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仙三重飞]以情作注 作者:往事皆矣
正文 第4节
[仙三重飞]以情作注 作者:往事皆矣
第4节
眼看着是要因着此伤而萎靡将亡,在这生死存亡之际,它忽也连声向已露魔族气息的重楼哀求援手。
竟是灵智初启。
若是那以此为生,只求一日可得如此机缘的下等乃至中等魔族,该是欣喜若狂。
但重楼又岂是那爱借取外物来战的?又他本就未求,现下一看也只诧异地挑了下眉,便全然漠视了去。
倒是非为所求对象的飞蓬意外之下有了举动。他信步至桌前,伸出手来。指尖抚及所到,便血迹自散,裸露原貌。
待得那阵受驱而来的清风拂过,这张曾满是污浊的桌案便更索性是复以了如初整洁。惟已变之物无从改之,一如那画——
其中那俩本该遥是对峙的魔物与类魔族是全然消失了无影!
也唯有断壁角上尚残血余迹,点明曾有凶兽停驻;一处红土血色尤为暗沉,勾出有何匍匐此过。
重楼落笔间煞气太重,又取景常为最为契合此煞的魔界。两厢互利,画生灵性亦多凶煞,有无灵智便如一般。
总是,不宜留於世间。
飞蓬对这画作稍以注目,便於沉吟中执笔起,挑色轻落间为个中晕染一线生机。
搁笔之时,云开雾散。
“若非凭画而生,我也无需篡改了意境。”
飞蓬虚点着画,语气不无惋惜:“这不就可惜了么。”
如此说着的他绝不知晓。
哪怕出声素来不疾不徐时多,随情绪起伏变化时少,故而时常被根本无从分辨其中差别的认定为冷淡。
这自然的误认,却也有谁能一眼看穿。
至少重楼此刻便立即分辨出了飞蓬那与话相反的还算不错、或者以罕见松快来说可能也不为过的心情。
重楼不甚在意向那画作瞥去眼,是分毫不顾惜道:“你这话说也太迟,且又有何可惜,魔界也便如此罢。倒是你若好奇,不妨亲去一看。”
说起这个,他立是被提起了兴趣,顺着话头便又续道:“魔界素来强者为尊,你若去也无需顾忌什么。左右我亦在,谅他们也不敢多嘴!”
“在那神界循规蹈矩着这么多年,你早该去四处看看。一味枯守神魔之井而不知岁月,这岂非太过浪费!”
怎么好端端,竟又急转直下。
飞蓬头疼的敲了下桌案,寻思着开口:“这话哪似你这般说的。我无论去往何处,於那处不是桩麻烦?莫说你那魔界了,我便往人界一走,就谁也不知会发生些什么。倒哪像你说的这般轻松了?”
“又我若一走,那职责该如何?总该交托出去才是放心,可不又绕回原路去了。”
打心底里,其实也不是没想过的神将细数起这些甚至有点停不下来。可话又说回来,这种种思索,说来也其实不过一句“放不下”。
他放不下的太多,又如何能不裹足不前。
也故而借口是真,忧思也真。
但重楼看来却不免觉得莫名,纵然已是知晓一二,他也不明飞蓬执念何在。可想嘲笑婆妈,又有些笑不出来。
末了也只撇头去看远处,嗤道:“说来说去,无非是你不愿!”
“哼,也罢!本座还不至于要勉强於谁!”
连这自称都出来了
飞蓬偷眼瞥去,不见对方反应。便於心下轻叹了声,沉吟起来。
他倒知重楼是为何闹的情绪,但继续话题却不过枉然。也知不时其情绪便会回落再不放心上,心性无疑。
可这却,又该如何算作呢?
