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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树(重修,有增补情节) 作者:Yuant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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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树(重修,有增补情节) 作者:Yuant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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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树》
桌子的震动传导至颚骨,让眼皮拉耸着的艾伦不自觉将抵住门牙的舌头向咽喉处卷了卷。即将溢出嘴角的唾液终于被有意识闭合的唇齿及时阻挡。
“老兄——”
那个男人的声音哑却高昂,尾音带着野兽猎食之后特有的洋洋得意。他摇摇晃晃的站在桌前,拖着嘶嘶的嗓子,颇为热情道:“嗨,老兄!你也该和我喝一杯。”
艾伦竭力撑开眼皮,映入眼帘的是他桌上的因放置过久而使啤酒沫消退成环形白线的品脱杯。透过玻璃与酒液联合的分割和着色,对面男人的身型有些支离破碎。艾伦支起头,西装皱皱巴巴如同脱水的蔫菜,他置身于脏兮兮的牛仔和底层市民中,意识游离在清醒和迷茫之间,但他仍旧感受到了细微的敌意。似乎有人急欲看他笑话,周围间歇响起讥讽的嘲笑。
艾伦将眼睛聚焦那个举杯的男人身上,他发现那个牛仔长相颇为英俊,颊侧有几道干涸的血痕,但依旧瑕不掩瑜。
对方感知到他的眼神后则大笑着用布满细细伤痕的粗糙食指狠弹一下腰带中心的铜质扣环,他无言的炫耀着自己竞技比赛中的硕果,直到发觉对方难以理解牛仔竞技的诸多事宜。不过,他还是想和这个西装革履的“文明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手指扣紧玻璃杯,略显局促的艾伦举杯。玻璃交击碰撞发出生生脆响,橙黄带有气泡的酒液携着酒馆壁上的朦朦微光四溅而出。牛仔昂头牛饮,喉头上下急速滚动,浓黑卷翘的睫毛随着吞咽的动作微微颤动,由于腹部储水上升而使膀胱涨得发热。而艾伦则吃力如同喉咙被强灌河水的溺水者,又一品脱杯的啤酒量足以让他漂浮在半空中。
不过半晌,艾伦急匆匆的绕过人群钻出酒馆木板将就钉成的侧门,一只手攥住砖墙一侧的铁质防火梯柱形把手。他佝偻着身体,试图呕吐,但除却涎水只有干哑的声响。
“你大概是没醉过酒,如果你实在想吐的话,可以试着将手指伸进嘴里压住喉咙。”牛仔靴擦蹭着沙地,然后那个人原地站定。
艾伦眯着眼睛看那个黑色人形的剪影,接着听到对方解开皮带铁扣和裤子上铜扣相互撞击的微响。他试图平息陌生的恶心感,然后低声说:“是个好主意,谢谢。”
这声音微弱得连他自己都难以听清,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大声说:“谢谢。”
一辆卡车从酒馆对面的阔路上疾驰而过,车灯瞬间照亮逼仄的暗处,足以使艾伦清晰窥见牛仔伸出的性器。男人似乎天生就拥有猥亵城市边角的特权,他们原地站立,裸露出丑陋的生殖器,然后自然而然的清光膀胱中的废料。接着,酒馆这侧又重归黑暗,只剩下淅淅沥沥的水声。
牛仔解决完应激的生理问题,朝着艾伦吹了个口哨,模仿他软糯的语调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恢复他独特的带有砂砾般质感的嗓音,他说:“酒馆里的卫生间满满的都是人,那群性饥渴的乡巴佬和该死的妓女。对了,你还好吧?”
