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人鬼未殊途 作者:auntkuma
正文 第9节
人鬼未殊途 作者:auntkuma
第9节
“林轻响,你在想什么?”
宋夏看着他,手里捏着两个套。
第28章 惊梦
林轻响撞头的动静太大,已经接到旁边接二连三的注视,为了不被人当神经病,他只好瞪了宋夏一眼缩回去,侧着身子在手机上打了一行:你问我,我还想问你呢!
林轻响一想,这回真不是他作妖,他怕什么!应该是宋夏心虚才对啊!瞬间,背挺直了,腰板儿也硬了,啪啪啪在手机上敲下几行:
—我回家拿东西挂门把上的,写的内容什么内容你知道吗!我都不好意思说了!
这倒没撒谎,林轻响是真的不太好意思把那八个字儿打出来。
“写什么了?”
宋夏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温润而磁性,林轻响听得心里一动,非常艰难的把腰弓了起来,心一横,打下八个字,眼一闭,举上去给宋夏看。
宋夏一瞬间就知道是谁了。
“孤寡老人就爱多管闲事”宋夏小声抱怨,林轻响没听清,又问:你是不是背着我交什么不三不四的鬼朋友了?为什么搞这种东西,我这尴尬不尴尬,我就没看过这么露骨的话,24k纯都不好意思抬头了。
“谁能有你不三不四?你不扔了带着干嘛?”说到这儿他突然惊醒般的,一把箍住了林轻响的脖子,声音比身体还要凉似的,说:“你该不会跟爷爷出去玩儿还要出去瞎搞吧?!”
林轻响被圈着脖子摁在宋夏一潭死水一样的胸口快憋死了,动也动不了,挣扎着拱来拱去,宋夏一手箍他的头一手摁他的腰,低声道:“说话,别乱动。想让人当神经病吗?”
“我、他妈、说不了!”林轻响艰难道,隔壁床的人支起身子看了林轻响好几眼,就觉得这人跟强迫性多动症似的瞎闹腾,心里一恼拧了过去。
宋夏这才稍微松开林轻响,让他憋屈着打下了一行:我就是没有浪费的习惯顺手揣进兜忘拿出来了,你爱信不信!
刚给宋夏扫了一眼他心里更不平衡了,这明明不是他的错怎么搞得跟检讨会似的,他冤不冤啊?!
于是林轻响又打了一行:我干嘛了就要被你这么折腾?不是我的错,你给我道歉!
“你想得美。”宋夏说:“你前科累累,谁知道说的真的假的。”
这下林轻响真委屈上了,吵架都行,就不能接受被冤枉,尤其是被宋夏冤枉,他自从被宋夏要求不许去约之后守鸟如玉都快憋出病了,还要被宋夏这么怀疑,心里一酸,林轻响不闹腾了,直接转过身贴住了墙面。
好半天都没人说话,列车在夜幕中飞驰,发出规律的轰鸣,车厢里摇摇晃晃的人们在老林断断续续的呼声中参差入眠,没有人知道林轻响和宋夏,正前胸贴后背的蜷缩在这狭促的空间里。
隐蔽与开放在方寸之间交融……实在太适合做一点什么了。宋夏心想。
就在林轻响几乎要在这催眠的摇晃中昏昏欲睡的时候,头顶突然又响起宋夏的声音,问他:“生气了?”
林轻响看也没看,反手就给宋夏比了个中指。
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接着是一只大手整个覆盖了上来,把林轻响惊得一哆嗦,他蓦地想起了青春期的宋夏在他的床上抚慰自己的画面,身体瞬间灼热了起来,无法动弹。
“轻响。”
宋夏感觉到怀里的人在微弱地颤抖,略微向前,把下巴抵在了林轻响的颈窝,坏心眼的问:“你在紧张什么?”
林轻响迅速摇了摇头。
“又撒谎。”脖颈处幼白的皮肤晃得宋夏眩晕,埋藏在那之下,青色的、流淌着血液的纤细管道也成了挑`逗,那是他很久没感受过的温热。
林轻响感受着肩颈处皮肤与柔软的头发交替的触感,除了慢半拍的摇头否认似乎什么都不会了。
“干嘛不说话?给你个机会辩解一下。”
他几乎透过这句话看到了宋夏轻佻的笑……太不公平了,自己什么都不能做!林轻响不甘心的想着,又往前方已经快要和自己严丝合缝的墙壁蹭了蹭。
“别再过去了。”宋夏的手往下游移着,停在了让林轻响心惊r_ou_跳的地方,说:“抵着不难受吗?”
林轻响觉得自己现在像只待宰的羊,被牢牢禁锢在这里,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宋夏还不停的在他耳边鬼话连篇。
“不是让我给你道歉么?那你骗我的怎么算?”
林轻响心想你他妈的自打回来就天天骗我,还被我发现以前也在骗我,哪来的脸跟我算这个。
“你要想不起来,我提醒你一下。”宋夏的唇在林轻响的颈间来回磨蹭:“你的搜索记录,都是在说谁?给你三秒钟,想清楚了再回答。”
林轻响呼吸一滞,被宋夏攥着的手,在冰凉中却渗出细密的汗,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听上方响起一声:“3。”
“?!你他妈——”喉咙里挤出带着喘息的气声,林轻响下意识就要回头骂人,肩颈处蓦地传来尖锐的刺痛,让一句粗口变成了“嘶——”,紧接着,嘴唇被覆盖上来的手捂住,再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不要吵到爷爷。”宋夏咬完了舔了舔嘴唇,手却没有挪开,接着说:“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饥渴,嗯?”
