景,那两人在前后又说了什么话,态度极其仔细,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似的。傅钧本就心中有些不快,见秦湛明明有错却不知悔改,反而如此质问自己,索性将那两人当时全部的对话复述了一遍。
重述完毕后,傅钧冷冷道:“这便是我听到的全部对话了。你还有什么想问的?”
他见秦湛一直在避重就轻,语气不免透露出些许不悦。
秦湛果然说话了,却仍旧并非认错道歉:“我若真与陆师妹结成姻缘,你会有何感想?”
傅钧微微一怔,虽说他对秦湛无故欺骗他、此时此刻仍是毫无悔过的举动有点生气,但一码归一码,他与秦湛也不可能因此断交,何况这也并不是什么无法原谅的大事,只要秦湛肯态度诚恳地认个错,他也不会真的纠缠不休。
“我会祝福你们百年好合,琴瑟和谐。”傅钧回过神来,便如此答复。
“果然会是如此答案……”秦湛嘴里发出低低一叹,神色意味不明,眼中光芒忽闪忽现,仿佛凄风苦雨中的一盏幽幽灯火,随时可能熄灭,也随时可能在一瞬间爆发出灿烂到极致、足以刺痛双目的光辉。
“难道这样的答案有什么不对么?”傅钧不由反问道。
“没有。你说的话,又怎么会有错?”秦湛似叹非叹地轻轻说道,不待傅钧回话,蓦然间却又敛容正色道,“我先前对你说谎,只是为了试探你的心意。”
傅钧终于得到这句答案,却并不太意外:“我与陆师妹根本从无来往,你何必多此一举?”他至今尚且未曾与陆雯华单独说上一句话,当然代表师父对着所有新师弟师妹的例行指示不算在内。
秦湛陡然沉默下来,仿佛被傅钧说得无言以对。但傅钧心里清楚,以秦湛面厚心黑的性格,又怎么可能被自己这区区一句话给难倒?
他看着秦湛,却见秦湛面上神情复杂难辨,一双眸子更是比平时都还要深邃黝黑百倍,其中仿佛蕴含着浪涛汹涌般的激烈情绪,几近决堤而出,却又在最后关头被他苦苦压抑着,不让这股情绪爆发出来,否则便是天崩地裂,覆水难收。
傅钧很少见到秦湛这样情绪外露,一时间既觉得惊诧不解,又觉得不知该如何应付。
而短短一瞬之后,秦湛却似乎猛然一个用力,将那股情绪彻底抑制了下去,眼神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但这份平静,却更像是心意已决后的短暂安宁,只怕下一刻等来的,便是翻天覆地的巨变。
傅钧尚未出言询问,只见秦湛已经缓缓低声道:“在你眼里,是不是只有在男女之间,才有可能两情相悦,心意相通?”
傅钧心神猝然剧烈一震!
他必须用尽全力,才能勉强控制住自己面上神色不变,语调却无法避免地流露出一丝震惊:“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傅钧一时间脑中思绪十分混乱,对于秦湛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只不愿去多想半分。
秦湛口中发出“呵”的一声轻笑,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隐隐更似有一分决绝之色,道:“你以往总是说我在装傻,为什么如今换成了你自己,却也宁可掩耳盗铃了?”
“……”傅钧身躯微微一僵,却一言不发,右手亦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我怎么会去喜欢别的女人?”秦湛宛若叹息般的道,双眸中星华璀璨,那些深深浅浅、变化莫测的情绪,最终却只是悉数落在了傅钧身上,“一直以来,由始至终,我眼里都只有你一个人。任何人都不配与你相提并论。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执念。”
秦湛语调虽然轻缓低柔,却流露出一分绝不后悔的决意,亦不容傅钧逃避现实。
“……”傅钧目光微垂,面色僵硬,仿佛无法面对此时的秦湛,静默了一刻,陡然低低道,“……根本说不通。”
秦湛似乎独独没想到傅钧会是这样的反应,少见地露出一丝错愕来,却在瞬间便已回过神来,问道:“什么说不通?”
傅钧沉声道:“你说你先前说谎,是为了试探我的心意。可你那时仅仅是说奉师父之命指点陆师妹,却又如何试探我?”
