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王与王后 作者:墨黎初
正文 第2节
王与王后 作者:墨黎初
第2节
——他从未沾染烟火、踏足地面。
可想而知，此时此刻的骑士们该有多么惊异。
“我没有和女性相处和交流的经验，这种问题应该拿来问你们比较好吧？”
没有理解到臣子们沉默的真意，亚瑟王再度开口了。
圆桌骑士们或多或少都有着美丽而又浪漫的爱情传说，他们乐于维护女士的尊严，为了她们的名誉而战——都比亚瑟王更会做一个男人。
阿尔托莉雅意识到，自己作为丈夫来说，实在是有所缺失。
既然答应了桂妮维亚的要求，那么就必须要全力以赴。
“王是要送东西给王后殿下吗？”
“是的。”
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于是亚瑟王异常老实地给予了肯定的答复。
这个问题，阿尔托莉雅依靠自己是无法得到答案的，她以男性身份被培养的人生是不能拿来当做参考的。
“果然结了婚的男人就是不一样啊……”骑士们嘀咕了几句，“没想到会这样快的发生变化，这是什么隐藏属性吗？”
“王，送妻子的礼物一定要经过ji,ng挑细选才可以，跟送情人的完全不一样。”
“说什么呢你？王只有王后殿下一个，咳，抱歉，见到您和殿下感情融洽我们也很开心……这种时候果然还是花吧，花。”
“我也赞同，花是最不会出错的礼物。”
“不，珠宝才是最不会出错的选择，还可以亲自装点女性的美丽。”
“冒昧的问一句，请问王后殿下喜欢什么花呢？如果送错了，非但无法博得对方欢心，反而只会得到讨厌的评价吧——那就完全本末倒置了。”
“如果殿下对花粉过敏怎么办？还是朗诵一首赞美诗更可靠吧。”
“谁会用赞美诗表达对妻子的爱意啊！！不要带歪王，给我适可而止吧！！”
“这真是……王要不要同我学习弹首乐曲呢？”
不，我觉得你们的提议似乎都不太靠谱。
阿尔托莉雅在骑士们目光灼灼的注视下，落荒而逃。
“喂。”
“有什么事吗？凯哥。”
听到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阿尔托莉雅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看着他。
“不管什么样的女人都喜欢花，你那王宫里不是种着许多吗？如果她没有绕着花园走的话，就一定不会讨厌那些花！”凯一脸烦躁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不过……算了，你们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
“谢谢你。”阿尔托莉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对了，凯哥。”
“又有什么事？”他恶声恶气地问。
阿尔托莉雅显然相当习惯他这个态度，她不以为意地继续提出问题：“我今天又听到你们在谈论我不懂的事情了，说什么‘变成真正的女人’，‘真正的女人’是指什么？”
“那种事我怎么可能会知道啊！！！！！”
凯失语了片刻，他看见义妹一脸正气的表情，还有异常纯洁的眼神，顿时夸张地鬼叫起来：“这种东西别来问我！谁说的去问谁！你去问梅林那种老流氓都可以啊！”
“……这是很难以启齿的事情吗？”亚瑟王冷静地说：“还有，梅林是我的老师，不可以那样称呼他。”
“谁管你啊！”凯一想到她说不定会真的去询问梅林或是别的什么人，顿时眼前一黑，干脆以壮士扼腕般的表情说道：“简单点说，就是繁衍后代的事啦繁衍后代。”
阿尔托莉雅吃惊地看着他。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这个啊！”
凯翻了个白眼，“我说啊，你们真的没问题吗？”
两位少女结合成为夫妻，欺骗世人，还要配合着演戏，这种事怎么看都不对吧！