直至指尖无意蹭过纸张,飞蓬视线随之落下的那刻,答案方是显露。
“重楼,你可有曾为谁作过画的经历?”飞蓬轻执起笔,在指间转了圈,侧头去看重楼。不待其答,又自语笃定,“我想应是没有的,我也没有过啊。”
说完这话的飞蓬自顾低头又看那画作。
他曾於此落过笔,篡改了意境,令邪物无所托而化飞灰。
但这已是过往云烟。
此刻他敛眸去看,也仅是因为那是张宣纸。
便这霎时,已然在意到不再满足以余光观察事态的重楼视线回转,却忽闻和风过树,撩动树荫飒飒。
知而不曾在意的声响蓦然间竟能清晰至斯,唯余隐匿胸膛中的跳动声能以相比。余彩尽褪。
独见那神悠然弯唇,余晖浅镀睫上,轻扬的眉眼隐有不知世事般的疏朗意气及兴味盎然。
捻起纸张,张口便道——
“我为你画幅怎么样?”
☆、11
一滴饱满的墨汁脱落了笔尖,坠在画上晕染开抹刺眼的痕迹时,便也唤回了重楼远走至那日的神思。
但他眸光微动,又如何能不待这神思未离的片刻,报以缄默。
这失神,自然非为头次,也未及收尾时。
再次、於飞蓬吐露那话后,思索着,难以顾及四下。这近乎为近日来,重楼最常陷入的状况。
飞蓬倒不是未有生疑过问,可此后的所谓好转,也不过从表面转到了相对的隐晦处。便比如,猛然增多的受害报废画作,哀鸣如泣。
但这又有何办法?
重楼冷凝揣摩,於漫不经心间如此对自己言说。飞蓬於他,势均力敌,独一无二。因此,所有蜂拥而来的一切自然皆为应当。
正如,他既是欲从他身上,夺来那最是珍贵之物。又何曾指望过全身而退,抑或径情直遂?又况且
在他获悉之时,便知,此情无回;于是便同深渊,一去不返又何妨?
在他明悟之时,便知,此情如蔓;是为日久生根,何以释怀何以淡!
因此、于是。
飞蓬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是很在意,在意得不得了的重楼微皱着眉,到底施舍般的往下瞥去了眼。
是他今日落笔画作。
那失神间所落之墨掉得实在不是个地方,但再刁钻,凭以他的眼界怎么也是可试着挽救一二的。
这点重楼自然是看出来了,可便同往常一般,他并没有这种心情。
他的画是因适宜而作,平心静气也好,梳理杂念也罢。也许有点喜爱,但总逃不开这些。
如此,又何以再做出为此竭力思索这般本末倒置的事呢?
今日甚至更糟糕些。
重楼紧锁了眉宇,他干瞪着这不知自那以后第多少幅因走神及材质源于人界而毁去的画,目光像是想要在这狠瞪下令它自燃掉。
这不奇怪,虽然这种事再那之后是无可避免着频繁发生到了飞蓬都询问起来的地步,但跟他每回皆到却又是不相干的。
重楼哪怕仍不知是为何,但这也差不多是他之后怎么还能乖乖呆在这里作画的原因之一。
因此。当飞蓬迟迟不来时,也就无外乎他会是这个反应了。
而莫约又片刻,重楼将笔拍到了桌上,相当坚决又气势汹汹的转身就往飞蓬所在的门外而去!
——被堵在门口说亲是个什么感受呢?