“因为我从未想过要对你一直隐瞒真相,你一会从其他弟子口中得知实情。”秦湛此时却只显得一味坦然,眉目安和恬静,“你知道,我若真想瞒下此事,是绝不会让第三人在旁目睹一切。”
傅钧虽然暂时不语,心下情绪却微微动荡,知道秦湛此言并非虚妄。秦湛一向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假若真的不想让人知道,那么从一开始就不会泄露半点天机。
那么,自己会乍然听到真相,并为此而耿耿于怀,也早在秦湛的预料之中。
秦湛似乎也猜到傅钧此时心绪不稳,声色异常柔缓地道:“我并无他意,只是想知道你得知真相后的反应。”
“……结果却未能如你所愿?”傅钧淡淡嘲道,本来还想学着秦湛平时那样冷笑一声,但却毕竟做不出太出格的行为,又因心绪复杂,最后便只是变成了一脸漠然。
秦湛仿佛如同认命一般,轻轻应道:“是啊。所有事情,只要涉及到你在内,便总是出乎我的意料。”
“人生在世,总不可能事事遂愿。”傅钧语气平淡,意有所指。
秦湛闻言却是唇角轻轻一勾,只不过那缕笑容极为浅淡,似乎并没有到心里去,而是强作欢颜。“看来你也学会了避重就轻,旁敲侧击。”
“……”傅钧确实是在转移话题,因为他听到秦湛那几句剖白后,除了震惊还是震惊,根本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最后情急之下,便只能抓住秦湛之前话语中的破绽,尽力扭转话题。
“我本来也没有指望你会立刻接受,只是忍受不了你一再误解我的心意。”秦湛语气含着淡淡自嘲,神色却已显得无比平静。
“……”傅钧依旧不知道要怎么回话,只觉得眼下什么都不说,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秦湛似乎已经明白他的意思,倏然站起身来,柔声道:“今晚夜已深了,你好好安歇。”
傅钧对此并未应答,只是垂目不语。
秦湛亦未多做停留,只是深深凝视了他一眼,仿佛要把他此刻的神色铭记在心里,遂即转身启开屋门,径直走出。
☆、第八十七章 逼近真相
直到秦湛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门外之后,傅钧一直绷紧的身躯才渐渐放松下来。
他伸手将屋门重新关上,刻意用上了几分力道,顿时发出“咚”的一声沉重闷响,仿佛意欲以此作为警钟,将胸中迷雾一扫而尽,也彻底消除掉刚才秦湛存在过的痕迹。
傅钧倚墙而立,让后背贴上冰凉的墙壁,似乎这样做便能让他的神智一直保持清明,却依然禁不住陷入深深思绪中。
纵然已经两世为人,傅钧却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表白心迹,而且对方还是与他性别相同的男人。
……却也是他曾经视为唯一的兄弟,祸福共享,生死永不相负的人。
然而在经历过前世的背叛与决裂之后,又在今世许下约定重新做回兄弟,到了今时今日,傅钧已经不清楚,他与秦湛之间,究竟应该算作什么样的关系。
不可能再是前世那样单纯的兄弟之情,因为只要涉及前世的事,他对秦湛便始终有诸多隐瞒,无法坦诚相对,甚至在迫不得已之时还会以谎言欺骗秦湛。
傅钧不擅长也不愿意说谎,但唯独在秦湛身上,却一再破例。
但傅钧也同样十分清楚,只要今世的秦湛一直保持这样温良无害,不去滥杀无辜,那么自己也永远不可能主动跟秦湛翻脸为敌。
这样仇人不似仇人,兄弟不似兄弟的关系,却又时刻因秦湛的一举一动而牵动着心绪,傅钧有时候也会在心中质问自己,为什么唯独在秦湛的事情上,他便仿佛完全失去了平时的果决,变得拖泥带水,多思多虑,甚至变得连他自己也感到陌生。
除开他自己的行为失常暂且不谈,对于秦湛突如其来的表白,在起初的震惊过去后,此时傅钧心中竟是只余下一片迷茫。
没有愤怒,没有喜悦,没有爱憎厌恶,只是一种完全不知道该去如何形容的出乎意料。
可傅钧也不明白,为什么刚才的自己,没有直言拒绝,而是以那样委婉的一句话去暗示秦湛不能得偿所愿。
……难道只是不忍心让秦湛过于难堪?