……以前也没发现你是这种人啊!!林轻响心里在狂喊,你是狗吗梦里也咬醒来也咬。
“我现在…头有点儿晕。”宋夏说着,林轻响就感觉到自己的衣领从背后被咬着轻轻拉扯,露出背部一小片光洁的皮肤,前面却不太好受,让他不由自主的轻咳一声,宋夏却跟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呓语着:“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腰间一只手从身下穿过,宋夏冰凉的手摩挲着林轻响的小腹,却没有久留便一路向下,直到指尖停留在那个地方,林轻响的身体又是一抖,只听到拉链被拉开的声音。
他突然开始剧烈的挣扎着想要转身,摆脱掉这一切。
不是的,他们之间不应该是这样,不明不白的,他是宋夏,他对他的意义跟那些草草约过的人都不一样。
宋夏却好似失控了似的,他依旧紧紧禁锢着林轻响的身体,让他没法发出一点儿声音,自己却不断说着话。
“别动。也……别恨我、我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我不想后悔了。”
他好像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说出来的话没有逻辑也没有道理,林轻响压根儿听不懂,只是觉得万分悲伤,眼角渗出的泪就这样滑落到宋夏的手上。
修剪的干脆利落的指甲嵌进皮肤里仍旧是疼痛的,林轻响僵硬的扣着自己,宋夏每挪一寸,他就要无法抑制的哆嗦一下,然而不久后,他就听到宋夏说:“既然你都想到这儿了……要不要干脆考虑一下我……”
话说到这里,宋夏的语气突然弱了下来,怀疑与试探取代了先前的强硬,列车的速度也像是为了响应似的,逐渐慢了下来,刚刚还漆黑一团的窗外间歇出现了低矮的建筑物,远处的脚步声逐渐接近,列车员提示到站下车的声音在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突兀的炸开。
宋夏松手了,林轻响维持着背对他的姿势,梗着身子,睡睡醒醒的度过了漫长的一夜。
自第二天早晨开始,林轻响的眼睛就像长到了天上。
宋夏则刚好相反,他正常的让林轻响差点儿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一场春`梦,直到看到枕头下那没有用武之地的两个套,才如梦初醒。
失望、难过、心酸和期待,在这一刻汇集成一种无比复杂的情绪,让他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佯装镇定,跟宋夏说话的时候,眼睛都看着天花板。
“落枕啊您?”
林瑞祥看林轻响觉得好玩儿,林轻响上上下下晃动脑袋矢口否认,林瑞祥接着道:“那您看什么呢?车顶都能让你盯出个窟窿来。”
林轻响用余光瞟了宋夏一眼,见他正气定神闲的朝向窗外看风景,好像只有自己七上八下坐立不安,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我这思考未来呢,别理我。”
“哟!”林瑞祥乐了:“思考出什么来了?这回是想当舞面的还是开挖掘机啊?”
“老林!”林轻响最烦被翻老黄历,不耐的瞪了林瑞祥一眼,林瑞祥又逮着个揶揄林轻响的机会,立马就跟宋夏嘚吧起来。
“小夏我跟你说啊,你知道我们小林多出息么?快毕业了也不知道干嘛,有回出去吃饭看人路边儿停车呢,来劲了,说行行出状元,我不行还能给人停车去,每天就喊倒倒倒车就行了。”
宋夏没忍住,乐了,转过头来看林轻响一眼,林轻响又不好意思了,赶紧跟林瑞祥说:“您能别提这事儿了吗?宋夏几年不在可给你憋坏了。”
“可不么。”林瑞祥接着说:“后来他还跟我说,要不我考个有编制的清洁工吧,铁饭碗儿,就分配到咱胡同口我看就挺好,胡同口每年换季落叶那么多,得需要人清理。后来一想,考编也不容易,又算了。”
“怎么了?我这话又没说错。”林轻响放弃挣扎,干脆磕起了瓜子儿。
“我一直很想去谢谢你现在的领导,他救了我们一家。”林瑞祥说:“这小林呢,后来还想过开超市收银,宾馆看录像,学风水看手相卜凶宅,哦,你是不知道小夏,他还大嘴巴子一闪说,不定哪天给人看宅子的时候就遇到你了。哎哟——”
林轻响“噗”一口飞了一嘴的瓜子儿皮,有点儿尴尬不敢看宋夏,林瑞祥嫌弃的把面前的瓜子儿皮捡起来,说:“就你这脑子,还学风水呢,你真去搞这个了估计家门口每天得让人泼狗血,一家人都得气死。”
宋夏也不说话,只笑,林瑞祥说:“结果这好容易遇见了嘛,俩以前在一块儿话比屎都多的,现在看着也怪怪的,小孩儿长大了,没劲呐。”
可不是嘛,您捡来的孙子差点在车上就让亲孙给那啥了,林轻响想。
火车在傍晚到了站,林轻响觉得骨头都要散了,带着自然卷的头发经历了一夜没洗和ji窝也没什么两样,更重要的是正值出行高峰期,自下了车开始,抬眼可见的除了人还是人,林轻响身心俱疲呵欠连天,在林瑞祥的嘲讽中艰难地打上了车。
唯一庆幸的是,宋夏现在看得见摸不着的,爷仨一起住,他总算能喘口气儿了。
这么想着,林轻响推开了酒店的房门,两张大床赫然于眼前,林瑞祥说:“咱们还是2+1,你俩呢,谁也别挤我。”
林轻响白眼儿一翻,脑子快撑不住了,就在这个时候,宋夏突然说:“爷爷,我想跟你睡。”
林瑞祥一愣,回头看着宋夏,旋即便说:“没问题啊。”
连原因都没问。
林轻响心里的小火苗又突突往上蹿了——你妈的宋夏,几个意思啊逗人玩儿呢?!
第29章 我所认识的你
林轻响只能用生无可恋四个字形容他们仨人的旅行,林瑞祥老人家,宋夏非人类,于是所有买票排队的事情都落在他一个人身上,每天被从全国各地涌到这里的游客们连挤带怼,林瑞祥还跟疯了似的,走哪儿都要拍照,为了拍他俩的全身合影,老来俏林瑞祥甚至自己买了一个带迷你支架的自拍杆,手机立在那儿的时候,宋夏就在旁边看着,有一回差点儿被人给抢了,宋夏伸脚给人绊一跤,照片里就变成了大惊失色的老林小林和摔倒中成了幻影的小贼。
“也还行,当咱仨合影了,这块儿。”林轻响用食指在照片左下角的空白处画个圈,跟宋夏说:“这不就是您的大长腿么?”