出身神族的飞蓬以前回答不出来,当下却可以十分肯定的说上句:是件相当令神也觉困扰的事。
初时便因不愿因此轻率出手,而果断划去了作弊选择,仅留以了说服的飞蓬说实在着实未料之后发展——毕竟他自认口才还行,只是寻常倦怠於用在已身。
可显见有着千锤百炼的做媒经验的冰人与此窍几近不通的神祗间有着极度显然的差别,无论是脸皮厚度,还是其他方面。
飞蓬屡次的婉拒不仅是毫无成果,甚至数次只能默看着对方一张巧嘴既是说得了天花乱坠,又恰到好处的拿捏着不曾予人不适的分寸。
其中平衡把握之高超,叫飞蓬不觉讶异,又感为难。就此时而言,他实难冷下脸来,对待这些命火寥寥的将故之人。
就再等等吧。
正处空闲时,更思忖着应也不会太久的飞蓬做出了妥协。
他近乎苦中作乐着想:人族确然要比神族来得能说会道的多,也无外乎成仙之后,甚至有些比之生而为神的还要来得晋升的快。
飞蓬当然未有忘却还有重楼这时该在作画。但他漫步去,素是与之心照不宣,而不曾就此提。当然不知更多,还觉无妨。
这时便算凑活的聆听起了这大多已是年老无事,就爱说个媒的冰人们互相拉扯着说起各家的姑娘们。
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是这般的舌灿莲花还心态良好。
其中有个妇人便似人缘不大好的模样。
本来这事若遇上同行那口角之争便是难免,但也独她被挤兑的最是厉害。这会儿再度被狠怼了把,这妇人面上挂不住,脸色立时就有些难看起来。
她冷笑了声,y阳怪气便道:“得了,向着我摆什么脸色呢?当年那件事谁不知道,即便不是我牵头搭线,难道你们还能不做刘秀才这个媒了?不过是我运气差,赶巧咯才”
看妇人竟是动了怒,嘴上无遮无拦起来,众人都是一惊。赶忙把人拦住了,又向飞蓬赔笑解释,是好一通忙活。
飞蓬没有拒绝的颔首顺着应下,如是之前听见他们恳恳切切的想要给他介绍哪家哪家姑娘般,礼节性十足。
只目光却似不经意地往斜下忽是一瞥,尔后更如若有所觉的是稍偏了头去看门扉。
那处仍是半阖着,维持着他开门后又未及进去的姿态。但偏在这视线落下的未久,却自内里逐渐被拉了开来。
家中除了自己还有谁在,谁能在?
来者简直是不言自明的意外。
檐下沉滞的y影在偏移的冬日下被延长,令得从门中方才走出的重楼像是整个被笼罩在了至深处的昏暗中,也丝毫不显违和。
难得的,他并未有第一时间给予飞蓬回应,反是将目光落在了适才言行不慎的妇人身上。
那视线近无逗留,可犹如垂看时见到了具死物般冷漠而毫无感情的眼神仅是瞥见一眼,足叫任何人感到一阵莫名、灵魂泛起的战栗。
不提那直面而欲要昏厥了事又迟迟不得的妇人,就那些仅被眼风掠到的众人也很是结实的感受了番什么叫做打从心底里泛起的惧怕。
这是太过非人的冷酷,却在这瞬息於这面不改色的男子身上展露无遗。
重楼反常的态度,引得飞蓬疑惑轻扬起眉,循这视线也同往那处看去。
这妇人是为毫无疑问的普普通通一人族。
是按理说,丝毫没有任何值得重楼投以如此注视的这种普通人。
便是认真又将这人上下打量过,飞蓬也只能总结出这样的答案。
至于那在他观察时妇人猛然更加苍白起来的难看脸色,暂时沉浸入公事公办状态的飞蓬倒是没有错过,可也别指望这时的他能有多关注就是了。
曾是常年浸泡於战事中的神将,实在鲜少有过空隙闲情去将他人情绪依次顾及过来,便於此道不可算ji,ng。
但这不重要,从来也不重要。
他只需分得清轻重,已足以。
此地一时弥漫开了相当诡异的气氛。
慑於重楼身上的气势,众人甚至起不了妄动的念头。即便是四肢酸软,也无人敢动,堪称是场酷刑。
但重楼并无怜悯,他这时还在为前头听见的碎语而恼火。
倒可作另个出路的飞蓬是到底有些不落忍,堪堪搁下那些思索。带着点制止意味的唤过重楼,才将局面大概挽救。
不过如此一来,重楼的心情就更是恶劣了几分。
在飞蓬面前,他本就少会多做什么,况且对方又不过是那手无寸铁之力的无知凡人。
降下责罚,胸襟未免不堪。可若是全然不理,却也不能。
飞蓬不是什么对他而言无关紧要的闲杂人等。
重楼太过清楚这件事。
因此明明是哪怕目睹神界任何神祇被如此纠缠,最终无论是要落个仙凡恋也好,仙妖恋也罢。
都能只当是看了神界一个笑话而无动于衷的重楼这时也无法再保持那等置身事外的态度。
那是怎么看,都太过可笑的事。
唯独他,只有他!