傅钧闭上眼睛,清晰地感受到从背后传来的那股仿如冰凌刺骨的寒意,复又慢慢睁开双目。
……无论如何,眼下却也唯有这一个解释了。
次日清晨,傅钧起床后整装完毕,第一次没有在屋外走廊上见到秦湛,却没有丝毫意外——因为他特意比平常早起了半个时辰,如果看到了秦湛才叫奇怪。
而傅钧也没有去敲响隔壁房间、也即是秦湛卧室的门,而是径直走出甲子居,步伐甚至有些稍显仓促。
平时他与秦湛习惯一同去砺剑台进行晨练,然而今日傅钧便特意避开前往砺剑台的所有道路,选了人最稀少的东面凌绝峰。
凌绝峰距离前山众弟子房舍甚远,山势又十分陡峭险峻,上下皆十分困难,平日里十天半月也见不到一个人影。
但对此时的傅钧来说,却是一个最好不过的修炼地点。
丹霄山占地颇广,弟子数千,因此若是真心想要避开一个人,一点也不难做到。
傅钧知道自己既然做不到当面拒绝秦湛,那么以行动来表示心念也是一样。
再者,虽然有点不愿承认,但他确实没办法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在短时间内,恐怕难以态度正常地面对秦湛。
傅钧在凌绝峰顶上迎风而坐,闭目凝神,静静吸收着周围的天地灵气。
也许是债多不愁、再怎么有变故也不可能如昨日那般震撼了,此时傅钧的心境竟是异常的宁静,心中一片空明,修炼起来也比寻常要快上不少。
两个时辰后,傅钧睁开眼睛,站起身来,缓缓呼出一口闷在胸中的浊气,只觉得从未有过如此的神清气朗,头脑清明。
自从知道秦湛的真正心意后,以前许多疑惑不解的事,便似乎豁然开朗了。
秦湛对燕雪如临大敌的态度、误会自己喜欢燕雪后隐约的苦闷、以及那句语焉不详的“因为她是女子,便只需一面么”……却原来竟是因为如此缘故。
……但,比起前世,今生的自己对秦湛态度并不算十分好,较之前世大有不如,甚至还一度仇恨过,秦湛却……为什么会喜欢上自己?
傅钧临风默默伫立了片刻,随后却在掌心中变化出碧光粼粼的青霭剑,开始练习最近新学的一套无相无影剑法。
这一练剑便直接练到了深夜,傅钧这才慢步返回甲子居。
在进入卧室之前,傅钧不禁扫了一眼隔壁依旧紧闭的房门,却也不知道秦湛究竟是已经歇下了,还是尚未归来。
但他脚步却未曾有过丝毫停滞,径自踏入屋中并立即合上屋门。
第二日傅钧又是早早起身离开甲子居,并在下午未时去了一趟正一宫——秦湛正是未时在砺剑台指点陆雯华,所以不会在正一宫里撞上——而又再次向陆淮风领取外出下山的任务,不论轻重难易,只要能离开丹霄派便行。
此后几番下山,傅钧又去了几趟芳华谷,梅臻虽然每次都接见了他,但态度越来越冷淡,并在最后一次告诉他,说自己即将外出云游,归期不定,可能是二三月,也可能是三五年。
傅钧也不是傻子,当即明白了梅臻怕是彻底烦厌了自己,只不过不想直说而已。
虽有遗憾,但傅钧也觉得有些事情无法勉强,尽力而为便是最好。
无论如何,他能重活一世,实是欠下梅臻一条命,即便今生不能再做挚友,也须尽力报答对方。
但梅臻修为高深,少有所求,傅钧一时半刻之间却也想不到有什么能够报答梅臻。
他只能暗暗决意:魔君阳羽之事,一定不能让梅臻受到损害。
梅臻之事告一段落后,傅钧倒是借着一次除妖任务,重新认识了前世的另一位好友——太华宫宫主嫡传弟子辛玖。
而辛玖如同前世一般热情,与他一见如故,让傅钧心里着实感到了几分欣慰。
有了辛玖为友后,傅钧未过多久便与最后一位挚友杜熠琛见面了——这一世傅钧自己倒是没有受伤,但是同行的辛玖却在战役中不幸受损,结果就见到了已有名声在外的杜熠琛。而杜熠琛也是一如前世一样好心肠,主动为辛玖医治伤口。
在结交梅臻一事上吃过亏后,傅钧对杜熠琛便颇为小心,举措尽量保持与前世一致,不再过分热忱,而效果也显然不错——杜熠琛在他们离开之时,说道以后随时欢迎他们前来做客。
除了秦湛这个变数以外,仿佛一切事宜,皆如前世一样走上轨道。
甚至近来数十日都没有再听到其他魔修兴风作浪的消息,万事皆安。
而在这段时间里,秦湛竟是意外的没有主动来找过他一次。似乎秦湛已经明白了他表现出来的拒绝之意,虽然未必如愿,但却放任了他的决定。
傅钧对秦湛这种异常的平静态度,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具体要说是哪里不对,却也一时间说不上来。
十月初十晚上,傅钧再一次从山下归来,先去正一宫复命这次的任务结果后,这才回到甲子居里。
然而这一次,傅钧却在路过秦湛的房间之时停下脚步,蓦然后退一步倚靠在墙壁上,却静思不语。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恍若孤峰肃立,江水沉凝。
翌日卯时,只听“吱喽”一声,房门开启,从中慢慢走出一道身影,紫衫长袍,风姿端华,正是已经月余不曾照面的秦湛。
秦湛容颜依旧如冠玉般秀逸无伦,只是眉间眼底隐隐有一丝憔悴之色,身形亦显得比往日略见清瘦。
看到这样的秦湛,傅钧一时间不知心中是何滋味,暂未上前招呼。
而此时秦湛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他的存在,目光在他身上转了一个来回,眼中渐渐流露出一丝惊喜,却又在瞬间之后沉寂下来,回归平静,似乎是意识到他不会无故出现在此。
只听秦湛仿佛有些小心翼翼般的轻声询问道:“有什么事么?”
