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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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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诛仙]逍遥游 作者:秦挽歌

    正文 第14节

    [诛仙]逍遥游 作者:秦挽歌

    第14节

    第41章 忘情之咒

    天还未亮,宁修明便醒了过来。

    秦挽歌依偎在他身旁,轻轻呼吸依旧睡得香甜。宁修明望着他此时柔弱无害的容貌,忍不住回忆起昨晚的疯狂,在他的指点之下自己逐渐进步,也愈发明白了双修的妙趣。

    此时此刻,昨晚被自己狠狠压榨一番的逍遥公子正睡在身侧,白玉般的肌理上还残留着暧昧的痕迹,宁修明以手撑腮看了半天,目光沿着他胸膛的印记一路向下扫去,忽然间鼻子一热流出两行鲜血。

    “……”

    宁修明匆匆忙忙止住鼻血,蹑手蹑脚地回到床榻上,继续看着那人的睡颜。剑眉星目俊俏无双的他此时少了平日里的成熟风情,反倒带着一丝恬然安静,如精心雕琢的白玉般散发着令人瞩目的光泽。

    一时间,他有些忍不住地拥住秦挽歌的肩膀,心中温暖祥和。忽然间,一个念头悄无声息地滑过心头。

    “如果就这般长相厮守下去,那该多好啊……”

    可是长相厮守之念闪过后,宁修明便忍不住露出一丝苦笑。

    长相厮守?谈何容易!

    一个是正道名家青云门首座之子,一个是未来要接掌合欢派的魔教俊秀,除非双双抛弃所有身份不顾一切,自此逃亡天涯海角六合蛮荒,不然是绝对没有长相厮守这一天的。可是,自己能彻底斩断风回峰上的师兄弟和父亲吗?而他,他会愿意背负“大不孝”之名义抛弃生养教育他的恩师和师兄妹吗?

    那时年少的两个孩童,又可曾想到终有一日正邪之别森然门规会成为如今最沉重的羁绊枷锁?

    宁修明深深喟叹,随后合上双眼,放轻动作地将他拥入怀中。

    现在所能做的,只不过是努力把握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罢了。

    过不多时,秦挽歌熟睡醒来起床梳洗,弯腰时忽然觉得有些酸疼。

    宁修明敛起方才的喟叹,换上温柔笑脸,望着身前丰神如玉的男子不禁再度回味起了昨晚的饕餮大餐。他裸着胸膛披头散发,一手托腮躺在床上看秦挽歌梳洗。

    秦挽歌换了身纹有雪竹的淡色衣衫,又换了条配色的玉带,片刻之后又是一副翩翩妙公子的模样。相貌之间并无多大变化,只是宁修明隐约觉得,秦挽整个人的气质变了不少,就仿佛以前是高高在上不染凡尘的惊世仙人,而现在则多了香火人情味儿,甚至还有些不自觉便会露出的丝丝媚意。

    出门时,秦挽歌吩咐了无比脸红的小容准备早膳,在吹雪小筑外散步时偶遇了几个练功回来的女弟子,叽叽喳喳地说些师兄怎么气色好多了,白净红润,比以前更俊俏更好看了。秦挽歌心里存了些疑惑,面上却丝毫不露,只等到来人全部离去之后才以自身修为凝出一枚悬在身旁的水镜。

    他对着水镜摸了摸眉眼与额角,半晌之后才自言自语道:

    “好像……真的好了许多。”

    只可惜这等好心情并未持续太久,早膳过后,碧霄宫掌门的谕令便掐准时机地传了过来。秦挽歌叮嘱一声,让宁修明不比等候自己,稍后小容自会将碗筷撤下清洗。宁修明望着他翩然离去的身影,一颗心忽然被什么牢牢攫取,一点一点收紧力道,一点一点沁出痛楚。

    秦挽歌来到碧霄宫正殿之前,微微凝神,随即推开殿门。

    祖师婆婆玉像之前缭绕冉冉净香,恩师凌波仙子坐在主位,手边茶几上摆着一盏青瓷香茗。左右两边服侍的寻琴与三妙,闻声齐刷刷望了过来,寻琴脸色踌躇似是有话要说,只是目光落在师父身上便没有开口。倒是三妙,一双美目写满担心,隐隐约约还带着示警小心之意。

    秦挽歌躬身行礼,道:“参见师父。”

    凌波仙子似有若无地“嗯”了一声,抬起茶杯轻轻拨动茶汤,才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得意弟子。只是片刻后,她白皙手掌微微颤抖,声音如常道:“你……和他……”

    秦挽歌毫不隐瞒道:“回师父,徒儿已和他行了龙阳之礼。”

    凌波仙子闭了闭眼,茶杯放回去时磕出一声清响,她轻轻的呼吸声落在场中三人的耳中,随即凌波仙子再度开口:“这次来,依旧是为了那个人……”她瞥了一眼欲言又止的秦挽歌,“你放心,当时惩罚已过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今日我特意寻你过来乃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要通知于你。”

    秦挽歌心头一紧,师父的言行透漏出此番消息乃是通知而并非商量。

    果然,凌波仙子淡淡说道:“我与你师姐师妹商议过后,决定助你一臂之力放宁修明活路。”

    秦挽歌并未露出一丝欣喜,依旧无喜无悲地站在三人身前,“条件呢?”

    凌波仙子望了寻琴一眼,后者点了点头,上前将一方玉盒递到秦挽歌面前。

    他在望清楚玉盒的瞬间,整个人难以自持地晃了晃。秦挽歌缓缓仰起头,不敢置信地望着恩师凌波仙子,涩声道:“……师、师父!”