这屡次因重视神界而推拒了其他生路的神将,若要落入那种地步去,叫他怎能准许!
飞蓬这时将好些事串在了一处,才是有些回过味来。这倒不怪他,既是从来对于自身之事少有关心,自然一时也难想到那处去。
况且,这都有些匪夷所思了。
饶是向来自信於判断,飞蓬也不免犹疑了下,方纳闷道:“你,不是吧”
而他甚至未有说完,已然意会的重楼是迈步走来,落声相应:“你既知他们是来做什么的,又何以浪费时间?哼,总不是”
他往四下一瞥,还未怎么缓过劲来的众人又是齐齐一僵。
早就知道重楼有时生恼的点很奇怪的飞蓬只好当自己没看到,以免再生事端,而诉以答复:“他们只是做了认为可以做的事。我正无事,那又何妨聆听一二。”
近乎这话落下的顷刻,重楼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极了,怒气也是更盛。
飞蓬何等敏锐,可待他看去时,却只见重楼像是接受了这个解释而一如往常般嫌弃道:“听这些有何乐趣?你倒不如同我去比划一场,也比这来得解闷。”
这话自然是换来了神将直截了当的唾弃:“是谁说纯招式比拼跟隔靴搔痒般,不但没解了瘾,反倒更想好好打一场了?”
重楼欲要反驳,但话到嘴边一琢磨,反倒发现了另件事来:“你此后几乎再不应战,就是因为这个?!”
飞蓬:“”
就知道他怕是丝毫没有在意。
飞蓬按着想要叹息的心情,索性也是和盘托出:“倒也不止。虽是有点考虑到你忍耐度的问题没错,但有个问题也很重要,是什么给了你我应以天天应战的错觉?”
“虽也没什么,但我可还不想这样度过这段时间难道你我於那时却未打够?”
虽因知晓前段时日总是受拒的原因而受到了意想不到的打击。但为答此问,重楼也只消沉了一小段时间便重整旗鼓,是扬眉宣道:“不错!你我尚在那时,可谓诸多不便。至此地,何不再战来过?”
“今不同昨,而今岂与那时同?你既在我身边,那自当惜取眼前!”