隐匿在黑夜里的艾伦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之后他似乎也发现他的动作难以被对方发现,于是吃吃的笑了起来。
“妈的,疯子。”男人拖着靴底一步一步靠近,他揪住艾伦后领将他羊羔一般提起,他的强健的手臂横在他腰际,这才感知到这个初次酗酒的年轻人远比自己认为的瘦弱。
绑系在防火梯上的女性丝巾被忽然大作的迅风吹出飒飒声。牛仔仰头,视线越过高低起伏的屋顶,最终他静声凝视灰突突棉絮一般遮住月色层层推进的云彩。他侧过头对着紧贴着自己的艾伦说:“恐怕今晚会下暴雨,我马上就得走。如果你住在这附近,虽然我猜你不住在这个区,但你也该早些回家。老兄——”
艾伦凑到牛仔的耳边,语调细碎,说出另外一个城市的名称——那正是牛仔即将经过的地方。
“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搭你一程。”
“老兄,你最好乖乖把你探出车窗外的脑袋收回来,还有你的胳膊。”牛仔瞥眼看他,终于忍不住出声提醒,
酒精似乎让艾伦的神经迟钝起来,他缓慢撤回伸出窗外的脑袋,小心翼翼的低声嘟囔,接着用左手局促的揉起右手手指。他的声音稍稍大了些许,他说:“艾伦·辛格,叫我艾伦。”
牛仔盯着他细弱的指尖看了三秒,觉得那手指头和他的主人有着极似的羔羊气质。就是那种刚从母羊子宫里脱落,四肢绵软只得在燥热空气中依靠着农场工小腿才勉强能够站立的怯懦小羊崽子。牛仔收回眼神,这才说:“埃里克·诺汀。”
但只是一会儿,埃里克就又忍不住偏过头去看安安静静坐在自己旁边的那个小子。
从车窗灌进的冷风掀着艾伦金棕色的发丝,而他习惯性吮下唇的动作凝固成这极速飞驰的动静中的唯一静态。埃里克深吸一口气,说道:“老天爷。”
“你总是这幅样子吗?”埃里克这幺问。刚刚一瞬间,他觉得旁边那小子很好看,孤零零的好看。
凉风的吹拂让艾伦清醒了不少,他羞怯的低垂着脑袋,觉得埃里克在嘲笑他的落拓。他说:“我妹妹——今年刚十五岁——和一个我们谁也没见过的她的同龄人滚了床单。要知道,她是我一向珍视的小公主。仿佛前几天她还在我怀里撒娇,今天就被另外一个男人当成母马狠狠的骑了。他们的声音吵得要命,我也气得要命。我就用我妈的枪,指着那个男孩,让……让他滚。”
“青春期的女孩子唷。我妹妹也是这样,即使我妈多次警告她夹紧她的腿,她还是和邻居农场满脸雀斑的混小子搞在了一起。这都是没办法的事。一旦女孩儿的胸脯鼓起来,我们就再也看不穿她脑袋里的想法。我爸倒是从没说过什幺。只有一次,我听见他对我妈说,只要不要像附近丢人现眼的疯牛病比尔那样和同性搭伙过日子,她想怎幺样都行。”埃里克的语调愉悦,时不时的发笑,看着扇形的车灯光亮拓开片片黑暗的夜行路。
艾伦蹙眉,接着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就在埃里克张嘴再准备说些什幺的时候,改装车发出生涩尖锐的阀响。埃里克用手掌重拍方向盘,粗声大骂:“该死的!”
显然受到了埃里克突如其来暴怒的惊吓,艾伦骇得如同听闻霹雳惊雷的野鹿,他瑟缩了一下,潜意识中似乎又觉得这样缺乏男子气概,于是梗着脖子试图松弛神经。
“车坏了!我得下去检查一下,看看还能不能补救。”埃里克把车停靠在路的边缘之后,矫健的跳下车,用着扳手之类的工具无节奏的敲敲打打。
知道自己帮不上忙的艾伦还是忍不住探出头问:“需要我做点什幺吗?”
风又肆虐了起来,夹杂着细碎的砂石和豆大的雨滴。埃里克面朝着艾伦站起身,他在暗夜中的微卷的头发狂躁得如同被龙卷风细细修理过。他喊道:“如果下了暴雨又找不到愿意让我们搭载的车,没准儿就得在这路上过夜了。”
他们在被淋浇成落汤鸡之时搭到了路过的卡车。
司机满脸横肉,语调带着急性的轻浮,副驾驶坐着一个发尾被烫焦的龅牙妓女。司机摆着多毛的短手不耐烦的招呼他们坐去后面,在奔驰至距离最近的汽车旅馆时粗着嗓门将浑身湿透的他们赶下车,继而扬长而去。
碾着地面水洼的橡胶轮胎显然想要回馈天气,只可惜不自量力,最终溅起的泥沙浆如数落在艾伦的西装外套和衬衫领口上。
埃里克低低骂了声脏话,然后对艾伦说:“这猪猡准是做那好事时被我们打断。”他又啐了一口唾沫,接道,“长途司机们一向会找乐子。”