傅钧正正直视着他,却是过了一瞬,方才开口说道:“秦湛,我想了很久,如何不着痕迹地慢慢疏远一个人,却一直不让对方察觉到如此意图,尤其这个人原本是你形影不离的好兄弟,当真是不容易。”
☆、第八十八章 情意如许
傅钧话声刚落,秦湛面色陡然一变,似乎隐隐泄露出一丝极为少见的惊讶无措,然而这丝情绪也不过转瞬即逝,秦湛神情又变得平静下来,如同一泓无波无澜的死水。
但傅钧却不容他想出计策来逃避自己的问话,步步紧逼地质问道:“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打算告诉我实情么?”
秦湛脸上不由得立时浮现出犹疑之色,似乎是在踌躇着到底要不要对傅钧说实话,又似乎是在考虑着傅钧究竟猜到了多少真相。而傅钧复又开口道:“既然你不想说,那便由我来先说好了。”
秦湛罕见地默不作声,只是等待着傅钧的发言。
“自从魔修项晟率众进攻本派一役结束后,你就已经盘算着要疏远我了吧?”傅钧面上喜怒并不显著,只是声调却含着沉沉魄力,显然心情并非愉快。“先是主动向师父请命指导陆师妹修行功法,然后……”
傅钧略略一顿,似乎稍微流露出一丝尴尬,却立即肃然正容,继续说道:“……向我表白心意,你明知道那个时候我不会接受,却依然为之,其实目的是为了让我主动对你避而不见,却不会怀疑这才是你的真正目的。”
认真想一想的话,一般人也不会在刚刚得知对方欺骗了自己的情况下,而立刻接受对方的告白吧?
秦湛挑的时机一点也不算好,甚至可以说十分糟糕。但之后秦湛却毫不作为,一点挽回败局的行为也没有——看上去像是为情所伤,故而从主动转为被动,仅是默默等待着傅钧的裁决。
但是,仔细一想秦湛的为人,便知道他若是真心想要达成一件事,绝不可能半途而废。
而许多时候,即使对方最初不情愿,也在最终会被秦湛设计上钩,让他如愿以偿。
傅钧不认为自己会让秦湛破例。实在是秦湛对此事的表现大异往常,平静得判若两人。
可与之相反的是,秦湛从来就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甘愿认命的人。秦湛想要的东西,怕是费尽心机、手段百出也要得到手。
虽然事情涉及自己,让傅钧每次想起之时便极为尴尬,但他终究不能无视那些明显的异样之处,因为他想要追查其中真相。
所以傅钧在反复思量一夜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虽然在意料之外,但却能解释一切情形了,包括秦湛的异常举动。
秦湛静静听完傅钧的指责,却依旧不语不动,恍若一株百年古木。
傅钧凝眸直视着秦湛,似乎不想错过他脸上表情的每一点变化:“我说的,可有丝毫差误之处?”
见秦湛暂且不语,傅钧又道:“我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疏远我,可你既有此念,何不直接与我说清楚?又何必……利用上陆师妹,甚至于……要以那样的手法逼我避开你……”
——不过这样的手段虽然出人意表,非常人所能想到的,倒也确实十分有效。
傅钧心中隐约闪过如此念头。
秦湛突然笑了,只是嘴角勾起的笑容极其浅淡,刹那后便已消失无痕。
只听他一字一句,声调低缓却不容置疑地道:“我确实是在借机疏远你,可我之前对你说的每一句话,却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假。”
傅钧心神一震,顿时失语,一时间竟不知应该如何面对秦湛。
“我不会逼你,可你也不要故意曲解我的心意。”秦湛缓缓道,声色看似平淡,却仿佛隐藏着随时可以破釜沉舟的惊人气势。
傅钧强行定下心神,沉声道:“你还没有回答为什么要疏远我。”
秦湛却是沉吟片刻方才开口,语气中依旧似是含着淡淡叹息:“俗话说:‘无知是福’。有些时候,知道的越多,却未必是好事。”
“那也总比什么都不知道要好。”傅钧语意坚决,如若磐石不移。
秦湛对他这句答案却似乎毫不意外,面上只是绽放出一丝笑意,虽浅微却十足柔和,仿佛既无奈却又乐意纵容。
秦湛随之便掀开左边衣袖,露出左手手腕来,示意傅钧道:“你看。”
傅钧定睛一瞧,只见秦湛手腕上不知何时竟然多出了一道细长黑线,似乎已经深入血肉里,衬着白皙如雪的肌肤尤其显得鲜明,看上去不觉有些触目惊心。
傅钧心中微吃一惊,上前抓住秦湛的手腕,仔细触摸着那道黑线——那黑线却并非伤疤,甚至毫无凸凹不平之处,仿佛只是涂抹上去的黑色颜料一般,但显然秦湛并不会闲到在手腕上画上一条黑线,并且还郑重其事地让他观赏。
“这是什么?”傅钧眉头微皱,神色凝重,“是毒?蛊?”
