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瓶邪]绝境出击 作者:风子风残
正文 第7节
[瓶邪]绝境出击 作者:风子风残
第7节
于是在听说这边矛盾有扩大化的趋势后,区领导决定亲自到村委会听取村民意见,研究处理方案。为了有效的控制现场,不演化成暴力冲突,除了当地派出所派出警员进驻外,区公安分局也派出巡特警过去协助维持治安。
区领导及巡警到达现场的时间将近十一点。当时天空正飘着小雨,区领导进屋与村民代表详谈,巡警和片警各找地方驻守戒严。一时无话。
临近中午的时候,区特巡警大队的领导,也就是被害人,和他多年的老搭档去现场视察,顺便也给现场人员打去了盒饭。
俩人是十多年的老搭档,成为上下级之后关系也没有减,有点像潘子和三叔。他们和其他巡警间也不分彼此,就挤在巡警的一辆suv里面边唠嗑边吃午饭。
吃饭后几个人坐了一会,准备走的时候,被害人打个招呼说要出去上厕所,让搭档等会他。
结果等到要回单位上班的时间,也就是下午一点二十左右,被害人也没有回来。老搭档先是在车里给他打手机,却一直没人接,于是就出去找,最后在电话铃的指引下,在楼道里发现尸体。
搭档看了一下顿时头皮一炸,立刻叫来派出所的警员保护现场。
派出所的民警比他们出现场的经验稍微丰富一些。由于之前为了防止上访事态扩大,附近已经戒严,因此他们看了现场后,立刻认定凶手不可能已经离开,一定还在附近,极有可能隐藏在了等处理结果的村民中。
但是当时天气不太好,零零星星连着下了三天的雨,围在一起的村民打着各式花色的雨伞,十分影响视线。于是民警请求巡警协助,第一时间请示区领导,要求村民们停止集会,撤掉雨伞,第一时间相互辨认一下,看有没有非本村的陌生人混入人群。
不仅如此,被害人的老搭档也是个烈性子,他发现被害人当时身体尚留有余温,明显刚遇害,自己从车里叫了几个弟兄就要追查凶手。
这栋十层楼的小高层还没有安装电梯,他留下人手把守着楼道口,亲自带了给我们讲述的这两个人,誓要把整个单元从上到下搜一遍。
他们采取的排查队形,是我们查ktv小旅馆常用的三人突破队形,也即一个人守住走廊中央靠后的位置把守,另二人以同步的动作突入走廊两边的房间,这样可以最大限度防止打时间差的漏网之鱼,或者存有侥幸心态想要突围的人。
本来两位巡警还要搭档占据居中调控位置,不过这位领导明显比他们听说的还要急躁,上到二楼后,直接给他们使了眼色,自己进了左手房间。
两位巡警没辙,只好一人留在走廊里,另一人进了右手房间。随后的过程大同小异,三人就保持着这样的队形一直上到顶层,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按照惯例,以防万一,下楼的时候搭档与之前进入对面房间的巡警互换了位置,再次从上到下地排查了一遍,仍然没有什么发现。
下去的时候,去村民之间寻找可疑人员的民警也回来了,带着一脸一无所获的懊恼。没办法,搭档只好郁闷的点了根烟,原地蹲了会,说要去小区门口接增派的警力,顺便静一静。
巡警们虽然只是小警员,但也曾听闻这俩领导战友情深,知道搭档肯定不好受,就让他一个人溜达着去了。
可是令巡警们没想到的是,下午一点半派出所增派警力过来的时候,却说在村门口并没有看到搭档。但是搭档一直也没有回来过,巡警们感觉很奇怪,但只是以为他心情不好,躲到哪里抽烟去了。
派出所封锁现场后,照例又派出了两人上楼挨屋转了下,奇怪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刚刚失去踪影的搭档竟然被发现倒在顶楼右手边的房间里,不省人事。
民警赶紧下楼拦下要走的救护车,把人送了上去。经过初步检查,医生判断是由于颈动脉窦受压迫产生的昏迷,静养一会就好了。
巡警的故事就到了这里,他结束了讲述,无言的看着我们,眼睛里也充满了疑惑。半晌后他问道:“是谁将他放倒的呢?我们之前排查的时候,真的没有看到其他人啊!“
我们几个人面面相觑,一时谁都没有说话。打发走了巡警后,我们都陷入了沉默,心中产生了巡警同袍们一样的疑问。
不仅如此,还有他们没有意识到的更严重的问题——门口有人把守,那搭档是怎么回去的?
单元门口有人守着,小区里有村民盯着,在外围还有巡警们戒严的人,这可比密室还密室啊。搭档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这三大包围圈的,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回来,并且还有另外一个隐形人和他打了一仗,这算什么?凶宅笔记吗?
正猜疑着,外面警员报告说搭档醒了。我们随即又前往救护车上,趁着搭档还没来得及和自己同事见面的时候,向他核实一遍巡警所讲述的情况。这并不是不相信巡警,而是人的记忆在突发情况下,可能会有缺失或遗漏,交叉讯问能很好的避免这种差错。
听搭档讲述的时候,我们挤在救护车上,胖子和大奎占了一边,我和三叔以及另外小花组里的一个警员挤在一边。这时我突然注意到,和我们一起到现场的小花,自从走出了单元房之后,就莫名没有在。
我正要回想他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就听三叔已经开问了,赶紧收回了心绪,摊开了记事本——不用问,我辈分最低,记录的事一般都会落在我头上。
搭档之前的描述与其他警员一样,而且由于他的脖子受到了压制,大脑供血有点不足,讲话断断续续的,前言不搭后语。
听他说到发现被害人尸体那块的时候,被疑问困扰的三叔有点不耐烦了,很体谅地对他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很不舒服,这样,你也不用多说,就告诉我们你什么时候又上去的楼,什么时候遭到的袭击就可以了。”
他没仔细三叔听后面的话,瞪大了眼睛,一副惊讶的表情盯着三叔,直接反问道:“又上楼?谁说的?没有啊,我上去第一趟就被撂倒了啊?!”
他很惊讶我们更惊讶,两厢对望的时候,我突然有一种脊背发寒的感觉——如果他们两方的表述都属实,那么,那个在巡警眼皮底下撂倒了搭档,同时代替他大大方方走下来的人,又是谁呢?
第三十六章
搭档的讲述听得我浑身直冒冷气,赶紧找借口出去抽烟,顺便换换空气,取下暖。
我点着烟,也没打伞,信步来到楼前,没有进案发所在的单元,而是随便往警员少的地方溜达了一下,突然就发现小花站在楼的拐角处,看着对面楼房上的一点发呆。仔细看的话,举着手机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我与他认识怎么也有十二年了,记忆中从未见过他这样。见状我赶紧跑了过去,关心道:“怎么了?”
我的突然出现显然打断了他的思路,他立马回神,露出一副吓了一跳的样子。“是你啊。”
他的眼神有点慌乱,我不禁问道:“你还好吧?”
“啊,没事啊。”他顿了一下,避重就轻道:“你不觉得,这案子,有点怪慎得慌的吗?”
他想说的,或者说困扰他的应该不是这个,但是我还是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是啊,吓得我都坐不住了,这不出来透透气。”
他冲我略带疲惫地笑笑,没再说话。我心下有点疑问,因为他没有去听巡警和搭档讲故事,怎么就慎得慌呢?
