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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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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瓶邪]绝境出击 作者:风子风残

    正文 第12节

    [瓶邪]绝境出击 作者:风子风残

    第12节

    “人家不会找查不出来的人动手啊?牧师都聘来了,还不允许人家雇两个杀手啊?”

    “这要是雇来的职业杀手,怎么以前没有碰到类似的杀人方式呢?”

    “每一票用不同的手法,这是人家的职业素质。”胖子拍拍胸脯,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对了,花爷,我一直想问,之前‘第十一人失踪’,是因为啥?李四地案发前害怕却不敢找警察,陈文锦也是,你们当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哦,秀秀说,按照她姑姑的日记来看,陈文锦有记笔记的习惯,不如我们去问一问。”小花轻松地说。

    “领导不愧是领导,以身作则。”胖子严肃地点头道。不止胖子,小花竟然也在秀秀那边套话,弄得我也想去试探闷油瓶了。

    “等等,你真的不知道?”我有点惊讶地问小花。自己之前虽然也推测小花可能不知情,但这个事实摆在眼前,还是让我有一点沮丧,毕竟一条通往真相的路又被堵上了。

    “我上哪知道?”小花叹气道,“不过,陈文锦没有主动交出来,也没有被问出来。明明自己已成为目标却还藏着掖着,看来不是什么小事情。”

    由于卧底侦查并不是我国刑事诉讼法明确规定的侦查手段之一,因此卧底人员在我国法律中没有任何特权,但实际操作中,一般都还是可以商榷的。他们到底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呢?

    回到宾馆后我还在考虑陈文锦的隐瞒,还有,闷油瓶另外一个名字的涉及也让我十分不安。想了想,为了不引起王盟注意,我借口出去买烟,实际上却是搭地铁,决定再去会会陈文锦。

    第七十一章

    我找借口出门,也是不想引人注意的意思。可是一出宾馆大门,我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人在盯着我。即使我东拐西拐从小巷子绕到了地铁站,这种感觉也还没有消失。

    晚上地铁上的人明显减少。以防万一,我多倒了一次车,还坐过了几站,又坐回去,在车厢里反复确认没人跟踪后才最终出了地铁。

    其实这些举动有些多此一举:陈文锦在明,凶手在暗,要调查住址工作地点什么的肯定早已得手,更况且我入夜独自拜会的事实和交谈记录肯定会在明天一早汇报给三叔知晓。因此,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发奇想地想玩个反侦查游戏。好在当我第二次倒地铁的时候,身后的视线就消失了。

    哑姐为了方便,假托成陈文锦的老乡妹妹,也学法律,算是过来找工作的,顺理成章地住到了陈文锦家里。我事先在地铁上与哑姐打过招呼,问清了地址。但陈文锦开门时还是有些紧张,门后哑姐见是我,打招呼:“小邪,来了,需要我回避吗?”

    “别啊,哑姐,”我赶紧制止她,“今天我就一个人来,不合二人询问的规矩,您帮我凑个数呗?”

    “行吧,”哑姐也不含糊,挨着陈文锦坐到了沙发上。“不过怎么就你一个人,胖子花爷他们呢?”

    “忙着谈恋爱呢,天天秀来秀去的,见着就烦。”我故意露出一脸嫌弃,见陈文锦给我倒了杯水,又赶紧收起表情接过道谢。

    “少说他们,你呢?”

    “我这不是准备把一生都奉献给正义事业嘛!”

    “奉献正义事业也不耽误找对象啊。”哑姐反驳了我一句,接过我的笔记本,准备帮我做记录。

    哑姐不愧是干治安的老人。其实她平日并不多话,从她这外号可见一斑。此般与我一来一往,皆因为陈文锦有些难掩的紧张。见她慢慢放松,哑姐示意我可以进入正题了。

    我想了想,觉得陈文锦不是一个纠缠的人,不必绕很多弯子,就单刀直入地直接提问第十一人失踪的详情。

    没想到陈文锦居然表示对此毫不知情。据她所言,那个人(她告诉我听别人叫他齐羽,但她并不知道写法,也不知道这是否是他真实的名字。我只好让哑姐随便挑两个字写。)他好像是突然失踪的,在没有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就与接头人员断了联系。而且听说当时他家里还有生病的老人,无论如何没有理由主动出事情,能想到的可能性也只有被敌方察觉,然后不动声色地做了处理。这也是为何法院利落地宣布了死亡。

    出师不利,我有点沮丧,但也没有死心。见陈文锦没有对此类问题反感的情绪,便退一步问道:“您可能已经知道了,第五起案子,也就是杭州区域发生的第一起案子里,被害人在案发前相当害怕,却不敢来找警方保护,为什么?比如说,他身上,或者你们当年,发生过什么事情吗?或者有什么事情可能和这第十一个人有关?”

    陈文锦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尖锐地问道:“他是哪个省的?”

    “湖北。”意识到她是在问李四地参与行动的省份,我立刻答道。

    “湖北……湖南,我知道了,”陈文锦无奈地笑了下,解释道:“照理说,湖北比旋风中心湖南安全许多,能引起他害怕的,大概是,那件事吧。”

    见我给哑姐使眼色,陈文锦叙述的语气变得正式起来。“确实发生过一些事情,但就我个人来说,并不觉得与齐羽失踪的事情有直接关联。但此事一出,我们也问心有愧,如果确实是他报复——”陈文锦声音放低了,表情依旧有点无奈。

    “那时我已经在山东参与行动,只是听闻事情发展。”她先声明了不完全保证叙述的真实性。“其实当年发生的事情,说起来也不复杂。我们刚进去一年不到吧,为了让湖南方面的人更接近组织核心,湖南湖北和广西三方面,作为明面上的供求双方,准备进行一次自导自演的交易行动,以便让湖南的人员踩着湖北上位,得到团伙的信任。”

    “自导自演?”我注意到哑姐在这个词下面画了着重号,不由地反问一句,。

    “说自导自演,是因为两方主导交易的都是我们的人。”陈文锦又解释道:“钱是真钱,但我们不会真拿毒品交易,广西方面备的货已经被他们换成了石灰。”

    见我们理解,她继续道:“当时的安排应该是让湖南湖北两方人马假装抢同一批货,随后两方爆发冲突。同时提前让广西的人给边防信号,让他们截住交易现场,人放跑了就行,钱和货都留给他们,免得被发现。

    “当时联系到的是边防代号麒麟的人,你可能听说过,这个代号有一阵可是相当出名。”

    我记得从潘子口中听说个这个代号,麒麟凤凰眼镜蛇什么的,见陈文锦看我,就点点头。

    “只是,没想到交易当天他带的人里,有一个新手。那人见两方狭路相逢,剑拔弩张,竟真的拔枪出来,射伤了湖北方面一个来视察交易的头头,直接引发了枪战。

    “又不能真的反击,又不能束手就擒,更不能实言相告,情急之下,齐羽为了掩护其他人逃跑,把毒品往后一扔,大概是打算混淆视线。可谁也没想到的是,那新兵开了一枪打破了袋子,生石灰全都洒在了他身上,那天还下雨——”陈文锦慢慢放低了声音,最后淹没在一声苦笑里。

    “化学烧伤?!”哑姐笔一顿,抬头惊讶道。

    “天爷……”我想了想那个场景,觉得不寒而立。“很严重吗?”