“不知道。”秦湛轻轻摇头道,“它并不影响我平日里修炼习武,也没有任何疼痛之感。我也试过将这处血肉直接切割下来,但是等到新生的血肉长成以后,却发现黑线竟然又再次出现了。而第二次,我将整个小臂上的肉都剔掉了,事后却依旧一切如故,无法去除黑线。想来黑线的根源并不在这处血肉之中,我便不再尝试了。”
说到将自己血肉剔除之时,秦湛眉毛连一下也不皱,语气亦极是平淡,仿佛这件事只如切瓜果一样容易,而不是犹如酷刑般的痛苦。
“……”傅钧低头沉思了一刻,蓦然抬头,凝目注视着秦湛,“你并不是真的完全不知道吧?若是不知道它是什么,你为什么要决定疏远我?”
秦湛眼中迅速闪过一丝轻微讶异,似乎为傅钧此时的敏锐感到惊诧,却终究是微一颔首,道:“我虽然没有十成把握,却也大致能猜到它是什么。”
“那究竟是什么?”傅钧追问道,语调已在不知不觉中含上了略微急切之意。
秦湛却又似答非所问道:“我首次发现它的存在,是在五月十五那日的夜晚。”
“五月十五,魔修进攻本派的当日……”傅钧身躯陡然一颤,微微失声道,“这道黑线,难道是项晟所为?!”
秦湛点了点头,道:“应该是他。我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够在我身上做下手脚,却让我一直到事情过去后方才察觉。”
“既是如此,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告诉师父与谷师叔此事,让他们为你诊治?”傅钧一面说道,一面便要带秦湛去正一宫请陆淮风当即治疗。
秦湛任由傅钧抓着自己的手腕直往前走,并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却又从容不迫地说出几句话:“你觉得项晟特意留给我的,会是什么?不让我立刻致死,却一定是会对他们灭天教余党有利的东西。”
傅钧脚步立时顿住。他回过身看向秦湛,面上渐渐浮上几分不可置信之色,口中缓慢地道:“……魔种……”
身为昔日灭天教破军星使,项晟汲汲所求的便是复活他的主君阳羽,而寻找一个合适的躯体作为容器、并施下魔种正是第一步。
“不错。”明明作为当事人的秦湛,此刻的神色却显得无比冷静,“所以我没有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师父。你觉得师父若是知道了此事,会如何处置我?”
傅钧无法回答,思绪却不由飞回了五月十五那日的夜晚,想到当时秦湛举目眺望着天边明月,轻轻问出一句“被种下魔种的人,究竟能不能感受到什么与以往不同的异样”——原来在那个时候,秦湛便已经察觉到了黑线的存在,所以才会对魔种一事格外上心。
至于陆淮风会如何处置已被种下魔种的秦湛,会不会选择救治秦湛,还是……会把秦湛拘禁起来,傅钧其实心里并没有底。
因为大师兄萧云晖的下场历历在目,每一次回忆往昔时光都让他伤悼不已。
而他和秦湛的师父,丹霄派当今宗主陆淮风,显然是认为“与项晟同归于尽”才是已入魔道的萧云晖最好的结局。
傅钧一时间沉默不语,而秦湛似乎也并不指望他会回答上来,只是继续说道:“傅钧,若我注定要在日后入魔,变得凶残嗜杀,丧心病狂,六亲不认,寡情绝义,你还是离我越远越好。”
秦湛轻轻说着,目光从傅钧身上缓缓扫过,双眸中流转着不舍与决绝的情绪,浓烈如酒,清晰分明。
☆、第八十九章 如此隐情
傅钧垂在身侧的左手不觉握紧成拳头,面容微僵,却依旧沉声道:“不会……这样。第一,即便为项晟所下,你也并不能肯定这一定是阳羽的魔种;其次,世上万物皆有生灭,纵使是魔种,也不可能没有办法化解。”
傅钧稍作一顿,随即语气斩钉截铁似的道:“我会帮你一起寻找解救之法。”
听完他此番话后,秦湛脸上却仍旧没有半分喜色,神情虽然平静,却又似是已经有所决意般,道:“你也看到了大师兄的下场。以大师兄的修为,尚且不能抵御魔种的威力,我又何德何能会成为例外?”