宋夏懒得理他,看起来和回来后的他差别也没多大,但林轻响总觉得自己和宋夏这几天但凡在一起,中间就像隔着一堵墙死命后移想要压迫他的心脏,难受极了,也正因为如此,当这场持续了五天的人口大迁移迎来最后一天的时候,林轻响居然有种要得救了的感觉。
再过几个小时,他们就又要上火车了,林瑞祥此刻正站在特产店里寻思着给林山海和秦月珍带点儿什么,林轻响就在前后左右瞎转悠,不由得感叹——国内景点真是去不得,这什么古镇里头卖的东西大多跟他才出差去的城市一模一样,顶多就是换汤不换药改个包装。
这么想着他就不想让老林再折腾,准备折回去给老林讲解老年人防骗指南,收银台却抢先飘来了争吵声。
“我说你没给就是没给,老家伙你碰瓷儿呢?!”
林轻响定睛一看老林正被那五大三粗的老板扯着胳膊骂骂咧咧,立马跑了过去朝老板喊叫:“你干嘛呢?!”
老板看林轻响一眼,说:“你亲戚啊?正好,他买东西没给钱就要走,你给他补上。”
“你放屁!我爷爷才不会不给钱!”林轻响一把把林瑞祥拉到自己身后,林瑞祥的脸上少见的出现了迷茫的神色,可林轻响也没顾上看,因为面前的老板已经开炮了:“嘿这一老一小合伙诈骗呢?我他妈开店这么多年还能让你给讹了?!”
说完伸手就要上前,好斗分子林轻响也没闲着抬手就要迎战,身边却有人轻轻拍了拍他,一个妇女面露难色,说:“孩子,你爷爷是真没给钱,我排队呢看见了…”
“啊?你不是他的托儿吧?”林轻响转头皱着眉盯着路人,林瑞祥已经在身后翻起了钱包,林轻响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店主怒道:“我托你大爷啊,不给钱还有理了!没钱别旅游给家呆着去!”
“你他妈——”林轻响冲上去就要打架,林瑞祥的手却从身后伸了过来,把两张纸币放在了桌上:“确实对不住了,记性不行。”
林轻响惊呀的回头,与有些窘迫的林瑞祥四目相对,那惊讶迅速变成了不可理喻,林瑞祥却已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背,说:“走吧小林呐。”
“我——”林轻响心里憋了口闷气有苦说不出,只觉得下回再也不瞎出来旅游了,店主收了钱还撇着嘴,y阳怪气的冲爷俩说了一声“傻帽!”
这声音小林轻响倒是没听见,收银台接下来传出的巨响却让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转向了那里——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店主突然一个自杀式伏地,脑门儿重重地磕在了收银台上,林轻响看了都疼,心说幸亏是木头的,要是个玻璃的估计当下就得歇菜了。
“这……”
围观人群不住好奇,已经有好事者掏出了手机要录视频,林轻响反应过来之后,趁乱拉着林瑞祥的手快步走出了店门,穿过人群招手拦了一辆车直奔火车站,车子开动后林轻响才后知后觉的想,宋夏打的人,他为什么这么慌?
嗯,不对,宋夏会打人?
林轻响反应过来后,惊了!眼神不安定的朝前飘,只见宋夏正一脸淡定的坐在前座,人模鬼样的,司机也看不着他,爷孙三人谁也没有开口,车里安静的十分诡异。
林轻响心里兵荒马乱的,觉得自己又不认识宋夏了,他什么时候这么暴力过?虽然还……挺帅的,但是那面无表情下狠手的样子又让他有点儿害怕。
“爷爷没事儿。”林瑞祥突然说,林轻响从纠结里暂时抽身看他一眼,却发觉林瑞祥是看着前面儿说的。宋夏点了点头,林瑞祥又说:“小夏,别这样了。”
林轻响觉着没人答应有点儿奇怪,只好自己“哦”了一声,林瑞祥瞅他一眼,终于笑出声,褶子堆了一脸。林轻响这才注意到林瑞祥面前还堆着特产店里的东西,忙道:“你还拿这干嘛呀,看了闹心,出去扔了我给你上网买新的。”
林瑞祥毫不在意的摆摆手,说:“嗨,花钱买的,跟东西置什么气啊,不许扔。”
林轻响说:“就扔,看见我就不高兴!我就应该上去再补两下。”
“你行了,就你这大腿跟人胳膊一样粗的,上去就让人拧折了。”林瑞祥说。
“哎哟不是有——那谁呢嘛!”林轻响说完朝宋夏努努嘴,林瑞祥上手往他脑袋上敲一下,说:“你别撺掇人干坏事儿,好好一孩子。”
“关我屁事儿啊!我这还蒙着呢。”林轻响喊道:“我这第一回 见现在还看稀奇呢。你就知道说我,他打人你也赖我,穿一裤子也赖我,他学习好你怎么不赖我?”
“您真是疯了心了。”林瑞祥斜他一眼:“有道是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
“我不听!!”林轻响捂着耳朵,也不管司机还在前面坐着就嚷嚷:“你自个儿说这是不是第一回 !我是不是不知道!”