但他这个状态我又不好追问,只好陪着他一起沉默发呆。半晌后,他拍拍我的肩膀,问道:“你三叔呢?”
我指了指身后的救护车,他看了一眼,然后出乎我意料地搭上了我的肩膀,轻声道:“我可能最近要出去调查点事情,你——”他看着我,好像事态很严重。“保护好你自己。”
他这番老母鸡一样的宣言让我心里有点好笑,心说什么时候我要你保护了。“调查权你去跟三叔要啊,我又批不了。”
再回到车上的时候,小花已占据了我的位置。看车里的气氛他还没有找三叔谈过,但至少神色自然了不少,正把身子扭成一个妩媚的形状,拿着我的笔记本继续做笔录。
反复向搭档追问过他被放倒的细节后,我们向搭档保证一定会尽快破案,让他好好休养。之后几人走出救护车,来到指挥车上,都只剩下一脸呆滞的表情。
“是闹、闹鬼了吧?”大奎耷拉着肩膀,一会儿看看三叔一会看我。
“哪有大白天闹鬼的?!”三叔语气很不耐烦,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在说他也觉得很玄。
我贴着小花坐在拉门边上,有一下没一下翻着笔记,心里满满的全是疑问。
谋杀善后第一原则,就是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情。一个凶手在现场进行的活动越多,留下痕迹物证的风险就越大。不要以为你能骗过警方,古往今来有多少凶手是在试图掩盖自己罪行的时候,反而露出了马脚。
何况,用那种外国人电视剧里常有的思维往中国人身上套是不行的。对中国人来说,有那功夫去布置一个故布疑阵的现场,还不如早点去贿赂公安局长。
所以说,与其往复杂了想,不如假定凶手只有一个简单的目的,就是从这里脱身。而他的一切大胆到蹊跷的行为,都是为了这个中心目的服务的。
但是,他竟然能想到去把搭档放倒,取而代之,并且不出一点纰漏地完成了预定的排查工作,然后以去小区门口接警察为由,就这么大大方方地离开了。
先不问有多大难度、多少准备、多大的不确定,这个凶手的心理稳定性和行事逻辑也很不一般。
一般来说,我们若是做了错事犯了罪,首先想到的都是遮掩罪行,最起码要隐藏自己。而揭露罪行的一方,就会相应地去注意案件中缺失的环节,刻意隐藏起来的线索,被掩盖过的作案痕迹,以及躲躲闪闪的嫌疑人。
但蹊跷的是,这个凶手的行事逻辑与常人恰恰相反,他的一系列做派,包括他给被害人刻意摆下的姿势,似乎都完全是暴露的,彰显的。这样一来,当意图揭露罪行的一方行动时,就像拿着一张点有墨点的白纸的孩子,只会本能地去注意墨迹,而恰恰忽略了那一方白纸,进而让他在眼皮底下大摇大摆地离开。等人们注意到搭档失踪的时候,他早已远远的离开了现场。
不仅利用人们的心理盲点,还打了一个漂亮的时间差,真是棘手的对手。我在心底给他的行为打了个评价。潜意识却在这时不停的提醒我,这个凶手的行事逻辑,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我在脑海中搜了搜相关书籍,怎么也想不到在哪里看过与此相仿的例子,无奈之下只好作罢,转而去听其他人在讨论什么,就听见小花正在给其他人讲述他的分析。
他的切入点和我很像,也是关于心理盲区的问题,不过寻求的解释有些许的不同。我想到的是暴露与掩饰,而他给的心理解释,是第一印象,或者再加上刻板印象。
第一印象与刻板印象,打个比喻来说,就像是一种强大的文化侵略——第一印象会第一时间强有力地占据大脑,而刻板印象则会不断地以各类常识加强它的影响。除非得到真正确凿的证据,人们才有能力推翻第一印象。
而这第一印象是正确的还好办,万一是错误的呢?那改正起来可就难了。更不要提别人刻意误导下产生的第一印象了。
比如,以前我曾听我二叔说过,最好的谎言,就是说真话,永远说真话,但是说得不完全。这样一来,你无论考证他说话的哪一部分,都只会得到真实的结论,于是追求因果律的人类大脑,就会在被误导的情况下,自发地填补上所缺失的地方,谎言就这样自然地形成了。
这道理简而言之,就是说话人的有意误导,会让听话人产生一种其并不知晓的错误的第一印象,从而让听话人产生误会,然后刻板印象会让他在脑补的时候,自动加进去说话人想让他填补的内容,一般是某些常识性的道理。此后,误会就会像雪坡上滚下的雪球一般,自发地越滚越大。
但是说话人并没有说谎,因此当听话人稍稍意识到不对的时候,想要反驳,却找不到可以反击的破绽,因此这被欺骗的第一印象也就无从被推翻。
结合本案来看,凶手在离开现场时,也运用了类似的原理。顶楼右手旁的房间刚刚被搜查过,没有人,这就是凶手制造的错误的第一印象。然后刻板印象给人们一个常识,那就是在一个没有其他人的屋子里,再进去的是谁,出来的就应该还是谁;更何况人们不会以为凶手在犯案后还会逗留在现场,即便无数的推理中用过类似的诡计。于是他就这样逃脱了。
说得复杂,在日常里的执行可不少。我二叔就特别擅长做这样的事,这让他当律师当得不错,至少不是那种打外遇离婚官司时,你由衷希望对手聘请的律师。
只不过,我们家有二叔这么优秀的一个律师却用不上,因为我们家满打满算爷们四个,三个都还单身,我这边更是没谱,前几天刚失恋……
等等!我突然灵光一闪,感觉自己的手指有点发颤。回想起遇见那三位姑娘时候的事情,我终于发现熟悉的感觉从何而来了,竟然源于第一次见到闷油瓶的场景!
回想起来,那次为了给我解围,闷油瓶采取的办法好像也非常的简单且大胆,行事逻辑也并非是隐匿而是暴露,同时,他也充分地利用了楚哥他们的刻板印象。
在刻板印象的影响下,楚哥会认为,这么短的时间内,我不可能找到一个帮手,所以不会去留意成双成对的人;就算留意了,也只会去注意身为男性的那一方。所以闷油瓶当机立断,立刻把我扔到了“成双入对的女人”的角色定位上,并且把我就扔在他们眼前,从而正躲进楚哥的心理盲区。
这个突如其来的发现,让我脊背发麻。一方面想着会不会太巧合了?一般人不会有的思路,我一下子就遇到两个,算不算祸不单行?一方面又难以解释两人在思路上诡异的同步。
要是我真的捡了个不得了的人在我家,这事情就闹大了。不行,非得找个方式验证一下。那小子在我家身无长物,现场又肯定不会留指纹的。怎么办呢?我一路上都咬着笔,觉得坐立难安。
刚进大门的时候,机会来了。因为需要把整个单元都仔细勘察一遍,我们收队回去的时候,正巧与第三波从局里出发的勘察队伍擦身而过。我立刻拉住比较相熟的老毛,嘱咐他要是现场可疑的鞋模出来了,记得给我留一份。
回队里的第一件事,本来是应该赶在专案组扩编之前先开个通气会,力求在最短的时间内确定侦查方向及范围。因为案件已经扩大,并且被害人是一位暴力队伍的警察,意味着性质已经改变,肯定会立刻从案发地所属的各个公安分局抽调人员,扩编专案组的。
只是没想到,刚进专案组会议室,我们都被里面的两尊大佛震慑了一下。汪局还担心我们不认识,特意介绍道:“这是咱们的郑幅中局长。”
还没等我们打招呼,郑局说的第一句话就非常实在。
他说:“专案组全体配枪!”