    凌波仙子冷冷盯着他,一言不发。

    秦挽歌脸上满是伤心痛楚之色,眼中也渐渐有泪光闪烁,只是凌波仙子却丝毫不顾得意弟子此时的内心纠葛,冷声开口道:“他若是逃回了青云山,天成子乃至其他六位青云首座必会使出百般招数逼迫他说出合欢三宫的位置。就算你小心翼翼将他藏在初雪小筑没能让他了解门中布置,但三宫之中隐秘消息他依旧有所留心。挽歌,莫怪师父狠心,若是让他藏着记忆回到青云山,只怕我逍遥涧再无宁日!”

    秦挽歌眼中含泪,苦苦挣扎道:“可是师父,我可以逼他立下毒誓,让他一生死守逍遥涧的秘密……”

    “不要再天真了!”凌波仙子愤然起身,匆匆几步来到秦挽歌身前,秀眉皱紧,神色迫人,“就算发誓也无法完全确保他能守口如瓶,若是青云门强行以他父亲性命逼迫呢?若是他心中对你的情爱敌不过正道青云基业呢?”

    一滴泪珠无声坠落,秦挽歌身形摇晃,缓缓瘫坐在地。

    凌波仙子低下身,望着他的双眼,面带不忍道:“我知道你是真心对他的,可是挽歌,师父不能允许任何威胁到合欢派的事情出现。你若是不把这个东西给他服下,将来有一日,合欢三宫门下消息泄露,那率兵攻打我逍遥涧的正道弟子之中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三妙侧过脸去,已经是不忍再看,寻琴亦是百般痛楚但又无计可施。

    凌波仙子流出两行清泪,抚住秦挽歌的脸,哀声道:“你……你总归要在师门、在我们和他之间做一个抉择……”

    秦挽歌一颗心早已是千疮百孔,昨晚还是温声细语的枕边人今日就要被迫成为危及师门的正道弟子。一个是含辛茹苦自幼艰辛扶持的恩师与师姐们,一个却是自小定下并蒂之约如今熬过种种磨难才能倾心的爱人……

    他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苦楚,抱紧凌波仙子嚎啕大哭起来,一如当年从乱葬岗被寻回时、那个抱住恩师痛哭不止的小小少年。

    天音寺,灵禅院。

    “师弟……”普泓双掌合十,轻轻唤了一声。

    普厄登时回过神来,心中莫名有些慌乱,“掌门师兄,我……”

    普泓看了他一眼,眸光深处似有深意,“师弟,今日若是心神不定,早课便不必勉强了。藏经阁尚有一些旧经佛卷需要誊录撰写,师弟不妨去帮普智师弟抄录心经,也好定一定心神。”

    普厄并未发觉掌门师兄眼中隐隐异色,躬身行了一礼,随即向藏经阁方向走去。

    普泓掐动念珠,慈眉善目,只是望着师弟远去的双目中缓缓现出怜悯慈悲之色。

    流波山,逍遥涧。

    宁修明独自坐在窗前,远远眺望着海天一色。

    东海之地气候不定,昨日还是艳阳高照甚至夜半圆月高悬,到了今日午后却忽然乌云翻滚风雨袭来。几只海燕在密密雨丝之中桀骜飞翔,偶有几声啼鸣穿破风雨传入耳中,宁修明望着窗外阴沉雨景,心中的淡然不由得蒙上一层阴霾。

    隐隐约约,还有一种似有若无的不安,仿佛有什么要事即将发生。

    片刻后,秦挽歌推门而入,一身玉色衣衫早已被打湿,长发濡湿成缕,水珠不停滴落。宁修明心中不安之意顿时加剧,他起身迎了上去,握住那人手掌时却被瞬间袭来的冰冷激得浑身发抖。

    秦挽歌脸色惨白,踉踉跄跄地被宁修明扶到座位上,失魂落魄地接过他倒来的一盏热茶,这才勉强借着掌心的点点热意回过神来。宁修明压下心中翻涌的不安,车轻路熟地在这些时日久居不出的房舍中寻出干净巾褥,默然无声地擦拭着秦挽歌浑身的雨水。

    秦挽歌饮了盏热茶,放下茶杯随即轻轻握住宁修明的手,二人双目对视,虽然不言不语但却有百般情绪交相涌现。秦挽歌闭了闭眼,躲开了宁修明温柔如水暗藏关心的目光,他侧过脸轻轻说道:“师父方才命我过去,说是她们商议后决定支持我的决定,放你一条生路。”

    宁修明心中一颤,无喜无悲,他望着秦挽歌惨白脸色,缓缓道:“一定……有什么条件吧。”

    秦挽歌点了点头,依旧没有看他:“你平安返回青云山,天成子以及诸位青云首座定会层层盘诘,若是你心智不坚,必会将流波山逍遥涧内的布置规划泄露出去。我……”他忽然顿了顿,眼中满是痛苦挣扎,“师父她们苦苦思索之后,想出一个法子。”

    宁修明心中惘然,涩声道:“什么……什么法子?”

    秦挽歌清亮目光直直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忘情咒’!”

    宁修明脸色“唰”得变作惨白,他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可却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合欢门下有自古传承的三种法咒,分别为“痴情咒”、“怜情咒”、“忘情咒”。其中,三咒之一的“怜情咒”自两百多年前便已失传,只余痴情与忘情两咒,前者献祭三魂七魄与一身精血化作巨大法力,而后者则是种咒于心洗尽前尘往事与刻骨相思。

    一旦自己点头答允,合欢派的格局规划自然是会忘得一清二楚,可这多日来的朝夕相处点点滴滴也会随之遗忘,从此丢失这一段最美时刻的记忆,然后浑浑噩噩地过完余生……

    他忍不住抬起头,一声“我不愿”随着汹涌情愫直冲喉口,可是在见到秦挽歌眼中痛苦之色时,言语却消散了。

    一段记忆的丢失,痛的,并不只是自己……

    心中忽然涌出浓浓无助之感,宁修明苦笑一声,说:“……我懂了。”

    那一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宁修明奋力而动,眼中点点泪光溅落在秦挽歌如玉的胸膛上。秦挽歌眼眶水泽萦绕,喘息之声与那人的□□交织重叠,久久不散。双修过后,宁修明翻过身躯背对着他,秦挽歌面带痛苦,望着他光洁的背脊怔怔出神。

    宁修明毫无困意,他觉察到背后有一双目光正在深深凝望,可是他却始终没有回头。

    长夜漫漫,悄然而过。

    第二日天还未亮,一行人便出了碧霄宫殿门向逍遥涧外行去。重重宫门早已被打点妥当,一路畅通无阻,就在那一队人离开合欢三宫时,云舒宫内有人轻轻睁开双眼,

    “什么时辰了?”