“没关系的，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阿尔托莉雅抿起嘴唇，这是目前为止唯一令她感到愧疚的事情，王露出了有些担忧的表情，“虽然这对于她来说，只能是犹如笼之鸟一般的生活吧……”
击败了魔龙伏提庚以后，不列颠的神秘消失得越来越迅速，那土地逐日变得贫瘠便是铁证。
亚瑟王必然会一直活跃在战场的最前方，她无法长久陪伴王后，与妻子做出的牺牲相比，她在这段婚姻里付出的东西实在太过微不足道。所以，在有限的时间里进行弥补，这已经是阿尔托莉雅所能进行的最大回报了。
“桂妮维亚。”
告别了义兄，阿尔托莉雅踏进了花园，弯下腰亲手采摘起美丽的鲜花，将它们包成一束，送到了妻子的手中。
“这是送给我的？”
“是的。”看到妻子惊讶的眼神，阿尔托莉雅再一次意识到自己作为丈夫的不足之处，她有些难为情地说道：“作为丈夫，送礼物给妻子不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吗。”
“这束花请你收下，虽然作为第一份礼物，它实在太过随意，但这绝不是敷衍，请你相信我，我今后一定会加倍努力学习做好一个丈夫的。”
桂妮维亚听到她这样认真的话，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接过那些花。
她的声音极为温柔，充满了笑意，“谢谢您的心意，我很喜欢喔。”
“……明明那笑声很可疑。”阿尔托莉雅一本正经地问：“桂妮维亚，你是在嘲笑我吗？”
“怎么会？我只是觉得……”
“嗯？”
“我只是觉得王很可爱罢了。”
亚瑟王呆了呆，竟然极为罕见地显得有些苦恼，“对待男人，不能用可爱这个词。”
“可我在您身边是可以任性的呀。”桂妮维亚一副相当惊讶的样子，她看到对方别扭却又难掩开心的表情，忍不住用亲昵又随意的语气调侃起王：“真没想到您也会有这样浪漫的一面呢。”
桂妮维亚再一次笑出声来，“即使您相当耿直地从花园里摘的这些花，我也觉得非常惊喜了。”
“唔……”
这听起来就不像是夸赞。
阿尔托莉雅沉默了下去，她无法反驳，也感觉到有些挫败。
“不得不说，我真是越来越喜欢您了。”
“！！！”
心脏像是被什么揪紧，脸颊染上了淡淡的绯色，阿尔托莉雅迅速扭过头去。
“那就把它cha到花瓶里去吧。”
王忍不住回头，偷瞄她的身影。
看到妻子毫无异样的笑脸，亚瑟王觉得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桂妮维亚那番话并非是对丈夫抱有好感，而是类似对家人的喜爱，就像她变得越来越喜欢撒娇，有些小任性，又爱黏人。
真正的女人啊……
那是阿尔托莉雅永远无法给予她的东西。
第5章
这一日，入了夜，天幕布满点点繁星，明月散发出温柔的光辉，室内的烛火安静地摇曳着。阿尔托莉雅走到窗下，注视着那暗淡又温暖的光芒，微微扬起了嘴角。
“还没有休息吗？”
她推开门，果不其然，见到妻子正坐在桌前，手中摆弄着什么。
昏黄的光线将她的身影映衬得异常温柔。
“阿尔，你看这个。”
桂妮维亚见到她，顿时笑了起来，她捧出劳动了多日的成果，递给刚批阅完文件回来的阿尔托莉雅。
无法像普通的少女一般享受着生活，只能活得这样辛苦，也是这位王最令人心疼的地方，每当桂妮维亚看见阿尔托莉雅一本正经的严肃表情，都觉得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才行。
因为不管桂妮维亚走到哪里，似乎她都可以无忧无虑下去，不必为了别的什么而烦恼痛苦。
“怎么了，桂妮？”阿尔托莉雅转身带上房门，疑惑地从门边走来，一眼就看到了王后手中的那个针线粗糙的玩偶，她迟疑地伸手，接过去仔细端详。
其实它真的算不得很好看，针脚不齐，比例别扭，但有着柔软的毛发，肚皮摸起来很舒服。
阿尔托莉雅举起玩偶，自顾自地和它漆黑的眼眸大眼瞪小眼了半天，才迟疑地开口问道：“是……狮子？”