“你能知道什么?”宋夏在前面淡淡飘过来一句,林轻响心说明明就是他自己搞一堆事情不说,怎么这就怪到他头上了,他冤不冤啊?这么思索着,林轻响就打算回家要好好跟宋夏问个清楚,不过他这好好聊好好问的想法都闹了好几回了,到现在连个屁都没问出来,沟通的艺术真是太难了,愁的小林直叹气,一路愁云惨淡的就到了车站,原本死活要让林瑞祥把那堆特产扔了,后来林瑞祥说“咱仨下一回出来都不定什么时候,留个纪念嘛”才算了,于是回去的行李生生多了几个又难看又硬的礼盒,林轻响上了车全部塞进卧铺下面,跟自己说随缘吧,走的时候万一忘了呢,那可就是天意了。
回去的火车上波澜不惊,林轻响偷偷摸摸好容易烧了点儿东西想让宋夏一直在身边,宋夏却压根儿不在他跟前呆了,到了睡觉时间就消失说自己转车厢去了,林轻响放心又失落,觉得自己现在怎么跟青春期怀春似的,不由得怀念起从前的时光。
进入十月,家里的树叶早就扑簌下落,被人们诟病空气不好的城市在这个月份会迎来一年里最好看的季节,天空蓝的像均匀涂抹了油彩的画布,万里无云。落叶也让满地变成金黄,从前他偶尔会和宋夏一起扫扫院子或者陪老林修剪修剪枝叶,那些平淡无奇的日常在他和宋夏这别扭的当下更显得弥足珍贵。
快要到站的时候,林轻响仍旧看着窗外出神,一句带了几分羞怯的“你离我这么近干嘛”突然飘进了林轻响的耳朵,他懒懒散散的抬眼一看,是隔壁铺的一对儿小年轻,看起来年龄非常小,随身的行李有画箱和画架,满脸都是青春气,林轻响看着女孩不敢抬头的样子,不由得感叹旁边那个仍不肯退后的男生脸皮厚度真是跟他有得一拼。
“不是……我没戴眼镜,看不清楚……”男孩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解释道,林轻响不知为什么就觉得这台词儿有些耳熟,女孩接着说:“屁……体检你左右12,以、以为我不知道……”
男孩儿这下也不装了,笑眯眯的蹭了蹭,说:“你好看我离近了多看两眼,不行吗?”
林轻响一愣,脑子突然像接上电了似的,噌地站起来就要去找宋夏,面前的林瑞祥也噌地站了起来,焦急道:“你们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林轻响砸了咂嘴,只得先过去拉着林瑞祥说:“您别逗我了,都快到站了。”
林瑞祥猛地一甩,却没甩开林轻响的手,那表情就像是要去追逐拐跑自家小孩儿的陌生人,眉头拧成个川字,大声道:“你干嘛呢?我这接我孙子放学呢快放开我!”
爷孙俩瞬间收获了数道目光,林瑞祥不顾自己正被林轻响拉着,闷头快步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大喊:“列车长呢?我要下车!你们这干嘛呢!”林轻响被老林突如其来的力气拖拽着走了几步,表情由恼火逐渐转为迷茫,愣愣的问:“爷爷,你怎么了?”
“这都几点了?你快放开我!”林瑞祥嫌他碍事,回过头来大力一甩,林轻响手里一空,心也慌了,一边跟着跑一边喊:“宋、宋夏!你在哪儿啊,你快来——”
林瑞祥已经飞速穿过了这节车厢,“咣当”一声推开了下节车厢的门,无视着林轻响的存在焦躁的喊:“列车长!列车长呢?!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迎面走来推着小车卖盒饭的列车员,林瑞祥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就抓住了对方,毫不客气的说:“叫你们列车长来!这人要带我走你们管不管?!”
列车员吓了一跳但迅速冷静了下来,几步走过去凑林轻响耳边跟他说:“小孩儿你先顺着他,就说带他去找,我去叫列车长。”
林轻响眼泪都急出来了,匆忙的点点头后抹了一把脸,跟林瑞祥说:“你走慢点儿我带你去找列车长。”
“你少骗我!”林瑞祥怒道:“你追了我一路,你拦着我接我孙子你想干嘛?!”
林轻响用力咽了两口唾沫不让眼泪再出来,跟林瑞祥有些无力的解释:“我没有,你、你走错方向了我带你去找。”
林瑞祥一脸狐疑的看着他,张了张嘴又停住,列车长和列车员已经快步走了过来,林瑞祥回头看了一眼,突然道:“小林你跑这儿干嘛呢?”
林轻响立在原地,喉咙有些发紧,带着一丝丝希望,他问林瑞祥:“爷爷,你刚刚在干嘛?”
林瑞祥瞪他一眼,说:“看树叶儿呢呗!你给我拉这儿来干嘛?小夏呢?”
身后的列车员像是松了一口气,林轻响却听到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哗啦啦碎的四分五裂,手指在身侧紧紧攥着自己的口袋,深深呼吸,他摇了摇头,说:“我就,随便转转,回去吧。”
“都快下车了还瞎跑!”林瑞祥拍他一下,手背后朝前走,列车员在他身后小声说:“没事儿啊小孩儿,这痴呆就这样,身边儿不能离人,得照顾好了。”
林轻响下意识就想反驳你说谁痴呆,却忍住了,点头道谢,跟在林瑞祥后面慢吞吞的挪着步子,林瑞祥脑袋上的红色帽子晃得他眼眶发酸,他不明白林瑞祥是第一次这样还是已经这样很久了,只是他回家少了没发现而已。
记忆里,林瑞祥偶尔的丢东西忘事儿都是能拿来调侃的小趣味,他从来没想过这毛病有一天竟会啃食老林的认知,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认不出自己来。
林轻响跟林瑞祥回到自己的车厢,一眼就看到宋夏正靠在窗边望着窗外,一车厢的人都是准备下车的状态,他当即又委屈上了,却没法对宋夏发问,只得默默坐到了卧铺上,拿出手机在搜索框里输入了“老年痴呆”。
不到两分钟,他就看不下去了。
第30章 第一届自以为是锦标赛
林轻响最后还是没把那些纪念品刻意忘在车上,夜幕时分,他带着大包小包把林瑞祥送回了家,一路上都出人意料的话少。
进了家门秦月珍正在刷碗,看到林轻响和林瑞祥出现在门口才想起来他们今天回来,一口饭也没留,林轻响破天荒地冲到厨房去给林瑞祥下了碗ji蛋面——这是他唯一会做的饭,烧水的空当他把秦月珍悄悄叫进厨房,问:“爷爷的病现在到底什么程度了?”
