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不孤独 作者:韩小船儿
正文 第10节
不孤独 作者:韩小船儿
第10节
电话被接起,那边是钟千艺刻意压低的声音,断断续续,轻轻柔柔的,“沈陆,有事儿?”
“小艺,你睡了吗?”沈陆强忍住内心扰攘繁复的情绪,强行控制着声音不要发抖,轻轻的问。
“是啊,睡了好一会儿了…你这么晚打电话,出什么事儿了?”钟千艺睡眼惺忪,怕吵醒杜明灿,下了床出了卧室。
“我…我想见你…我在你家楼下,我上去找你…好不好…”沈陆急切的说。
“啊…我没在家…到底怎么了?”钟千艺听电话里沈陆着急的语气,料定应该发生了什么事,顿时清醒了,“我这马上去找你,你等我好不好?”
沈陆在期盼什么,期盼这一切都是梦一场,梦醒了,杜明灿对于钟千艺来说,还只是一个陌生人。
“你在…杜明灿那…”沈陆的心,沉到了海底,梦,碎了。
“到底怎么了沈陆?”钟千艺用肩膀夹着手机,两手混乱的穿衣服,“您别让我着急成么?”
“没事了…晚安…”沈陆颤抖着嘴唇,压抑着愈发激烈的呼吸,没有等到回复,就挂了电话。
他突然想起了那年他们俩一起看的电影肖申克里面的一句台词:
i hope iake it across the border, i hope the pacific is as be as i dread it is; i hope ta, and shake his hand; i hope
当电影里的瑞德终于接受了一无是处的自己,冒着被驱逐遣返的危险,去到那个像梦境中一样蔚蓝的太平洋,踏上那个梦幻般的的芝华塔内欧岛时,他最终得以跟他的朋友,在太阳下握握手。
年轻人总是特别容易感动,两人看完之后眼眶都有些shi润。互相承诺着要给对方留一片希望的土壤,哪怕经历了困苦,磨难,丧失了能力,信心,彼此依然是彼此的救赎与希望。
不同的是,沈陆害怕自己真的到了那个地方,已经不会有人对着他微笑,挥手。
一夜无眠,沈陆静静的枯坐在车里,抬头久久的盯着那扇今夜注定不会亮起的窗,眼泪,顺着眼角无声滴落。
时间过去了多久呢?好像须臾片刻,又好像经过了万古千秋。
车门被拉开,站在车门旁边的,是因为着急而面色微红的钟千艺。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说话说一半是他妈的要噎死我吗?”钟千艺平复了下呼吸,抬腿坐上副驾驶。
沈陆静静的盯着钟千艺不说话,清灵的眼眶里满是泪水。车内漆黑一片,可是钟千艺还是在月光的掩映下,看到了沈陆晶莹的眼眶,心下不忍,从手盒里抽了纸巾给他擦眼泪。
“你…你别哭…沈陆…”他有些慌乱,他鲜少见到沈陆脆弱的样子,自诩纯爷们的沈陆更是很少在他面前哭,“有我呢…有我呢…天塌下来我帮你顶着,啊?”
那个傻子,那个傻子,他要放弃了的,他准备放弃了啊,就当今天晚上的一切都是一场梦,就当廖同勋所说的一切都是酒后的胡言乱语,就当他依然同以前一样,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可是他爱的那个人,在接到他电话的当下,就披星戴月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在凌晨刺骨的寒风下,从睡梦中醒过来,不顾更深露重,只是因为担心他。
过往岁月中,钟千艺的无数钟面庞掠过沈陆的记忆,相见时双眼无神的他,手术后慌钟无措的他,生病时楚楚可怜的他,一起旅游时恬然安静的他。一起去扬州时视死如归的他,被杜明灿追求时左右为难的他,以及最终接受杜明灿时豁然开朗的他。
每一钟脸交错辉映,最终凝聚在眼前的人身上,无论什么样子,都是他爱的那个人。
他那颗不久之前死掉了,在今天活了过来,却又被打入地狱的一颗心,没办法听从大脑的指挥,选择放弃。
“我…我失恋了…”他淡淡地说。
“哦…”钟千艺咬了咬嘴唇,低头从包里拿出钥匙,“别在车里窝着了,上楼吧,家里有酒有床,喝醉了可以睡,难过了可以哭,实在不行我陪你打一架。醉一场哭一场打一架,什么苦都能过去的。
第36章 天亮了
一人一罐啤酒,两个人坐在客厅的地毯上,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小艺…你失恋过吗?”沈陆侧头看他,问。
钟千艺想起与杜明灿在一起之前的那些事情,本来那么痛的记忆,如今,却可以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回忆起来。
“当然啊…”他点点头,转头目光扫过沈陆,“还是初恋…暗恋了很久的一个人…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判了死刑…”
“那你那时候…也像我这么痛吗?”他的声音在颤抖,甚至直接放下了啤酒罐,转身面对了钟千艺。
“沈陆…”钟千艺也放下酒,“我不知道你跟宋海川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你要相信,没有什么坎儿,是过不来的。理智与清醒,永远是解决问题最快捷的方式。你今天太激动了,能做的,要么大哭,要么大醉,然后好好地睡一觉,休息休息,等身体舒服了,头脑清醒了,再去想你两个人的问题。如果真放不下,就去争,如果真争不到,就放手。”
沈陆没有反驳他根本连主人公都错了的猜测,继续追问他:“你那时候呢?也是这样子,安慰自己吗?”