    早早侍立在侧的风语恭敬道:“回师父,已经寅时了。”

    云秋仙子轻轻呼出一口气,眉目流转望向窗外渐渐涌现的鱼肚白,低声问道:“炼霓那边如何?”

    风语道:“师父放心,师姐已经收到传信,会全力配合挽歌师弟的。”

    云秋仙子眸光流转,深处似有复杂痛楚一闪而过,她缓缓合上眼,心中默默叹了一声。

    冗长的沉默过后,风语久久不见恩师开口,大着胆子抬头看了一眼,却见师父侧目望向窗外远处,一双眼中竟然还有隐隐的水光。她不敢再多想什么,立即低下头去,只站在原地一声不吭等待恩师差遣。

    许久之后,风语才隐隐约约听见房间内响起一声低吟:

    “姐姐……”

    第42章 临别缠绵

    神州,武陵山。

    “苍松师兄,今日天色已晚,不如我们就在此暂且休憩吧。”

    天云道人环视左右青云门师兄弟,忽然向为首的龙首峰高徒开口道。

    被询问的男子一身青云高阶弟子服侍,细眉方脸,虽是相貌年轻但却面带三分威严,他起身望着此时夕阳西下的情形,随即点了点头,道:

    “一路奔波劳累,倒也该好生休息一番。”

    天云真人笑了笑,道:“苍松师兄不必多虑,这个武陵山虽然偏僻但也位属大河洪川下游,只需再奔波一日,便可溯徇大河洪川一路向北进入河阳地界。”

    苍松无声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天云道人虽是朝阳峰门下近百年的得意门徒,但毕竟下山历练时日较短,对于“行走江湖处处谨慎”之理还做不到时刻在意。莫说进入河阳地界,便是在那河阳城中便有无数魔教妖人暗中设下的分舵地点,更何况是广袤无垠的神州大地。

    好在他未担心多久,远处几道剑光轻盈落下现出身影,曾叔常率领巡护弟子走上前,道:“苍松师兄,天云师弟,此山方圆十里并无邪祟踪迹。”

    苍松向曾叔常点了点头,道:“有劳师弟巡护,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今晚还是要分派弟子负责警惕守夜。”曾叔常道了一声是,随即走向青云弟子休憩之地指派人手,苍松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随即移开视线。

    天云道人寻了个柔软枯草的好坐处,望着远处分派人手负责守夜的曾叔常,漫不经心道:“听闻风回峰的宁师弟,如今被合欢派的妖男恶女抓去了,也不知道那位资质非凡还曾夺得七脉会武前四佳绩的宁师弟现在情况如何了……”

    苍松闭上眼置若罔闻,天云道人暗暗哼笑一声,眼中却闪过精光。

    那一届七脉会武,长门弟子万剑一独占鳌头,宁修明力败小竹峰水月夺得第二,险险吊在第四之位的则是一匹谁也没有猜到的黑马——大竹峰田不易。随后四位优秀弟子奉师命下山历练,长门通天峰与小竹峰两脉无甚变化,倒是大竹峰上众位弟子跌落了一地的下巴,谁也没有想到平素里老老实实的田不易竟能闯进前四。

    除了大感诧异的大竹峰以外,风回峰上也有不小的风波。首座宁怀瑾座下大弟子曾叔常,论手段论魄力都要胜出旁人一筹,道行自然也不容置疑,不过那一届七脉会武中曾叔常未曾参与试炼,反倒是年纪轻轻的宁修明凭借“轩辕剑”一路披荆斩棘闯到了前四。即便是来自龙首峰的高徒苍松,也因持久力战而败于“轩辕剑”下,止步在前八排名。

    念及此处,天云道人眼中不禁多了一丝有趣,若是让苍松师兄与远处那位曾叔常师兄交起手来,不知谁的胜算要大一些?

    片刻后,曾叔常吩咐守夜之事完毕,独自向不远处的断崖行去。居高而望,衣衫猎猎飞舞,远处青山绿水被绚烂夕阳掩映,宁静祥和之中又多了一丝浓烈色彩。谁能想到这般雄奇壮丽的山河,不久之后极有可能会遭受一次正邪混战的血的洗礼……

    耳中忽然有接近的脚步之声,曾叔常低头敛去眼中神色,转过身看去。只见此次领队的苍松师兄从身前几步之外缓缓而来,他一言不发来到断崖之上,目视山野凭眺远方,片刻之后才低声说道:“曾师弟。”

    曾叔常抬眼而望:“怎么了,苍松师兄?”