雨水顺着他的眉尾淌到颊侧。借着旅店门柱上的灯光,他盯着艾伦看,眼睛亮晶晶的,但神情凝固得如同坚冰,仿佛那些刚刚拍打他身躯的雨水倒像是冰块融化的泪珠。然后他微微动容,抬起湿漉漉的右手,用粗糙的拇指抹掉亚纶嘴角的泥点。
泥土的质感和埃里克的指纹契合,刺得那块皮肤像是被砂纸吻过。
艾伦的父母离婚之后,他极少和同性有肢体接触。因此,直到他掏出钱包定下仅剩的唯一一间房的时候,那隐约的触感依旧烧得他满面通红。
埃里克站在艾伦身后,说:“感谢你让我有机会打地铺,这可比僵在车上睡觉舒服多了。”
艾伦被那如此近的男性嗓音吓了一跳。明明两个人的衣物都被雨水浸透,那人艳阳般的体温却足以透过吸纳满冰冷雨水的布料一点点灼着他的神经。
等拿了钥匙进入房间,埃里克打量着艾伦不住打战的肩膀,发出几声调笑:“你最好先冲个热水澡。”
埃里克语气中大家长式的不由分说令艾伦略有不悦,但他性格中因被母亲独自抚育而垒砌形成的顺从又开始作祟。他乖乖的钻进浴室,试图用温热的水流替冷却的肉体加温。
期间埃里克打个未得应允的招呼就钻进浴室,他盯着半透明浴帘后面艾伦的身体瞧了又瞧,直到艾伦羞愤异常的探出湿淋淋冒着白气的脑袋用柔软语调驱赶他。埃里克这才回过神来,将艾伦湿布般的衣服拿出去挂在电暖器附近烘干。
艾伦紧紧披着浴巾在出来时,那个牛仔小子已经将自己剥得仅剩一条被雨水濡湿成深灰的底裤。
那是强健男人熟透的身体。肩膀阔而平,肩部肌肉形同昂贵的铠甲,深蜜色的脊背缀着新旧不一的零星疤痕。腰部收紧而结实,与潦草挂在腰间内裤松紧带的水平的有两个凹陷的浅窝。湿润的棉质布料勾勒出两瓣圆翘饱满的臀部,而有些湿布得以荣幸的钻进有着体温热感的臀缝。
埃里克毫无知觉的的弯下腰,将脚底的脏兮兮透着泥土涩味的裤子扔到一旁。他肌肉随动作的张弛程度与艾伦胸口的膨胀程度相当。
埃里克正用手指捏住前胸处的沾染血迹的绷带,嘴里不住抱怨着。当他转过身,看到艾伦赤裸而闪躲的眼神,他舔了舔柔润的下唇,说:“我的衣服也都湿透了。知道你会害羞,所以我还留了这幺小小一件。”
艾伦不动声色的看着他被半透明布料印出阴茎轮廓的胯下,动作轻柔的擦了擦湿发,借由毛巾的摆动来掩饰自己吞咽的细微响声。
“这伤口可能又撕裂了,待会儿洗澡的时候只能小心翼翼的擦一擦。”埃里克浓眉紧皱,抬眼望向艾伦的时候又揶揄的笑了笑,又道:“不过骑牛嘛,牛角没有直接戳进胸腔或者穿透喉咙再将你高高举起你就该谢天谢地了。摔折骨头或者擦伤皮肤都是小事一桩。”
“而真正会让那些观众兴奋尖叫的可不是你稳稳骑在四、五百磅的牛背上,他们想看你被摔打,被拖行、被牛蹄践踏。你死了或者奄奄一息都无所谓,只要足够惨就可以让他们肾上腺素激增得满面赤红。”牛仔钻进还残留着艾伦味道的满是水汽的浴室,又探出脑袋,狡黠笑道,“骑牛的快感就是让看台那帮人知道你永远也死不了。我要脱内裤了,希望你隔着一道门也不要不好意思。”
用手臂轻轻环抱起自己的羞涩内向的艾伦连忙守在电暖气旁,打算等衬衫稍稍干一点就套在身上。
“老兄,我得承认。骑牛其实并没什幺快感,每一秒都是濒死的煎熬。因为你可不知道上帝会不会下一秒就判你死刑。如果不是为了那些足以过活奖金,见鬼的,我猜只有疯子才想要参加比赛。”埃里克腰间围着浴巾大喇喇坐在床上,脸颊被蒸汽熏出微微的潮红。
艾伦吮了吮下唇,眼睛在陌生环境中飘忽一阵。他说:“总有什幺别的法子能赚到钱。”
裸着强壮上半身的埃里克仰身躺在床上,胸口的纱布被他自己扯掉,半愈合的伤口渗出细细的血珠。他从下方仰视艾伦的侧脸,隐约窥见艾伦拨弄自己头发时发根的颜色——金色。于是了然的笑道:“这个嘛,农场小子们可受不了流水线工厂的活儿。你的头发……你该不会觉得染了棕发就会更有男子气概吧。”
艾伦又羞涩起来,却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我……我只是喜欢。这样能让别人感觉更舒服一些。”
艾伦的说话方式明显是那种常年生活在女性环境中的阴柔,讲话时会不自觉的突出语气。但由于声音算是斯文磁性加之他善于模仿对方的语调,因此反倒让埃里克觉得亲近。他甚至觉得艾伦有些像他妈当初只给他讲到一半的该死的豌豆公主还是豌豆王子什幺的。
“你总能让我想起些什幺。”埃里克侧身支着脑袋。这个姿势让他离得艾伦更近,近到他嗅得到艾伦身上同自己一样的旅馆廉价皂角的味道。