“我跟你不一样…”钟千艺拿起酒杯喝了一口,淡淡的笑了,眼睛在只开了一盏落地灯的客厅里,更显得空灵清透:“我爱的那个人,是刻在我生命里的,是一种本能,跟爱情无关,更类似于一种…崇拜?哈哈…”
钟千艺哈哈一笑,接着说:“所以他幸福,就是对我最大的馈赠。哪怕痛苦,我也会甘之如饴。”
“你…就没想过…和他在一起吗?”
“他啊…不喜欢我的…”钟千艺摇摇头,“我不想为难他…”
“呵呵…是你傻,还是我傻?”沈陆苦笑着摇摇头。
“什么?”
沈陆有些激动,刚刚消下去的泪水眼看着又涨了上来,起身双手使劲捏着钟千艺的肩膀,“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那个人他不喜欢你…如果…如果那个人也…”
喜欢你…
你喜欢的那个人,也喜欢你啊,钟千艺你这个傻子…
马上就要说出口的话,被这安静的午夜时分,刺耳的电话铃声打断。
钟千艺的手机,杜明灿的电话,他迅速的接起,因着这突然的打断,沈陆说的话,并没有被他听进去半分。
“喂,明灿…”
“你怎么这个点醒了?”
“啊,朋友临时有点事,我给你留微信了,你可能没看到…”
“没事了,你赶紧睡觉吧,明天还得上班…”
“放心,没事的…”
挂了电话,丝丝甜蜜还摆在脸上,沈陆见到这样的钟千艺,那被打断的话,实在是没有勇气再说出口。
“你回去吧,别让杜明灿担心,我也要走了…”沈陆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夜盲症使他没看到桌边的凳子,没走两步就被绊倒,小腿磕到了桌角。
“沈陆你没事吧。”钟千艺急忙起身扶他。
“钟千艺你他妈别碰我!!!”沈陆突然就爆发了,愤怒的口气把钟千艺吓得站在了原地不敢动弹,“我恨透了你这幅嘴脸,不要装着关心我好不好?你救不了我…救不了的…”
钟千艺被他的样子吓到,但是也不恼,只认为这是沈陆压抑许久之后的发泄,就静静的站在他身边不远处,任由他无力无依的发泄,陪了他整晚。
天之将明时,是一天中最寒冷,最黑暗,最让人脆弱的时段,沈陆静静的靠着沙发和衣而睡,睡梦中不时发出一两声呜咽。钟千艺,则是望着沈陆的睡颜,一夜未眠。
天亮了,他起身拉开窗帘,清晨第一缕曙光透过窗户照了进来,房间内每一处黑暗的边边角角都即将被光亮所照拂,伤痛,是否能够随着黑暗消弭,荡然无存?
第37章 不了情
那晚之后,还没来得及问问沈陆是否从情伤中走出来,就得知他临时出差去了上海签合同的消息。
是一个百年一遇的佣金免除协议。为了造势与推广,合作方联合了包含他俩的公司在内的多家企业进行了一个活动,最终会甄选出一家企业,在未来五年的合作中,免除基础的佣金服务费用。其一,是为了向大商家表明诚意,以待永续合作,另外就是以此作为噱头,通过知名企业的市场影响力,进行自身的推广。
如果这个协议拿到手,一年集团的佣金,少说也可以省下一个亿。
沈陆前前后后筹备了三个月,从市场占有率,用户忠诚度,到最后的摄影体系的宣传力度,包括廖同勋的粉丝效应,面面俱到,分析了个透透彻彻,把其他几家竞争对手打击的哑口无言。
最终合同自然没有旁落。
合同签订完成的当天,沈陆就飞了回来。公司领导层特意为他举办了庆功宴,除了不在场的企划总监杜明灿,所有总监级以上人员都参加了。
席间沈陆和钟千艺坐在一起,但交流甚少。钟千艺以为他还没在伤痛中缓过劲儿来,也不打扰他。
饭局过半,沈陆凑到钟千艺耳边:“市场部在附近的ktv唱歌,一会儿你跟我去续摊吧?”