第三十七章
郑局一发话,效率自然没的说,当晚就开了枪库。于是我们这伙人晚饭都没的吃,只能马不停蹄地下楼领枪。
我排在胖子后面,站在队伍末尾。回想起来,这还是今年里头第二次摸枪。四五月份的时候,因为昆明火车站的事件全体带枪轮训过一回,后来由于不是治安部门,慢慢大家都把枪交回去了,之后也就没怎么摸过。
排到我们的时候,胖子还非得要和管枪的讨价还价。“怎么就不发九二的了?咱从来练的都是那款,用得熟啊,猛然换了转轮的哪用得惯?”
三叔在旁边监督着,听他发问,也就顺口解释道:“这枪的子弹是九毫米的,市面上没有,还不是担心你们这帮兔崽子枪丢了出事?”
胖子领了枪把地方腾给我,嘴里还不闲着,抱怨道:“快别提子弹的事儿了!人家九二有一弹匣十五发子弹,这零五一只弹匣才六发,打完就得换,没子弹你就哭吧!”
我听着他俩胡扯,一边在名册上签好字和警号,接过来一把枪两个弹夹,外加枪套皮带一系列,粗略检查了一遍,就对他俩点个头,跟着胖子往外走。
胖子一手掂着枪玩,满脸无所谓道:“要胖爷说真话,我是真懒得带枪!天真你可是不知道,前年拱墅半山那儿有个带仿制枪抢银行的,我们就要求配枪巡查的。哎呀我滴乖乖,好么,之前的副支一天恨不得打十个电话,比给他媳妇打得都勤!”
三叔跟枪库管理人员告辞出来,接他的话道:“那不是担心你小子一枪走火把自己蹦了?”
“关心我们?”胖子轻蔑道:“三爷,快别提了,那老儿接起电话的第一句,必然是‘枪那?’这还看不出来,明显枪比我们重要多了!”
“这回我们不管了,行吧?”三叔瞪了他一眼,转头又对我不放心地说:“小心点!”
“我在警校好歹也是同级射击前三,别担心。”我对他笑笑。这倒是真话,多亏射击成绩帮我往上提了体能的平均分,要不路子再硬也进不来市局当刑警。
大概是我自由散漫的态度惹恼了他,他立刻瞪我道:“厉害了是吧?有本事再说说你的散打成绩啊?!”
我见他又要揭我的伤疤,赶紧当做没听见,径直往食堂走。
“你认真点!”没成想三叔一把把我拽住,着急道:“虽说挂的是巡警的编制,但里面怎么也有个特字。这回连特警都撂下了,你别再□□还没上膛,魂魄就先上天了!”
“三爷你别担心,俗话说‘再是特警,几年不练,马上完蛋’,我看他都不见得能打过我。”胖子宽慰了三叔一句,看了看我,又好心好意地补刀道:“当然肯定打得过你。”
他这话说得三叔更担心了。三叔想了想,竟然建议道:“要不我给你打声招呼,早上跟着防暴队出操去?”
“不不不!可饶了我吧!”我连连摆手。我知道三叔是真担心,可这建议也忒残暴了些。要跟着他们训练,也不用求哪个凶手动手,我就先把自己累趴下了。
领枪的插曲,让碰头会挪到了晚饭后。汪局简单传达精神后,大部队就散了,因为痕检和法医的结果还没有出来,况且第二天一早还要开专案组扩大的会议,有什么消息可明天一并发表,再相互讨论。
不过因为案情有变,为了能更好的安排明天的任务分布,我们五个专案组的领头又聚在了三叔的办公室,私下里开了个小会。
由于潘子还在外省没有回来,虽已经紧急通知了他,但那边的调查还没有告一段落,可能要等到专案组扩编之后才能赶到,于是大奎代替他参与了讨论。我见大奎为了不错过重要信息,又是记笔记又是录音的,忙忙乱乱,也挺好笑。
我们只是略提了提遗留的老问题,比如凶手与被害人、被害人之间分别的联系,还有凶手特意将被害人摆成的特殊姿势等等,就把它们让过去了。毕竟上述问题有些超出我们的能力范围,对于犯罪心理,我和小花只是略知皮毛,自己都说不过去,更别提带领他们开窍了。
“还是需要专业人员啊!”小花又重新提出了之前的建议。
“汪局已经向省厅犯罪心理研究室提申请了,据说邀请了在四川参与过的张教授,就他过来,都已经动身了。哦对,还有之前其他省负责的同志们,都过来参与专案组。”三叔许诺道。
“嗬,这可是大阵仗!”胖子感叹道,“我从警十多年还没听说过呢!”
“你忘了四年前的‘毒品走廊’了?”小花似笑未笑地看着他。“那可也是五省联合办案啊。”
“那都是传说了!”胖子赶紧拍马屁。“你又不说,谁知道里面有什么事儿?花爷你到底去干了什么?快给我们讲讲,好让我们也见见世面!”
“我扮演了一只在主人背后狠狠咬了他一口的狗。”小花开了句玩笑,然后耸了下肩膀,只是笑着,不愿再多说。
三叔拍了下正嬉笑的小花,岔开了话题,转而讨论起这次案件出现的新问题。我却闻言心中一动,偷偷转眼看小花,记忆中,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那个案子,更不要说能拿出来开玩笑了。我想起之前他说要将唱戏捡起来,不觉笑了笑,觉得挺好。
本次案件中凶手如何来去的问题,我们在指挥车里已经讨论过,关键还是要看痕检部门的勘察结果,我们单凭推论,是不会知道凶手真正躲在哪里、如何行事的。
我们首先按照一般模式,排除凶手在犯罪现场有帮凶的可能。这个推论很简单,一般来说,在得出定论之前,我们先要假设放倒搭档的人,可能是凶手,也可能不是。
但此案中,弄出这一迷魂计的人若不是急于脱身的凶手,找一位已经扮演好搭档的帮手完全多此一举;更别提分为两起案件的可能。因此可以断定,此案中凶手单独行事,目的是迅速脱离现场,与之前五起案子体现出来的行事风格一致。但犯案前后是否有帮手接送他来去,还要进一步调查。
讨论了几个有关行踪的小问题后,众人终于来到凶手迷魂计的这块硬骨头前。
“会不会我们都想复杂了?比如说,这俩人本来就很像,”小花用笔托着腮,慢悠悠地问道。“毕竟来戒严的都是下面的小兵,记不住上司的长相也可能?”
“不可能。”我想了想,反驳了他:“一是凶手认真准备了相应的服装,就是为了脱离现场;再者说他闹这么一出,就相当于直接暴露了自己。这名凶手在各个案件中表现出了异常的谨慎,就算这次犯案再大胆,也不会去做这样有勇无谋的事情。”
“也许这是他的收官之作呢?”小花笑笑,“算了,先不说脸,现在妹子化妆能一秒钟变个人。不过,至少他们身形上会差不多吧?”