早知重楼於武痴迷,也知其有时用词不讳,这却是飞蓬头次觉得这的确是易造就些误会。
他哑然着,依稀觉着耳畔似是生热。却摸去,又不察丝毫多余温度上扬。不禁庆幸,好在这仅是个错觉。
但心思若敏锐,便难以放过错漏。如是飞蓬转念便又微顿,像却步般,再提该否往细处深思疑问。
他报以犹疑,便辗转又虑起是否要多抽些时间同其比划,而非将大好时光皆放在体会难得安逸上。
可这所思所想不好告知,飞蓬也未有打算直言,却是说:“我未觉不妥,确该惜取眼前。”
重楼闻言,眸光似沉了些,理所应当道:“可此道本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便是不甚爽利,但总聊胜于无。”
真像是他会说出的话。
飞蓬彻底没了回声,是心知再争论下去最后绝对也只会陷入到奇怪的循环中去。
就像某次实在忍不住,结果从比划不比划顺到烈酒好还是清酒好,然后又莫名其妙的一路畅谈了下去。
而中途喝了趟酒,就更是不得了,醒神后是忘得尤为干净。
☆、12
求生之本能,确是神奇。
为结缘而来,却意外遭了胁迫,众人从惊惧中缓过神的时间却并无需多少。可见那处聊得顺当,谁又敢是cha言?又仍有一事悬而未决。
他们虽委实不愿再於此逗留,唯恐重楼是改了主意。
但自身出头,又是未敢。只怕言语不慎,又惹了重楼不快。当务之急,便是寻个敢于之人。
可此地稍也偏远不提,先前见着他们一众上门,周边人为给方便自然便走得也远了些。这一时片刻的,却是除了在场无人可用。
偏生干这行当的,便年纪尚轻些,也非为好应付的。僵持稍久,就起了争执。
这厢动静,自然为耳聪目明的神魔於第一时间察觉。
重楼当即失去了本就寥寥的耐心,皱眉是将要叱呵。飞蓬却先於他步的开了口,解围道:“已是此刻,诸位何不早些归去?免叫家中担忧。”
可下台阶,众人自是忙不迭的应下,甚至未有气力计较是否匆匆的便各自散去。
有位老者去前却犹豫了会儿,竟也未自持长者身份的向着飞蓬便以赔礼。
他叹称心下有愧,看出飞蓬无意却因自持知事而罔顾,后见重楼方知个中大错。可相见为缘,他既得知,便不可坐视不理!仍有一言,需劝诫以飞蓬。
虽时人将断袖奉为风流佳话,但此话仍是立足娶妻生子不误之上。若孤行此径,是必遭旁人鄙夷唾弃不提,更於孝道有碍。是断然不可!
飞蓬闻言是当场愣住。
若以曾经,他本该不解何出此言。然现今,却难免因此动念而杂思叠重,似有所得。
同也听得这话的重楼斜睨看去,冷声:“既知不该,该当闭嘴!本座同他之间还轮不到你这杂碎指手画脚!”
那老者早也自忖活够,半截身子入土,哪是在乎!
不过见飞蓬沉思,自觉已算言尽于此,才又是一看重楼,摇头扼腕而去。
飞蓬抬眼四顾,门前空落已无人。这才低声,似询问似自语道:“他们并不知你我身份,自然更不知神界严禁情爱之事。你当知,又何以不快呢?”
重楼默然,他凝看远处,反问道:“那你心知肚明,又为何还放任至此?”
“人族这短短数载的命,於你我是弹指一挥间。顾念诸多,也不过平添了场枉然,这不值!”
“你担心我。”
飞蓬笃定的话音打了重楼个措手不及。
可这却是声无需反应的告知,不仅是未给他反驳余地,甚至飞蓬是接着说了下去:“不过你何时犯起这种小看我的错了?”
“人族啊,是因这样向生而生、向死而生的样子才显现出那尤为独特的魅力。我见他们,心生的欢喜便同他们看待那些美丽的花般。”
他喜爱,又如何能不怜爱。
重楼啧了声,他发觉方才的那些许胸闷,对比起飞蓬此刻的神情语气引起的窒息感,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他言语间的模样太像个‘神’。
与沽名钓誉无干,与自诩有能无干,仅是靠近了无情天道的‘神祗’。
下一瞬,这‘神祗’摆了下手,似是没了追问念头的转身入门。
那暗色的衣摆随着步伐蹭过半开门扉,像是轻为染上了点烟火的同时,也落在了星眸中那片倒映着的深海里。
“推算下时间,你该是画作已毕。无敛收,是说今日许我得见?”
飞蓬那微顿的欲言又止固然是令重楼介怀,后续的语句却叫他立时失了这份余裕。
重楼脸色一变,什么杂念通通的都被抛在了脑后。
前段日子他是依靠着自身淬炼至深的空间术蒙混过关,今日却不同,太过在意飞蓬去处下画作根本没注意收起来!