秦月珍看他一眼,似乎不想多说,只道:“打算请护工,找着呢。”
“都、都得请人看着了,你怎么不告诉我呀?”林轻响心里一沉,说着说着又要哭了。
“告诉你你能干嘛?”秦月珍说:“班儿不上了?就指望你,只会做个面条就回来照顾人啊?”
林轻响再说不出话,咬着嘴唇等着水开了放了面,想卧个溏心蛋,一不小心就给捅破了,蛋黄流出来立刻散成花儿,在开水里抽动着,像是故意提醒他好好看看自己有多弱似的。
林轻响一言不发的做好饭给林瑞祥端出来,一脚踏出厨房门的刹那硬逼着自己挤出个笑脸来,林瑞祥嗦了一口,就挤兑他没长进瞎放盐,林轻响也出乎意料的没怼回去,面上嬉皮笑脸的打着哈哈,心里堵的随时要落下泪来,这样的心情一路伴随着他回了家,和宋夏也没怎么说话,宋夏看他整个人ji,ng气神都被抽干了似的耷拉着,直接自己输了鸟蛋的密码锁,林轻响一声不吭的站在一边,在宋夏推门的那一瞬间,伸出手拽住了他的衣角。
居然拽住了。
宋夏心里隐隐冒出不安的情绪,总觉得今晚是个应该逃避的场合,可顾一那个不成熟的灵魂标记技术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似的。
“宋夏……”
林轻响这一声喊得自己像被遗弃了的小动物,宋夏心里一软,先把他拉进家里关了门,才坐在床尾问他:“你怎么了?”
“我想……年后搬回家去。”林轻响手背后靠在进门的书桌上,低着头,看起来局促不安。
宋夏淡淡的问:“不嫌远了?”
“大不了先辞职。”林轻响摇摇头:“工作也没有老林重要,我不想等他什么都忘了……才想起来照顾他。”
说到这儿,林轻响眼眶又发胀了,他用手背蹭了蹭,不想让自己再哭出来。
“挺好。”宋夏点点头:“终于懂点事儿了。”
“你会……”林轻响缓缓抬头,小心地看着宋夏:“你会跟我,一起回去的吧?”
宋夏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林轻响觉得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之后,笃定的,摇了摇头。
“不行!”林轻响几乎是用扑的来到了宋夏面前,抓着他的双肩,说:“回家不好吗?那不是你家吗?老林都、这样了,你怎么能不回去呢?!”
宋夏说:“只是为了有个人陪你看着爷爷,才这么要求我吗?”
林轻响立刻摇头:“我不管,你得跟我一起回去,我们生活在一起,你想住哪个房间都可以,
我已经、我已经……”林轻响想到了火车上的林瑞祥,又看着眼前总是若即若离的宋夏,声音无法抑制的开始颤抖:“我已经没法儿再承受你们离开我了。”
宋夏摁了一下他的眉心,想要给他熨平整似的,说:“人最后总是要独自离开的。”
“我不管,反正我不管!”林轻响眼角憋出了水汽:“你一声不吭就走了,一声不吭又回来结果还打算再一声不吭的走吗?你问过我了吗?我他妈就活该每次只能干看着是吗?”
好话说不过三句,林轻响果然又开始强行耍赖了。
宋夏一滞,旋即收回了手,一双眼睛渐渐失去了温度,语气也是冰凉的,说:“林轻响,别自以为是了。”
林轻响的心口涌上来千言万语,直堵喉咙,呼吸逐渐粗重,在黑暗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明显。
那些让他剪不断理还乱的误会,那些与从前完全不同、冷冰冰的相处方式,那些他想破头也想不出的前因后果与无人提醒的焦急,以及那些无力承受的分离之痛此刻一股脑冲了上来,化作了眼里的怒火,让他紧盯着宋夏的眼神像一把利剑,迫切的想要剖开他的心脏去看个究竟。
宋夏却像感觉不到似的,嘴角弯起一个嘲弄的弧度,说:“我真像你说的那么随心所欲来去自如——”
“你他妈不自以为是吗?!”
这般无所谓的态度摧毁了林轻响最后的防线,他打断着咆哮起来:“你喜欢我又不告诉我,瞒了我这么多年,我他妈什么脑子你不知道吗?我他妈包`皮都是你跟老林骗去医院割的你不记得吗?!”
宋夏还来不及反应,林轻响已经像只发怒的小狮子,周身的毛都炸起来一般朝宋夏开炮:“你他妈多聪明啊!就你不自以为是,你死活不说是打算我哪天突然被雷劈了脑开花了知道了去你坟头喊啊多么痛的领悟吗?!!!”
宋夏看着林轻响埋着头不住的喘息,说出这些话仿佛让他跑了几公里,自己的大脑也空白了几秒,林轻响的眼泪已经一滴一滴掉在了他的腿上,然后他听见林轻响说:“那么多人都自以为是……凭什么、凭什么、就我要承担这么难受的后果啊!!”
他那么悲伤,好像暗恋多年无果还意外死亡的是自己似的,宋夏守护了多年没说出口的秘密被当事人这么彻彻底底的扒拉开了丢在面前,一时间竟心静如水,过了好久,他才在林轻响未绝的哭声中自言自语般的问:“啊,开窍啦?”
林轻响倏地抬起头死死盯着他,说:“你跟我回家,你必须跟我回家,你别想再走!”
宋夏早习惯了他的一哭二闹三上吊,又只是摇头,说:“别天真了,很多事情不是我们想怎么决定就——”
“死者为大,死了的真是了不起!”林轻响打断宋夏起身就拧开了门把:“我现在就去跟你对等说话!”说罢他像是离了弓的箭猛地冲了出去,宋夏反应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像不受控制似的跟了出去,林轻响噔噔攀上了一层楼,径直冲到了窗口——
“林轻响!”
宋夏的心如果还会跳,这会儿大概已经随着这一声叫喊蹦出来了。
林轻响一条腿跨上了窗口,心想卧槽四楼怎么这么高真死了咋办,面儿上却很决绝的回头看着宋夏:“反正老年痴呆也没得治,你也老跟我臭牛`逼,那就这样吧,你等着!”