    “不知道,”陈文锦摇头。“但是我后来既没有听说边防有人因伤退伍,也没有齐羽他们得到处分的消息,所以——”

    “处分?”我有点困惑,“不能算正当防卫吗??

    “正当?哪里有正当?”陈文锦扶了下刘海,再次苦笑。“从根本上说,我们是在犯罪啊。”

    我盯着哑姐不断移动的笔尖,心里十分震动。听说当年发生的隐情后,我完全可以理解李四地为什么这么害怕——当年边防战士的惨叫声,肯定现在还回响在他们的耳边吧。如果是当日的亡灵复仇……

    “但是,齐羽是这件事情发生后三年左右才突然失踪的,我觉得没有直接联系。”陈文锦还是坚持自己之前的判断。

    我点点头,时间跨度这么久,应该不会有强联系。

    随后我又想到,广西方面的庞二贵,大概就是当时和军方联系的人,但不知哪里出了岔子。

    可惜陈文锦对此事也只是听说,。我想了想,但那个军人现在怎么也是伤残,总归有档案可查。如果从他入手,或许能知道更详细的内情。于是便问道:“那个新兵叫什么您还有印象吗?”

    她有点惊异地看着我。我便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心说这个问题很奇怪吗?

    “你不知道?”

    “我……”她的反问令我一时语塞。我在脑海中迅速把所有可能涉案的人员过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在特征上可能有如此惨痛经历的人,只好傻乎乎地再次反问道:“我应该知道吗?”

    陈文锦的表情也有点模糊了,试探性地问我道:“你不是问过我,‘张起灵’这个名字吗?”

    “什么?!”她的话令我措手不及,当时就愣住了。

    第七十二章

    张起灵的名字是我想问她的第二个问题,却没想过答案被用这种方式提前揭晓。

    对此我的第一反应是那小子真的整过容?再一想又觉得不对。像石灰造成的全面化学烧伤,不仅皮肤,连肌肉甚至骨骼也会被侵蚀,极有可能引起身体组织结构难以修整的器质性变形。而闷油瓶,好吧,就我摸到的范围内,身材很好很正常。

    哑姐仿佛没有察觉到我俩的沉默,还仔细问了这几个字的写法,方便我回去做进一步的验证调查。

    “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过了一会儿,陈文锦找到了问题的关键,问我道。

    “我认识一个人,他跟我说的这个名字。”我斟酌了一下,模棱两可地说。虽然在当时的情形下,闷油瓶只是否定了我们查出的张海华的身份,然后又给出了一个新名字,其实并没有明确说这是他的真实名字,因此我也没有对陈文锦说明隐情。

    陈文静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随即又问道:“是那个,我在传达室见过的人?”

    “对。”我没想到她脑子这么快,一时多了些好感,便没有在这一点上隐瞒。

    “他是用什么方式提起这个名字的?”看来陈文锦十分在意闷油瓶对当年之事究竟了解多少。

    “就是——随便闲聊。”我找了个蹩脚的借口,摆明了不想再说。

    她见我为难,便没有再问。之后我们两个再次陷入沉思。我很想从她的表情上推测一下她在想什么,却因为自己头脑里也是一团糟,难以分神,不得以放弃了。

    最后还是陈文锦下了结论。“首先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至少我看他不像做过处理的。”陈文锦边说便在脸上比划了一下。“然后,他跟你提及这个名字,说明他至少对当年事件很了解,并且也希望你了解;最后,从你一无所知看来,他也很想保护你。”

    我心里很乱,没有仔细听她的话,只是胡乱点了点头,按照标准程序对陈文锦说了“如果想起来别的情况,请及时联系我们。”后准备告辞离开。

    哑姐把笔记本交还给我,等我确认没有遗漏后,在记录人的位置上签好名字,示意要送我出门。

    玄关处,哑姐压低声音,对正在穿鞋的我说:“按说你们的案子我不该插手,但是,传达室那个,是你们的嫌疑人吧?”

    哑姐天天进出,肯定有所听闻。我点点头,不作隐瞒。哑姐见状继续道:“不管是作为无辜老百姓,还是犯罪真凶,没有人天天自愿顶着嫌疑往警察局跑,这是人之常情。因此他出现在那里本身就不正常。这件事要赶紧汇报,万一他是同伙,为了调虎离山呢?”

    哑姐之所以得名,在于她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此处多言,也是好意。

    我被她说得脚步一顿,认真地点点头。这些隐情或许与案件有直接关联,我其实并未打算隐瞒。只是现在线头繁多,我自己都还没有理出一个头绪,贸然汇报,只会徒增调查难度。

    从陈文锦家出来,再没有被盯梢的感觉,令我松了一口气。毕竟我心里乱得很,不想再跟别人玩猫鼠游戏。

    陈文锦对闷油瓶说出张起灵名字的方式的在意,令我也不由地回想起那天的场景,这才想到,不仅仅是名字,当天闷油瓶的一些话也相当得有深意,只是当时我没有细想,今天想来,好像句句是寓言。

    就像那天他就已经说过了:“我只是一个人的幻影。”问题是,一个人指的是哪个人?