“因为王您曾和我谈论起小狮子，所以我想……”桂妮维亚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发现那里真的很烫，但也只好假装若无其事：“说不定你很在意这个呢，所以就自己动手做了回礼——当然，你不可以嘲笑我的针线技巧。”
“当然不会，谢谢你，我很喜欢。”
王终于露出了鲜有的轻松欢欣的神情，面部线条柔软了下来，犹如湖水般通透的眼瞳里泛起了细细碎碎的光。
“不抱抱它吗？”
“好。”
王一口应承了下来，对于这位妻子不算要求的要求，阿尔托莉雅从来不懂得拒绝。她动作笨拙而又僵硬地搂住了玩偶狮子，给了它一个拥抱。
桂妮维亚看着丈夫的动作，顿时笑得差点直不起腰。
“桂妮维亚，笑话别人的喜好可不是好事。”
即使尴尬到红了脸，阿尔托莉雅却还在嘴硬。
“当然，我并没有笑话王的意思，”王后好不容易收了笑，话还没说完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是做的时候没感觉到，现在这样摆在一起看的话，就会发现你们长得真的好像。”
阿尔托莉雅闻言皱了眉，“哪里像了？”她仔细盯着狮子的脸看了看，又问妻子。“……真的很像？”
桂妮维亚捂着嘴巴，根本止不住自己的笑意，连连点头。
“……那好吧，就算很像好了，那也是它像我。”
“这是当然的。”
桂妮维亚笑着点头，非常自然地顺手摸了摸王柔软的发顶。
“我不是小孩子了。”
见到王后促狭的表情，阿尔托莉雅严肃地抗议她的举动。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舒心的笑容渐渐消失在阿尔托莉雅的脸上，她的眉心又渐渐拢了起来。
关于娶妻这件事，阿尔托莉雅不是没有迟疑过，但最终她还是下定了决心，任性地将桂妮维亚卷进来。
“抱歉，桂妮维亚，我剥夺了你作为母亲的资格。”
听到这样一句话，桂妮维亚一怔，不由失笑。
“没关系的，我也对我自己能否成为一位好母亲而感到质疑。”
“我总是被你反过来安慰。”
“王不必对我感到愧疚，自我答应做为您的妻子、成为王后……不，是成为‘共犯’之日起，我便早已知晓这个结局。既然是我做出的选择，我就势必不会逃避。”桂妮维亚笑着说，她似乎总是这样充满活力，乐观又坚强，把一切都看得非常通透：“为此，您可要继续走下去啊……我想要看到您亲手建造的理想国。”
阿尔托莉雅定定地凝望着她蔚蓝的双眸，露出一抹微笑。
“我答应你。”
看到王那正气凛然的庄重表情，王后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表情，严肃地发问。
“那您现在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把兰斯洛特·杜·莱克骑士指派给我吗？那可是法兰西的领主，也是维持贸易的重要人选啊。”
“你是我的王后，桂妮维亚，保护你是骑士的职责。”阿尔托莉雅没有觉得这件事情有哪里不对，“而且只有圆桌首席才能匹配你尊贵的身份。”
“这样他就只能远离战场，守在宫廷里……实在太大材小用了，这样真的好吗？”
亚瑟王安静地倾听着她的话。
“我听说过湖上骑士的名字，也知道他建立过怎样的功勋。”
桂妮维亚忍不住说，实际上，她知道围绕在亚瑟王身边所有骑士的名字。
“你错了。”
“呃？”
“真难得看到你也有这样的一天。”阿尔托莉雅叹了口气，认真无比地说道：“桂妮维亚，你可是大不列颠的王后，你对我而言，对整个国家来说，都非常重要。你能明白吗？”
“……”
桂妮维亚明白自己陷入了思维误区。
“真是的，我竟然还需要您来点醒我——非常抱歉，看来我必须要更加努力才好。”
“你已经很努力的在帮助我了。”
桂妮维亚确实在学习怎样做好一个王后，这些阿尔托莉雅都看在眼中，也非常感动。
“不，我需要变得更优秀，变得更有能力，成为更好的自己，这样才能配得上我的王。”
“……你又在调侃我了，桂妮维亚。”
“怎么会？我们亚瑟王坚强又勇敢，骄傲又倔强，是世界上最好的王，我想要回报她的心意。”
“我没有你说的那样好。”