“这点我想到了,已经吩咐周边派出所重点排查一个身材相仿的人。”三叔答道。
我默默抿了下嘴唇,其实这点我也注意到了,并且也在救护车上仔细观察过,也是这点,让我加重了对闷油瓶的怀疑。
老搭档的身高与我相仿,比胖子和小花高一点,身材介于我和闷油瓶之间。只不过,若是将我和闷油瓶的体格标准作为空间上的两个点,之间画一条线段,那么搭档大概还要更靠近我这一端。这么看来搭档并不算很健壮,或许有几年没练过了。
不过闷油瓶看上去也不算健壮就是了,若不是接触过,谁也看不出他肌肉很结实。我撑了下额头,心知这么瞎怀疑下去不行,还是要回家偷偷调查一下才好。
我正胡思乱想之际,就听一直没插话的大奎轻声插嘴道:“你们看过有个动画片,叫柯南吗?里面说有那么一种能从脸上揭下来的化妆术——”
在三叔拍桌子喊出“□□”的当口,胖子也对着大奎惊叹道:“你还看那个?哎呦喂,咱们组里博览真齐全!前儿有看韩剧的,然后又是推理,没想到你还看动画片咧?!”
在我和小花因躺枪而冲胖子瞪眼的时候,大奎赶紧分辩道:“没有,我就是——就是我女儿总看……”
真是有女儿的人啊。我们一群单身狗当即都地挪远了凳子,谁也不想理他。
第三十八章
在中国古老而源远流长的文化中,总有那么一些发明十分登不上台面,搞得四大发明孤零零的,宣传出去总显得那么可怜。这些发明里面,包括各种残害底层人民得来的器具,什么人皮鼓,还有存在于传说中的□□。
不过这明显是旧社会的遗毒,那三位上了点年纪的好歹还有印象,我和小花乍一听就有点恍惚,他倒是立刻就想到上网查,我就在旁边看他手速很快的翻网页。
“要真是这东西,倒也可能,只是平常路数上见不到,恐怕,要往黑社会的路子上查了。” 三叔沉吟道。
刚奚落完大奎的胖子转而对三叔道:“三爷,您别是传奇看多了,怎么会想到□□这玩意儿?”
“其实这也不稀奇,”小花打开个网页,给我们展示了一圈。“百度一下发现,淘宝上都有卖的,正赶上万圣节,还卖出去三十来件呢!”
“凶手犯案的时机又不是像万圣节一般在夜里,这种东西的效果只能骗过摄像头,还不如妹子们的面膜把脸盖得全乎呢。”胖子把网页图片放大,仔细看了看,十分瞧不上眼。
“再者说,这也就是小孩的玩具,无论如何不能打扮成一个特定的人。”三叔也仔细看了眼照片,摆摆手把手机还给小花。“但大家别忘了,凶手可是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甚至是熟人面前,用这等粗制滥造的技术,必不可能让一个谨慎的人,有这样行事的自信。”
“三爷听说过哪里有真的东西?“大奎好奇地问道。
“听说过一点。”三叔用笔点着本子,好像在回忆什么。“算了,这路子我去想办法。”
“而且,就算淘宝上都有卖,□□并不是我们生活中可以想见得到的东西,毕竟它不会出现在首页推荐上。”我见着大家记录的空余插了一句,“必定有什么职业特点或生活经历能让他想到。”
“嗯,说得对,这一点等我摸到路子,再和大家讨论。”三叔示意道具问题先搁下。
“不管最后查出来,凶手用了何种办法,我们都可以先得到这样一种结论,”小花看了看我,大概是联想起我在指挥车里的猜测,“如同小邪之前所说,无论是一直以来特殊的姿势,还是光明正大的□□。凶手的意图不在遮掩而在于暴露。
“如果说这一切是凶手有意造成的,那么,我们将不得不面对一个不愿看到的局面,那就是,凶手本人对咱们公安内部的侦查思路非常了解,而我们,正在他用真真假假线索围成的圈套里瞎转悠。”
他一说话,我们几人身上都有点发冷。三叔摩挲了两下手臂,点着头叹气道“有可能。”
“那这算不算是一种示威?就像前几起案子里面,他的作案地点都距离片区派出所不远一样?”大奎接话问道。
小花沉思了一下,道:“如果说是示威,那之前咱们对凶手的定性,就还要再讨论了。”
“这话怎么说的?”大奎没太听明白。“怎么又扯回到以前遗留的问题上去了?”
“示威,在犯罪心理中是专有名词。”我给他解释了一句。“一般连环杀手在行动后期都会出现意图向警方示威的行为。因为他们那时已经无法在一般谋杀中得到快感,从而追求更高的示威行为,以此来昭示自己的不同。”
我解释完,自己也陷入深思。
拥有特定人物的几起谋杀,还是有范围群体的连环杀手,这是不一样的。一般来讲,前者拥有指定的强联系目标,是为了达到某种为财或复仇之类的功利目的;而后者则是单纯的为了杀人而杀人,凶手的动机只是享受作为上帝般生杀予夺的快感。
“咱们毕竟不是专家,凶手的定性还是要靠心理分析。且等几天专家的结论吧。”在我思考时三叔说道。
“我觉得他不能是连环杀手。”我没有顾及三叔话语里“就此打住”的意思,自顾自地回忆道:“你们有没有想过,比如说,被害人只是中午过来巡视一下,凶手是怎么做好事先埋伏的呢?还有很多类似的巧合问题,都可以说明凶手这次作案手段的风险系数非常高,但他还是选择这么做了,这和他以往的举动不同,必定有这么做的道理。”
“你的问题我想到了。你们在车上时,我就去问了底下人对被害人和搭档关系的印象。基本上他们能肯定,如果被害人过来视察,搭档一定会来;如果被害人出事情,搭档也一定会冲在最前头。”小花打断我,回答道。“而且这个在他们局里几乎人尽皆知,很容易打听出来。因此,倒也称不上风险。
“不过,我同意小邪的观点,理由还有一点,就是凶手没有对搭档下死手。当然,有可能只是因为时间不足,但以凶手作案的手法,勒晕与掐死所用时间相差无几。因此,更有可能的猜测,是不必要。这说明他有特定的被害人名单或范围,极有可能不是捕猎型连环杀手。
“所以,我推断,这是一次非常深谋远虑、深思熟虑的谋杀,凶手有非常确定的目标,并且进行了长时间精心的谋划,是一名行动简洁有理智的犯罪者。”
“要如花爷这么说,胖爷还有个问题,” 胖子在椅子上换了个姿势,追问道:“如果解连环是他预先就看准的目标,那他应该早就动手了,毕竟这次不用跨省市跑来跑去的,踩点也不用花费以前那么长的时间。你们说说,这得是什么耽搁了他?”
胖子言者无心,话却说得我心里一慌,握紧手中的笔不做声响。
就听小花反驳道:“踩点怎么不需要很长时间?他需不需要先实地考察一下逃脱的路径?考察一下被害人身边的人物关系?化妆道具衣物要不要准备?要我说,正相反,这次他的准备非常迅速,或许他对杭西非常了解!”
“那是你的强迫症作祟,没准凶手到现场一瞧,诶!灵光一现!就决定这么做了。” 胖子大大咧咧道。
“别瞎说!”三叔不满地瞪了胖子一眼,转而对小花说:“我认同你的想法,凶手之前必然多次出现在周围,所以小解你的任务很重,务必严肃认真地把周边监控记录排查一遍,多次经过并且停留的可疑车辆也不要放过!工作量大也要忍一忍,辛苦一阵子,赶紧把人抓住是正经!”