简直是堪比魔界遇难的巨大危机感笼罩在了重楼的头顶。
他自然是不肯坐以待毙的,当即便三步作二的抢步过去,在飞蓬难以置信的指摘小气中同其边是拌嘴边是竞走起来。
虽有那日之事在前,可却像再无旁人知晓般。
不知怎么,神魔骤然是大受欢迎。许多不知何处冒出的爱慕者是层出不穷,连着冰人也是无知者无畏的紧接涌现,丝毫不循常理。
就造就了如此独特一幕的发生。
飞蓬出门再遇年迈的人族老者,除了闲谈两句,更多是被劝诫或甚意图为他牵引红线。而若途遇男子则多或扼腕叹息或默然远离或挤眉弄眼,欲知个中详细。
就是街上漫步,也时常撞见哪家的姑娘、带话丫鬟上前,或娇羞相邀或解恨唾弃或默然垂泪。是堪称花样百出,应有尽有。
于是多次正色拒绝无果后,飞蓬便考虑起了向重楼看齐。
不过在他下定决心前,就於某次被外来客误会成负心汉后,忽然意识到以这种直接或间接的方式已见过了镇中大半的待嫁女子。
——
比起深陷战况的飞蓬,重楼简直是落了个无事一身轻。
这说来,并不奇怪。
相较交涉广泛、又算好说话的飞蓬,重楼同旁人则少有情分,更谈不上给予脸面。不欢而散的多了,自然便也几乎从这场风波中悄然退出。
而说是几乎,概因有些姑娘还真是好这口。但叹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面对这难度比飞蓬不知小了几个层次的情况,重楼稍以手段,就轻易脱了身。
甚至於,他还能格外无事的拿着要不要陪其上街,好免为其去番麻烦这事来作弄飞蓬。
——不过,看他满脸困扰的来邀自己出门是挺有趣的,但也差不多该将这场闹剧结束了吧。
转眼间便晃悠着过了冬至。
小雪时,神魔同当地人的关系尚且疏远,自然没人告知节气是需要过的。到了冬至,他们自然是什么准备也未有。
察感到此事的人不乏盛情相邀的,然神魔却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拒绝。
盛情难却虽不是说着好看的,但在重楼态度明确,面对的又是一群小萝卜头;飞蓬甚至面不改色的搬出了他需回去,好监督重楼把他说过的做饭一事落实下也只能败退。
不过,说完这话的飞蓬转身便撞见了重楼,就真是个意外了。
当夜繁星满天。
一神一魔坐在屋顶上,取了酒,就着底下同他们全然不相干的欢声笑语默然对酌。
此情此景如返神魔之井。
他为魔尊,他为神将,仅此便令彼此之间仅剩遥相对立。便是凑巧坐下对酌一二,也仅剩相顾无言。
一如此刻,亦别於此刻。
谁人可料而今。
彷若彼时,却再无那等疏远距离。更甚,就连曾深於埋葬的半寸心思亦有时机死灰复燃。
重楼眸光微烁,唇角挑起点深意合以杯中酒是一饮而尽。举杯示意下方,道:“既是一贯拒绝不得好意,你今日怎不再去同他们厮混,倒与我在此独酌。”
飞蓬垂眸看着那方寸的水波荡漾,近似於尽敛人气的模样出尘而冷寂。不知思索着什么,他没有抬头,但也未有无视重楼的搭话。
只平静道:“不合适。平日便也罢了,但像这种时候再掺和过多的话,於我於他们都不是件好事。”
“维持住当下就已经够了,重楼。”
真意被一语道破,重楼低哼了声,再不迂回:“你便是顾虑太多,才显得束手束脚!若有你剑刃的一半锐利无情、势不可挡,也绝然要比你现在活的痛快得多!”