“那只是您自己没有意识到而已。”桂妮维亚的声音温柔极了：“希望有一天，我能和您学会互相依赖对方，我能和你分享我所有的喜悦，我能替你承担你所有的痛苦。”
“——那是不行的。”
阿尔托莉雅断然拒绝了：“痛苦的事情不能够让你经历。”
“……您为什么能够这样啊？”桂妮维亚吃惊地看着她，“作为王来说，您实在过于温柔了。”
“因为我想保护桂妮维亚，就只是这样而已。”
阿尔托莉雅有些难为情，但仍旧坦率地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是、是这样吗，我明白了。”
她的耳根猛地一下红透了，开心的情绪充斥了整个胸膛，桂妮维亚露出柔和的笑容，那神情实在太过动人，令阿尔托莉雅呆了呆。
“我的脸上有什么吗？您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桂妮维亚觉得有些奇怪，她碰了碰自己的脸颊，疑惑地看着对方。
“你的脸上没有多余的东西。”阿尔托莉雅坦诚地说：“因为你笑起来很好看，所以才看你的。”
“……”桂妮维亚怔了怔，捂住自己烧起来的脸，“不要这样说啊……笨蛋。”
“我不是笨蛋。”
阿尔托莉雅轻声嘀咕了一句，不满地开口：“即使是桂妮维亚也不能这样说。”
出征之日，王穿上了铠甲，整个人都显得冷冽凌厉了不少，只有在看向身侧为她整理着装的王后时，她的眼底才偶尔闪现出一抹柔和来。
“让兰斯洛特保护好你，等我回来。”
“请您安心前行吧，王，您总是能将胜利带回，我毫不怀疑这一点。”
桂妮维亚笑了起来，那无垢的光辉映入了王的眼瞳，席卷了她的心脏。
“我一定会成为您最坚强的后盾。”
第6章
正如桂妮维亚所说的那样，在王出征的日子里，她也没有闲着。
王后必须要做好一切后援准备，给正在前线拼杀的王扫除后顾之忧。阿尔托莉雅用单薄的肩膀扛起国家的重担，桂妮维亚也想要为了这样的王而努力拼搏。
与此同时，她也和护卫自己的骑士慢慢熟悉了起来。
圆桌骑士随同王一起踏上了战场，只有兰斯洛特被留了下来，成为保护王后的剑。
“兰斯洛特卿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桂妮维亚实在是感到好奇，圆桌的首席绝对不是籍籍无名之辈，他的功勋无人能比，并且赢得了无数荣誉，那光辉实在太过灿烂。
王后还知道，圆桌中有不少人是因为仰慕着湖上骑士的光辉，所以才来到大不列颠，进入卡美洛特，加入了圆桌，选择效忠王。
这样的派系斗争，实在令人忧心。
“殿下，您指的是什么？”
“因为我的关系，连累到你无法继续为王效忠，会给你带来困扰吧，真是抱歉。”
“您这样说，也实在是太迁就我了吧。”
目视着这样纯粹又绚烂的光芒，兰斯洛特只能恭敬地低下头，发出了无奈的叹息声。
“我很喜欢骑士这种生物啊。”
所谓骑士啊，正是一群充满了勇气，正直又忠诚，热衷于为信仰赴死，充满了光辉的笨蛋。
桂妮维亚理解了他那句话的含义，也就点头微笑起来，不再说什么。
“其实……我稍微有些在意，‘阿尔’指的是王吧，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吗？”
“嗳？”桂妮维亚没想到会被这样问，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顿时笑得有些狡猾。王后在提及丈夫时，眼底倏地掠过柔软的光：“哎呀，这是我跟王的小秘密，那是爱称哦，也是绝对不能够让兰斯洛特卿知道的东西呢。”
“……抱歉，失礼了。”
兰斯洛特发出了咳嗽声，既然是涉及到了夫妻间的隐私，那么再深究下去就绝对是逾越之举。
“兰斯洛特卿。”
“是？”
“你真有趣呢。”
殿下您的恶趣味才是让人无法恭维吧。
湖上骑士叹了口气，再次无奈地微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阿尔托莉雅正在俯视着构造粗糙的地图，冷静地思考着，“他们改换了战术，企图将我们一举歼灭。”她笃定地说道：“但是无论敌人进行怎样大规模的调整，我都会取得胜利。”