    苍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这次奉师命下山千里传信至焚香谷,做客盘桓那几日,我倒是有幸见到了从魔教妖人秦挽歌手下侥幸逃生的焚香谷吕颂师兄……”他顿了顿,目光愈发锐利起来,“我从他处听闻,风回峰的宁师弟倒是与那魔教妖人……颇有渊源啊……”

    他有意无意地咬重了最后几字的声音。

    曾叔常瞳孔不易察觉地缩紧,但他依旧面色如常,甚至还如同听到什么笑谈一般轻笑出声:“苍松师兄,龙首峰虽然一向掌管门内惩处之事,但苍松师兄尚未继承首座便如此消息灵通、如此嫉恶如仇,这份忧国忧民之心师弟着实钦佩……不过,”他骤然盯紧身前的苍松,目光锐利毫不畏惧,“……苍松师兄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苍松面对他锋锐如剑的目光,依旧面色淡然,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没什么意思。”

    曾叔常冷哼一声,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开。

    苍松眼角余光扫见他离去情形,也没什么动作,只静静地站在断崖之上。

    山风凌冽,衣角飞扬,最后一抹残阳渐渐被高耸山岳遮挡,很快,夜色便翻涌而来。

    “师兄,喝些水吧。”

    三妙面带浅笑,眉眼温柔地递过水囊,火光静静燃烧映得她浑身暖橙之色,一望便觉得暖心。秦挽歌微微点头接了过去,随即仰起头尝了了口。月白色细腻的脖颈随着主人的动作而无声显露,上下颤动的喉结倒是令举止优雅的秦挽歌多了一丝成年男子的魅力。

    三妙只看了一眼,便红了耳尖。

    秦挽歌并未察觉,随意将水囊递给身旁的宁修明,道:“你也喝一点吧,养养精神。”宁修明一路上沉默寡言,即便饮水润喉也依旧不言不语。他虽然不说话,可心里亮如明镜。

    那日天还未亮便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出了合欢派逍遥涧,不到百里又“恰巧偶遇”了云舒宫门下性情火爆的炼霓,几番密谈之后,两方佯装交手随即扬长而去。

    这一路上,只秦挽歌、三妙与宁修明三个大活人,余下便是十余名失魂落魄、惟命是从的摄心傀儡。许是秦挽歌与焚香谷素有仇冤,这十余名摄心傀儡有半数皆是焚香门下,其余之人或是正道散仙或是名门弟子,其中甚至还有一个穿着天音寺袈裟的年轻和尚。

    宁修明望着这些全无理智的傀儡,心中有些发紧,若是一个不慎想必自己也会成为他们的一员吧……

    秦挽歌心思剔透,见宁修明目光停留于摄心傀儡之上,心中生出微微惘然,他忽地侧过脸向三妙吩咐道:“你将这些傀儡散开些,我有些话要与他说。”三妙应了一声,连忙催动师门秘法将摄心傀儡驱向四周,她轻咬下唇,也极有眼色地退向远处。

    宁修明低下头,眼中倒映着两团火光,“你要说什么。”

    秦挽歌忽然扑了过去,不管不顾地咬住他的唇,这力道来得凶猛又迅速,以至于宁修明只来得“啊”了一声,舌尖便尝到了血色。秦挽歌缓缓放轻动作,一点一点离开,夜色之下火光之中他双唇殷红沾血,可眼中却有水光隐隐翻腾。

    宁修明舔了舔唇角,忽然苦涩一笑:“临别时的赠物吗?”

    秦挽歌手掌无声握紧,他凑了过去,动作轻柔地舔舐着宁修明的唇。血气混着那人身上的草木清香涌入鼻间,宁修明闭上双眼,却忽然抱紧了他,一点点加重了这个吻。片刻之后,不舍得呼吸的二人终于停下亲吻,秦挽歌喘着粗气,可泪水翻涌的眼中却带着笑。

    “我已探明清楚,”他说,“你师兄曾叔常与苍松天云等人前往焚香谷送信,明日便会从今晚休憩的武陵山前往洪川下游,午时左右便会抵达真陵山。你明日,就能……就能自由了。”说到最后一句,不知为何秦挽歌的声音忽然哑了下去,他侧过脸避开宁修明的目光,只觉如鲠在喉。宁修明伸出双手,强迫他望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所以,今晚就要在我身上施展‘忘情咒’了吗?”

    秦挽歌闭上眼,轻轻点了点头。

    宁修明忽然温柔一笑,问道:“今晚,陪我最后一夜,可好?”

    秦挽歌缓缓睁开双眼,他深深凝望着面前这个男子的双眼,清澈眼眸中清清楚楚倒映着自己的脸。忽然间,他再也无法忍耐地狠狠亲吻起来,情难自持之下竟是不愿再做任何等待,劈手撕开了宁修明的衣衫。

    宁修明初尝人事滋味,又加之今晚过后从此山水不相逢,顿时间所有的理智与稳重系数烟消云散。

    什么正邪,什么善恶,他通通抛置于脑后,唯一要做的事便是肆无忌惮地迎合这人的亲吻。

    夜幕低垂,虫鸣轻吟,熊熊燃烧的篝火照亮了席天幕地下交织重叠的两道身躯。

    三妙俏脸艳红欲滴,连忙命令所有摄心傀儡后退,就连自己也是连连推开数十丈避开先前夜间春情之景。她眼前似乎闪过片刻前秦师兄的光洁背脊,顿时间面红耳赤,修行多年的玲珑女儿心怦然跳动,如同雷声、如同战鼓那般隆隆不绝。

    ……宁修明咬紧牙关,额间青筋展露,面色艳丽如桃色,透着浓浓春情。秦挽歌伏在他身上,轻吻一一落在光裸柔滑的背脊上,他的呼吸带着喷薄热气撩在宁修明耳边:“忍住了。”

    说罢,便挺身直入。

    宁修明疼得冷汗不断,可却丝毫没有出声制止,他只是咬紧了牙关回过头用柔情深邃的目光示意身上的男子继续而动。秦挽歌指尖闪过淡淡华光,一一落在他背脊上,宁修明痛楚减了大半,与此同时酥麻畅快的滋味逐渐取代痛意,从难以启齿之地蔓延至全身。

    他情不自禁地发出情动的喘息声。

    秦挽歌见他已有爽快之色,也不再细心谨慎反而大刀阔斧地横冲直撞起来。宁修明忍不住快活地大叫,偶尔销魂之余也不禁臊得俊脸通红,自幼清心寡欲不懂房事滋味的自己居然也会有如此放浪形骸肆无忌惮之时。