钟千艺左右没事,就当陪沈陆。于是点头。
两人搬着两箱啤酒踏进包间的时候,一众人正嗨,两人放下酒,找个角落边喝边听歌。
“沈总监,作为今晚的主角,你得给我们大家表演一个啊。”负责文案的小姑娘热情的起哄,
大概是喝的有些微醺,沈陆没有推辞,就直接上台坐在了话筒旁边。眼神有意无意的,漂到了下面正自斟自饮的钟千艺。
ktv里昏暗的灯光,那人的眉眼不甚清晰,沈陆只能凭借想象中的样子,描摹眼前的人。
愣神的瞬间,钟千艺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触碰时,两人都有些呆愣。旋即,错开视线。
钟千艺的眼眸在酒ji,ng的作用下,顾盼生姿,勾起了沈陆最心底的悸动。
沈陆觉得自己一定是喝醉了。此时此刻,他根本不想唱什么狗屁歌,只想跑下去拉起那个人,远离这嘈杂纷扰的人群,就他和他,遗世独立。
“沈总监你要唱什么歌?我帮你点。”
小姑娘看总监在台上愣了许久,一脸不明就里,以为他还在等前奏,于是问道。
沈陆这才回了神,半晌,轻声道,麻烦帮我点一首,新不了情。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为何你还来拨动我心跳。
爱你怎么能了,今夜的你应该明了,
缘难了,
情,难了。
我不怕相思过于痛苦难舍难了,我只怕这是一段得不到回应的单相思,曲中人,只有我自己。
全程,沈陆盯着钟千艺的双眼,四目相对,唱完了整首曲子。
钟千艺就算是再迟钝,也什么都明白了。
沈陆的眼睛里,蕴藏了太多太多的感情,浓烈而火热,那温度灼伤了钟千艺的眼睛。甚至都要流出泪来。钟千艺一秒钟也无法再在这里待下去,招呼也不打,就准备夺门而逃。
沈陆看他跑了出去,才如梦方醒般的从台上下来,追了出去。
“钟千艺!”
钟千艺并没有跑出去多远,就被沈陆喊住停在了原地。
“我有话想跟你说”
“沈陆你别说了,你喝醉了。”钟千艺背对着沈陆开口。
“我怕我今天不说,以后就没有勇气说了”
“沈陆,”钟千艺回过头,面对他,眼里的难过一览无遗,“别逼我做选择,我怕我怕我的答案,会让你难过你难过我也会难过的。”
沈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钟千艺,心里面被一颗石头沉沉的压着,仿佛呼吸都不再均匀。
“因为杜明灿吗?”
“沈陆,我承认我曾经非常喜欢你,也许是因为求而不得,这份心意对我而言显得异常沉重。”钟千艺轻轻点了点头,“明灿的出现,无疑将我从那份单恋中拯救出来。他知道我的心,却还是无怨无悔的给我所有能给的。我的心,不是石头做的,我没法不感动”
“你不是单恋,钟千艺,我一直都”沈陆着急上前抓住钟千艺的手臂。
“可那时候我们两个谁也没有开口说过。”钟千艺盯着沈陆急的将要冒火的眼,依然平静如初,“反而是明灿他,遇见的最晚,却最勇敢。”
惰性思维阻碍了我们的关系。误以为即使什么都不说,我们之前也有着水到渠成的爱情。可一切的牵手,拥抱,在没有互诉衷肠来表达彼此的爱意之前,都是打着感情牌的伪命题。
时至今日,沈陆明白,他们都错了,无法挽回。
第38章 真相
钟千艺在洗手间里用凉水洗了把脸,努力的要自己集中ji,ng神。
他要去找沈陆取一些审计机构要的资料,由于属于营销端数据,需要市场部配合提供。
自那日跟沈陆在ktv把话说开了之后,两人已经一个月没怎么联络了。工作上的事情也是能让别人负责,就让别人负责。这次由于底下的经理和员工应付审计实在是疲于奔命了,他才亲自去找沈陆要。
站在沈陆办公室门口,钟千艺又使劲的晃了晃晕的不行的脑袋。
等这一段审计过去了,真的得好好休息一下了。钟千艺苦笑着摇摇头,敲门。
沈陆正坐在里面盯着电脑,看到钟千艺进来,略微的一愣,没有打招呼继续手里的工作。
钟千艺也不催他,坐到一边沙发上等。
一直低着头刷着朋友圈,没有注意到沈陆几次三番转过来的眼神和欲言又止的表情。
良久,沈陆从座位上起身,在桌子上拿了份文件给他,盯着他的脸看了半晌,才说,“脸色不怎么好,最近没睡好吗?“
钟千艺受宠若惊的看着沈陆,天知道沈陆已经有多长时间不主动找他说话了。
“没,就最近加班有点多。”
沈陆了然的点点头,依然没有一点微笑,“不如,中午一起吃饭。”
然后钟千艺点头如捣蒜。
其实那时候钟千艺已经连续低烧半个多月了,恰逢杜明灿出差。退烧药也吃了,可还是不见好。钟千艺知道眼下自己的情况越来越不好,可除了硬撑,他实在是寻不到别的办法。