“这么有信心啊。”
“当然，我可是有着‘女神’的祝福。”
“我会日日祈祷您平安归来，也会在后方努力为您战斗。”
临行前的那一天，桂妮维亚确实那么说了。
回想起妻子快乐的笑容，阿尔托莉雅逐渐感觉自己被柔软的感动填充，身体里属于龙的心脏在诉说着温暖。
“你变了。”
梅林堪称突兀地冒出这样一句。
“你说什么？”
“阿尔托莉雅，你自己没有发觉吗？”观测着世间一切的魔术师如此开口：“摸摸你的脸。”
亚瑟王半信半疑地伸手触摸着自己的脸颊，随即狠狠怔住了。
毫无疑问，她是在笑着的。
“我很久没有见你傻笑过了。”
梅林饶有兴致地瞧着被自己一手培育起来的王，“是什么改变了你，将你拉回了人间？”
完美的、理想的王走下了“神坛”，多么的不可思议啊。
“别说傻话了，没有那回事。”
她只不过是看到桂妮维亚便感觉很开心而已，阿尔托莉雅是如此真切地希望妻子能够幸福。
战火从未终止，哀伤从未退去，王一次又一次离家远去，进行着日复一日的抗争。
身沐鲜血的时候，杀死敌人的时候，丢失剑鞘的时候，阿尔托莉雅总会想起，王宫里还有一个人在等待着她回家。
那么，为了能够回到她的身边，不令她身边空无一人，不让妻子无人相伴，就必须要夺取胜利才可以。
——战斗吧。
为了美好的明天，为了某人的笑容。
“……”
阿尔托莉雅走到了花园里，看到妻子的身影，她刚要开口叫住她，却突然发现了兰斯洛特炽热的眼神。
桂妮维亚正在折下一枝玫瑰，她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它的花瓣，露出开心的笑容，那神情实在太过美丽，宛如凝结起透明露珠的月光，使得那色泽艳丽的花朵都在瞬间黯然失色。
王后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呼，似乎是被扎到了手。
“王后殿下！您没事吧？”
骑士的表情里，充满了担忧，混杂着心疼。
“下次请您叫我帮忙采摘。”
“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你，没事的，你不用紧张，王不会责怪你的。”
圆润的血珠冒出了白皙的指尖，桂妮维亚只是瞧了它一眼，便不以为意地将之甩落，她弯下腰，捡起了那枝被她脱手甩落在地的玫瑰，表情中充满了惋惜：“被弄脏了呢，王应该不会喜欢的吧。”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浇熄了兰斯洛特所有热烈的妄想，让他的心脏在瞬间冻结。
这是王的妻子，是他绝对不能够触碰的女性。
不能够让她知道这件事情，那会辱没她的名誉，玷污王后的尊严。
——这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事情。
骑士将视线投注到王后身上，告诫自己要将所有的念头隐藏。
眼见妻子正要抬起头来，转身看向骑士，阿尔托莉雅顿时心中一突，呼吸一滞。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便下意识地提高了声音：
“桂妮，我回来了！”
这声呼唤顿时吸引了王后的全部注意力，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来。
阿尔托莉雅看到妻子回过头来，美丽的脸庞上骤然绽放出极致的喜悦，灿烂得宛如晴空朝阳。
这笑容让亚瑟王感到踏实又温暖，令她心中陡然升腾起满足的快乐，巨大的幸福感在同时拥抱住了她。
王后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提起裙角，飞快地穿过花园，与骑士擦肩而过，来到她面前。
“虽然接到了情报，说您很快就会回来，但没想到会这样快呢。”
桂妮维亚露出了温暖的笑容，眼瞳里闪耀着美丽的光华，像是包容万物的星空。
“您怎么连铠甲都没有脱掉，就过来这边了呢？”