“明白,我办事您不放心?”小花转了下笔,应下了。
胖子也不吃打,开玩笑道:“要让胖爷说,既是有了□□这么个玩意儿,干脆咱们也别查什么监控了,没准他出去卸了装扮,露出的也不是真脸,没准就跟那糊墙纸似的,那是左一层右一层——”
“你当这是纳鞋底那还是千层饼啊,剥了一层还有一层。告诉你啊,汪局说的,明天你俩就拆组,我看那,也好,省得你带坏了我侄子!”三叔指指他,宣布散会。
从办公室里出来,胖子搭着我的肩膀,痛哭流涕地假意不舍道:“小天真啊,今儿就是咱爷俩最后携手的日子,走,去好好喝一杯!”
“真不舍,就别一边嫌弃我一边占我便宜!”我甩掉他的手,只想着今天一窝蜂冒出来的对闷油瓶的怀疑,一心着急回家取证,没有心思和他玩笑。
胖子又假仁假义地说了几句话,直到走出了我们刑侦支队地界,才忽然压低了声音正色道:“不是胖爷挑拨,你不觉得好像自从你进了市局,你三叔就没让你干过一件抛头露脸建立功勋的事儿?”
我心里一动,示意他接着说。
“胖爷也没别的意思,只是当初就觉得,你一个在基层刑警队干过三四年的人,进了分局成绩也不错,怎么调进市局来,竟然就像个来实习的小伙子一样,还需要个人带着呢?”胖子摸着下巴揣度道。“结果你看看,这三四年下来,破案子的功劳都归到胖爷我头上了,你捞到什么好?”
“三叔这是有计谋,让我管着你别走歪路。”我随意回了他一句,也没评价他的话。
“哎哟!”胖子随手打了我一下,差点没把我推下楼梯。“没您看着我就吃喝嫖赌去了不成?没想到您还是三爷安排来的少奶奶!”
到了大楼门口二人分手,在公交上我却不能不考虑他说的话。笑骂归笑骂,他说的却有几分是实情。
就汪局和三叔几番来往可见,汪局总想提拔我,在我印象中,将近两年前他就要求我和胖子拆组,甚至还一度有让我单挑起重案二组重任的想法;但三叔却一反他在官位上汲汲营营的常态,有我这么一步好棋替他占位,却空摆着不用,甚至还拼命压我,搞不懂。
虽说之前汪局为了立稳脚跟,一心想把三叔拉拢来用,所以总想提拔我。只是如今他的口碑已经立下,我想他不会看不出三叔野心不小,也盯着他的位子呢,提拔了我,倒是反为三叔谋嫁衣。
三叔也是,既然有往上攀爬的心,自然要在核心位置多安排几个骨干。他一个潘子地位都没有放牢,居然却想不起来用我,也不知道他一心都在谋划什么,可能还是在忧心我撑不起来吧。
我站在家门口,想到门里还有一尊自己请来的大神,真是千头万绪。只好心说算了,神仙斗法,非我等凡夫俗子可以揣测。
第三十九章
进家门后,我照例四下里观察了一番,发现闷油瓶坐在客厅的窗台上,看着外面,不知在想什么。今天没有月亮,外面夜色一片漆黑,客厅的灯光打在玻璃上,衬得他倒有点清冷萧索,让我看出了几分失魂落魄来。
我试探了一下,发现他面前的窗子不会反射到我,就蹲下身躲在玄关鞋柜后面,假借换鞋的功夫,拿起早准备好的手机,快速拍下他鞋子的款式和鞋底纹路,顺便也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今天白日里下了小雨,案发现场是还未修葺的建筑工地,若真天命难违中了头彩,他的鞋上理应有些工地里的沙土,不过他的鞋底很干净,不知道是他今天没有出去,还是已经做了打理。
再者,可惜这双鞋是个大众休闲款,商店买三百多,地摊上一百拿下。鞋底既没有特殊磨损也没有断裂痕迹,即便和现场可能采集到的鞋印一致,也还需要配合痕检那边的步长或受力分析来进一步加固证据,不然也什么都说明不了。
我把鞋放下,也不顾自己还蹲在门口,脑子里开始回忆四川给出的画像。具体的那些描述一时我也记不太清,只是身高体重年龄倒都差不多,一系列侦查反侦查手段他也玩得很转,像是受过系统训练。总的说来,除了他是个左撇子加睡美人外,基本上我能想起来的,好像都能套到他身上。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很想不管不顾地就坐在玄关这儿,心中有点犯愁。虽然我接受的训练一直在教育我,做警察的,任何行动,都要在迈出第一步时就想好最后一步。而我把他弄回家,确实有点失算。
退一万步说,万一他要真的是,我该怎么办?扭送到三叔那里是不可能了,先不论我现在缺少缺凿证据,单说我也扭不动,吴山公园一遭加上上次在浴室里,已经让我深刻领会“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个道理,不会白做梦了。
况且,李四地死的那天晚上,即便不是案发当时,我也算他不在场的间接证明人。吴山公园发生的那些事情,别人就算不知道,我也是亲身经历的。
或许可以试试暗地跟踪?算了吧,他连监视器都能躲过去,我这么大目标,一定会被他发现,更不要说新的案子一来,我根本不可能有时间。
我就蹲在那里,拿着手机边翻照片边想着对策,一时有些走神,突然间闷油瓶的声音从近处传来,问道:“不舒服?”
“没有!呃,鞋带系了死结。”我闻言一惊,也不管腿蹲得有些发麻,赶紧站起来。幸好他走得不算近,应该看不出我在偷摸干什么。
我缓了缓神,这才注意到他穿的不是早上的衣服,头发还有点湿,可能是出过门,心里更加郁闷了,却还要打起精神来客套:“你洗完澡了?太好了,正好我去。”
边说着话,我快步从他身边闪过,也不敢去看他,不知道自己的表情算不算正常。只是直到溜进卧室关上门前,还能感觉到他的视线若有似无地停在我身上。
翌日一大早,我就收到了办公室发来的短信,居然破天荒地要求全体穿常服。进大楼的路上我打听了一下,这才听说公安部直接下来人了。
“不仅如此,”办公室里胖子正神神秘秘地传小道消息。“听说上面层层命令下来,要求市局成立专案组,协调两区分局警员并案协办。一大早起来,各位头头脑脑都到了个遍,连□□还有几位常委都过来喽!”
“看这形势,倒跟暑期一边破公交车案子一边抓赌的架势差不多了!”我拿上笔记本,跟着大部队去一楼大会议室。
“哪有什么区别,”胖子总能在重大关头一脸无所谓,用手松着那条对比他的脖子过于窄小的领带,道:“不还是今天天气好晴朗,咱们先来开个会?”