同沈陆一起把资料放回了办公室,还没等走出公司的大门,钟千艺就觉得晕晕乎乎的,眼前的沈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本想伸手拉住他,却终是没了力气,一头栽倒在地。意识消失前,只看到沈陆回过头焦急的面孔,不愧是他暗恋了那么久的那个人,真他妈的帅。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里了。沈陆ji,ng致的睡颜就在旁边,呼吸均匀。
钟千艺轻轻的动了动手,不想吵醒他,却一不小心却牵动了点滴瓶,针管直接从手臂上脱落,疼的他“嘶”的一声,反而弄巧成拙把沈陆吵醒了。
“你醒了?”沈陆听到声音立马提起ji,ng神,转而看到钟千艺冒着血珠的手背,“你怎么把针给拔了?这点滴还没打完呢。”说着连忙按响呼叫铃。
“不是不想吵你么。一动弹给忘了。”
沈陆看着钟千艺惨淡的脸色,气不打一处来,快三十岁的人了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照顾自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好像故意让沈陆看来心疼的。
“老大不小的人了,你得让我c,ao心到什么时候”沈陆瞪了钟千艺一眼,拿起钟千艺的手机递给他,“刚才你家杜明灿来电话了,我接的。没说你在医院的事儿。你不跟他说一声?”
“别跟他说了。”钟千艺拿下他的电话,“他离那么远,一时半会儿也赶不回来,别让他瞎担心了。沈陆,你陪陪我吧。”
沈陆看钟千艺的表情,惨兮兮的,还略带点撒娇的表情,知道他肯定是非常不舒服。轻叹了一口气,扶钟千艺坐起来。“想吃点什么东西吗?我去给你买。”
钟千艺轻轻摇了摇头。
“我记得我第一次住院,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眼看见的,也是你。”
沈陆点点头,从桌子上拿了个苹果给他削,听他继续说。
“那时候我特别害怕,看到的一切都跟我想的不一样。我甚至都有点后悔了,我觉得能看见其实根本一点也不好。直到你跟我说话,我听到你的声音,我才感觉到安全感。”
“还有那次出车祸差点挂掉,我在车里出不来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我想打电话给你,因为我知道,我只要听到你的声音,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我知道我很自私,电话里跟你说的那些让你很生气,你甚至都没来医院看我。”
沈陆继续低头削苹果,把头埋得很低很低,以便不让钟千艺看到他泛红的眼眶和抽动的嘴角。
“大概是习惯吧,每次身体不舒服,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安心。”
自从那晚沈陆酒醉把心底的话全都给钟千艺抖了出来之后,他们两个之间就鲜少如此推心置腹的说些心里话。钟千艺明白此时此刻确实不应该再跟沈陆说些这个的,他不应该让两个人的关系再次模糊不清。可是大概是生病的人都比较脆弱,他只是想求得一份最微不足道的安慰,聊以慰藉疼的发胀的身体。
他只是害怕那个对他爱答不理的沈陆了。
“哦?那明灿呢?”沈陆把苹果递给他,控制一下情绪,故作轻松的问他。
“他呀,”钟千艺突然露出甜蜜的微笑,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其实有一段时间,我很矛盾,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我的救赎,却害怕我成了他的业障。在爱情里面,人会变的无惧无畏,但也会变得谨小慎微,会变的宽容大度,也会变的斤斤计较,会变的无私,也会变的自私,无欲无求是爱情,可贪婪独占也是爱情。曾经我很怕,可是现在我不怕了…那些爱情里的美好丑陋我们都珍藏着,即使不在一起,我们也能彼此坚强。”
沈陆一直无法忘记钟千艺说那句话的神情,太过执着而坚定的男子,太过真挚而美好的感情。以至于沈陆经常的在心里回放钟千艺彼时彼刻的样子,描摹那本不属于自己的幸福。那历历在目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是发生在昨天。
很久的以后他曾经跟杜明灿描绘过那时钟千艺的话,不知是这份感情太过真挚,还是沈陆的形容太过煽情,杜明灿听完哭的不能自己。