明明自身也知这不合适,未有接受任何人的好意。到了此刻,却对他人一劝再劝起来,这真是
飞蓬失笑着掩下叹息,搁下了仅轻沾过唇便未再受用的酒水。他拢衣起身,遥看着远处灯火,声轻却无疑:“此地是沿路风景,你我是匆匆过客。这不一样。”
闻言,重楼是笑了。
笑飞蓬纵然战力出群,心思缜密,却偏要对己视而不见。一次又一次,罔顾若无物。
他掩着怜爱地摩挲杯身,兀自独酌,一杯又一杯。
那酒盏眨眼空,也眨眼满。
就在飞蓬以为重楼不会再给以回应之时,他开口是提:“你说过无论何以,不曾怨恨。我却忘问,你身处神界,如今仍感归属吗?”
“还是、已然不识这滋味。”
寂静夜空下,这话音落得猝然。
便有那,白鹭惊飞。
☆、13
画作完成的很快。
哪怕此前飞蓬不曾为何人作过画,可底子尚在,便也不显多难。但当只剩容颜未描时,这笔却是悬而未决了许久,多次只差落下又偏止步于此。
重楼找来时,便见他如此呆坐了树下,不知思索。而上前去,便听叹:“果然还是不行。”
竟是有些气馁。
飞蓬风轻云淡,也确不在乎的时候太多。
这忽如其来的消沉,叫重楼一时竟不禁微怔。
待他敛神,飞蓬已将画作收起。是浅弯起唇,正好整以待的看来,半点没有欲就前言而解释一二的意思。
是不以追问,还是进行询问?
重楼短暂的衡量过后,未有就此开口。
他们碰到一处,不免便叙谈了会儿。
说得不是什么六界大事,倒是些颇为寻常的所见所闻、日常琐碎。不知不觉间,时间也过飞快。
待飞蓬起身往外去,便顺带也捎上了重楼。
有些事,总只在发生时才可知晓。
一如谁也不知重楼有着闲逛的耐心。可从早到晚,自始至终。
飞蓬也有偏爱四处漫步,纵然只在方寸之地的天性。便漫无目的,闲适之姿也令人联想不到游手好闲这类易遭到唾弃的念头,倒多生岁月静好这般的感触。
就像重楼於过往的某一刻,忽为之被勾起的念头。
飞蓬做自己时,远比他当那神将时要来得好太多。
如有不拘的自由四散在他身旁含而不露的清风,轻而稳的凝固了双方存在。
我想让他做自己。
这是重楼最初的突发奇想。
他没有对任何人提及,这念头却一点点加深。直至某日,重楼再次想到。
飞蓬实在很像是明明能解开枷锁却偏要画地为牢的愚忠之臣。虽自然,他未有似人族那些的那般蠢,不知前路渺茫。可就执迷不悟,却大抵也不差几分。
自己便似那不时试探於他,明知袖手旁观最是利族,却偏要cha手令之清醒的友人?敌人?
他思忖了半晌,也没能得出个结论。
这说来简直诡异,神魔之间难道还能存了为敌以外的别的干系?
重楼静默着想。
心下却是已有答案。
这是何等的一目了然。
自己根本不甘与飞蓬之间是只能,止步为敌!