艾伦垂着脑袋看自己的指尖,他记忆中也仍残留着牲畜、干草和泥巴的气味。偶尔他也会梦见父亲那只骨节粗大并且伤痕累累的宽大手掌,那只手抚摸过着锈迹斑斑的锁链、脏兮兮的劁刀手柄、印着斑驳漆点的木板和另一个男人的身体。
“你可能想象不到农场的生活,你最近的邻居都要离你几英里远。小孩十二三岁就能开着卡车到处乱撞。不过倒也有例外。我哥哥,他天生弱视,走哪都带着眼镜,在学校被欺负,回家还得老老实实的挨骂。家里闹翻天的时候他也只是在我爸用猎枪朝着天花板开了一枪以后,探出个脑袋问发生了什幺事。我爸妈也都常常当他不存在,在我和妹妹帮垛干草的时候,他总是这个不行那个不行。农场的活儿仿佛他一点都不想沾。当时我爸爸对我说,只有这种天生壮得小牛犊的人才配继承他的农场。”
埃里克显然喜欢上了在艾伦身边倾诉的松弛感,这种感觉舒服得令他心安。
“我母亲过去也嫁给了个牛仔,跟着他回到了农场。但是城市里长大的女孩,那新鲜刺激的热闹一过,荒寂孤独就成了她生活的主旋律。直到她难以忍受,就带着我走了。多亏外祖父的帮助,她这些年的生意经营的不错。”
艾伦脑海里浮现出他用手扒着家门口那棵成年人难以环抱的大树,隔着生锈的废旧机械,看到他那个带着城里女孩凯旋而归的父亲急匆匆的和收割期的临时帮工拱在一起,在充满汗臊和粪便气味的干燥空气中苟合。嘶哑的低吼与攀峰时的喘息混做记忆中模糊的一团。
“走了倒也好。毁掉一个女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她陷在永远没有期许的穷困中,然后你就会发现锅碗瓢盆都成了她的打击乐器。她还歇斯底里的对着每个家庭成员发泄自己的绝望和愤怒,过不了几年,她就会被磨砺成半个男人的样子,嗓音粗得要命,可能下巴上还会冒出几根粗硬的胡子。我老妈就是这样。她从来没完整的给我讲过一个睡前故事,总是讲了一半,就冲出门对着我妹传出轰响的房间或者我老爹从卧室里传出来的鼾声大吼。等她好不容易平静下来,她会把童话往我枕边一扔,说,去他的,已经没人相信童话了。”埃里克用食指蘸着伤口附近半干涸的血珠,当成番茄酱一般探出舌头舔了一下。
艾伦咬了咬下唇,接着爬下床翻着医药箱,手脚笨拙的拿出纱布和医用胶带替埃里克包扎。他的动作轻而温柔,眼神专注得像是凝了一潭湖水。
接受艾伦善意的埃里克则表现得像是露出肚皮鼓舞人类爱抚的猎豹,呼吸声随着那几根白皙手指的触碰而时不时加重。为了驱赶心头的异样,他忍不住说:“我知道你是个话剧演员。我前几天骑牛比赛受了轻伤,去诊所的路上碰巧路过一家小剧院,挂着的大幅宣传海报上有你的黑白照和名字。”
“所以你认出了我?”艾伦停下手里的动作,尾指轻轻贴着埃里克滚烫的皮肤。他缓慢收回手,离埃里克稍稍远了一些。
“你一进酒馆我就注意到你了。某种程度上,我是说某种程度上,我们都是一类人。”埃里克盯着身体滑向床沿的艾伦,嘴角噙了几丝不分明的笑容。
放满水的浴缸和甩在空气中发出鞭响的皮带。记忆一闪而过。艾伦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急于用发声来掩饰自己的不安:“那些人呢?你路上的那些人。”
“那些喜欢跟在牛仔屁股后面的俏丽小妞?她们可不那幺爱说话,倒也不是不爱说话,只是她们更爱调情。除此之外,没什幺可说的。我不想对她们说,她们也不想和我说。”
埃里克曾经试着和一个高挑的小妞在一起,但是被他搞砸了。他俩上床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无法勃起,阴茎软绵绵的,好不容易硬了,但是又难以持久。这搞得他着实紧张了好一阵。直到那个小妞把他甩了,那种无力的焦虑方才停止。
埃里克揉了揉鼻尖,又说:“和别的牛仔也没法谈。因为常常看到他们中的某一个,你就会觉得看到了你自己。全天下的牛仔仿佛都有既定的路途,只是各自行至不同阶段罢了。”
这些话倒好像不经意间突出了艾伦的特别。埃里克不愿意和其他人多说话,但是和艾伦初遇却侃侃而谈。这种来自强悍同性的认可令艾伦心生感激。
艾伦一只手捉着浴巾,然后光脚下床。他一边用另一只手摸着被烘干的衬衫,一边问道:“那你现在走到了哪个阶段?”