    然而秦挽歌动作愈发狠烈,一波接一波的爽快从宁修明脚尖涌到头顶,理智很快便淹没在层层汹涌的欲望之海中……

    篝火燃尽,青烟袅袅,赤身裸体肌肤紧贴的二人在这月光下双目对视,虽不言语却有柔情流淌。他们的手早已十指相扣,彼此掌心传递热度,许久都未松开。

    此时的二人不是名满天下的正道首座之子,也不是邪名在外的魔教年轻俊秀,他们只是一对恋人,是这天地山川万物大泽中的一份子。

    许久许久之后,宁修明才轻声开口道:“天亮之后,我就要离开了。”

    秦挽歌低头吻上他的唇,“天亮的事,天亮再说。”

    “没错,朝夕争取,把握当下。”宁修明感受着彼此扣合的手掌,温柔而笑,“再来一次如何,我想在上位。”

    秦挽歌俯身躺在他身边,散落黑发与白玉肌理相映成辉,瞧得宁修明不自禁地亢奋起来。他二话不说再度使了招“饿虎扑食”,急切地扑在秦挽歌身上享受着饕餮大餐。

    跳动火焰将两个男子交织的身体映出暖意蜜色,连绵不断的喘息溢出浓浓春情。

    夜,更深了。

    翌日,东方朝霞遍布,蔚蓝天际清澈如洗。

    秦挽歌侧身躺在他身旁,没有睁开双眼,只耐心地听着他的呼吸声。向来时光如流水,可秦挽歌却期盼着此时光阴慢一刻,再慢一刻。但终究,还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候。

    远处的三妙轻声传音,秦挽歌缓缓睁开双眼,望着浓密睫毛颤抖不已却始终不愿睁开眼的宁修明,忽然附在那人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远处的三妙并未听见,她只远远望见师兄嘴唇微微颤动,随后宁修明便无声流出泪水。

    秦挽歌平伸右掌,一点幽暗光华闪现,凝成指头大小的药丸之物。他抬手引动,药丸浮浮沉沉终于落在了宁修明的心口。后者睫毛颤抖得愈发明显,眼看便要忍受不住离别之苦睁开双眼,忽然间,秦挽歌出手了。

    宁修明只朦朦胧胧望见那人的模样,随后便是无边无际的黑暗。

    仿佛一点一点坠落至漫长深邃的深渊,无声无息,冷彻肺腑。

    所有的欢笑记忆烟消云散,只余汹涌而来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秦挽歌轻轻抚摸他的鬓角,泪水无声坠落,浸染了他胸前的衣襟。连秦挽歌都未曾察觉到那隐约闪出淡紫色泽的泪珠,在宁修明胸前肌理之上显出一朵妖娆的紫色莲花。

    “睡吧,等你醒来之后,一切就会恢复如常。”

    第43章 替天行道

    宁修明忽然做了一个梦。

    梦中他一身潇洒道袍,驻足于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河阳城,几步以外,是一个从未见过但却似曾相识的年轻男子。更奇怪的是,在看清那人的一瞬间,宁修明便知道自己如今身在梦境之中。

    如直觉一般,让人不得不信服。

    可令他奇怪的事,面前之人停在原地一动不动,只用那双暗含秋水的眼眸凝望自己,目光缠绵悱恻,隐隐还有一丝痛楚。

    “他在痛什么?”宁修明心中喃喃出声。

    那人忽然转身走了两步,随后停在原地慢慢转回身来,望着宁修明轻轻说道:“你……我要走了。”宁修明心底忽然涌出一股极强的情绪,有遗憾,有别离,还有恋恋不舍,可他却不明白为何会有百般情绪流过心头,就好像记忆丢失了最重要的一环,使得自己彻底遗忘了非常重要的事,以及面前这个非常重要的人。

    可是到了最后,宁修明嘴唇颤抖,却只说出了一句简简单单的“再见”。

    那人嘴角扬起淡淡笑意,恍惚间宁修明眼前似乎闪过些许画面,两个年幼孩童共同握住玉佩的手,和一双恋恋不舍的眼睛。宁修明忽然头痛起来,仿佛一瞬间千万根银针扎入天灵盖,刺进最柔软的血肉之中。

    那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变得苦涩,他说:“你转过身吧,不要看我离开的样子。”

    宁修明转过身去,只是动作还未结束,心底便蓦然涌出一个极强的声音,它喊着“不要”、“不要”,声声回荡连绵不绝。下意识间,宁修明抬头望向那人离去的背影。暖金橙色的夕阳轻轻落在他的肩上,出尘姿态潇洒身形令人瞩目。

    风中轻轻送来一句话,他说:“你走你的正,我踏我的邪。再见面时,我们……便是生死仇敌了……”

    宁修明怔然停在原地,目送那人身影逐渐消失在夕阳与街角尽头。

    夕阳万丈晚霞流辉,一道紫芒飞驰远去。

    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宁修明忽然惊醒,满头冷汗。

    风回峰的月光寂静无声,透过窗棂照在身上,他胸前的玉佩须臾间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流光。

    “师兄……”三妙轻轻唤了一声。

    秦挽歌怔了一下,随即回过神来。清幽月光下他侧脸俊美无边,剑眉星目依旧丰神俊朗,但仔细望去,他面如冠玉的脸庞上偶尔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憔悴。秦挽歌揉了揉眉心,道:“我又走神了。”

    三妙莲步轻移来到他身后,面前熊熊燃烧的火焰映得她素白皓腕晶莹如雪。三妙揉动秦挽歌额间穴道,轻声道:“师兄是最近操劳过度。不如,我们暂且寻个落脚之处歇一歇,等师兄养足精神再一同赶往县潮山,如何?”

    秦挽歌轻轻摇头,侧脸镀上橙色火光,“不妥。玉女宫的红袖潜伏在河阳城附近,你将她可能出现的消息泄露给青云门人,定会让她觉察到异常。当务之急,还是尽量避开她的耳目前往县潮山。再者,三日前县潮山附近弟子以桃花雀传讯,说是万毒门余孽修曜近几日行踪不定,虽然竭力布下阻拦,但仍怕夜长梦多。”

    他顿了顿,望向三妙,“你不是也在期盼着手刃仇敌的这一天吗?”