林轻响说完拧身就要往下冲去,突然,煞白的水柱自下而上划破黑夜,如带着獠牙的莹白藤蔓朝着林轻响劈头盖脸冲了上来!林轻响才露出去的半截身子立刻随着巨大的推力被狠狠喷了回去,他狼狈的从窗框上跌下来,半秒钟就让激了个透心凉!
“c,ao/你妈的谁啊!”林轻响蹦起来就骂,宋夏没给他重新回到窗口的机会,上前一把拽住了林轻响,像拖落水狗那样拖了下去。
四楼之下,千丘站在消防栓边上,一手还扛着偃旗息鼓的高压水枪,挑着眉玩味的看着楼上,轻声说:“你爸爸。”
林轻响的“傻`逼你放开我”不绝于耳,千丘转瞬又摇了摇头道:“算了,我没有这么蠢的儿子。”
林轻响被宋夏连拖带拽的扔进了屋里,宋夏转身把门反锁,位置颠倒,林轻响满身是水的跌在床上,宋夏靠在进屋的书桌前低着头不说话。
“你他妈是不是又在看我笑话?”林轻响还在骂骂咧咧:“你不是动不动就拿不一个世界说事儿吗?那你给我机会跟你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啊!c,ao!一身水妈的!”
宋夏一声不吭,林轻响翻来覆去骂的自己又累又冷,最后都要骂不动了,宋夏突然轻笑一声,让林轻响从脊背到头顶蓦地刮来一阵寒意,宋夏说:“凭什么?”
他不知道在问谁,眼神平视着前方,看起来空洞又迷茫。
“那我呢?我也想问问,凭什么?”
林轻响看着他,胸膛一起一伏,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也好多次想问,凭什么?我妈离家的时候,说你要听话,我就听话,她再没回来,爷爷还特地跑来死在我爸面前,我爸离家之后就留了张条,说你要听话,我又只能好好听话,我怕死了被赶出去,我什么——”
少年的眼神终于在昏暗的房间聚了焦,钉在了林轻响的脸上:“我什么都不敢说。每一次的话我都听了,然后呢?凭什么就得是我,你能告诉我吗?”
林轻响已经说不出话,心口的石头比身体上shi漉漉的衣服还要沉重百倍,压得他要不能动,却又不由自主的,跟着心脏的起伏发颤。
宋夏在静默中再一次的缓缓开口:“你知道,为什么我爸失踪几天之后,我就决定不找了吗?”
林轻响只能通过微弱的天光看到宋夏的轮廓,看不真切表情,想说句不知道,张了张嘴竟没有发出声音,只得艰难的摇了摇头。
“我在房间里找到他抑郁症的药瓶,应该已经停药很久了。”
宋夏移开了目光,不再直视林轻响的脸,也看不到他陡然僵直的身体。
“我知道他抗争了很久……很累,所以我不敢再找,我怕找回来的,只有他已经死掉了的消息。”
事情过去了太久,宋夏说这些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起伏,林轻响却很想问,你当时怎么不说啊,你怎么还能在我面前强装笑脸啊?
可他像是被扼住了喉咙,除了发抖什么也做不了,随之到来的沉默像是从身体上蔓延开来的水,一路上涨直到充斥了整个房间。
压抑,慌乱和诡橘的安静,让宋夏接下来的话像是一把尖刀坠地,林轻响闻声便心惊r_ou_跳。
“你知道让一个还有知觉的人,面对身边人的死亡有多可怕吗?”
宋夏终于转过头看着他:“你知道有很多人,不管多困难,都在努力想办法活下去吗?你知道我为什么就算成了这样,还要每天强迫自己像正常人一样过着吗?”
一向隐忍的宋夏像是终于和自己妥协般的,音调泛起了波澜,微弱的颤抖从声带传到了肩膀,紧接着是双手,他死死捏住了拳头,来到林轻响身边蹲下来,看着他说:“全家人至今没告诉你爷爷的病到了什么程度,原因你心里没数吗?”
“我、我——”
林轻响像是丧失了表达能力,他只看到自己在宋夏的瞳孔里像个慌不择路的小孩,抖得厉害。
“我们都……那么想让你能快乐一点儿的活下去,你怎么能……”
宋夏蓦地起身向前掐住了林轻响的脖子,把他推倒在床,他的眼眶发红,身体发颤,那是林轻响从未见过的表情,他好像用尽了力气才能让自己说出那句:
“你怎么能这么不懂事啊——”
“我、我对不起。”
林轻响艰难地抽出了手摸上宋夏冰冷的脸颊:“对不起、我就是怕,我怕你走,你别哭,我错了,我再也不这样了。”
宋夏的眼泪像是积攒了太久一时失去了控制,他从拖着林轻响下楼的那一刻就在拼命的隐忍,内心有太多的情绪上涌,想大喊、想摔东西、想把林轻响狠狠揍一顿。
但哪个都不够。
最后他还是忍,憋了一口气说了以为再不可能对林轻响说的话,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一股脑儿的,就在此刻涌出了眼眶,顺着自己的脸颊滑落到下巴,最后尽数掉在了林轻响的身上,他像是没听见林轻响的道歉似的,自顾自的说:“你就是气我,每天都在气我,自己只会没心没肺装无辜,你就是、我看你活着的意义就是为了气死我。”
林轻响说:“对不起,对不起。”
宋夏说:“你刚才要是就那么下去了……我怎么给爷爷交代,爷爷要怨死我了……”
他掐着林轻响的手并没用力,林轻响再也没法就这么干躺着,一把推开了宋夏坐了起来,又重新把宋夏拉进怀里,宋夏两条胳膊脱力的搭在身侧,林轻响捧着他的脸颊,指尖在他白到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摩挲着,想要把攥满了悲伤的泪滴打散,自己却也难以说出完整的句子,只剩下“对不起,对不起。”
他们依靠在一片刺骨的潮shi里,许久,他听见宋夏疲惫的说:“你少看点漫画少脑补,我不会什么乱七八糟的瞬移,你别折腾我了,好好活着行吗?”