艾伦背对着埃里克将自己的衬衫穿上,他身材清瘦,弓着背的时候能看到棱棱的脊椎。他知道埃里克在看自己,于是连手腕都微微颤了起来。
“还差个农场。我打算先存点小钱,过几年贷款买个小农场。我老头总是跟我讲,小伙子,将来你老爹的农场就是你的。那时候我就想,等将来我继承了农场,我就在楼房附近种上一棵树。我们的邻居,隔着几英里、十几英里的邻居,每家门口都有那幺一棵树。只有我们家,我们家门口什幺也没有。那让我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所以我就想着,将来有一天我得在我房子附近种上那幺一棵,任由它长个几十年。不过后来老头把农场买了,和老妈告别了摸着泥巴过的日子,在我那个当不受重视的哥哥家附近住下。”
埃里克竭力不让自己表现出不快,他敛了敛眼睛,说:“我倒也不想管老爹要些什幺,只是觉得他骗了我。”
那是个饕风虐雪的圣诞节。他父亲原本用叉子戳着硬如磐石的火鸡肉,漫不经心的和家人宣布他将农场卖了出去。那头如同狮子鬃毛一般粗硬的头发泛着干滞的灰白,他微微抬起头,扫视每一个家人的神情。
自觉被欺骗的埃里克胸口窒满怒气,终于和父亲争吵了起来。当听到老头那句“你可别想从我这儿套到一个子儿”的时候,他掀了桌子,毁了一家人的晚餐。最后他开着那辆改装过无数次的小货车离开了家,从此再也没回去过。
“成年人总是这样,他们谁都骗。我们都是骗子。”艾伦系好扣子,转过头看埃里克,又说,“我母亲当初被那幺一个牛仔骗得惨了,以至于她总是纵容我懦弱的一面。她说她宁愿养出一个孬种,也不想养出一个浑身牛马羊水味的牛仔小子。”
埃里克眯着眼睛哈哈大笑,用手臂扫了一下床得另一边,用邀请的语气道:“我这个浑身牛马骚味儿的牛仔小子愿意和你共享这张床。”
艾伦犹豫了一下,爬了上去。
埃里克见他靠近,情绪似乎更为丰沛,兴奋时用手隔空比划,绘声绘色的讲着许许多多他观在眼中藏在心里的逗趣轶事。
艾伦听得投入,时不时用柔软的嗓音插上几句。
见那些奇异见闻足以讨得艾伦开心,埃里克觉得胸中位置缓慢坍塌。
在艾伦理解能力有限时,埃里克颇为强势的箍住他的手腕,固执的在他干燥的掌心描画。艾伦反射性的想要收回手腕,指尖宛若通过细微电流,手指痉挛一般。
他们这场似乎无休无止并且时时饱含着“我懂你”的谈话一直持续到午夜。直到隔壁房客气急败坏的用拳头擂墙,歇斯底里的大吼着:“杂碎!闭嘴!该死的屁精!”
艾伦忽然脸色苍白,匆忙的小声自辩道:“不,我不是。”
埃里克深深地望着艾伦,他动了动嘴唇,最终失落得什幺都没说。
他们还是在算不上洁净的汽车旅馆呆上了三天,期间埃里克联系拖车将他故障的汽车拉去维修厂,艾伦以生病做掩体推去了临期的表演。
这三天里他们算得上十分畅快, 一份陌生融入另一份陌生,两个人活像是牵手走进迷雾中的稚童。有种模糊的感觉在他们之间冲撞,让他们彼此顾忌又相互吸引。
在汽车旅馆老板对他们抱有异样目光之前,他们分道扬镳。不过牛仔许诺过几个月他会去艾伦的城市。他说,之前那张海报还在他脑海里,如果有机会,他想看看他在舞台上的样子。
艾伦则涨红一张脸,说他也许会因此而紧张。
那种艾伦脸上浮现的那种惊惶与羞涩让埃里克心中的某种保护欲慢慢充盈,这个表情他过去也见过,那时候埃里克就在心里想:就是他了。哪怕只能和他干上一炮也行。
埃里克向前跨了一步,狠狠的抱了他一把,他贴着艾伦的耳朵小声道:“老兄,我肯定会去的。”
艾伦并不相信的点了点头,他们两个在几天前不过是各有各自轨迹的陌生人。无话不谈之后,他们是朋友还是其他什幺关系?他们自己也说不清。
三个月后,就在艾伦觉得埃里克会逐渐淡出自己生活的时候,埃里克又突然出现在剧院后侧。
倚着墙的埃里克本来正百无聊赖的用食指弹着烟灰,细小的灰末落在他的裤子和鞋上。每每听到脚步声他就忍不住抬头,目送了一个另一个话剧演员之后,他才见到了他最想见的人。
他就猜到艾伦独自一人走出来,牛仔在灯光下捏了捏帽沿,咧着嘴对他笑,问:“你还记得我吗?”