    三妙美目微低,滑过痛苦之色,“是啊,每次我想到小弟,就会忍不住心底的杀气,想要天涯海角追查修曜下落杀之而后快!”她声音清冷而带着杀气,身旁草木骤然被袭,系数瑟瑟发抖。不过很快,三妙便意识到身旁尚有师兄在场,眼底凶狞神色无声消散。

    “师兄……”三妙轻咬贝齿,生怕自己在师兄心中的形象有所改变。

    秦挽歌却淡淡一笑,抬手揉了揉她浓墨般的乌发,“无妨,你有手段这是好事,圣教又不比那些沽名钓誉的所谓正派,不用担心。”

    三妙怦然跳动的心渐渐安抚下来,她轻轻点头,随即向火堆里添了根木柴。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却发觉方才刚刚回神的秦师兄又有些怔然,他似乎在思忖着什么,遥遥望向北方。

    她心中一动,随即难以言说的苦涩溢满心头,师兄遥遥眺望之地,正是北方青云门。

    “师兄……”三妙低声唤道,“他已经被曾叔常等人救走了,闯过了红袖师姐的天罗地网回到了青云山上,如今这般时辰,想来不是在通天峰就是在风回峰。既然前缘尽斩,师兄你又何必执着不放?”

    秦挽歌没有答话,只是轻轻苦笑,仿佛一切心酸苦辣尽在不言之中。

    三妙轻叹出声,正准备再度劝慰时,却见师兄忽然深深呼吸,做抬手制止状:“三妙,你不必再说,若我能看破这些,只怕天音寺那群秃驴的‘寂灭心性’、‘禅静人心’的佛理也能顿悟了……算了,不说这些,我记得苍松临走前伤了你一掌,伤势可重?”

    “有师兄所赠的‘缠绵丝’,三妙能有什么事?”

    秦挽歌望着她巧笑倩兮的模样,嘴角微扬道:“也是,你资质绝佳性子又柔中带坚,于修道之路大有相助。不说别的,单单百年功夫便能培植出这般多的耳目眼线,就连红袖师姐都要逊色三分,可见你将来成就必定不可限量。想来即便是寻琴问玉……”说到“问玉”二字,他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目光闪过痛楚,随即恢复如常,“……即便是二位师姐或是手持墨雪神剑的长纯子,都未必能胜过你。”

    三妙却摇了摇头,轻轻咬着色泽粉嫩的唇瓣,说:“可是三妙不想和师姐师弟他们作比较,三妙只想将修曜之事彻底了结,然后常伴恩师与师兄身旁。皇图霸业、一统圣教我都全不稀罕,我只想永永远远待在……咱们的碧霄宫。”

    她说到最后一句时,脸上似有绯红闪过。

    “可是我未必会一辈子待在碧霄宫里,”秦挽歌眸光晃着跳跃火焰,容貌被映得愈发俊逸,“如今三宫情形你也知晓,门人弟子精锐辈出,但细细论起来只怕还是我接任掌门的机会要大上一些。可是师门掌教之位一贯传承女子,且不说玉音师伯与云秋师伯会不会与我为难,单单是我自己,自始至终便从未对合欢掌门之位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他轻轻扬起侧脸,望着繁星点点的浩瀚夜空,声音轻悠,飘然回荡:“我修的是一条逍遥法道,畅快平生、恣意潇洒,踏足神州南北、赏鉴红尘密意才是我向往之事。碧霄宫虽然自在,可也是困住我的牢笼,只不过师父师姐还有你们都在,我才舍不得离开……”

    三妙听到此处俏脸已经发白,她下意识地抓紧秦挽歌的衣袖,“师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秦挽歌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宽慰,说:“放心,我还有种种心愿未了,又怎么会轻易离开?”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低头苦叹,“即便有朝一日我继任掌门,也未必会有什么好作为,圣教三大门派……不,现在应该可以改口为四大门派了。四派之中,无殇大哥与我渊源深厚,将来他继承万毒神印后万毒门一脉必定不会与我合欢派为难;鬼王宗因狐岐山的缘故,也与我有着千丝万缕的渊源,想必两派交战也不是天狐族人想看到的事情;至于长生堂……”

    他微微沉吟,随即道:“长生堂地处西方大沼泽,门下传承术法源自无上天书亘古长生之意,玄异非凡令人瞩目。圣教门下四枚神器分别为‘合欢铃’、‘伏龙鼎’、‘噬血珠’、‘万毒归宗袋’,其中‘噬血珠’与‘合欢铃’下落不明,万毒门与鬼王宗则各自占据着‘万毒归宗袋’与‘伏龙鼎’。咱们合欢派传承数百年,虽然神器丢失却依旧震慑圣教诸般宵小,未有神器护持的长生堂能与咱们合欢派并肩称霸,足可见其底蕴深厚。”

    秦挽歌顿了顿,带着三分严肃道:“日后你若是成了合欢派的中流砥柱,一定要对长生堂有所警惕。”

    三妙明白师兄提点之意,顿时连连点头,认真道:“三妙定当牢记师兄教诲。”

    “当然,只提防长生堂也不够。”秦挽歌拾起一枝枯钗,借燃烧火光在地上画出四方割据图,“无殇大哥虽然与我交情深厚,但他登顶掌门之后往往决策不由自己,所以必要之时也要小心万毒门。鬼王宗一脉更不用提,不到两百年便从众多小派之中脱颖而出甚至一跃成为如今的顶尖门派,论决策、论谋划、论实力,鬼王宗都可谓是深不可测!”