是啊,连自己这个配角都止不住涕泪恒流,更何况那个故事的主人公呢。
钟千艺住院的第二天,被主治医师要求着要做个全身检查。
由于沈陆已经在医院陪了整晚,钟千艺强行要求他回家补觉,所以此时此刻他无比庆幸眼下的病房里就他自己,任何的杀伐决断,他都能自己替自己下。
“今年不是查过了么,怎么还查啊?”钟千艺盘腿坐床上冲相熟的赵医生傻笑,“查来查去都那些情况,算了吧…”
“你说我说你什么好?”赵医生拿了病历夹就给了钟千艺一记当头木奉喝,“情况一年不如一年,还不上心,你说说你低烧了那么长时间,总得想想办法退烧吧,为了保险起见,我建议还是做个检查。看看问题在哪,好对症下药。”
钟千艺自己明白,病根难找,这对症的药,更是难找。即使找到了,恐怕也是治标不治本。
钟千艺自小体质就不怎么好,经常容易发烧,还老不容易好。爸爸妈妈带他去看过医生,医生当时怀疑是一种基因问题引起的血液疾病。潜伏期较长,容易发烧感冒。等到发病期,会出现长时间的低烧。随即会引起一系列的并发症,最终导致昏迷,直至器官衰竭。
他的妈妈也是因为相同的情况病逝的。
“赵医生…”钟千艺有些低落,“我这个病刚开始的时候,不就是会持续的发低烧的么。眼下这个情况…你说…这是不是说…我的病…终于还是到我妈那种地步了…”
赵医生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只能说病情越来越差了,但是并不是完全没有希望的…你不能放弃啊小艺…”
“没用的,我爸不知道带我妈走了多少个地方,去了多少个国家,都没有办法把这个病治好,所以我们还是别白费力气了。”钟千艺苦涩的笑笑。
“小艺…”
“赵医生…”钟千艺摇摇头,打断医生的话,“你说,保守治疗的话,我还能有多少时间?一年能撑到吗?还是半年?”
已过知天命之年的赵医生,在医学行业摸爬滚打了许久,见过了太多的生死病痛,钟千艺算是他比较上心的一个。年纪轻轻却得了如此的疑难杂症,没有怨天尤人,面对一切都能平静的接受,仿佛置身之外,又仿佛看淡一切。
多多少少,让人有些心疼。
“你别这么说,小艺…你好好配合治疗,还是有希望…”
钟千艺点点头,他看出来赵医生对他真心实意的关心,不仅仅是医生对病患的,还有来自长辈对晚辈的,朋友对朋友的。他很温暖,很满足。于是调皮抬手的敬了个礼,装腔作势道:“yes sir!明天就去做检查,保证听话!”
赵医生无奈的瞟他一眼,总归略微放心,起身要走,然而推开门的瞬间,钟千艺赫然看到,廖同勋蓦然站立在走廊,冷峻的脸上,挂满了无法接受的愕然。
第39章 第 39 章
自那日与沈陆在饭局上分别,廖同勋便火急火燎的进了组。
新剧是个古装,廖同勋在里面演了个男二号,一边忙着拍戏,一边又要紧赶慢赶的把专辑的歌曲录完。廖同勋突然感觉分身乏术,几乎所有的睡觉时间,都是在飞机上完成的。
可是与见不到那人的苦相比,没有觉可以睡,真的不算什么了。
那日他烧的迷迷糊糊的时候,差一点就要真的强要了钟千艺。可在最后,却在钟千艺仿佛视死如归的表情中,败下阵来。
那是他爱了太久太久的人,他实在是不想给这份感情,增加任何一个污点。
那之后他就全身心的埋首工作,刻意不去想他,可是青天白日的好熬,到了夜里,思念就如潮水般要将他淹没。
在一个个想他想的彻夜难眠的夜里,他真的无法控制自己,打电话给他,哪怕只是听他说一句,再见,对不起,或者只是轻声的叹气,叫他的名字,他都觉得第二天又充满了干劲,充满足以应付一天疲于奔命的生活的力量。
可是从上次不欢而散到如今,他已经整整三个月没有见到钟千艺了。他知道钟千艺有怒气,也许不愿意见他,他就只远远的看他一眼就够了,远远的不让他知道,能看看他的样子,他就满足了。
于是他跟剧组协调了一天假,连夜赶了回去。
第二天,他一大早赶到他公司楼下,在对面的咖啡厅寻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拿着手机掐着时间等钟千艺。
钟千艺习惯早来,每天八点钟准时到公司,有时会和沈陆一起到咖啡馆买杯咖啡,有时候会在隔壁的快餐店吃点早餐。然而今天九点都过了,还是没有他的身影。
他等的心焦,于是全副武装到了前台去问情况,为什么钟总监还没来上班。
“钟总监啊?听说是生病了,好像在人民医院。刚刚沈总监帮他请假来着。”
廖同勋一愣,接着马不停蹄的叫了车,往医院奔去。
赵医生看着眼前的廖同勋,又回头看了眼钟千艺,继而拍了拍廖同勋的肩膀:“你是小艺的朋友是吧?哎,好好劝劝他,身体是自己的,可不能马虎!”