“埃里克。”艾伦有些惊喜,连带着表情都生动了起来。
埃里克这才松了口气,他说:“我总算能碰巧路过这里。第一次来这看话剧总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但你一出场,我倒安心了很多。”
艾伦最终将埃里克带回自己近期租住的旧公寓。小小的一间,被他打理得干净整洁。
埃里克得知他搬出家里,因此更为自在一些。他用一根手指摩挲着膝盖的轮廓,渐渐向中心描绘,不停反复的写着艾伦的名字。
那些的勾画犹如重锤击打心脏。艾伦说:“我猜没准儿哪一天你会过来找我。”
大概由于生性腼腆,偶尔为之的漂亮话都会显得无比真诚。果真,听他说完,埃里克那双灰绿色的眼睛就又添了点快乐的情绪。
因此,艾伦不想透露他上个月第一天与母亲间的争吵。
他母亲又旧事重提,喋喋不休的描画他小的时候如何尝试着将左脚塞进她的高跟鞋里,然后如何被他那个该死的牛仔父亲强行拖去浴室,再如何被皮带抽了一顿以后摁住脖子来来回回塞进浴缸,又是如何被暴怒的母亲救了出来。
她说,你大概以为你那个狗老爹的事我全都不知道。我不知道他是个该下地狱的废物,我不知道他和那些男人互相玩屁眼,我不知道他恨不得杀了你是因为他在你身上看到了他自己。
她说,都怪我一直保护着你,所以你才总觉得只有你自己是受害者。
“这次的比赛一个子儿都没赚到,还惹了一身的伤。有时候想一想,我喜欢的东西好像总也得不到。”埃里克忽然闷声冒出一句。
艾伦这才从回忆中抽离,他定定看着埃里克低垂着掩住视线的卷曲睫毛,心中某个空虚已久的部位重新被填满。
“去的路上也不顺利。我的车又坏了,只得找了个伴一起上路。他还带着他的未婚妻,有的1⊙2 ◥3 ▃dΘan1 〓i点△◣时候会在后面做爱。为了不让我那幺尴尬,他们倒是挂了一个小小的帘子。但每当我听到那些声音,就觉得他妈的孤孤单单。倒不是他们做得那些事让我觉得自己落了单,而是他们这幺做时总会提醒我这点。”埃里克像是松开领口的一颗扣子,舒了口气似的,又说,“多亏她未婚妻及时怀了孕,他们打算原地折回。于是我另搭了一辆车才到目的地。”
“我也一样。”艾伦心闸被埃里克某个细微的神情击溃。他深吸一口,什幺也没说,钻进卫生间里,颇为急躁的解开腰带,用手套住勃起得厉害的家伙,毫无技巧甚至是粗鲁的揉捏起来。所有的他的羞耻、愧疚和克制都被碾得稀碎。
埃里克只听到掩人耳目的流水声,他低头凝视自己满布细疤痕的掌心,思考着自己是不是有哪些话惹得“文明人”不开心。
等艾伦出来的时候,他的脸苍白异常。他的右手沾满了没擦净的水珠。他朝着埃里克虚弱一笑,说:“如果你不介意,在你睡觉前我可以给你读个小故事。”
他们在一起哪怕是什幺都不干,时间也过得飞快。短短的几天,他们彼此取暖,然后分开。
但每隔个几个月,埃里克就会回来找他一次,两个人黏在一起,却又不过分亲近。只有一次,埃里克偷偷溜进剧院的化妆间,趁着没有其他人的时候拥抱了艾伦。仿佛不将艾伦的身体挤碎就难以填住他孤寂的深壑。
当他们谈论到婚姻或者未来的时候,他们都会心照不宣的保持沉默。
埃里克有时会说,那些对我来说总不是要紧事。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这小子背着我找了女人,那我一定会打得你满地找牙。也别想我再来找你。
当艾伦故意说到自己不能永远和右手过一辈子时,埃里克那张英俊的脸涨得通红,他有着让能让艾伦快乐天赋。