    秦挽歌又道:“圣教之中勾心斗角,那些所谓的正派无时无刻不在虎视眈眈,青云门、天音寺……还有焚香谷,各个都是底蕴绵长高手辈出。”

    他忽然嗤笑一声,自嘲道:“也不知道,是该说自己幸运生在这等群雄逐鹿之时代,还是该惋惜自己即便一心潇洒向往红尘,可终究还是敌不过天命牵扯落入正邪相争……”

    三妙柔柔而笑,道:“师兄这是逢时,群雄逐鹿依旧能闯下赫赫盛名,放眼天下几人可比肩?”

    秦挽歌大笑出声,音色明朗,如鸣玉似抚琴:“好,好一个‘放眼天下几人比肩’!待日后救出天狐始祖了结心愿,我便以这‘逍遥扇’来证我的逍遥大道!”

    三妙双目温润饱含深情,轻轻说道:“三妙……拭目以待!”

    神州,县潮山。

    县潮山风清水美,山名极似秦挽歌曾经游历过的县雍山,只不过县潮之山更为山清水秀。毗邻城池依山傍水,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倒有几分肖似北方重地河阳城。但与河阳城比不了的是,河阳依青云山傍巨河洪川,还有名动天下的正道巨擘青云门。而雄奇灵秀比不过青云山的县潮山附近,只有一个正道三流势力“神兵谷”,虽号称神兵,可早已不复数百年前风光无限的锤炼法器之门派。

    县潮山北八十余里,有一个三百来人的小小村庄,这一日晌午时分,家家户户飘起饭菜香。忽然间两道光芒飞闪而来,落在村头石桥附近现出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男子俊朗非凡身形挺拔,而女子面容妩媚衣袂飞扬,二人好似珠联璧合的神仙眷侣,无意按落云头下到凡间。村头顽童纷纷张大了嘴,如同撞鬼一般尖叫着“神仙来了”撒腿向村里跑去。

    这二人,自然就是赶路至此的秦挽歌与三妙了。

    那晚夜间谈心,第二日东方微白,三妙借邻近溪水稍作梳洗之后,便祭出“缠绵丝”与师兄双双化光向县潮山飞去。一路追云逐月,偶尔按落云头前往途中城池休憩,如此过了数日,终于进了县潮山方圆百里地界。

    此时听着村头顽童的大呼小喝,秦挽歌微感无奈,此等少见情形,倒是让三妙忍不住娇笑起来。过得片刻,二人正准备再度祭起法宝一鼓作气前往县潮山附近的县潮城时,方才顽童大呼小叫逃散而去的小小村落中走出几位诚惶诚恐的村民,还未近前便附身拜倒,高呼道:

    “神仙爷爷奶奶们,还未满十日您二老怎么就来了?”

    秦挽歌祭起千媚莲的手停了一停,拧着眉回转身形,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三妙也停下祭出“缠绵丝”的素手,也不收起,就绕在皓腕之处闪烁淡淡光华。这时,村民之中似乎有人认出这一男一女并非收取供奉的活神仙们,彼此凑在一起小声地说着什么,偶尔还用畏惧的目光望向秦挽歌二人。

    秦挽歌向三妙使了个眼色,随即大步上前扶起跪在身前的那位老者,道:“大家莫慌,我们不是坏人,只是一路奔波途经此地,你们不要害怕。”几位村民惶恐不安地点着头,虽然心中依旧有些七上八下,但因秦挽歌双目澄澈眉目清俊的缘故,多多少少也信了一些。身旁三妙眨眼的功夫,便将“花间游”功法的妩媚之色敛了起来,但因功力深厚以及容貌颖丽的缘故,在场众人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几眼。

    费了半盏茶的功夫,才算彻底安抚了场中众人,秦挽歌暗暗使出合欢异术,每一次开口出声都附带着抚慰平静的功效,等到所有人对其身份深信不疑时,他才暗暗松了口气。秦挽歌温柔地看着藏在老人身后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己的孩童,朝他招了招手,后者脏兮兮的脸上露出几分紧张,两只灰不溜秋的手更是紧紧抓住了老人的衣角。

    那双本该充满童真的眼睛,现在却满是惧怕和紧张。

    秦挽歌轻轻叹了口气,随即向诸位村民问道:“方才你们说的‘未满十日’是什么意思?”

    几位老人欲言又止,彼此看来看去,最终还是为首之人凄惨地叹了口气,说:

    “还不是那个‘神兵门’闹的……”

    原来,占据灵山秀水的神兵门从正道闻名的门派逐渐萎靡不振,到了今时今日竟沦为困居一方的末流势力。只可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正道末流势力仍不是他们这些山野村夫所能抵挡之辈。神兵门素来以锻炼修道者法宝利器出名,如今自甘堕落之下,竟有一部分弟子暗中与流寇盗匪沆瀣一气,专门以劫掠为生。

    对于修道之人,他们不敢动手,可那些普通人却不同了。附近大大小小几十个村庄,每隔十天半月都要被逼着上供,金银玉器或是珍贵药草统统都要,但凡有反抗者全都格杀勿论。如果有人敢给正道名门正派通风报信,那整个村子的人都要格杀勿论。

    周围的村民你一言我一语,偶尔说起惨遭杀害的亲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忍不住红了眼圈。秦挽歌望着面前的村民,一个个常年与土地庄稼打交道,面朝黄土背朝天,脸上蜡黄手掌粗糙,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庄稼人。

    一年到头辛辛苦苦挣些银两,却又被当成油滓来回压榨。

    三妙眼圈通红,想必是想到了自己以前的身世,她怜惜地伸出手想抚摸一个孩童,可后者却满脸惧怕模样地避开了。她背过身,轻轻抹去眼角的水光,低声道:“可即便如此,还是没有居家离开,毕竟祖祖辈辈都生于斯长于斯……”

    一个懵懂的小丫头咬着手指问道:“于斯是什么?鱼吗?”

    三妙扑哧一笑,可双眼却还带着泪光,她轻轻呼吸,从袖子里摸出途中采买的几样糕点,递到几个孩子身前,好说歹说才让他们安心地吃了起来。方才的小丫头咬了一口太师糕,眼睛唰的一下亮了起来,她舔着干裂的嘴唇:说“花瓣糕好甜!”