    先把不相干的事情排除出去。张海华的履历是完整的,又有家族作保,闷油瓶的这个身份应该不假。除此之外,这里还涉及到三个人被称为或自称张起灵的人,九年前被烧伤的新兵,四年前七级伤残退伍的武警,还有否定张海华身份,主动给我写下姓名的闷油瓶。

    三者互相都有重叠。新兵是在广西出的事,与庞二贵有旧,退伍武警与庞二贵几乎同期同地入伍,这是前两位的交集;张海华回国与武警退伍几乎同时,且闷油瓶的手指畸形又可以算作七级伤残,这是后两位的交集;最后,也是我刚刚才发现的,张海华是高考后出国,算下时间,正好是新兵烧伤前后,这是第一、三位的交集。

    可是,这里面还有矛盾。如果广西这个退伍张起灵是当年受伤的那个新兵,那么退伍和受伤的时间不符合,可话又说回来,如果他们是两个人的话,为什么我在那44个人里找不到另一个人的档案呢?也就是说,明面上我只能查到张海华和退伍武警两个人的信息,还有一个人凭空就消失了!

    一路上越思考越觉得觉得浑身发冷,不知是不是最近要降温的缘故。我一路混乱着回到宾馆,又不想上楼,就在门口花坛边上点了根烟。

    这样一来,闷油瓶写给我张起灵的名字,或许只是为了提醒我什么?比如,凶手是为了回来报仇?不对,这个动机本身就说不过去,毕竟不是行动组人人都参与了,这种迁怒不符合凶手一贯冷静自持的性格倾向。

    这个闷油瓶,嘴太严实,不说明白我往哪猜?我晃了晃脑子,觉得钻进了死胡同。还有凶手给死者摆的姿势,就如最早潘子所言,不是复仇泄愤一般的侮辱,而是某种敬意。

    死者的姿势。之前小花曾经言之凿凿地预言,案件的突破口肯定在这个突兀的姿势上。

    我想起来第二次在吴山公园,闷油瓶躺在地上,也摆出受害人的姿势。如果我们没有回去,而这是非常可能的,他可能就死在那里了。

    为什么?他想借由这个姿势告诉我们警方,或者表达什么?

    他曾坦承与案件有关,却又拍着我的肩膀暗示过自己不是凶手。在这点上我信任他,因此他应该不是以凶手,或者直接的帮凶角色涉及此案的。当然,可能因为不方便,有些许对凶手有利的隐瞒,这些我此刻无力深究。

    若他不是凶手,用这个姿势就不是自白;当时他身上空无一物,也没有任何指认凶手的关键;要么是扰乱凶手一直以来的作案手法,不,这没有好处;再或者,他只是为了表达一种个人情绪,比如说,与案件有关的某种,绝望?

    绝望。闷油瓶没有表现过什么执念,因此,我也很难想象,像他这样的人怎样才会绝望。

    我点燃下一根烟,想起他说过的另外一段话:“我是一个没有过去和未来的人。”

    没有过去和未来。没有过去和未来。没有过去和未来……

    没有未来比较好理解,这种说法都烂大街了,多见于家长和学校的各类危言耸听中。其实一个人只要行动,就有动机,有动机就有期望,有期望,就代表他至少想要一个未来。

    他说没有未来,是说进入了死局没有出路,还是前路迷雾重重,无法辨清?仔细想来,无论哪个张起灵是他的真实身份,他都不会有未来,但是张海华无疑是有的,除非他确认自己爬不上董事长的位置,

    可是,没有过去,这个表述就奇怪了。人的本性就是由他的过去奠基的,可以说,你过去的经历决定了你现在是怎样的人。而人对过去的了解局限在个人的回忆上,闷油瓶曾经用失忆为借口,可能是想摆脱什么回忆吧。

    我一口气抽完了剩下的小半盒烟。发现比起案件本身,我太多地纠缠在闷油瓶的身份上了。没办法,私情所限,对此我只能苦笑。

    发觉自己腿都冻麻了,我站起来原地蹦了蹦,这回真打算去买烟了。没走几步,却又感觉有视线落在了我身上。

    我保持着原本的步伐不变,心中却不禁打鼓,难道有人一直盯着专案组下榻的宾馆吗?可是我们一旦忙起来,那可是脚不沾地,天天进出难以计数,怎么可能盯得住?

    还是说,难不成有人,专门跟踪我?

    第七十三章

    想到这一层,我心里有点毛了。之前来去宾馆,总是和王盟一伙人同进同出,倒没有怎么觉察。今天独自一人,又将近深夜十一点,宾馆附近小巷已然熄灯安寝,这目光落在身上便分外明晰,如芒在背。

    我在巷口踌躇了一下,很想没出息地直接转身回宾馆。却又抱了一丝侥幸,觉得那人的跟踪技巧不怎样,不像受过训练,步伐也比较飘,如果动手,或许还可搏上一搏。

    最近我没有接别的案子,能让人起心思跟踪我的,就只有鸭脖案了。目前自己的处境尚属安全,如果反击应该也不会有危险,若是能顺利从这人口中套出什么,不就赚了?

    我保持着原有步速,脑中迅速盘算一番,恐惧渐渐减轻了,赌一把的念头占了上风。便留了个心眼,在下一个三岔口右转,闪身躲进一辆旧自行车和废旧立柜形成的夹角里。

    那人在我心中默念道12的时候到了三岔路口,右拐之后还“咦”了一声,一点没有掩饰自己行踪的意思。我呆的地方只能看到他膝盖以下,只见他原地转个了圈,又试探着往前走。行出将近十步后,我从躲藏的地方出来,悄声缀到他身后。在到下一个路灯前一手揪领子,一手扳肩膀,同时抬腿踢同侧膝盖,体重压上去就把他放倒了。

    倒地的时候他还敢喊救命。我听声音有点耳熟,扳着肩膀朝光亮处一看,我去,居然是林其中。

    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我也不想道歉。我把他放开,一边揉着手腕一边愤愤地说:“你有病呢?”气的我都说长沙话了!

    他也脸色十分不好地瞪着我。他的面色一直很阴沉,这边路灯还不好,大晚上猛一碰面活像见了鬼,十分恐怖,弄得我也想喊救命了。

    我甩手就往回走,烟也不买了。他在我后面跟着。过了一会,可能是担心我明天跟上级反映,特别是上级和我还有亲戚关系,也有点慌张,还是语气不好地说了说理由。

    我听了两句便明白了,这小子竟然以为我是去找闷油瓶。我心道大半夜的不睡觉找他干嘛,私会吗?