在礼堂里红布桌后面,四九城里下来的,是十月份新上来的部长助理其中一位,可惜我离得远了,看不太清脸。
会议开始时,三叔作为主持人,先传达了一下领导的指示精神,说道:“市局决定成立扩编专案组,由我局副局长汪藏海同志任专案组组长,并负责向两级党委汇报情况,局长郑幅中同志督办。我叫吴三省,是市局刑侦支队队长,这次担任副组长,统一协调大家工作。”
之后他说了一下工作部署,第一部分,也就是今天,要进行专案组扩编的见面会,各区分局抽调警员到岗,分配组员及安排工作,以便进行初步现场调查。
之后第二步是外省人员到岗,召开大型的情况通报会,到时法医与痕检的结果也应该出来了,正好与其他四省的情况交流比对。
三叔所做的情况汇报,都是给上面当官听的话,大部分是上一起案子我们做的具体工作。对于新的案子,他只说了案情复杂,具体情况没说太细,捞干的也没有什么重要,再说我们几个昨天碰头时,基本也都了解了。
汇报完案件进展,几位领导又接过麦克,相继说了几句慰劳的话,特别强调了警察被害的社会影响力,其余没什么新鲜的。胖子还在我耳边嘀咕,道:“京官也不过如此,满嘴花腔,亏得胖爷不跟他们一处混,不然得烦死。”
等上面的领导头子们走了,汪局又留下单独给我们开小会。果如三叔所言,他第一件事就说道:“由于案情进一步复杂,需要调查的方面过于繁杂,咱们现有分组情况有一点变动。具体的,就由吴队长负责吧。”
“拆组拆组!”胖子一改昨天的挽留之情,没等三叔发话,就先摆手嫌弃我。“哎你不是那个谁?来咱俩一组吧!”他看到的人是当时去滨江接待我们的马日拉,没想到他也编进了专案组。
三叔看了看他,竟也同意了。“你们认识?那也成,正好侦查方向也一致。另外,滨江分局的黄严,你们不用跑现场,任务轻,就叫你们的人分一部分跟着解副支。然后,江干分局的那个,王萌萌?叫啥来着——”
我心说这人名听着耳熟,就见一个圆脸个不高的小子站起来答道:“王盟。”
“对就你,你们分局的人跟着吴邪先。”三叔转脸看着我,嘱咐道:“之前你们组精英太多,有点浪费,这么混搭一下,可要发挥更大战斗力才行!”
我回了句明白。因为坐得比较远,我只得冲王盟招了下手,他也向我点个头,俩人就算打了招呼。
虽说之前不是一个分局,这个王盟我倒有印象。在没有案子的日子里,他能在电脑前坐一天,也不上网不聊天不看新闻,一天下来光扫雷,连俄罗斯方块都不碰一下。
这是一种精神。我心道幸好现在是和平时期,要是赶上开战需要淌雷的时候,自然会让这种有经验的人走在最前面。
如此忙忙乱乱安排了一圈,各自坐下,三叔又作了具体的侦查方向安排。
照比上一起案子,原专案组里的人的基本职务大部分没有变化——小花依例负责新现场周围来往车辆和人员方面的排查;胖子留下来带领滨江的人,专门对付上个案子已经出现的突破口;潘子依旧负责对外省的联络,等外省人员过来后,他应该会继续居中协调,只不过是在市局和两个分局之间了;单我人品值最近比较可怜,被派去接手新案子。
然后几个小组又分别开会,一上午就这么消磨在会议里了,让人不禁想起来那个“我局近日特意以消除文山会海为主题开了一个会”的笑话。
好在我之前在分局有带过案子的经验,不然乍一委以重任,必然要慌了手脚。我安排着几个人互相认识了一下,就带着组里几人再次去了趟现场,给他们从头捋顺下案情。回来时听说王盟的搭档正好没编进组里,我们俩就临时搭了组。
晚饭前,王盟他们去安排专案组集体住宿的旅馆,我一个人抽空跑了趟技侦,问了下痕检的老毛有没有新的采样出来,可惜没有结果。听说他们快用石灰粉把整个单元都拓下来了,还在那里幸灾乐祸了一阵。
回到家里,两个人还是不尴不尬的相处模式。搞得我有时候也为自己的猜疑好笑,心想这闷油瓶要真是凶手,像他这样这么随意地住进一个警察家里,也是够心大的,能和胖子有一拼。
但是,同时我也注意到,他似乎会下意识地除去自己用过的东西上的痕迹,比如洗漱的玻璃杯什么的用后都会擦净。但奇怪的是,他并不是刻意去做的,好像只是不知为何养成的习惯,像是强迫症一样,也不知道是不是受过某种训练的结果。
只不过,无论多么小心,毕竟不可能完全去除生活痕迹,而且这一点,我猜他也知道,所以,这也大概是他没有刻意地去做的缘故吧。我暗想,要是以后真有机会见识他的资料,第一件事便是要好好看看他的星座。
第四十章
因为此案案发时,当地派出所出警后,判断案情重大,第一时间就把案件越级转到了市局专案组,没有经过分局的手,因此王盟他们对案情也不是非常了解。我用了两天时间,带着王盟他们的分局的人把现场过了一遍,又找时间开了几次会,意在摸透专案组对之前的几起案子的分析和侦查思路。
与此同时,我们也调查了被害人当地的社会关系。但是蹊跷的是,同前面几个人一样,被害人的老底也不在本市,看来等潘子回来又有他忙的了。
根据这边的人事关系档案记载,被害人解连环今年43岁,原籍湖南长沙,高中文化,之前曾于岳麓一玻璃厂工作,也是95年“以工代干”时招进来的,98年时凭借自身能力考入特警体系。04年退出特警队伍后,他在长沙时一直负责的是治安巡防方面,调入本市前,最高曾任长沙市岳麓分局治安管理大队副大队长。
调入杭州也就三两年的光景,社会关系还比较单纯。据我们了解,是因为他的搭档的缘故。可惜了原来的职位,因为跨了省,又是省会城市,因此只能进分局公安交通管理,也就是交警大队,去年刚刚升任分局巡特警大队大队长。
关于不在场证明的调查已经展开。当时进行戒严的队员已经交叉讯问过,由于是两两搭档,可以互为证明。解连环借故离开时,搭档也在其他队员的视线中,因此可以认为凶手不在当日出任务的队员中。
当日到场的村民却十分杂乱,虽然案发后进行排查时,互相都可以辨认,并无外人,但毕竟当时凶手可能已经离开,因此这条线索价值不大;况且上访的组织者也承认,当日村民聚集时情绪都比较高涨,也没去关注有没有非本村人士混入其中,被凶手趁机钻空子的可能性极大。
关于他的家庭情况,父母在湖南,这两天就过来。离异,无子女,原配现在还在湖南,离婚协议记录二人分居已经有□□年了,早已再婚并且育有一子。我们已经委托长沙方面调查他的前妻的家庭现状,等潘子回来大概也就能拿到结果了。
两天里之前四个省市的案件负责人也都陆陆续续地赶到了。
第一个到的是第二起案件——陕西凉爽案件——负责人,叫做王宪初。他来的时候,我和王盟正在村子里取证,没能碰上。只是后来晚上开会时听胖子讲起,说这人大概四十开外,为人十分严肃,不爱言谈。当时专案组留守的同志们只好客套几句,就安排他去下榻的宾馆了。
第二个到的是第三起案件——四川都江堰庞二贵案件——负责人,叫金万堂。也是四十左右,镶了颗金牙,一看上去就不像好人,用春晚流行语来说,就是“整个一打入我军内部的特务”。好在和四川专案组合作过的张教授也来了,人比当年来我和小花的学校作报告时发福许多,脸上和头顶都油光发亮的,想来夜里出门十分节能,跟着他也能有安全感。
张秃教授被我们全组上下寄予厚望,因为他要根据专案组现已掌握的情况,分析凶手的动机、行为、目的,进而推测出凶手的心理特点和相关属性,以便警方缩小排查范围。否则,一切没有行动提纲的侦查活动,都只能是无的放矢。
因此专案组上下都对他十分热情,老头也不见外,天天笑嘻嘻地往局里跑,大小发现都要问一问,在宾馆根本呆不住。
第三个到的是第一起案件——吉林长白山叶成案件——负责人,是个鲜族人,让我们叫他顺子。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一个人姓刘,顺子叫他老刘头,上了点年纪,应该已经退休了,说叶成家里人都没了,他是叶成现在的邻居,叶成是他看着长大的,这次突然出了事,就赶紧跟这负责警官过来看看,不知道有什么能帮上的。