廖同勋几乎是一步一步挪动至钟千艺的床边,双眼一动不动的盯着他,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一切。
“小艺…我…你…”他想叫他的名字,想告诉他自己在这里是因为太想他了,想问问他到底生了什么病。
可是他脑子一片空白,开不了口,说不出来。
“同勋…”钟千艺握住廖同勋正在发抖的双手,在心里猜测廖同勋究竟听到哪些,可是看他浑身发抖,语不成句的样子,怕是整件事情,都被他大体听了个完全,“你别这样,你听我说…”
“小艺…小艺哥…刚才他说的…什么…意思?”廖同勋喘了好几口气,才断断续续把话说完。
钟千艺有些不忍,有些懊恼。他打算一直瞒着的弟弟,竟然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个事情。他以前对廖同勋的冷淡,疏离,完完全全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他说的…是真的吗?”廖同勋小心翼翼的问,多么希望能够得到钟千艺否定的答案,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噩梦,或者,根本是因为他道听途说造成的误会。
“同勋…”
“不是真的吧,怎么可能…你虽然,虽然经常生病,但是,但是都是感冒发烧的小毛病,怎么会…怎么会的呢…”廖同勋逼着自己挤出了一个笑容,可是他没看见,这个笑有多苦。
“小艺哥…我知道…我知道你讨厌我,生我的气,我总是缠着你,你明明不喜欢我,我还总是在你身边,你明明不喜欢听到我的声音,我还总是打电话给你,你明明,明明不想见到我,可我,可我三翻四次的来找你…”
廖同勋说着说着哭了出来,抹了一把鼻涕眼泪,强行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我知错了,小艺哥,我错了,真的错了,我不,我以后不缠着你了,我离你远远的,你不要,不要用这种借口,逼走我,好不好?”
钟千艺难过的无以复加,探身就抱住了廖同勋,“对不起,同勋,哥哥…不该不接你电话,不见你的面,哥哥不怪你,没有生你的气,无论你做什么,哥哥都会原谅你…你…你别这么说…”
“那…那…那个白大褂为什么说你…他是找死么…为什么这么说你…”
“这件事…我慢慢…”
“你说啊!现在就告诉我,他为什么…”
“世勋,事到如今,我不想骗你了,更不想耽误你,你还年轻,我不想你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廖同勋突然就明白了,钟千艺不接电话,不理他,刻意冷淡他,不是因为生气,不是因为讨厌,而是害怕廖同勋接受不了他生病将死的现实,害怕他难过。
他爱的人,是全世界最笨的傻子,病入膏肓,岌岌可危,害怕的,不是病痛折磨,不是濒临死亡,而是担心身边爱他的人,无法接受。
如果这是事实,那廖同勋确实无法接受。
他愣在了原地,反复回想着刚刚张艺兴和那医生的对话,久久没有回神。
张艺兴见不得他这样,起身拍了他的肩膀。
“什么病?怎么治?”廖同勋却突然推开钟千艺的手,没有发现自己竟然已经泪流满面,此时此刻他的脑子里面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绝对绝对不能让钟千艺就这么离开他:“需要换什么?骨髓还是心脏?用我的,用我的…”
巨大的打击,使他ji,ng神紧钟,思维混乱。
“同勋…你冷静一点…没有那么糟的…我…我短时间内,是不会有事的…”面对六神无主的廖同勋,钟千艺只能先安抚,哪怕是谎话,哪怕是极其蹩脚的安慰,至少,要让面前已经濒临崩溃的人,冷静下来。
“短时间…短时间是多久…”廖同勋抬起空洞的眼神看他。
“…一年吧,至少一年,我不会有事。”
他的妈妈就是在持续低烧后的第八个月,离开的。当时医生说过,妈妈很坚强,这种情况能够坚持那么长时间,真的非常不容易。
钟千艺知道,他妈妈舍不得爸爸和他。
“那…那一年之后呢…”廖同勋安静了下来,淡淡的问,“该怎么…怎么医好你…”
“同勋”钟千艺皱眉,无奈的叹了口气,实在是不忍心让廖同勋失望。
“一年之后会怎样?你告诉我,会怎样啊?钟千艺?”