“……”傅钧眉宇轻微一颤。每当提起萧云晖的结局时,他心中便既觉得悲伤,又痛恨于自己在这件事上竟是力所不及,未能救下大师兄一命。
……所以如今对方的目标变成了秦湛,他也绝不允许自己坐视大师兄的悲剧在眼前再次上演!
秦湛似乎并不知道他心中的决意,只是径自说道:“魔种发作之后,我若被它吞噬了神智,只怕第一个会下毒手的人,是你。”
傅钧不由得微微一怔。
只听秦湛继而低声道:“记得项晟曾经说过,魔种会将我心中情感彻底摧毁,前一刻于对方越是爱之深切,等到魔种发作之后,便越是恨之入骨。”
“……”傅钧心中五味杂陈,勉强出声开解道,“不过是敌人危言耸听的话而已,你也要相信个十成十么?你什么时候这么听信其他人的话了?”
“大师兄被魔种控制了心智后,第一个下手的目标便是师父。大师兄平生最敬爱之人当是师父,这一点应该无需质疑。”秦湛却不与他争辩,只是平静地叙述事实。“赵师兄是师父收的第二任弟子,在众师兄弟中与大师兄也相处最久,大师兄却直接杀了赵师兄,毫不留情。齐师兄与大师兄也是当了十载的师兄弟,情谊颇深,大师兄也一剑重创了齐师兄,虽未当场毙命,但在次日齐师兄便不治身亡。”
秦湛停顿了一下,缓缓道:“此后在正一宫中,大师兄对战我们两个人,反而不曾那么赶尽杀绝。我们与大师兄相识不过三年,在众师兄弟中时间最短,相比其他师兄来说,情谊也应该是最浅的。”
“……”傅钧一时间只觉得秦湛的剖析难以反驳,因为那些确是实情。
“诚然大师兄在最后关头确实挣脱了魔种的控制,恢复了神智,并以元神自爆之法与项晟同归于尽,解除了一切危机。”秦湛复又开口道,“我虽然也会极力抗拒魔种的控制,但我不能保证能够无时无刻维持清醒。”
秦湛说到这里,话声猛然一滞,刹那过后方才直截了当地道:“傅钧,我不敢拿你的性命去赌。”
仿佛到了此时,一切都已经说破了,也不需要再刻意隐忍,秦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双目中情意分明,如同一湾清泉般涓涓流动,温柔宛转,始终不息。
他语声既显得柔和若水,却又在同时坚固如石:“若有万一,我绝不会原谅我自己。”
“……”傅钧看着秦湛宛如墨玉般光华流转的眼睛,只觉得心神动荡,其中滋味难辨,霎时间不觉有些失语。
“这便是我为什么要疏远你的缘由。”秦湛声调轻柔,意味却十分坚决,“我不知道何时魔种会发作,何时我便会身不由己,所以越早做防备越好。”
傅钧暂时无法回应秦湛这份情意,只能转到正事上面:“可我如今既然知道了,便不会袖手旁观。你……休想再避开我。”
“我做的事,总是很难彻底瞒过你。”秦湛唇角浅浅一弯,露出一个似有几分无奈、又似有几分欢喜的笑容。
傅钧听到此言,陡然忆起前世旧事,心底不觉生出微微感慨——前世今生如此差别,不知道是自己今生过于密切地关注秦湛的一举一动,还是秦湛今生对自己不再选择隐瞒真相。
……但这样,也确实比前世好上许多。
傅钧不愿去深思为何此时会感到心安,只将全部精神集中在眼下的正事上,口中应对道:“你既然清楚,以后便不要白费力气了。”
“好。”秦湛轻轻一笑,柔声道,“你说的话,我总是会遵守到底的。”
傅钧并未接话,只是微微垂目,一面回思着五月十五那一日的情形,一面缓缓说出心中疑问:“项晟为什么会选中了你?又是在何时何地施下魔种?是他第一次与你我交手之时,还是之后在天心阁门前?”
傅钧说着,眉梢猛然一动,仿若有所醒悟,神色惊震道:“那时在天心阁门前,项晟对你我未下杀手,难道是因为如此缘故……”
当时秦湛为了阻拦项晟利用萧云晖破除阳羽元神的封印,直接出手袭击萧云晖,彻底激怒了项晟,然而项晟在一击重伤他和秦湛后,并没有立刻夺取他们的性命。
那时傅钧心底虽有疑惑,却也只当是项晟一心扑在阳羽元神之上,还不屑动手杀他们两人。但如今看来,显然是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秦湛听他说完,面色倏然一变,眉宇间流露出明显的情切:“你身上没有异状吧?”