    在林其中看来,凶手改变画风、哦不,行事作风是在李四地案发之后,而闷油瓶作为他心中第一嫌疑人,也是那时候和我第一次接触的。因此,他觉得我们俩之间有点什么说不清的勾当,应当重点防范。

    他倒是仍然在怀疑闷油瓶,一以贯之,十分忠心,锲而不舍。对此我无言以对,只能敬佩他持之以恒的精神。

    和哑姐一样,他也注意到闷油瓶天天报道的不自然,也怀疑,他是不是故意引开我们。因此我突然半夜出门,被他以为我是要给闷油瓶报信。

    “我买得起手机。”我不愿理他,心道:陈文锦那边也不是没有人盯着。你以为自己满脸菜色,就当大奎他们都是吃素的啊?

    “万一那个第十一人没有死,我们在这两边盯着,凶手对他下手了呢?”

    林其中完全没有察觉我不愿理他,继续絮絮叨叨:“你说,他之前是隐藏,之后是暴露,说明他的心里是矛盾的,目标主体不清晰。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发生了改变。”

    我没有和他讲话,不代表没有听进去他在说什么。

    井喷一样的线索,聚焦在杭州的谋杀,这都是突变。即使是因为目标改变或者利益取向有变,人也有自己根深蒂固的行为模式和选择倾向,这就是我们称之为个性的东西,也是心理学的研究对象。林其中就算再不靠谱,也是拿官俸的心理学专家,对这些变化尤为敏感。在这一点上,我倒不怀疑他的专业素质。

    人都有归零情结,喜欢从头开始,所以大家都喜欢过年和过生日,把那些破烂事情都扔到上一岁里,轻装上阵。如他所言,如果凶手希望或者计划对他的行事风格做一些改变,理应在杭州案发之前。

    因此,杭州如果是凶手下一阶段谋杀的起点,那么在李四地案子上就应该表现出行动风格上的改变。但事实证明并没有,反而是从第二起案子改变的。因此,这种改变并不完全出于凶手意愿,或者并不在凶手最开始的计划进程里,而是突然决定的。而让凶手作出这种决定的,肯定是李四地一案前后发生了什么。

    可是究竟发生了什么,又没有线索。目前调查的路数已经太多了,增加这一条又能改变什么?

    “这里一定有什么,李四地的案子前后肯听发生了什么!比如被害人反抗了,因此激发了凶手的自我保存机制,这才突然改变了行动风格,甚至冒险使用面具!”林其中坚持道。

    “不对,庞二贵案件也反抗了。”我有点烦了,反驳了一句。

    “可是没有给他造成伤害!”

    我知道他在指闷油瓶身上的刀伤,正要继续反驳,突然想到了另外的可能性,一时间整个人呆住了。林其中习惯了我不理他,倒也不注意我的异常,一边絮叨着一边走到了我前面。我落后他一步,仔细整理自己的想法。

    反抗,造成伤害。他的话好像点亮了我一直忽略的一个角落。

    没错,凶手是在李四地一案后才改变的;同时也是从那时起,开始使用面具和留下线索,或者更准绝地说,把嫌疑往闷油瓶身上推的。这两处改变我都注意到了,但是,我之前一直没有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

    而李四地案发那天,闷油瓶是带着伤出现在吴山公园的,而且,还有些自暴自弃的绝望。

    我倒觉得李四地没有反抗,他吓成那个德行。但是,这不代表别人不能替他反抗。

    比如闷油瓶。

    所以,闷油瓶和凶手见过。

    其次,由于闷油瓶出现在吴山公园的时间,排除了他在案发当时或之后遇见凶手的可能,因此,他应该是在案发前遇到凶手的。同时,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闷油瓶那样的人,会因为怎样的争执才会与一个陌生人大打出手。

    所以,他们还认识。

    最后,在我的认识中,闷油瓶十分理性,性格很压抑,很少被外物触动情绪,更很少为别人表露自己的情绪。可是当天他却非理性地选择了不去治疗,自暴自弃。

    所以,他们极有可能很熟。

    熟到什么地步呢?我一路沉默着跟林其中上电梯,出电梯时我告诫他说:“以后不用总跟着我,我不会去找他的。”

    林其中闻言愣了一下,辩白道:“谁总跟着你?!我就是刚刚在楼上拉窗帘时看你在花坛蹲着,就出来看看,你要走,我就跟上了。”

    话音落下,他已进了房间,我站在原地,感觉手脚发冷。

    ——那之前我在地铁上甩掉的,又是谁?

    第七十四章

    尽管已将近半夜,我还是在宾馆里挨个敲门,重点约谈了湖南湖北两地的办案人员和随行家属,遗憾的是,没有再得到更多的关于早年间事故的信息。看来当年人员对此事讳莫如深。

    如此一来,我若真要问个水落石出,还是要去问闷油瓶,至少要问明白他留下一个张起灵的名字到底干嘛。

    会面结束时,陈文锦曾说过一句,闷油瓶没有告诉我详情是为了保护我;闷油瓶自己也说过类似的话,但是他们就不知道,听一半的感觉更不好受啊!可是,要怎么问呢?

    如今令我发愁的并不仅是要对付闷油瓶身边的看守,更麻烦的在于,闷油瓶本身也不好对付。尽管如今这么个关系,类似从他嘴里套话的事情还是让我很犯憷。难不成要跟他说,大仙,您留下的偈语我等凡人实在是参悟不透,还求破解啊!

    我回屋是王盟已经睡了,估计连我回不回来都不知道。我一边感慨自己一直以来的搭档都够心大的,一边抵挡不住的困意朝天。明明心里装着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没想到自己也一沾枕头就睡了过去。果然物以类聚。

    第二天早上一醒,才发现忘了向三叔汇报。为了弥补,我给王盟留条,让他去买早饭,自己早早就去敲三叔办公室的门。

    接近年底,有很多收□□动需要布置,还要应付例行的各类检查,三叔为此早就搬到了办公室住。他有时整个白天都在外面跑,不早点去恐怕还堵不到他。

    不过我也去得太早了,三叔明显刚洗漱完,连沙发上的被子还没收起来。我只得又把话咽回去,回归本职,当个人民保姆,先给他老人家打扫办公室。

    等一切都安顿下来,三叔才想起来问我找他的本意。这么长时间也够我斟酌好说法了,倒也不太紧张,重点汇报了从陈文锦处得到的新情况,也说了闷油瓶提起过张起灵的名字,只是刻意隐瞒了闷油瓶告知名字前后的背景。

    果然,三叔敏锐地注意到我的隐瞒,立刻追问过来:“那小哥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个名字?”