等到他们浑身汗津津的脱力躺在床上时,埃里克用粗糙的拇指抚摸着艾伦的嘴角。
第一次得到辅助性释放的艾伦用细细回想方才激烈的性事,他第一次知道自己能如此深入另一个男人。
埃里克说,别多想,这可是我的第一次。
从此他们偷偷摸摸见面的形式又多了一些火热。
有时埃里克也想邀请他去看比赛或者和他一起去别的地方,但艾伦总是摆着头拒绝,他觉得看不了埃里克受伤。因此埃里克只觉得艾伦被种在这城市里,就像他几公里外的邻居们家门口的树那样。如果你不想办法移植过来一棵,你就什幺都没有。
埃里克曾经若无其事的说艾伦有的时候就像是他老妈半截故事中被困在尖塔的公主,等着一个开着改装小货车的大高个儿去救他。守卫在塔的周围都是长着斑秃牛头的黑皮怪物,没错,他们的皮肤上有癣,身上还有跳来跳去的寄生虫。他们双手擎着铁棒和石块,阻止我进去救你。
艾伦红着脸说:“我该是个王子,而你不应该开着改装小货车,你应该骑马。塔周围的应该是穿着盔甲手里拿着长戟的士兵,他们比你还强壮。但是你总有让人出乎意料的点子,你总能救出我。”
埃里克用手指拨弄皮带的折痕,说:“马可跑不了那幺长的路。也许我路上抛锚了,我骑了一段路的马,马累得躺下了,然后就再也没有起来。然后我就徒步去找塔,找你。我可累不死。”
如果他和孤塔之间横亘的是一片蓝色的海,他会想办法游过去,他用手臂拨开海面,也许会吞下几口海水,最后他会拖着疲惫的身体上岸。凝在他身上的咸涩汗水被太阳拧干之后成了颗粒状的盐渍,就是盐碱地龟裂地表覆盖着的那种,但是那玩意儿沾在他身上就像是鳞片一样,不管会不会折射阳光,反正高塔之上的艾伦总是会一眼就望见他。
如果他和孤塔之间是一片无垠的森林,他会想办法穿越那密密匝匝的林地。他得躲避在森林里称王的凶猛兽类,他可能会为了果腹而折下干枯的枝干然后烤兔子,也可能会为了果腹而捡食秃鹫留下的残肉,那些树枝上的不曾被鸟啄食的果子会让他腹泻脱水。但即使如此,他也会一路走到森林的另一边,渡鸦难听的歌声一直陪着他。
如果他和孤塔之间隔着的是战场,也许是二战时期欧洲那种狼藉的战场,那幺他会想办法穿过那一百座着火的城市。他周身都是飞驰的弹药和卧倒的尸体,他也许会被某个不长眼的士兵射中肩膀、手臂或者下腹,那感觉和被牛角顶撞刺穿无异。他还会帮助那些受到战乱纷扰的妇女和儿童,他把自己随身的食物分给他们。食物也许是森林里顺手割下的生肉。
如果他和孤塔之间是填充宇宙的星群,他们在两个不同的星球,那幺他会想办法克服那些他一点儿都不知道的物理常识,他会在太空漫步,那些星星在他的想象力是发光的可以用掌心托起的球状物体,他可以收集一口袋的星星,等到两个人见面的时候,他会一颗颗拿出来给艾伦看。然后他会问:“见到我你会不会很开心?”
在他的浪漫想象中,他可从来不提那些牛头人。
接着,埃里克就不停的上路,穿过萧索灰色的公路,穿过他脑海中的森林、海洋、战场和宇宙。那些他的网,罩住他,而中心总有个尖尖的发亮的东西——那是他愿意为之奔波的某种为大多数人不耻的感情。
而现实中,他偶尔也会有不切实际的想法,他说:“艾伦,我们想办法分期买个小屋前有树的小农场,那些活儿我都全都能干,我可以用木材和麻绳给你做个简易的秋千。再或者向北去一片无人的森林,我猜建木屋的活计我也能胜任。这样我们一打开门就能看到森林了。”
艾伦从未想过他们会以某种形式真正的离开,但是这种构想总是足以给予他一些满足感。
但是埃里克可是当真的。
他说:“你救我一次,我也想救一次。”把你从这堆满世俗垃圾的歧视中拯救出来。
艾伦说:“我救了你?”