林轻响只会点头回应了,他想,对不起,我们都这么自以为是,那就不要再互相折磨了行不行啊?
第31章 奇妙的意外
“宋夏,你是不是喜欢我。”
屋里安静了很久之后,林轻响带着求证般的不确定与浓浓的鼻音再次发问。
宋夏这一晚上仿佛脱了一层皮,筋疲力竭不想理他,不耐道:“你说呢?烦死了。”
宋夏很少说他烦,有的只是不厌其烦。林轻响仿若又受到打击,不敢吭声了。
绕城高速共享单车大骑行并没有让林轻响发烧,高压水枪和潮shi卧床却意外帮他做到了,尽管他们后来平息下来换掉了衣服和床单床垫,但林轻响还是光荣发烧了,躺下没多久意识便陷入了模糊,半夜被喉咙的焦灼感闹醒,林轻响刚起身想要喝水,便被脑子里的天旋地转推了回去,眼睛艰难地撑开一条缝,他才发现自己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手伸出被子往身边挪了挪,碰到了纯棉质地柔软的衣服。林轻响稍稍松了口气,冒了烟的喉咙嘶哑着喊出了宋夏的名字,回应他的是带着凉意的手覆盖了发烫住额头,宋夏问:“有药吗?”
林轻响却问:“几点了……你还在啊……”
宋夏一愣,说:“嗯,半夜了,你已经去过了,忘了吗?”
“啊……”林轻响迷糊着:“那我可能烧糊涂了……”
宋夏又问了一遍:“有药吗?”
林轻响在黑灯瞎火中摇了摇头,说:“我好久没发烧了……”
宋夏轻轻叹了口气,起身就要去接热水,被林轻响一把拽住了衣角,说:“你这么凉,我觉着物理降温比较管用……”
这话没毛病,可是从林轻响现在的嘴里说出来宋夏就觉得怪怪的,他手上稍微用了劲儿就把林轻响的手扒拉开,说:“我先去倒水。”
“我不喝——”林轻响一着急,说话就连喘带咳嗽的,宋夏只好坐回床头看着他,说:“你想干嘛?”
林轻响现在浑身乏力,脑子里尽是矫情做作波涛汹涌,想着这反正天也黑脸烧的也红的简直是老天给他机会释放天性,于是慢吞吞的从被子里朝着宋夏张开了双臂,说:“嘿嘿嘿……”
宋夏靠在床头看着他像个蒸熟了的水晶包,没说话也没动。
林轻响手背拍了他两下,说:“你快,我举着累死了。我是病人…”
“我看你ji,ng神挺好的。”宋夏说。
“那你是看错了,你刚还没跟我说清楚。”林轻响说:“你给我五秒钟,我现在可以哭给你看。”
宋夏说:“5。”
林轻响瞬间想起了火车上的“3”,脸又烧了两度,一抽气咳了个惊天动地,胳膊还举着像两根儿拖布似的左右摇晃,宋夏只得强行把他摁回去,可生了病的林轻响黏力加倍,立马又拽上了宋夏的衣摆把他往下扯,宋夏看他这样觉得实在是好笑,又有点儿可怜,犹豫再三还是钻进了被窝,林轻响瞬间考拉抱树拱了上去,烧的发烫的身体软绵绵的贴在宋夏身上,转瞬就舒适了不少,除了——
林轻响正想说些什么缓解下尴尬,宋夏就把他的脑袋摁在了自己肩头,说:“几点了,好好睡觉。”
“我都这样了……明天不得请假啊……”林轻响蹭了蹭宋夏的脖子,说:“不着急,嘿嘿嘿……”
宋夏说:“上不上班你现在都给我好好睡觉,明早就买药喝掉才能好。”
“你这人……”林轻响不满道:“我都揭发你对我的旷世奇恋了……你怎么一点儿表示都没有啊……”
“?”宋夏一愣,说:“你要什么表示?给你颁个十几年终于发现奖?”
“妈诶!”林轻响一感叹险些跳起来,脑袋一沉又跌回去:“你喜欢我这么久啊——”
宋夏对他的多动症感到非常无奈,只得把他箍在怀里,说:“我看你ji,ng神挺好,明天还是上班去吧。”
“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十几年,那我才多大?你这不是非法暗恋少年儿童吗……”林轻响说着说着自己又不好意思了,低着头嘿嘿开始傻笑。
“不知道。”宋夏淡淡的说:“太久了不记得了。”
“我知道……我是怎么弯的了……”林轻响如梦初醒:“我这是…潜意识里被你掰的啊……怪不得我对女孩儿一直没冲动。”
宋夏在他后背啪啪拍了两巴掌,没好气道:“你再给我胡诌?我还没说你呢,男男女女喜欢了一圈就是——”
他说到这儿突然停住了,林轻响不依不挠,说:“我就是被你潜移默化掰弯的啊,你这得负责啊,你不能走…”
两个人不久前的那场搏斗让彼此都筋疲力竭,长久静默,关于宋夏的走与留并没有个结果,没想到林轻响发着烧绕了半天还是说回了这个,此刻宋夏再听,突然就有点儿心酸。
“你听见没……”林轻响见他不说话又着急了,有气无力的蹬了他一脚。
宋夏像是为了避免他看自己似的,摁住了林轻响的脑袋,问他:“你怎么……看我的?”
林轻响可能跟一般人不一样,发个烧智商跟着体温一块儿升上来了,停顿了几秒,问宋夏:“你问我喜不喜欢你吗?你就不能直说吗?”
“嗯。”宋夏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
“认真地说,我不知道。”颈肩蓦地一松,林轻响心惊r_ou_跳的蹭过去重新抓住他,紧接着说:“可是、你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我的吗?这真的很难。我、我长到二十多岁才知道这件事,因为是你,我才想认真想想。你跟那些写一封信就结了的人又不一样……”
宋夏被似乎这番磕磕绊绊的表达打动了,没再逃开,沉默着,林轻响惴惴不安,思来想去又补了一句:“我那些信,都没说过我喜欢你这样的话吧?好像真没有,我那会儿就是想处个对象嘛……”
宋夏叹了口气,问:“那你是怎么觉得自己喜欢骆潇的?”