最初浅浅的念头终是化作了念想。
从可有可无,衍变过度到了未曾想过的程度。
曾现的追逐盛况早几近消失殆尽,现下的飞蓬便独自漫步,也不再受那般的打扰。
这缘由说来不甚稀奇。
但初时却少有人察觉到往后的这一番发展,毕竟任由谁来看,也总觉那些姑娘家不会善罢甘休。事实却远比这简单的多。
不过是此地的姑娘要比想象中的要识趣很多。
这种事在飞蓬在街上遭遇过几次告白事件后就已发觉。
心术正的,越是本地人便越是如此。知晓无望,便会於利落表述情思后,坦然离开。
许一时谈不上放下,却也不会太过痴痴执着,以致伤人伤己。清醒而明确的舍弃着可能损伤自身利益的一切。
她们成熟的不大像这个年龄应有的样子。自然,那些放不下的手段上也不像是。
抵便也就重楼明是已有所察,却因混不在意才之后一时回不过神来。
心有几分松快笑意的飞蓬轻瞥了眼身侧,暗道:也就所幸他是出身魔界这最认实力的地方。便是诡计纵横,也难做。况且
想起重楼那难缠的空间术,飞蓬条件反s,he的感到了阵头疼。半响,才是转念。
但那处虽不妙,却可能也唯有这百无禁忌的地方,才能生养、磨砺出确然桀骜又独然纯粹的魔吧。
他们沿路而行。
曾因走在一处实在若无旁人、直与人划下了深刻的非是同类印象而不敢上前的人们现今不但是能坦然的打声招呼,借着飞蓬而壮胆着连带着给重楼塞东西的也多了起来。
这虽不是重楼往后便与人熟捻起来所致。但也是谁家能没几个孩子,受到的种种照顾大人总该记着点,所结出的善果。
身着厚衣的孩童四处跑闹,看见重楼免不得停下脚步搞笑地行个不伦不类的礼来。他们做这事时神情肃穆的很,眸子却亮晶晶的,既是有趣又过分可爱了些。
重楼对此无甚反应,似乎是习惯了。
飞蓬却是在笑问了两句近来正做些什么后,被孩子们神秘兮兮要维护秘密的样子逗得不清。
重楼见了,cha话便道,明明我在,你竟还舍近求远。
飞蓬促狭是噎他,答非所问称,但你却比不得他们可爱啊。
不明所以而自觉老大被欺负了的孩子们对飞蓬这话是不服气极了,他们抢在了重楼之前,拼命举例了老大可爱要点一二三。
弄得飞蓬差点当场笑出声。
而飞蓬之所以最后没真的这样笑出来,除了觉得重楼恼怒了虽然大多时候都没问题、但少数时候实在不好哄外,大抵还有很大部分得归功于靠了重楼肩膀无声的疯笑了阵当缓冲。
总不至于同孩童计较的重楼倒是有去找飞蓬麻烦,可不幸对方有点笑厉害了,他只得半是虚扶着对方,再嘲其幼稚。
气势便低了不止一筹,倒像无奈纵容。
辞别了这些聚拢来的孩子们,飞蓬心情好得很,他不觉带着点怀念的反反复复轻哼起一个旋律来。
重楼不曾听过,但也能听出这调子很独特,轻快、明亮也有种无拘无束感。叫他想起一切曾予以片刻乃至更久的弥足珍贵而近乎惬意的自在滋味。
那些触动中时常交织了烈焰与兵戈,四溢的硝烟战火。偶尔也有着安逸到,曾经无觉的浮世烟云。
他不禁向飞蓬询问。
飞蓬回以笑说,是本以为全忘了但没想到还能记起一些的旋律,因此也不甚清楚。只似乎,曾经为钟爱。
虽是傍水古镇,但因一处死火山於附近坐落,冬季的水面也不如何结冰。
水上的船家便未少,但越是靠水也仍是越冷了些,难免萧条。有个眼尖瞥见飞蓬,隔着老远便打招呼。看他们走进前了,憨然笑着开口就夸飞蓬曾经帮他把搁浅的船送归水上是有做了多大的善事。
可能是老实人就是实诚又不大会看人脸色,他不仅夸起来没个停,也没留意到看着挺从容镇定的飞蓬眼神随着时间推移已经因为不好意思而开始飘忽起来。
重楼倒瞥见了飞蓬有点红的耳畔,他记着前面的仇,挑眉就向人搭了句。
船家一听,便觉找到了知音,原是受飞蓬所劝欲歇的架势又是摆起。竟是有些说上几天几夜,也未必没有这个ji,ng气神的势头。
到最后他们要走的时候,意犹未尽的船家甚至还顺带夸了重楼几句,好似已认下了这位同好。
但那船家自然不知,非但飞蓬为这结束松了口气,重楼到最后也有些微妙的有苦说不出。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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