    “我也不知道。”我一脸委屈地看着他。这倒是真话,我是真的也为此焦头烂额。

    “你半夜上人家那里干什么?”三叔沉默了一会,换了个问题。“还不带着王盟。”

    “我听小花说,陈文锦平时有记笔记的习惯,就想去问问之前第十一人失踪的情况。”我如实汇报。“没想到问出这件事,不过,陈文锦本人也说,因为发生时间比较久远,应该和失踪的关系不大。”

    “但有可能是□□。”三叔点了根烟,顺便把烟盒隔着桌子扔给我。“你也觉得,凶手是来为他复仇的?”

    “说不准。”我实话实说,“按照案情发展看,如果第十一人失踪也与此事有关,那么很可能是一步一步的复仇,第十一人就是第一个牺牲品;可是,虽然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这战线未免拉得也太长了些。”

    “十年不晚啊。”三叔重复了一下,摇摇头,肯定道:“不是报仇。至少不是一系列的仇杀。”

    “为什么?”我赶紧追问。

    “因为手法,手法不一致。”三叔看着徐徐上升的烟,“如果是同一人或同一动机所为,那么后面的死者也应该像第十一人一样悄无声息地失踪,或者第十一人像他们一样死成那个德行。”

    “或许在凶手向第十一人下手时,还没想到这种手法呢?”我想了想,找到一个破绽。

    “所以凶手就放弃了他们身为卧底四面无援的绝佳时期。反而苦修杀人技巧,拖了八年,等他们当官的当官,当警察的当警察之后再动手?”三叔冷笑了一声,“呵,真是勇气可嘉。”

    我彻底没话了。俩人对着抽了会烟,我又问道:“您说,那小哥天天在门口,会不会是为了引开我们?”我提起陈文锦和林其中的想法。当然,我并不相信这个怀疑,只是这想法总在我脑子里转,引得我很烦,想听听三叔的看法,顺便也试探一下三叔的态度。

    “你的意思是,他们怀疑小哥和凶手是同伙?”三叔确认了一下。

    “对。”我点头道。“凶手能得到面具,还有出行的接应,理应有同伙存在。”

    “你见过谁家犯案,把嫌疑往同伙身上引的?”三叔嗤笑一声,立刻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他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这想法有点蠢,但还是不肯放弃,就说道:“比如说——呃,万一这是个计谋——”话一出口,发现自己钻牛角尖了。三叔也低头直笑,连评论都不愿发表。

    “好吧,我知道凶手没这么蠢。可是,还有个问题。”我思路一转,“他是怎么做到往小哥身上泼脏水的呢?”

    “什么意思?”三叔被这个问题挑起了兴趣。

    “就是说,在谢连环案子之前,能知道小哥出现在杭州的,就只有我们几个。如果凶手不是从我们几个人中间获知的,那么,只有凶手本身知道闷油瓶行踪这一种可能了。如果凶手和闷油瓶不是同伙,怎么能得知的如此详细呢?除非他跟踪我们。”

    “这倒不会。你们是警察,他是普通人,情理中他不会对你们掏心掏肺,不会有人在意监视你们之间的交往。”

    “怎么不会?林其中就动过这心思。”我把昨天晚上的事学了一遍,着重描述了一下自己身手利落。

    “他跟踪你?”三叔啼笑皆非。“唉,病急乱投医。”

    “对了,”提到跟踪的事情,我想起昨晚另外的视线。“除了他,我感觉好像还有人在跟踪我,或者可能在盯着专案组宾馆。”

    “你确定?”三叔严肃起来了,沉思一下道:“你这个想法先不要声张,我找别人再去查一查。”

    “那小哥那边怎么办,他怎么说都是在包庇凶手,虽然不知出于怎样的理由。”我还没有探明三叔的态度,有点不死心。

    “咦,你态度怎么变了?之前不是一直维护他,比维护自己儿子还上心吗?”三叔斜着眼睛看我。

    “我有点混乱。”我白了他一眼,但还是坦言道,“我就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小哥啊。”三叔把烟掐灭,慢悠悠地说道:“没准是个帮手。”

    啥帮手?帮忙发快递吗?“你怎么看出来的?”

    三叔摇摇头,不想明说。我问了几遍也没有问出什么。

    不过这样一来,我倒也明白了他不急着对闷油瓶上措施的原因。只不过当时怀疑和不怀疑闷油瓶的两派达到的平衡是派人手跟踪,不知怎么就演变成今天这个地步了。

    大概是看我有点沮丧,三叔提点了我一句:“你还有个事情没想到。”

    “嗯?”

    “那小哥既然有了不在场证明,却又甘心背着警方的嫌疑,为什么?为什么他不反抗?”

    我倒是没想过以闷油瓶的性子会据理力争,被三叔这么一说,听着是挺委屈的。“难不成,他有把柄在凶手手上?”

    三叔立刻叹了口气。“哦,你觉得他被凶手要挟了,那他现在明目张胆进出警局,是顺从了凶手的意图,还是挑衅?”

    好吧,我又“孺子不可教也”地想偏了。不过我顺着三叔的说法脑补了一下,觉得要真是这样,闷油瓶是有点嚣张。而且,还有点难得的幽默。

    “他,可能,也有点想法,”三叔仔细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或者说,他可能也没有更好的对策,所以才演变成今天这样的僵局。如果他走开,就会带走我们的注意力,不走呢,有可能有一些想法施展不开。”

    “那这样不就进入僵局了吗?”我想着这种可能性。闷油瓶如果是帮手,或者至少不会帮倒忙的话,在警局动不了,不是什么好事。

    “对。”三叔点头同意道。“不过,去掉已经加给他的措施是不可能了。如今,反正他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就极端一点。”

    “什么意思?”我有些不解。

    “如果凶手特意往他身上引嫌疑,咱们不如顺了他的意思。比起陈文锦,小哥明显对凶手的计划有更重要的影响。我觉得那小哥天天出现,未免心里不是打的这个算盘。”三叔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当时我还没太听明白他的指向。不过,没出两天,伴随着十一月底的寒流,给闷油瓶的措施上升成了刑事拘留,直接扔进了萧山看守所。

    第七十五章

    说也奇怪,就算闷油瓶不是从公司被带走的,两三天过去了,他本家总该有些动静。没想到在他进去后,只有张海客还象征性地派了个律师上下打点了一番,其他人倒也不急。

    我觉得挺神奇的,怪不得闷油瓶能在我这住将近一个月,也没有人找他。原来他在公司就这么个地位。

    趁着例会前的一点时间,我登录系统,想查一下齐羽的名字。由于不知道具体的写法,只好用了模糊检索,结果光一个大众写法就显示出八百来人,即使我把籍贯范围缩小到湖南省以内,庞大的数据也令我光看看就头疼。