“同勋,我知道这件事情接受起来需要时间但是”
“钟千艺你会死吗?”廖同勋突然伸手抓住眼前人的肩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告诉我,你的意思是不是说,也许一年之后,你就会死?”
一阵沉默之后,钟千艺极还是不忍说出那个残忍的结果,只好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
“同勋…你别这样…”
言下之意,其实大家都明白。
廖同勋听了回答仿佛脱力般的跌坐在地下,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时至今日,那些夸下的海口,那些许给钟千艺的诺言,那些设立给自己的目标,那拼尽一切也要把钟千艺从杜明灿身边抢过来的执着,以及看着钟千艺伴另一人终老的恐惧感,都在刹那间土崩瓦解,剩下的,都是对自己无尽的嘲笑。
他无法再一次接受钟千艺可能会离开他的现实,而且是以如此决绝无法挽回的方式,不留痕迹的彻底离开他,那种即将失去的疼痛几乎腕心刻骨一样的折磨着他,疼的他快要窒息。
他怎么能允许。
“我们走,”廖同勋突然起来拉钟千艺,“我们去找医生,我带你去做检查。现在医学那么发达,我不信治不好。”
“同勋你冷静一点,”钟千艺使劲抓住暴走的廖同勋,“不要这样,廖同勋!”
“那你要我怎样?钟千艺?眼睁睁的看着你等死?”廖同勋挣脱钟千艺的双手,“钟千艺你别这么残忍,你不可以这么对我。”
廖同勋汹涌的眼泪终于无法抑制,他抱住钟千艺,无语凝噎。
是惩罚吧,一定是的。我不该纠缠你,不该强迫你,不该明明知道你不爱我还硬要为难你。可是求你不要选择这样的方式摆脱我,不要用这种结果惩罚我。我犯了错,刀山也好,火海也好,枪林也好,弹雨也好,病痛给我,折磨给我,死亡也给我,所有的磨难都给我好不好?不要伤害他,不要折磨他,他没有错,他没伤害过任何人,他只是无辜的被我爱上,被我纠缠,罪魁祸首是我,是我,所有的灾难,给我,好不好?
好不好?
那一段萌芽于十七岁盛夏的爱情,经历了八年的生根,破土,抽枝,漫叶,最终开出了鲜红的花,你怎么可以,信手采下,未曾轻嗅芬芳,就零落成泥碾作尘,从此了无牵挂。
最终拗不过廖同勋,钟千艺还是跟他一起去看了医生。
趁着钟千艺检查的空档,廖同勋给去了电话,只说了自己家里有事,临时需要请一段时间的长假,对于钟千艺的病情,并没有多谈。可眼下那边的电视剧正在拍摄中,耽误一天就要多花一天的钱,剧组不可能白白为了他浪费这么长时间,于是这假,并不是那么好请。
“你有什么非请假不可的理由?这戏都拍了一半了,临时换人,费用怎么出?”劝了半天也没有说服廖同勋,多少有点生气,“你不给我个正当的理由,我没办法准你的假!”
廖同勋并没有理会,径直挂了电话。
刚好钟千艺的检查结果出来了,他颤抖着双手扶着钟千艺坐在赵医生的办公桌前,听候宣判。
结果果然没有出乎钟千艺的意料。这个可怕的病症,终于在潜伏了二十多年之后,跟他打了个照面。
“就小艺目前的情况来看,病情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低烧一直不退,说明身体还是有炎症存在的。我们建议最好尽快住院,因为这个病到后期会有一系列的并发症产生,甚至会使人陷入昏迷,严重了会危及生命。所以在医院里,还是相对安全的。”
廖同勋听了二话不说,就要帮钟千艺办入院手续。钟千艺也同意,只是固执的把入院的时间拖后了一段时间。
“你别在我这杵着了,你是从剧组翘了班过来的吧?廖演员不是号称最有职业c,ao守的吗?不能拖剧组的后腿啊,快点回去拍戏吧。”
“你别赶我走…”廖同勋拉了钟千艺的袖子,“我得留下来照顾你…”
“你看我烧都退了,能跑能跳的,没事了,你好歹做完手上的工作再说吧?”说着,他就把廖同勋往门外推,“而且我哪能说住院就住院啊,公司那边怎么也得交接下工作啊,再说我的情况还没有那么糟,不用那么早住院的,”
见廖同勋并不为所动,他皱了脸哎哟了一声继续说:“祖宗,真没事儿,听话啊,快点回去。一会儿你沈哥来接我出院,你说你俩都喜欢我,再为了我打起来,那我岂不是更好不了了…哈哈哈哈…”
廖同勋听他会开玩笑了,心里多少好受一点,拗也拗不过他,没办法,只能依了他答应回去开工,一步三回头的边看边走,十几米的走廊硬是走了十多分钟,生离死别一般。
其实钟千艺不肯住院,还有另外一个原因,他没开口,廖同勋也猜得到。