最后到达的是定主卓玛案件的负责人,叫杨扬,让人一下子就知道了他父母的姓氏。他人挺健谈,自我介绍时开玩笑说可以叫他“二杨”,听口音有点苏北味儿。和顺子一样,他也不是一个人来的,带来了卓玛的儿子扎西,也算是半个现场感知人。据说案发时,扎西就在菜市场隔一条街的地方看人下棋,等着母亲回家,谁知竟再也没有等到。
杨扬到的当天下午,潘子回来了。这下人都来齐了,三叔就通知我们到外客下榻的宾馆集合,专案组在那边包了一个会议室,组织内部人员召开一个大型的情况通气会议。
傍晚的时候我带着王盟过去,到了一看,除了外省的几位负责人和张教授,省厅还给我们安排了犯罪心理研究室的另一个研究员,叫做林其中,是附近大学的讲师。
这人三十多岁,人长得挺黑,身量也挺高,看上去文质彬彬,就是说话有点阴阳怪气的。一看就知道,是那种和大家一起组团去旅游,半道上别人上厕所他不去,别人不去的时候他喊停车的那种人。
这个人光看气场就和我们十分不对付,好在时时有张教授救场。我和小花因为大学时听过他的报告,见张教授进来,就跟他打招呼,主动邀请他过来坐。
大家差不多都到齐了,连汪局都在门口和人说上了话,可三叔作为会议的负责人却迟到了,见周围没什么长官,我们也没什么顾忌,三人唠开了。
老头子很是热情,拉着我俩就不撒手,絮絮叨叨道:“我还记着那,你们这个案子啊——”他拍拍脑袋,“男哒!一米七五到一米八五,七十到八十公斤,二十五到三十岁,要么单身要么离异,反正是独居无子女。智商高,反侦查能力强,冷静,严谨,外形为中短发,整洁,不蓄胡须。对不对?”
见他一脸夸耀的看着我们,我和小花只能面面相觑,没想到老头记性这么好,竟然还记得当时的画像结果。随即我想起来三天前在家中玄关,因为怀疑闷油瓶的缘故,特意回忆了一下他的画像,结果却回忆不全,真是惭愧。
他也不等我俩说话,自顾自地说下去:“你们这个案子也奇,之前我在四川的时候,是怎么分析也没有线索,大家急得直薅头发。如今你们这案子一出,居然刷拉拉地都是线索,可见你们的能力比那边强啊!”说罢他还看了四川负责人大金牙一眼。
那大金牙倒也十分上路,立刻顺杆爬,恭维道:“那是,人家毕竟是省会城市,一级城市的警官素质,当然比我们这些小家小户的强多了!”
我心道和别人不敢比,但就警察的气质来说,和你倒是能比一下。但是这话不能乱说,我们只得赶紧谦虚了一下,就听林其中在一边半笑不笑地说:“不见得是我们水平高,倒没准是凶手转了性子,之前的结论恐怕要推翻了。”
虽然没人理他这番好似怀疑张教授能力的言论,但小花怕张教授下不来台,仍然客套道:“其实我们也很为难,之前的案子里,凶手在现场留存的明态痕迹少之又少,大家也都一筹莫展呢!这次案件确实奇怪,第一次出现了,几乎不岑在现场感知人,所以才赶紧请您这位专家过来。”
张教授不知是没听出林其中的话外音,还是根本就不在意,还是笑眯眯道:“小同志还是踏不下心,咱们要发现,这个没有信息啊,或许反过来看,本身就是一种信息,也能在某些方面说明嫌疑人的心理属性。”
我们正听着张教授有一搭没一搭地讲解,就见三叔和汪局一起推门进来,汪局到看不出什么,三叔倒是满脸喜色。再往后一看,技侦方面的房队和负责痕检的老毛也跟着过来了,手里拿着两个文件夹,见我看他,还跟我挤眼睛。
见三叔和老毛这么兴高采烈的,我心里还有点不舒服,明明新的现场负责是我,没想到他们直接报给了三叔,越级越得真干脆。但之后他们的发现,令我一下子就忘了这码事。
三叔跟几个负责人打过招呼,冲张教授和林其中礼貌地点点头,就憋不住一般地开口了。“这两天大家都相互认识了,对案情也都基本了解,我就不浪费时间了。具体的讨论之后再做,现在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第六起案子现场痕检方面有新的发现!我们请技侦方面的同志给我们说一说。”
“是这样,我们刚刚在案发现场所在单元的十楼,也就是被害人搭档被放倒的房间外部的空调机架金属栏杆上,发现了一枚可能属于凶手的手印。”
老毛说着,翻开了其中一个夹子,小心翼翼地抽了张图片出来,放到了扫描投影机上,伴随着几声扫描仪开机的机械电音响,会议室左前方的白色屏幕上打出了一张照片。
在满屋子的讨论声响起之前,我就清晰地听到胖子倒吸了一口气,而我连气都没得吸,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咒语一般定住了,一时几近窒息。
会议室左前方,正方形的白色屏幕中间,是一个好像从什么金属栏杆上拓下来的、食指和中指稍微有点突出的右手手印。
第四十一章
这张照片一出,坐在我右对面的胖子和身边的小花,都立刻回身看我。胖子甚至因为动作太大,把桌上的笔记本都扫到了地上,然而他也顾不得捡,只是看看屏幕又看看我,还试图给我比口型。
我不知道该给他们什么反应,也不想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甚至我当时根本没在意他们,只是攥紧了手中的笔,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一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我最不愿得出的结论。
好在专案组其他人并没有注意到我们仨的小动作,这张照片就像是深水炸弹一般,把整个专案组的脑力都激荡起来了,讨论声“嗡”地一下就起来了。
三叔又是拍手又是拍桌子才让会场安静下来。补充说道:“我们之所以能确认这枚手印就是凶手留下的,主要有四方面原因。
“第一,这个手印非常新,大家从照片上也能看出,手印的边缘非常清晰,与周围的灰尘形成强烈对比。留在现场的人员通过询问建筑公司施工方得知,空调外机护栏的安装,与粉刷外墙是同时进行的,也就是说这个护栏已经安装上几个月了,因此不可能是建筑工人在作业时留下的。”
说到这里,三叔示意老毛换另一张照片放到扫描仪下。“第二,这有一张现场所在楼房的外观图。大家可以看到,空调外机台安装的地方在主卧窗户的右侧角落里,位置很偏,同时也很危险,可以想见,绝不可能是来看房的人无意间留下的。
“第三,我们联系了现场的施工队伍,他们晚上的巡查做得十分到位,不会有人晚间进入工地。而白天,在村民过来闹事前,一直在施工,若有人攀爬到台子上,难免不被发现。
“第四,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出过现场的同志们应该还记得,案发当天一直有雨,直到案发时间才渐渐停了,因此执勤的同志们才会让村民不要打伞,互相辨认,对吧?而空调外机台是暴露在外的,如果是早前的痕迹,应该不会如此清晰,至少会被雨水冲刷掉一部分,但是痕迹检验的同志们保证说,这手印几乎没有受到雨水影响。
“以上这四点可以证明,此手印是最近留下来的,并且除了需要躲藏的凶手,没有人有必要接触这个地方。因此,可以肯定,这个手印是凶手留下来的。”
三叔说明完毕,在等着大家思考并提问的关头,把技侦的几个人送了出去。回来后专案组就开始了讨论。
第一个发言的,是四川方面的大金牙,庞二贵案发时,他们也专门成立了专案组,却跌了跟头一无所获,此时未免有点愤愤不平,道:“真是邪了门,这凶手在我们那也只留了个手印,却留得很急,导致不清晰,什么线索也得不到。你们这儿怎么就运气这么好?”