    而且更麻烦的事情是,死亡信息库和户籍信息还是分开的,不能做交叉检索。我尝试去湖南高法网站找核准的宣布死亡判决书,遗憾的是那时还没搞政务公开,网上公开的资料没有早到那个年份,还是需要去查纸质档案。

    我给长沙一个叫李沉舟的学长打了个电话,麻烦他有空帮我查一下。他是干缉毒的,进入年关后,作为特殊科室比我们还忙。他先是把事情应了下来,随后提醒我说,一般情况下,出现在这种场所的名字有极大的可能不是真名。

    寒暄几句后挂了电话,鼓起的斗志就消退了一半。按理说,潘子也在湖南,而且这是他本职的案子,找他帮忙应该更快一些。可是潘子也走了五天了,完全没有消息回传,我也不敢随意麻烦他。

    正随便在资料库里翻找条件相似的人的信息看,就听胖子和黄严从外面回来,把包往桌上一扔。“我今天突然想起来,就去小哥公司绕了一圈,嘿,人家公司员工那素质,里面啥动静都没有,该上班的上班,该休假的休假,这淡定的,和那小哥的性格有一拼。”

    “上行下效,这企业风格不错。”小花随口评论了一句,泡了杯茶,用笔帽把刘海别上去,开始看新交上去的结案报告。结果没看两页就往桌子上一趴。“我看我转文职算了。”

    不怪他抱怨。年底各部门都有各类收官行动,每个人都忙得团团转,我们也不例外。可他一个堂堂副队长天天憋在局里,没准再浇点茶水都能被憋开花了。

    “怎么也是个董事被羁押,就算他们之间不熟,也要考虑公司形象和股民信心吧?”王盟坐我旁边,对整个公司上下的冷漠很不解。

    “这有什么奇怪。表面上看不出来,但他们家族竞争肯定还存在。更进一步说,那小哥要是胜算大,其他人更乐得看成果。”小花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

    “人口多,大家庭,多了谁都不多,少了谁都不少。”胖子更损一点。“不找点破绽落井下石就不错了,这种有利益牵扯的人,要是提供什么线索可得仔细甄别。”

    “这么看,那张海客还挺够意思呗。”王盟十分天真地接了一句,立刻就被胖子嫌弃了,还顺便嫌弃到了我。

    我没有加入他们的谈话,随手翻开香港那个培训公司的董事会名单。很明显,张海华,张海客,还有个不知是谁的张海杏,他们同一辈互相间肯定都是竞争对手。如果集团利益巨大,更值得放手一拼。

    我想起来单独和张海客见面的场景。他提过一句,闷油瓶是收养的,但是很优秀,已经内定成候选人了。他说这话表情还很自然,不知有几分真心。

    不过,从平时的闷油瓶身上,我没看出什么除了大龄无业青年外的特点,也不知道张家找继承人是凭借什么标准,最终就找出来这么一个睡美人,看来眼光不行啊。

    最是无情帝王家。那边小花掐着嗓子来了一句,不知道唱的什么调。大概是喝茶喝得太饱了。

    听着他们在耳边闲扯,我看着眼前打开的系统,再次键入了张起灵的名字。当然,想也知道,这么短时间不能从石头里蹦出一个符合的。看来看去还是只有广西当兵的那个,并且完全没有很早前那个武警的资料。

    我把张海华和广西退伍兵的窗口都打开,一并排,这也太天上地下了,怎么看都不一样。

    这三个人之间好像都没有什么联系,又好像到处是联系。巨大的好奇心和手中有限的资料,令我心绪难平,说实话,都有点后悔把闷油瓶送进去了。

    “你搁这儿偷偷摸摸地,查谁家小姑娘住址呢?”胖子见我对着屏幕叹气,赶紧挤过来看。一看到这个名字,就跟被点了笑穴一样,连声停不下来。“哎哟我去,谁给自己儿子起这么个名字啊,真晦气!”

    早年前的事件我和三叔都没有往外说,哑姐更不可能,因此即便在专案组内部,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但我猜小花和潘子应该是知道的,三叔在这种重要问题上不能瞒着他们。

    “中国姓张的真他妈多。”胖子笑了一阵,最后感叹了一句,就要走。

    我不知道是我暗示得不够,还是胖子真的对闷油瓶的身份一点都不感兴趣。立刻叫住他问道:“你觉得小哥像整过容的吗?”

    胖子被我问得莫名其妙,小眼睛眨了半天,才终于憋出一句:“唉我去,你不能因为他比你帅,就这么小肚鸡肠!还不容许人家天生丽质?!”

    “对,我从来没怀疑过你整容!”我没好气地说了一句,心说怪不得潘子总要我俩拆组,确实耽误工夫。“说正经的呢,你对整形美女那么敏感,组织要考验一下你的专业技能。”

    “那请组织谅解,他性别不是胖爷的鉴别范畴,要不你让他先换一个?”胖子见我很严肃,才收了笑脸,仔细回忆了下才说:“要我说,他面部表情很自然。”

    “那倒是——”我接了一句,努力回想这闷油瓶的面部表情,才发现事情有点不对。“等下!你怎么看出来他有表情的?快教教我吧!”

    “哎哟!”胖子为表惊讶,还在原地跳了一小跳,差点弄翻小花的茶水杯,被小花一个眼刀吓得直窜到会议室门口。“人家对着你笑的啊,翻脸就不认人是吧?”