这个问题让林轻响的脑子霎那间短路了——对啊,他是怎么觉得自己喜欢骆潇的呢?那个现在想来,无论长相和气质都比不上宋夏的男生,他当时是为什么会认为自己喜欢他呢?从哪一刻开始的呢?
林轻响沉思良久,想到头痛也没有个结果。
“算了,睡吧。”最后是宋夏先投降了:“先退烧。”
林轻响抱着宋夏不撒手:“你在这儿我好多了,真的,你没看我说话特利索,我可不敢睡,我醒了你跑了怎么办?”
“暂时跑不了。”宋夏扒拉一把他的头发,把被子拉上来掖到林轻响的脖子。
“暂时是几个意思啊?你别给我说暂时。”林轻响急道:“我虽然还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但是!”
林轻响踌躇着喘了几口大气,突地朝宋夏顶了一下:“但是我、我想睡你已经好几天了!”
宋夏退后着垂眸看着他,林轻响又怂了,结巴道:“这这这对你是不是还挺挺那什么、嗯?”他又开始bbox:“你你别这么看我我害怕!我我我都知道你那想着我自己来了!那、那大家坦诚一点儿呗…”
把他办了吧。
宋夏想。
可林轻响的气管儿呼噜呼噜像风箱,让他下不了手。
宋夏看着林轻响,像在看一只被逼到墙角的天竺鼠,半晌,他在林轻响瑟瑟发抖的注视中一把扯上被子,把林轻响从头到脚全捂住了。
“睡觉。”宋夏把鼓囊囊的被子拍的砰砰响,林轻响有点儿失落,蒙在里头嘟囔了一句:“你特么定力真好……”
“什么?”宋夏问。
“…没什么。”
林轻响往前拱了拱,终于消停了。
宋夏想,我好个屁。
傻人有傻福,林轻响捂了大半晚上,早晨醒来神清气爽,除了嗓子隐隐作痛外,再没有别的毛病,但他并没有很高兴,原本打算的趁体弱多病多请一天假在家跟宋夏腻歪的计划告破,此时正心情如上坟般站在卫生间刷牙,宋夏把热水放在桌上,跟他说:
“药还是要买要吃的。”
林轻响看着宋夏挺拔的背影,心里啪唧打了个响指,说:“你是不是好久没坐地铁了?送我去上班吧?!”
宋夏其实挺想趁着活动自如的时候多在人群中待待,便答应了。
林轻响瞬间来了ji,ng神,一阵风似的洗漱完毕冲出来,死缠烂打让宋夏跟他穿一黑一白,盯着宋夏换完衣服,内心的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走着路脚底都快龇出火花来。
节后第一天的早高峰似乎比往常更加拥挤,林轻响蹦跶着去给宋夏买了新的交通卡,俩人一前一后进了地铁站,车来了,林轻响不用看就知道上班族们肯定已经挤到了门口,他刻意站在了宋夏的前面,门开后自个儿先进去了,然后一转身,宋夏就在正前方,俩人前胸贴后背,被周围的人挤得黏在一起。
车子开动左右摇晃,林轻响伸手向前攀在宋夏的腰间,宋夏微微侧头,林轻响嘿嘿一笑:“没有扶手了。”
宋夏又转了回去,没多久就发现,身后这一坨东西跟随着地铁前后摇晃和人群的进进出出不断地在自己背后蹭来蹭去。
宋夏不咸不淡的问了句:“?你站不稳吗?”
林轻响毫无诚意的嗯了几声,脑袋离宋夏的肩颈越来越近,几乎就要埋在上面,宋夏身体上洗涤剂的清淡香味像是在地铁鱼龙混杂的气味中搭了个结界,让林轻响心里发痒,眼前这一片白`皙的皮肤落入眼底,更让他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就在这时,换乘站到了,身后的人群蓦地涌了上来,林轻响顺着前行的人们重心不稳般地略微前倾,这一瞬间让他灵感乍现蹦出了一串黄色光谱,放在宋夏腰间的手臂旋即收紧,下半身趁着混乱自以为不着痕迹的朝前一顶——
宋夏:“……”
林轻响:“嘿嘿嘿他们挤我。”
宋夏被林轻响的脑瘫式性s_ao扰弄得居然想笑,但又不想让他得逞便决定换位置,林轻响难得发现了宋夏的意图,死死抵着不让他转身,内心已经是上蹿下跳,林轻响心想,啊让这时间再长点儿吧,我愿意每天早起勇当早高峰战士!
然而两分钟后,他们就到站了。
林轻响脸皮厚如墙,立刻恢复成慈父嘴脸,关切的问宋夏:“知道怎么回去吗?”
“你当我是你啊。”宋夏说,而后朝不远处的药店抬了抬下巴,说:“先去把药买了。”
林轻响抱着宋夏的胳膊说:“嘿嘿嘿你真好,不过我要先解决一下内急,出门儿前忘撒尿了。”
宋夏朝他脑门儿上崩一下,说:“小孩儿似的。”
“是的,请哥哥守护我!”林轻响当街敬了个礼,宋夏赶紧把他的手扒拉下来让他快走,林轻响于苦口婆心再三叮嘱了宋夏一定要在家等他,才挥了挥手走进了办公楼。
“哎哟我这每天在发什么春呢这是——”
林轻响进了卫生间恢复了神志,镜子里是自己的大眼睛配黑眼圈儿,宋夏现在在自己身边让他都没有睡懒觉的欲`望了,每天生怕宋夏不见大清早就会自动醒来,就这个点儿他们办公室除了前台就没别人,刘崇看见估计都要夸他爱岗敬业了。
这么想着他转身要进隔间,后背传来的推力让他瞬间失重差点儿狼狈的扑上马桶,幸好腰间紧接着迎来了有力的臂膀,又把他接住了。
第9节
恋耽美
正文 第9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