“我想见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亚瑟王诚实地答道。
桂妮维亚听到这句话，脸上的笑容顿时更加灿烂：
“欢迎回家，阿尔。”
“是，我回家了。”
热情开朗、温柔如水的少女站在眼前，这正是亚瑟王牵挂的“家”。
作为一个合格的丈夫，这时候应该要有表示吧。
脑海中猛然浮现出这样的想法。
阿尔托莉雅遵从了自己的心声，她握起桂妮维亚的手，在她的指尖落下轻吻，妻子的耳根猛地一下子红透了。
桂妮维亚听到世界发出“轰”的一声，绽放出美丽的火花，似乎在瞬间照亮整个天地。
王背着日光，桂妮维亚看不清对方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只听到她发出一声好听的轻笑。她心中一悸，脸颊顿时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红，烫得灼人。
看到妻子表露出少女特有的羞涩时，阿尔托莉雅只觉得她实在可爱极了。
“王后殿下，您怎么了？”
桂妮维亚支支吾吾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她只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发出带着燥意的声音。她胡思乱想着自己怎么可以这么丢脸，希望王不要看到。
“没、没什么……没有啦，我只是……”
兰斯洛特皱起眉，将心中本不该有的强烈嫉妒强行压下，悄悄地离去。
这是绝对不可以的。
第7章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丢失了剑鞘，因此负伤的王，正在试图将伤口隐藏，不叫某人担心。
“你这样是不对的，瑟瑟！”
桂妮维亚推开书房的门，将美丽的月光一并带入，“你从来都没有在书房里休息过，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吧？”
“……瑟、瑟瑟？”阿尔托莉雅懵了一瞬，忍不住反问：“瑟瑟是什么？”
“这是我对您的爱称，喊瑟瑟的时候就代表着我生气了，需要哄才可以好。”桂妮维亚露出一个劣质的微笑，直直地盯着面前一脸严肃的骑士王。
亚瑟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她依旧是不愿承认，结果还是被发现了端倪。
“我真的生气了，您不可以敷衍我。”
桂妮维亚一看到她的伤口，眼圈立刻就红了，泪水似乎也开始凝聚。
看到她这副模样，王只好叹了口气，就是因为已经料想到她会这样，所以才更加不想让她知道呀。
阿尔托莉雅感觉有点无奈，只好笨拙地去“哄”自己的妻子：“桂妮，都是我不好，这是我的错，你不要生气。”
“我任性的王，女孩子还是要爱惜一点自己为好。”
阿尔托莉雅刚想不满地反驳说别把我当女人看，但是转念又想到面前这个人可是桂妮维亚，于是神情中的那份凝重顿时褪去了不少，甚至流露出几分温柔来。
“我会的，我向你保证。”
“您的保证真的有效吗？您刚才还试图欺骗我……明明那时候答应过不会再骗我的。”
桂妮维亚对她充满了不信任。
这可怎么办，不让她消气的话，她一定会没完没了的折腾，一点道理都不讲的天天念叨着王的任性。
阿尔托莉雅再一次回想起被赌气的妻子盯梢的恐惧，顿时打了个寒噤。
此时此刻，已经没有比让她露出笑容更重要的事物了。
阿尔托莉雅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握住对方的手，老老实实地说道：“请您听好。我，阿尔托莉雅，今天向我们王后殿下起誓，如果亚瑟王不珍惜自己，总是害她担心，就罚那个任性的王吃不饱。”
桂妮维亚原本还想再努力撑住几秒钟，结果想笑的欲望实在是太过迅猛，根本就叫她忍不住笑意。
“那、那……请您一定要遵守约定啊，我会随时监督您的！”