    我直到他指的是会餐那天的事。没想到他在三个妹子面前还有余力注意我,搞得我脸有点烫,反驳道:“也没笑个几次啊。”

    “行了,别想了,这俩人骨相都不一样。”小花收拾了桌上的茶水,也过来看了看,一下就明白我在琢磨什么,开玩笑道:“这人要想有小哥那相貌,估计得重新投胎。”

    “还得烧高香多投几次,提高概率。”胖子嘿嘿笑了几声,突然也缓过味来了。“等等,你怀疑——”

    “什么也不怀疑。”我一键按关了电脑,越过胖子第一个进了会议室。

    第七十六章

    在至关重要的战斗打响的时候,老天爷往往是不会在乎你的状态的,甚至常常令你处于最不利的状态。这大概就是世界的残酷性。

    杭州刚进入十二月份,气温便倏然下降。空气里湿冷湿冷的,衣服都像吸饱了水,比平日沉上几分。

    我在宾馆里吹多了免费空调,周五那天早上刚一出门,就被冷空气刺激的开始打喷嚏。等到例会结束后,整个人已经达到看着门框还往上撞的程度了。我本来还想发扬一下焦裕禄精神,无奈被三叔用眼神逼着,不得不打发了王盟,跑到附近的定安路社区卫生所挂点滴。

    这几年雾霾渐重,早上□□点也没有多少太阳,人也少精神。旁边俩带孩子来看病的大妈正在讨论双十一的理疗仪特价,我随便听了一耳朵,正要靠着椅子打盹,就听到了手机响。

    我还以为是王盟那小子遇到难题想求援,心说要是三叔趁我不在抓壮丁,我也爱莫能助。翻出手机一看,却是大奎。

    大奎与我既不在同一个组,平日里也不熟,他直接联系我,这事儿挺少见的。我把电话接起来,听那边车声嘈杂,应该在户外,随电流传过来的声音都像是冻上的。

    “小三爷,你在哪儿呢?”大奎这人挺好懂。他负责的部分有没有进展,你从他说话的腔调中就能判断出来。我听他话语里带点兴奋,立刻就精神了。

    “外边呢,怎么了?”

    “哦,陈文锦让我给你捎点东西。”

    “给我?”我反问了一句,纳闷为什么不是通过哑姐,随后才反应过来,哑姐现在的身份不便和警方接触。“是什么,要紧吗?”

    “不知道,是一个信封,封好的,摸着质感好像是一张五寸照片。我刚刚在楼下绕了一圈,正好碰上六姐,她说你不在队里。我就给你放到传达室了。”

    我正要说行,就听大奎那边又传来一声“咦小三爷,你在——”

    他这句话不是对着话筒说的,听着有点模糊。我听着好像是在叫我,就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却只听见电话摔到地上的声音。

    “大奎?”我喊了几声,却再也没有回音。我突然开始觉得不安,整颗心都沉了下去。直到那边突兀地响起几声尖叫,我才像触电一样醒悟过来。

    我从椅子上跳起来,拔下手上的针头,一边保持电话通话,一边借过旁边大妈的手机给办公室打电话,转到技侦后要求立刻定位大奎手机。然后又拨了一个电话给三叔。

    大概是派出所已经接到报警,三叔接电话途中就有人汇报,我在这边听得明明白白。三叔听完那人汇报,正要问我详情,我知道他现在要调度行动,时不我待,便说了一句“我先过去”,挂了电话。

    一挂电话,定位结果便马上打了进来。果然,是同一个地方,距离我和市局都不远,就在定安路上的联华超市附近。我没空跟进来看情况的护士解释,谢过大妈,拿着外套就往那边赶去。

    三叔他们需要纠集人手,机动性稍微差一些。何况我原本就在同一街区,即便没有代步工具,比起从局里赶来倒是更快一些。

    一路跑过去太耗体力,我扶着超市侧门,原地喘了几口气,站直身子。人群缝隙中勉强能看到有人横倒在地上,我下意识闭了下眼睛,觉得有点头晕,知道是水杨酸的副作用开始显现出来了。

    派出所的民警已经到场,在现场扯开了警戒线,把拿着手机看热闹的人群隔离在外面。救护车停在不远处,但没有什么行动,意义不言自明。我勉强打起精神,也不顾手上贴的胶布,高举着□□挤过去。

    地上的人确实是大奎。他稍偏向右侧平躺在地,双目微睁,并没有什么惊恐的表情,也没有反抗的姿势。如果不是脖子歪到一个不可思议的方向,第一眼或许会以为是过劳死。

    他的包还在手上,没有被打开或翻找过的痕迹,手机脱手掉在一旁,还保持着通话。我在自己手机上摸索着挂掉电话,看着他手机上的通话结束,觉得浑身力气一下子都被抽完了。

    那派出所的民警以为我是市局派过来的,一本正经地向我介绍情况:“我发现被害人正在与人通话,应该是线索就没有挂断——咦?”他瞪着大奎的手机,上面屏幕已经灭了。

    “他一直在和我通话;市局其他人随后就到。”我没有力气多做解释,给他看了我的手机。随后蹲下想查勘一下大奎的死因,但因为没带手套不便上手,又放弃了。

    那民警见我原地蹲下不动,脸色也很差,误以为我们交情甚笃,担心我伤心过深,还劝过我节哀。我脑子里都是纷纷杂杂的念头,加之人群里还不时传来窃窃私语,什么“就在警察局旁边哦”“旁边还有市政府”,吵得我心慌,没心情搭理他。

    蹲了一会后,脑子好像清楚了一点。我站起身,径自穿出人群,想找个僻静的地方好好理一理。

    虽然大奎最终呈现的不是那个容易引起恐慌的姿势,但致死的手法却与之前案件一致,应该是同一人所为。可是我们已经厘清凶手作案的目标,大奎并不在危险之列,那么凶手有什么动机要对他动手呢?

    他与案件唯一深入的接触点,就是在保护陈文锦。可是少了他一个也不影响,她身边还有其他人,凶手要一个个去除,理应不会在光天化日下动手,因为这会引起我们的最高警惕。

    保护陈文锦。陈文锦。陈文锦让我给你捎点东西。

    对了,信封。我突然想起陈文锦交给他的东西,在警戒线外回头看了看,大家都忙着,没人注意我,于是转身往市局跑。在警笛的呼啸声中,正好与三叔走了个交叉。一边跑还一边腾出脑袋想了想,给我一张照片。照片能说明什么呢?

    我赶到传达室,说明来意后,就见张大爷瞪着我,难以置信道:“你不是出车的时候已经拿走了吗?小小年纪这么健忘?”

    他的话让我一时有点摸不到头脑,心说是自己失忆了还是张大爷穿越了?不由得跟着他重复了一句:“我拿走了?”

    “对啊!我这儿可有监控,你不能赖我!”张大爷还在瞪眼睛,见我一脸迷茫,语气又和软下来。“半路搞丢了吧,和你一起的那小伙子呢?问问是不是在他手里呢?”

    和我一起的小伙子?谁啊,王盟吗?我开始有点朦胧的想法,但是脑子太混沌了,一时抓不住重点。

    张大爷的语气彻底换成了语重心长。“你看看你,气色这么不好!当时我劝你回家加衣服,你还满口答应了呢,这么一会就忘了?”