傅钧知道秦湛心中所想,当即否认道:“没有。”
秦湛这才似是舒了口气,颔首道:“你说得没错,看来项晟为了不杀我,连你也一并放过了。”顿了顿,音色渐转低柔,“他应该看得出来,若你死了,我必定会跟他拼命。”
傅钧恍若未闻,只是继续回忆在那之前,“毒魔”骆风、“幻魔”骆雷兄弟两人死在他和秦湛手里后,项晟因为惊奇,主动找上他们。
而那时,秦湛的表现……
傅钧身躯骤然一震。而细看之下,他露在衣袖之外的双手竟是不自觉地轻微发颤。
秦湛本就对他的一言一行极为关注,更何况是如此明显的变化,当即温声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却见傅钧面色僵硬,一字一句地道:“骆氏兄弟死后,项晟找上你我之时,你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故意的?”
“我说了什么?”秦湛似是一怔,脸上泛起微微讶然之色。
傅钧双目如电地看着他,虽然秦湛脸上神情不似作伪,但傅钧心里却愈发认定他是在装傻了。“你说,骆氏兄弟皆是被你所杀。”
秦湛点了点头,并不否定此话,却仍是面上含着淡淡不解之色。
“此后项晟问你,为何能在毒蛊与幻阵之下毫发无伤。而你又告诉他,毒蛊与幻阵对你皆是无效。”傅钧缓慢而言,说到此处,倏然深吸一口气,却仿佛字字艰难地道,“但其实,免疫幻阵的是我。而我既然具有粹华之体,任何毒蛊在我身上也不会发挥十成功效。”
此时秦湛脸上所有表情已经尽数收起,而傅钧直直注视着他,神色复杂,语气亦是情绪不明,却仿佛在极力克制着激动:“项晟真正想找的魔君容器,是不是具有粹华之体的人?所以他的目标其实应该是我,却被你刻意误导成是你,对不对?”
……而在当时,自己竟然还以为秦湛是在抢占功劳,所以才会对项晟说出骆氏双魔都是被他所杀。
……却原来……是这样的缘故……
秦湛一时沉默未语。
“你至此还想瞒着我么?”傅钧面色虽然还算镇定,呼吸却已渐渐透出几分紊乱不稳,“你既然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却对我如此事事相瞒,我又怎么可能会……”
傅钧倏然止住话声,伸手按住额头,只觉得此时的自己实在是有些失态到语无伦次了。
“我当时并不确定,只是为防万一。”秦湛终于开口道,面上表情虽不明显,一双墨眸中却透露出深沉的情感。
☆、第九十章 真相抉择
“当真如此?”傅钧脸色晦暗不明。
“我也不是项晟,并不能完全猜到他心中所想。”秦湛唇边渐渐露出一点苦笑之意,神情却变得无比真挚,“可我知道,阳羽具有血炼之体,与你的粹华之体十分相近。项晟当时说过,大师兄是他们选中的魔君容器之一,言下之意便是并非唯一的一个。我怕他知道你是粹华之体后,便不会放过你。”
秦湛稍作一顿,继道:“只是我也没想到,项晟施下魔种的手法会是如此悄无声息,令我来不及做出抵御。但我也并不后悔就是了。”他目光一转,直直落在傅钧身上,双眸炯炯如星光辉耀,神彩夺目。“魔种落在我身上,总是比你要好上许多。”
傅钧心境汹涌澎湃,尚未做出答复,却在此时,远方忽然传来一阵晨钟之音,清远悠扬,余音袅袅。
傅钧和秦湛俱是一愕。
仿佛被这阵钟声生生切断了一切,本来四周逐渐紧张的气氛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消散了。
秦湛第一个回过神来,随即浅浅笑道:“看来众弟子集合练剑的时间已经到了。”
傅钧知道秦湛近日来奉陆淮风之命负责指导新弟子练习剑法,因此虽然还有话未说,却也只道:“那你赶快去砺剑台吧,迟了不好。”
“好。”秦湛轻轻一应,却又低声宽慰他道,“魔种之事并不急于一时,想来也不会在今日发作,我们稍后再慢慢商议不迟。”
“我知道。”傅钧回道,神色已经彻底冷静下来。“若……有异状,记得及时告知我。”
“你放心,我不会再对你有所隐瞒。”秦湛郑重承诺道,态度十足认真。
秦湛动身离开甲子居后,傅钧身上虽无要务,但也不习惯闲着什么事都不做,也立即前往夕照峰,开始修炼功法。
在冥想之境中持续了两个时辰后,傅钧方才起立身体,略微松散一下筋骨。
而他一旦不再专心致志地修炼后,思绪便不由立刻飞回了魔种一事上面。
傅钧愈是反复深思,却愈是觉得惊心动魄,整个人如堕冰窟。
因为,傅钧忽然想到,在前世最后的三年里,也是秦湛首先开始疏远自己——行踪不明,神出鬼没,问他到底有什么事,也总是被他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
当年的傅钧不明缘由,一开始郁闷过,也曾几番直言追问过秦湛是何原因,但秦湛却始终对此避而不谈。
于是后来傅钧认为,既然秦湛真心想要疏远自己,那么自己也不必勉强。
虽然算不上负气,但也确确实实是有些心冷了。
也差不多在同一时段,傅钧结识了梅臻、辛玖等好友,对于秦湛的疏远更是任其自然了。
——但是,假若前世的秦湛,也是被施下魔种……所以才会渐渐疏远自己……那么之后……秦湛与自己反目成仇……是否也是因为……魔种的缘故?