阿尔托莉雅严肃地点头，然后自己也绷不住笑了起来。
“那您今天还要休息在书房里面吗？这里睡起来应该不会太舒服吧。”
“我还有文件没有处理完呢。”
桂妮维亚探头看了看书桌上那些书卷，无奈地摇头：“那我在这里陪您，我不得空闲的王。省得您回头又忘记睡觉，工作一整个通宵。”
阿尔托莉雅感到有些心虚，自从上次被桂妮维亚抓到，这种事她就再也没有做过了。
根本就不敢。
“你不用总是过来陪着我的。”
“我不要。”
“这样实在是太辛苦你了。”
“我只是喜欢亚瑟王而已，比任何人都要更加喜欢。”桂妮维亚义正言辞，气势惊人：“喜欢亚瑟王有错吗？当然没有！”
阿尔托莉雅头疼地戳了戳她的额头，嘴角悄悄绽开笑纹，她家王后殿下变得越来越爱撒娇了，也不知是好是坏。
等到亚瑟王处理完政事，已经夜深人静了。
阿尔托莉雅注意到桂妮维亚已经靠着椅背沉沉睡去，没有丝毫清醒过来的迹象，她也不忍心打搅她的睡眠。
王能够挥舞起圣剑，以她的臂力来说，抱起妻子来自然也是轻轻松松。
桂妮维亚在睡梦中感觉自己似乎在摇晃，她勉强睁开眼睛，只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阿尔，我在哪里啊？”
“马上就回到寝宫里了，起来擦一擦脸再睡，好吗？”
“……可是我真的很困了。”
“谁让你不愿意早些回来休息……”
阿尔托莉雅认命地叹了口气，把妻子抱到柔软的床铺上，然后自己出去找人打了盆温水进来，她亲自浸shi毛巾，无比自然地给任性的王后殿下擦脸，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
桂妮维亚迷迷糊糊地咕哝了一句：“阿尔？”
“是我。”
“我们阿尔就像姐姐一样可靠呢……”
桂妮维亚努力运转着思维，迟钝地开口，那纯粹的笑容似乎破除了黑夜，闪耀着无穷的光辉。
你明明就没有姐妹，我也不是你的姐姐。
阿尔托莉雅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简直又好气又好笑。
亚瑟王听到她平稳的呼吸声，尽量放轻动作给王后擦完了手，她抬起头来，看到妻子柔软的长发铺满枕头，阿尔托莉雅注视着她安宁又香甜的睡颜，心中像是被什么逐渐填满，又酸又涩又甜。
这样的生活真是美好啊。
阿尔托莉雅没有想到，桂妮维亚能够这样快乐，可以毫无负担地对她露出笑颜，这对之前的王来说，简直就是无法想象的“奇迹”。
她在宣誓的那一刻，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她获得幸福。
如今，她幸福吗？
阿尔托莉雅无法得知这个答案，她只知道看到她的笑容，她自己都会变得很高兴。
桂妮维亚的长发很漂亮，也很舒服。
王最喜欢摸她的头发，触手微凉，铺满手掌，像是能将她的心脏层层包裹。
不知是什么情绪驱使着阿尔托莉雅，让她伸出手去，温柔地描绘着妻子的眉骨，又好奇地摸摸她的鼻梁。
妻子的脸颊柔软得不可思议，吸引着某人的视线，让当事人不厌其烦地注视着她，更加忍不住想要接近她，像是如获至宝般舍不得移开目光。
窗外突然划过一道闪电，惊雷破开了寂静的夜空，阿尔托莉雅猛然惊醒，触电般地收回了手。
她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满脸茫然地按住了胸口，怔怔地注视着一无所知的桂妮维亚。
那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她无法明白，却又并不讨厌。
阿尔托莉雅想了想，躺到妻子身边，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手，复又茫然地盯了她半晌，这才安心地阖上眼帘，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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