    说完,小丫头连忙踮起脚递给身旁的老人,“爷爷吃!”

    老者连忙拒绝,看到孙女吃完了糕点还不忘舔指尖,浑浊的泪水开始打转。

    三妙咬了咬下唇,小心翼翼地拽着秦挽歌的袖子,喊了一声师兄。秦挽歌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说:“放心,我不会坐视不理,只不过修曜那边……”

    “师兄放心!”三妙连忙道,“如今已经到了县潮山地界,时时刻刻都能召集门人弟子开始收网,就让那个恶人再多活一时半刻,等咱们解了眼前的燃眉之急后再去料理他!”

    秦挽歌点了点头,掌心紫光流转现出一柄逍遥扇,“既然如此,那咱们就来个‘替天行道’!”

    第44章 知情不报

    流寇盗贼聚集之处并不难找,秦挽歌自村中百姓口中获取消息,登高远眺凶杀之气浓郁之地,不久便确定了那群无恶不作的祸匪的营寨方位。三妙皓腕一甩,雪白“缠绵丝”喷洒光泽,明眸皓齿身娇体柔,愈发让人感慨其眉眼盈盈的魅力。秦挽歌将逍遥扇抛至半空,迎风一抖化作丈余大小的巨扇,顿时让众多村民们瞠目感叹。

    只不过,其中几位老人仍是心中七上八下,忍不住劝道:“两位神仙,他们几百号人,你们双拳难敌四手啊!”

    三妙柔美而笑,丝毫没有担心神色。秦挽歌上前安抚,说:“放心吧,我若是想走,他们也留不下我。”说完,他朝三妙使了个眼色,随即二人双双祭御法宝,化作远去流光。

    一个小丫头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小声问道:“他们……会把那些恶人赶走吗?”

    几位老人心中也没有答案,彼此看了几眼,低低叹了口气:“希望吧……”

    “砰!”

    守寨的流寇被击飞出去,鲜血飞溅洒落一地,转眼就咽气了。

    逍遥扇紫芒剔透飞旋而回,秦挽歌抬手接住扇了两下,身形潇洒如风。一路从山前打到寨门口,他踏着血路而来,一身蓝衣竟是半点血迹都未曾沾上。三妙柔媚轻笑,缠绵丝如灵蛇蜿蜒围绕娇躯而动,洁白色泽倒是将眉眼精致的她映得如同九天飞仙。

    山寨门口转眼间涌出无数满脸横肉的凶恶贼人,彼此手持法宝利刃,恶狠狠地盯着如同杀神附体的一男一女:“敢在我们黑风寨门前闹事,你们活腻了吗?”

    秦挽歌皱着眉尖,露出几分嫌弃模样:“随便一个山寨就敢取名‘黑风’二字,感情这黑风寨的分寨遍布神州南北啊……”三妙扑哧一笑,“师兄未免高看他们了,几个空有蛮力的土匪罢了,对于山寨名字自然是哪个简单就选哪个了。”

    他二人一番对话,言谈取笑,却是毫不将这些人放在眼里。土匪群中顿时有人喝骂起来,一边口沫横飞,一边挥舞着板斧冲上前,叫嚣道:“毛头小子竟敢胆大包天闯我黑风寨,受死!”那重逾百斤的板斧被他舞得密不透风,一丈之内所有贼寇纷纷让开道路,丝毫不敢接近。

    更有甚者,几个趋炎附势的瘦弱贼人还不忘奸笑着喊道:“三板斧一出,等着受死吧你们!”

    三妙笑得合不拢嘴,眉眼妩媚面容如花,顿时间,大半的贼寇被迷得头晕眼花,口水直流,几个急色的家伙都开始淫笑地商量起一会儿该如何享用这位小美人。

    三妙笑容敛去,薄唇轻抿,目光盯着那几位淫笑不断的恶人,冷声道:

    “师兄,那几人留给我。”

    秦挽歌说个“好”的功夫,携风而来的板斧就冲到了面前,周围的贼人甚至都能预见这小白脸的凄惨死相,纷纷笑了起来。然而下一刻,他们脸上的笑就僵在了脸上,那个身形挺拔如松的俊脸男子竟然只抬起一只手,便抵住了足足百斤重板斧。身形强壮甚至高了年轻男子半个头的贼人,用尽全身力气都未能再劈下去,甚至连夺回武器都不能,众人虽不知具体情形,可见到脸被憋得通红、虎口鲜血直流的贼人便隐约猜到情况不妙。

    秦挽歌冷哼一声,贼人顿时口吐鲜血被打飞出去,偌大板斧径直飞上半空,随即如人驱使一般横抡飞出,转眼间半数贼人不及逃走便被懒腰砍成两段。被鲜血溅了一脸的其他土匪尖叫着向寨内逃去,三妙脸色含霜,缠绵丝迅疾飞去,先前那几个目光淫贱的土匪刚跑出两步便觉得心口一凉,低头才发现一道白光彻底将身躯洞穿。

    缠绵丝自行飞回,依旧洁白晶莹,半点血迹未沾。三妙冷哼一声,跟随师兄向寨内行去,每走一步必有数人喋血倒地,鲜红血液如蛇般四处流淌,转眼就多了无数个血坑。如此肆无忌惮的屠杀终于在总寨门前暂时停下,面前一老二小三个修道之人战战兢兢地立在原地,其中两个年轻人连法宝都快拿不稳了。

    为首的老者双鬓花白,目光浑浊,可却有一柄剔透玉如意闪烁光芒护在身旁。他浑身颤抖地扫了眼四处流血的山寨,壮着胆问道:“敢问……敢问道友是何来历?”

    秦挽歌淡然一笑,右手亮出一柄描金扇子。

    老者顿时大骇,颤抖着右手直指秦挽歌,嘶声道:“你……你是……秦!”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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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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