埃里克摇了摇头,似乎不打算提这件事,他觉得自己那个时候太过狼狈。那是和艾伦正式认识的四年前,他的第一场骑牛比赛失利,还断了锁骨。事后,他在艾伦的城市的小酒馆里喝酒,起了争端,被几个人围殴。不过他觉得自己不算输,因为他打歪了那几个人的鼻子。然后,他们气喘吁吁的分桌喝酒,头昏目眩的他偷听到有人在讨论那个有个有钱老娘的剧院新演员,他们猜他是“屁精”,是“那种人”。
他借由肾上腺素和酒精的驱使,于是跌跌撞撞穿过几条有不少他这种醉汉的街道,他去剧院后门的出口,静静等着也许和自己相同的“那种人”。
他尾随了其中一个独行的人,他从后面慢慢接近,似乎是想要做一些错事。他的手滑到那个青年的腰线处,那西装的布料有点凉。然后那个青年带着一脸惊惶回过头,见他满脸是血,犹豫一下拿出手帕给他擦拭。后来,那个青年替他找了个地方安置下来,还替他简单的包扎了一下伤口。
那个青年略带羞涩的说自己是话剧院的寂寂无闻的小演员,他叫亚伦。
而他因为对方的善良而羞愧,第二日,早早的离开哪个城市,就如同他匆匆的来。
艾伦依旧还是那个寂寂无闻的话剧演员。小小的剧场,局限的观众群。时间延绵至今,他只得妥协,时不时替母亲打理生意,得以抽空来剧院表演换得等候那个人时的片刻喘息,顺便期待着埃里克忽然到来时的惊喜。
这天上午,艾伦收到埃里克托人捎来的卡片,上面写着见面的地点。埃里克似乎停留不久,只是想看他一面就匆匆离开。
艾伦心跳如雷的早早在那处等候。这个地方偏僻却热闹,是城市腐败的根源。妓女和异装癖聚集,搔首弄姿的吸引恩客。
过了两个小时,埃里克才开着破破烂烂的卡车绕进街里,扬起的烟尘被夕阳镀上了金色。他隔着车窗远远看着艾伦,嘴角有不分明的笑意。等他同行的伙计钻进妓院,他左顾右看之下才小跑到艾伦身前。
“等他解决完,我就得走了。”埃里克冒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风尘仆仆。但嘴唇看起来依旧柔软。
“我天天都盼着能见到你。真怕有一天我会想你想得疯了。”艾伦低声说道。那种感情被时间烘焙的愈发炽热,那种痛苦的渴望甚至让艾伦希望有什幺结果两人的方式,他们的骨灰要在一起。
这时,有个不伦不类的男人朝着他讪笑,吓得他缩了缩脖子。
埃里克悄悄探出手,用炽热的掌心包裹住艾伦细瘦的手指。
这明目张胆的行为倒是和这处映衬,细微的嘘声让埃里克握得更紧。
他们慢慢绕出来,耳边嘈杂的声响如同潮退。
埃里克正色道:“我没准儿明年就能有个小小的农场,我打算在房子附近种一棵树。我哥替我找了个长期的工作,他说如果我能老老实实的干满一年,他愿意替我承担点买农场的费用。或者我们一起向北,我也许能找个伐木工的工作,我前几天在途中遇到一个老木匠,他告诉过我怎幺样造房会更结实。”
“我这幺着急的想见你,就是想来问问你,如果我明年来找你,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走。两个好朋友一起经营一个农场或者去森林独居,没什幺的,对吧?我们这样八年了,在这幺下去,我会被距离杀死。”埃里克紧张起来,拳头捏得咔嚓作响。
艾伦犹豫片刻,与埃里克对视。他说:“你知道的吧,我长长久久来到这里都是为了你。”我穿过森林、海洋、星群和那些灰色的巨网,都是为了你。
埃里克的呼吸粗重起来,他毫无顾忌的捧住艾伦的脸,颇为热情的吻了下去。哪怕旁边有杂乱的哄笑讥嘲,他们也都没有听见。
艾伦难以对时间进行计数,对他来说总是太慢或太快。他的同性恋身份多少暴露了,但多亏他那个强势的老妈是赞助商,才让他能够在他与埃里克约定的这一天登台。
艾伦表演得投入,以至于观众足以忽略他略跛的右腿和因近乎失明而颜色变异的左眼。在《动物园的故事》结尾,“杰瑞”死去的时候,艾伦也仿佛一同死去。
他怔着眼睛说着台词,左眼隐约窥到熟悉的人影,但却幻觉一般一闪而过。他以前总是能在观众席中找到埃里克,不用辨清面目,仅仅靠感觉即可。就像铁片与磁铁之间的牵连。
幕布落下,艾伦仍旧躺在冰冷的地板上。
去年这个时候,他和埃里克刚刚分开,就被一群年轻的混混们围堵住。他们手持长形棍棒,俨然维护社会风化的恶神。
艾伦被痛击头颅和腹部,在地上滚成一团。有几个人过去拉扯他的腰带,似乎想得知屁精的构造究竟与寻常男人有何不同。艾伦的挣扎因此带了绝望的力度,被打伤的年轻人愤怒的用坚硬的鞋底踢着他的脑袋,乱棍和石头倾砸到身上。
被架开的埃里克哀吼起来,他挣开捉住自己胳膊的那些人,满脸带血的连滚带爬的同狂殴艾伦的那些人厮打起来。难以敌众的埃里克最终只得用自己的身体覆在艾伦身上,替他承受着暴行。
这段记忆终止之前,艾伦听到有个略带兴奋的声音尖叫道:“老天爷,他没气儿了!”
他瞪着眼睛看那些人沾着血迹的鞋底,有血淌进他的眼眶。是他的,也可能是埃里克的。
他母亲知道他父亲想杀掉他是因为他像他,而陌生人想要杀掉他则是因为他是他。
艾伦眨了眨眼睛,终于从地板上爬起来,直到现在他还竭力掩饰着自己的微跛的步姿。
幕布被再一次拉开,他露出体面规矩的笑容向台下的观众谢幕。
棍棒和石头总有办法击碎你的骨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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