“对啊,凶手一直很谨慎,怎么这回犯下这么大的疏漏?”二杨也摸着下巴道。
见对方有怀疑,三叔连忙解释道:“我们只能说,手印留下的地方十分偏僻,可以猜测凶手从那里离开时,要么没有注意到,要么不方面擦掉——”
“再或者,”潘子帮腔道,“凶手没有时间擦除痕迹,因为从对方进来查看窗户、到凶手跳进屋去动手、再到跑出去汇报情况,时间太短暂了。”
“没错没错,”对于潘子的推论,大家都表示肯定,张教授更是接话道:“我们必须先确定凶手的一系列行为,看穿他的计划,这样我就可以派上用场啦!”
二杨臆测道:“这凶手肯定是先杀了人,然后见戒严的警方反应太快,没有地方可去,所以才躲了过去,伺机——”
“不对,”陕西凉爽案的王宪初严肃地反驳道,“你没去熟悉之前的分析吗?凶手的这次伪装替换是一次非常深思熟虑的举动,不存在没地方可去。他应该是杀人后立刻来到十楼进行换装,随时准备应付搜查。”
顺子摇摇头,道:“不对,要是换做我,就先跑到楼道里听动静,万一他们不上来呢,不是白搭?”
三叔解释道,“这一点不用担心,我们交叉询问了分局交通管理大队的同志们,他们都很确定,如果出现类似的情况,搭档一定会第一个冲上去的。”
“嗐,你们较这个真干嘛?”大金牙不满道,“总之是在搜查人员上楼前,跑到了十层顶楼,吊在空调外机后面,等人一进来就撂倒了呗。”
一时专案组沉浸于“可找到点线索了”的喜悦中。半晌后,林其中毁气氛道:“没有进一步的信息吗?比如指纹?”
“没有,”三叔也遗憾地摇摇头,道:“凶手作案时应该戴着手套,根据手印上细微的纹理判断,就是那种工地劳动常见的白色粗线手套,和庞二贵案子中体现的做法一样。”他看了大金牙一眼,对方以点头回应。
“那凶手应该在现场换过衣服吧,有没有放过包的痕迹?”林其中追问道。
“我们已经着手去寻找现场可能遗落的纤维痕迹了,但是,不能抱很高期望。不过凶手出现场的时候并没有带包,我们也在搜寻,看是否能找到遗留的物品。”
潘子为三叔解围道:“有可能凶手混进工地后,在别的地方换好了衣服,之后就是以搭档的面貌叫住被害人的,因此在现场找不到换下来的衣物。不然,大家想想,一个人怎么会被陌生人约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
“这个想法很对。”汪局也难得地搭了腔,“这样做,安全很多,效率也比较高。”
大奎也趁机插话道:“三爷,您说有没有可能——或许被害人认识凶手,然后这样也是伪装降低被害人的防范?”
“嗯,也有可能。”三叔抱臂点头道。
一时整个房间里好像人人都在发言,讨论得很是热烈,我却一条推论都听不进去,只是大脑好像在自我保护一般,一直在反过来搜寻能够反驳我心中猜测的理由。
只是我心里的这一点模糊的想法还不够准确,甚至都不能驳倒自己潜意识中隐隐浮现的定论。那些证据好像无根的浮萍一般,漂浮在周围讨论声形成的波纹里,飘飘忽忽够不到地面。
胖子还在试图够他的本子,无奈会议室里挤了太多人,只能放下一把椅子的地方显然不够他转个身,更别提还要弯下腰,一时间直把旁边的顺子挤到一边也够不到。
“哎哟!”终于,胖子的头磕到了桌子,发出很大的声响,人却还在桌子底下起不来,传出来的声音瓮声瓮气的,听起来像是在抱怨:“你往那边去点!”
“哎?你们那儿怎么啦?”三叔察觉到我们这边的动静,没好气问道。
胖子把本子捡起来给他看,又瞟了我一眼,讪讪道:“没事,就是本子掉了。”
三叔无奈地看着他,随即注意到了我们三个好像之前的讨论都没有参与,并且之间的气氛十分诡异,疑惑地问道:“小解,小吴,你们干嘛呢?开会的时候都走神呢?!
胖子不敢多说,只是看着我。观察了半天我俩的反应,没有那么多顾虑的小花皱了眉头,以为我们俩遇见闷油瓶是碰到了麻烦,就替我俩开口道:“吴队,实话说,我们知道有一个类似特征的人,好像小邪认识。”
三叔凌厉的眼光立刻射向了我。小花补充道:“我们三个在一起吃过饭,我推测应该是最近和胖子一起认识的。”
王盟在旁边被三叔盯得害怕,一直拽我的胳膊。我张了张嘴,旋即还是咬着嘴唇闭了嘴,因为实在是拿不准应该分辩些什么。三叔见我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更着急了,立刻向胖子开炮。“他不说你说,怎么回事?!”
可怜胖子刚刚直起腰,被三叔一瞪也不敢动,只能暗暗松了松筋骨。他因为全程参与了,还有点迟疑,说一句看一眼我的脸色,生怕多说或者说错了什么。
“三爷,这个,说实话,我知道的也不是全部,你还是得问——”
“知道多少就说多少!”三叔没好气道。
“好吧。呃,是有这么个人,不过我觉得应该是好人——我只知道——三爷您还记得在李四地案发的那天夜里,天真不是被个光头追着打吗,听说情况紧急时那小哥帮了一把,让天真逃过去了。这怎么也算是见义勇为吧,至少,也能算是不在场吧?后来被天真保护过的三个妹子说要谢谢我们,请了我们吃饭,天真就把那小哥带了去,正巧花爷他们也在同一个地方吃饭,不就碰上了?”
胖子略过了闷油瓶受伤和失踪两件大事,连蒙带骗地竟然也把事情说圆了。
“你们怎么这么能整妖蛾子?!”三叔扶了下额头,觉得有点乱,一针见血地问了一个现下最要命的问题:“行啦,先别说别的了。人呢?在哪?”
会餐后的事情小花和胖子都不知道,只好爱莫能助地看着我。我被三叔瞪着,满脑子都是闷油瓶,没空想太多,也忘了最恰当的处理办法应该是私下和三叔报告,只是咽了口唾沫,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回答道:“我家。”
第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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