    回家?我脑海中想法沸腾,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辞别张大爷的。迷迷糊糊向平时坐地铁回家的站点走了几步后,猛然想起大奎临死前叫的那句“小三爷”,顿时怔在原地,感觉后背一片冷汗,烧也退下去一半。

    面具!卧槽,我逮到他了。

    第七十七章

    和张大爷一番对话下来,基本上可以确定,凶手已经用我的相貌招摇过市了。麻烦的是之后凶手会如何行动,是继续用我的相貌接近,还是伺机换成别人?我站在地铁口等出租,却不知道往哪里坐。

    现在有另一个“我”在外面行动的事实只有我知道,而且我还处于行动自由的状态下。如果他决定继续使用我的相貌,那他第一步就应该是处理我,至少要限制我的行动。

    那他会选择在哪里动手呢?他完全没有必要去去宾馆,哪里的人既不构成威胁,也没有他的目标。去案发现场实在太张扬了,三叔的眼睛可不还好骗。

    我想怎么也应该提醒他注意一下,就先给三叔拨了个电话,占线,可能正在现场发行动指令。我把通讯录打开,正思考下一通电话是打给胖子还是给小花时,突然意识到有哪里不对。

    之前也提到过,面具这东西骗过人眼很困难,更别提刑警们还受过相关训练,王盟那个警惕性就算了,张大爷怎么也丝毫不觉异常呢?

    难不成这次的仿冒欺骗性很强?我想起之前被跟踪,不知以凶手的谨慎程度,到底盯了我多久。

    但是,反过来想,如果凶手扮作我是早就计划好的行为,他就应该在今早我一个人行动时处理掉我,毕竟从市局到卫生所有那么多小巷子。可是他没有。我皱了皱眉头,难道他还有别的计划?

    按照张大爷所说,他是在三叔他们处警集体出车的时候见到了“我”。也对,我那破金杯的钥匙还在我手上,那人只能以处警为理由出公车。因此,那跟我在一起的小伙子,就应该是王盟。

    王盟和他在一起的推测让我不敢打草惊蛇,怎么看那傻白甜的小警员都是送上门的肉票。要是我给他打电话,他肯定一脸迷惑地跟那人说,咦,吴老板,你就坐我旁边,还给我打电话干嘛?移动给你发话费红包了?

    这样他的意图很明显了,要么是拿住王盟,要挟我上门,要么……我看着手机联系人,觉得事情有点棘手了——如果他的本意不是对付我,而是假借时机,改扮成王盟返回队里怎么办?

    我在地铁站门口走了两圈,力图搞清凶手的意图了。如果我是他,会选择哪条路呢。

    如果想要效率,扮成我确实好处明显:我前几天刚与陈文锦接触过,又和小花很熟,同时还有队长侄子这一背景,出入各处都比较方便。再加上我还没有什么实权,如果有人问起来机要的事情,我常常也是一问三不知,倒是好糊弄。

    但如果凶手意求谨慎稳妥,那改扮成王盟就会方便许多:王盟是此案发生后借调来的,即使是之前与他见过几面的我也没有把握一定能分清楚,别人就更难说了。

    我慢慢放下了手机,觉得这出警报电话不能打。如果我给了他们警报,让他们注意防范可能出现的“我”,却反而让他们降低了对别人的防范,岂不麻烦更大?

    我仔细回想张大爷对那人的描述,想起了“回家”这个信息。无论凶手想要达成上面那个目标,让我暂时闭嘴都是必要的。那么,这个“回家”可能就是留给我的讯息了。

    可我除了就这么乖乖回家,难道没有别的办法吗?看清对手意图还往上凑,实属傻逼。当下最好的选择自然是立刻出现在三叔身边,这样至少凶手两个目标都不好动手。而王盟并非目标,有可能手下留情。

    不行,你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敌人的仁慈上,如果敌人但凡心有仁慈,他就不会是你的敌人了。

    我把自己脑内的一问一答掐灭,转而又想:其实这样也好,凶手一旦有所动作,就相当于把一只脚踏入了明处。比如现在,他要么继续扮作我,要么改扮王盟,虽然两种可能性均有,但也只局限在这两种里,因此接下来的行动是可以预测的。

    但是,如果我直接回队,便掐断了他之前的部署,那么他很有可能放弃这一次行动,再次隐入黑暗之中。再之后他会有怎样的计划,又会拿谁开刀,就是完全无法推测的了。逼急了甚至还可能做出两败俱伤的局面,这是我们所不愿意的。

    只是现在我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三叔胖子他们纠缠在大奎突发的案子上,小花自身难保,潘子在湖南鞭长莫及,剩下武力够数的一个闷油瓶他娘的还在看守所,能动的自由棋子就只剩下我……

    等等,这难道是凶手特意布下的一个大局吗?

    察觉此点,我那一点点和凶手周旋的气焰都没有了。他肯定已谋划过全篇,我一时也难以找到突破,既然如此,我咬了咬牙,打算回家先会会他。

    我在地铁站招了出租,上车后先给哑姐打电话。幸好三叔在我之前已经联系过她,让她最近提高警惕了。而我现在只有个猜测,不敢多说,怕误导别人,就简单跟她说了句今天我肯定不会过去,小心一些。哑姐大概觉得谁天天盼着你来,但这话也不好明说,只得云里雾里地答应了。

    之后我又给小花打电话,小花的手机第一次无人接听,第二次就被挂断了。看来是被事情绊住了,怎么这么不巧。但他和陈文锦不同,陈文锦那边还有人看着,他就自己一个。我斟酌了一番,给他发短信:有点情况,你先别出警局。

    再次给三叔打电话时还是占线。我单独救王盟的可能性小了点,也不知道他还有没有同伙。就之前他的行事方式上看,动手的时候没有,但是有人帮他找过装备,也不能排除这种可能。我仔细思考了下,给老何打了个电话,让他安排两个身手好一点的人来我小区楼下。我家属于他的辖区,这点要求既不过分,又不显得很突兀。

    在小区侧门下车,特意找到当初被闷油瓶刻意躲开的摄像头,掏出证件凑近了合个影,算是留下了确切的进门时间。

    之后我小心翼翼在自家楼房周围绕了一圈,只有一辆警车停在楼侧的便道上,还有点占道,看车号是市局的牌子。我从侧面摸过去,发现车里没有人,钥匙也被拔走了。我直起身来,环视一圈,好像也没人在暗处盯着这里。发动机盖还在稍稍发热,应该是刚到不久,敲敲后备箱也没有回应。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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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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