钟千艺只是在纠结该怎么告诉杜明灿。
这个现实太过狗血,他们是这出狗血剧的演员,却不知道可不可以演出观众爱看的happy endg。可是不管怎样,杜明灿都有权利知道剧本的走向,而不是被动的接受安排给他的苦情角色。
钟千艺想过瞒着他,可到底还是打算告诉他。如果他们两个的“来日方长”最终演变成了“去日无多”,他希望在离开的时候,有爱人的陪伴。
第40章 第 40 章
终于详细的把接下来的工作任务一条条的交代给财务经理,然后把u盘上的资料完完整整的拷贝给他,最后详细的讲解每个文件资料放在哪个文件夹里,钟千艺总算完成了最后的工作交接。
一周之前跟分管老总递交了辞呈,害怕他们的挽留,于是把病情如实相告,顺便请求了他们帮忙保密。大领导一脸的难过与不舍,嘱咐钟千艺好好养病,期待着他痊愈归来在来公司工作。让钟千艺感动不已。
多亏了分管老总的安排,才使本来繁杂不堪的交接工作简单了许多。
“这些资料基本上都全了,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电话我。”钟千艺拍拍财务经理的肩膀,“我这一走,肯定要辛苦你了。”
财务经理感动的摇摇头,上前抱住钟千艺,“老大,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走,但是肯定有你的理由。你放心,我们一定做好工作,不让你c,ao心,我们等你早点回来!”
钟千艺心里多少有些难过。后会有期,是一个多么充满希望的词语。可是此时此刻他却不敢轻易说出口。那些无法兑现的承诺,往往就是□□裸的欺骗。
交接完工作,钟千艺请沈陆到他们经常一起喝咖啡的地方坐了坐,想跟他告个别。
“沈陆你别这表情行不行?”钟千艺吸了一口手里的冰咖啡,讨好般的看着他,“我是真想出去玩儿玩儿去了。活了这么大岁数,除了出差,都没怎么出去旅旅游。你说我的人生多惨淡啊。”
“想出去旅游可以请假,为什么要离职呢?”
“哦,时间有点久啊。”用吸管捅捅杯子里的冰块,笑嘻嘻的说。“而且,我那天还看见宋明星在楼下等你来着,我担心你见着我没心思另寻第二春啊。我那么大魅力”
“钟千艺你够了”
“哈哈哈”钟千艺大笑几声,又换上了正经的神色,“沈陆,明天我就不来公司了,今天,来跟你告个别。”
“告什么别啊?你是离开公司又不是离开地球,说的和见不着了似的。”
“是啊,以后还是别见了吧。”
“钟千艺你什么意思?”沈陆正色,
“我是觉得咱俩老这么见面不太好,毕竟咱俩以前”钟千艺低头悄悄地说,“你看人宋海川挺痴情的一人,对你那是实打实的好啊,你就踏踏实实跟人定下来多好。而且我也有杜明灿了。咱们俩这口没遮拦的,万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多不”
“钟千艺你这是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了是吧?”
“沈陆你别”
“我承认,我那天喝多了说了些不该说的,你不至于因为那些话就一棍子把我打死吧?玩绝交?”沈陆有些情绪激动,“咱俩就因为那些话,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时至今日,还是别做朋友的好。免得更多人误会。”
沈陆愣住,半晌,才苦笑一声摇摇头。
“是他杜明灿不让你跟我走得太近是吧?”沈陆似乎是明白了是么,有些无力的说道。“你是为了避嫌所以才要走的是吧?”
“是,我是不想明灿不高兴,更何况宋海川”
“别他妈的扯什么宋海川,这里面根本没有他宋海川什么事。“沈陆似乎是气急了眼,从额头到脖子红成了一片,狰狞着表情,”钟千艺你真可以啊,我们二十多年的交情,为了跟杜明灿谈个恋爱你都能把这二十多年给断了。”
钟千艺不语,就听着沈陆一声声的数落着自己,泛红的眼眶硬生生的忍着即将落下的泪水。
“钟千艺,你真他妈的有良心,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伤我的心。”沈陆终于无法忍住心里的疼痛与夺眶的泪水,丢下钟千艺冲出门去。
良久,钟千艺盯着沈陆离去的方向,默默的在心里说了句:
祝你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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