所以那样毫无预兆地态度大变,又在突然间对自己恨之入骨。
傅钧原本一直想不通前世秦湛对自己的恨意从何而来,但如果是在魔种的影响下,便似乎什么都说得通了。
除此以外,更令傅钧胸口如遭重击的,却是另外一个一闪而过、却愈发令他恍如置身于惊涛巨浪中的念头:前世的秦湛……难不成……也是代替自己去承受了魔种的折磨?
倘若前世秦湛背叛自己的真相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那么自己又有何面目去仇恨秦湛?!
此念一动,傅钧只觉得内心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碎裂成飞灰。
这却比当初听到秦湛向他表白心迹的时候还要心神震颤百倍千倍,犹若五雷轰顶,良久不息。
傅钧僵立在原地,久久未动分毫。
等到他终于从麻木中恢复知觉时,心中已在瞬间做出决定。
其他任何事情他都可以不做计较,甚至得不到真相大白也无所谓,唯有这一件事,他必须得弄清楚真相。
……若是到头来发现自己根本仇恨错了人,却放过了真正的罪魁祸首,那么这些年来的纠结矛盾岂非可笑至极?!
当晚秦湛回到甲子居中,发现傅钧早已在他房间侧旁等候多时。
傅钧抱臂而立,目光微垂,面上却只是一派淡漠,看上去并没有什么激烈的情绪,唯独一双眼眸的颜色比平时深上几分,浓黑犹如新墨。
秦湛止住脚步,定定看了傅钧一刹,方才微笑道:“你是不是有话要问我?”
“是。”傅钧沉声道,“我有几个问题。”
“尽管问吧。我必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秦湛唇角依然噙着柔和的笑意。
傅钧并不纠缠于他这句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径直进入正题:“若我不曾前来质问你,你是不是打算将魔种一事一直隐瞒下去,并且一直远离我?”
秦湛微微一怔,却是坦然答复道:“不错,我是会这么做,在我确保魔种已经彻底消除之前。”
“倘若魔种一直无法消除?”傅钧忽而又道。
秦湛浅微叹了口气,语调却并没有丝毫沉重:“那便是我的宿命了。”
“可你并不是甘愿顺应天命之人。”傅钧盯着他。
“当然不是。”秦湛并不犹豫,眼眸沉静如夜,意味却有些深沉,“面对天命,有时候退让一步亦无不可,只要最终能够达成我想要的结果即可。”
傅钧想起前世终局,不自觉地道:“天道恒大,凡事未必皆能在你掌控之中。”
如果前世的秦湛也是被人施下魔种,那么他一定也是想过要克制魔种,不被其所控制,但最终的下场却显然是失败了。
听到他的话,秦湛却似有几分诧异似的,乌如鸦羽般的两道眉毛微微一蹙,面上亦透露出些微担忧之色,道:“你今时究竟是怎么了?我认识的傅钧,可也从来不是一个悲观认命之人。”
傅钧神色略略一僵,遂即道:“魔种的事,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解决之法。不会让你变得像……大师兄那样。”
“好。”秦湛似是心情微微愉悦,语调轻快,“我这几个月也在藏经楼中翻阅了不少书籍,大致找出了几种方法,便有请你帮我参详参详了。”
秦湛说完,不给傅钧任何机会接话,旋即又柔声道:“只是今日已晚,你好好安歇一夜,我们明日再作详谈,可好?”
傅钧见秦湛虽然言笑自若,眉宇间却隐隐有一丝疲倦之色,便不反对这个提议,点了点头,转身回屋。
合上屋门后,傅钧逐句回想着刚才秦湛的答案,心境仍是有些复杂,滋味难言。
第1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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