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
长情篇 作者:某人那个某人
正文 第1节
长情篇 作者:某人那个某人
第1节
文案:
——深爱那个斯文儒雅的人
平思 平生不会相思 才会相思 便害相思
安倾 我许你一生安稳 予一世你倾心
(安青 乐于安静 喜于丹青)
楔子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于千万人之中遇到你,不经意的,刚刚好,你不来,我不走,予你倾尽我所有的温柔。
从昨天晚上起,连着近24个小时不休不眠不吃不喝地找了整整一天,不停地穿梭于街头巷尾,心跟无底洞一般黑漆漆空荡荡。我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我很清楚,如果还找不到那个人,我肯定会彻底疯了。此时此刻,天空越来越暗,夜即将再次来临,它还恶意连连地继续嚣张跋扈地下着大雨,下得好似这片天空被戳破了一大个洞一样,雨水砸得我心烦意乱。我抱着毫无机率的侥幸心再次拨打他的电话,电话里传来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让我彻底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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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关键字:主角:周平思,何安倾 ┃ 配角:尚书,古文,晋朝,等 ┃ 其它:不三角,小人物的平淡日常
01
楔子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于千万人之中遇到你,不经意的,刚刚好,你不来,我不走,予你倾尽我所有的温柔。
从昨天晚上起,连着近24个小时不休不眠不吃不喝地找了整整一天,不停地穿梭于街头巷尾,心跟无底洞一般黑漆漆空荡荡。我不知道自己已经变成了什么样子,但我很清楚,如果还找不到那个人,我肯定会彻底疯了。此时此刻,天空越来越暗,夜即将再次来临,它还恶意连连地继续嚣张跋扈地下着大雨,下得好似这片天空被戳破了一大个洞一样,雨水砸得我心烦意乱。我抱着毫无机率的侥幸心再次拨打他的电话,电话里传来的女声:“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让我彻底崩溃……
01
艳阳的下午,太阳光依旧火辣辣地普照着大地,光束穿过茂密的梧桐叶打在地上零星点点,我站在老旧红砖墙的墙根处,埋头看着自己的白网鞋,鞋面上到处是泥垢,用脚一擦一擦地划拉着地上的沙子,就是踌躇着不敢进那扇右拐的铁门。
看不见的知了,嘶嘶地吵得我耳朵炸开了花,对面楼房的玻璃窗上反投s,he来明晃晃的太阳光,让我一阵头晕目眩。
手上的那张数学试卷早被我捏成一团,看见红墨水写的“37”,真是触目惊心,想起老师说的今天发的卷子带回家要家长签字的话,直让人心里忐忑不安,一想到院长那“恨铁不成钢”非一巴掌拍死我的样子就能让我魂儿都丢了七八分。
“看见你在这儿老半天了,怎的不回家?”
突然出现的人声,终于让我抬起头来。我眯着眼睛打量着面前这个高出我很多的人,一头黑而密又柔软的头发,文静白皙的五官,米色的短袖,牛仔裤,帆布鞋,手里面还抱着两三本我那个时候还看不懂的中文系教科书。
这是我们的相遇,那年他20岁,我10岁……
“关你什么事儿?”我心情糟糕透顶,哪还管得了面前这个自此后让我为其舍生舍命倾尽所有温柔的人。
他弯下腰,伸手拍了一下我的小脑袋,说:“口气还挺冲!”
我正好无处发泄的暴躁顺着他的拍打发泄了出来,拿眼横着他道:“干嘛打我?不知道这年头时兴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么?”
噗嗤…… 他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自此后随其上天入地在所不惜,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你一个小毛孩,红领巾都还打得不周正,倒还顾起发型来了”他更加放肆地用手在我的小脑袋上揉来揉去。
我拍下他的手,侧过身不看他,“要你管?”
他站在我身边不知道在做什么,我心里直捣鼓回到院里,要怎么坦白交差的事情,没心情管边上这个人。我不说话,他也没再开口,气氛沉默了下来,却也不觉得尴尬。
天色越渐暗了下来,太阳更偏西。
“37分?”
我抬头看他,没看到他眼里有鄙视。我把书包放下来丢在脚边,也不管地上是干净还是脏,就着一屁股坐下去。回道:“数学是天敌。”
他弯腰把卷子从我手中拿过去,展开看了一会儿说:“考差了没关系,趁着年龄小,也才上几年学,只要肯用功努力,打好基础,一切都还来得及。”说着也蹲了下来,“四年级,你今年多大了?个头身板儿都好小。”
我属于天生营养不良的那类人,从小生活在福利院,只求一日三餐能吃饱,哪还有额外的营养福利,毕竟来自社会上的捐助还是很少,总依靠国家的那点资金,院长成天想方设法地也只能保证我们能达到温饱线,所以身子骨看上去和同龄人瘦小很多。
“今年暑假就要满10岁了,个子矮身板小那是因为天生的。”我答道。
“上学还挺早的。”身边的人接道,“赶紧回家吧,快入夜了。不然你家长会担心的。”他起身拉我起来,又捡起我的书包拍了拍上面的灰尘,帮我背在背上。把卷子还给我,又伸手拍我的小脑袋,道:“笨鸟先飞……”
没等他说完,我气愤地回道:“你才是笨鸟。”
他也不生气,继续对我笑:“回家去吧。”
他转身准备走的时候,我鬼使神差地拉他的手,问:“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他一脸疑惑。
“那个……帮……帮我……帮我签个字,老师说今天的卷子要家长签字。”我脸颊似火烧,声音越来越小,“如果院长看到我的卷子,她还不得把我的屁股打开了花儿。”
这种找人顶替家长签字,找人顶替家长开家长会,用笔戳前桌女生的衣服,扯扯她们的马尾,在成绩单上涂改成绩,类似这种专门被家长和老师教训的事儿,很多顽皮的小学生都做过。
“何安倾,把这个作业簿拿回去好好地验算验算,”他站在夕阳的余晖下,递给我一个小学生的作业簿。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难道这37分的卷子不是你的?”
我顿时羞得脸颊绯红一片,低下头不再看他,接过他递过来的作业簿,随手翻了几页看,眼睛闪光地既惊讶又佩服道:“卷子上的题你全部做出来了!你好厉害!”随后又说:“你会,可我还是不会,怎么办?”
面前的人没被我惹毛,看来真是脾气极好、修养极好,所以我得寸进尺地拉住他的手撒娇说:“大哥,那啥,明儿是礼拜天,你给我从头到尾的把这份卷子讲解一遍呗。”
我虽然年岁还小,但也懂得一丁点看面相,面前的这个大男生心慈面善,容貌虽不太出众,但看上去是那种不太会拒绝人的人。昨天下午我求他在卷子上签字,得到首肯,他将卷子带了回去,叫我今天在这墙根处等他。
“明天去图书馆,我给你讲解分析。”
礼拜天的图书馆比起上学日的人要多一些,我们坐在离其他人远一些又很偏的一角,这是他选的位置,他说因为给我讲解的时候担心会打扰到别人。
今天他带了眼镜,透过镜片我看到他那温暖的眼睛痴迷不已。他让我先把试题的题目认真看一遍,然后再耐心地给我讲解。出于我数学底子实在差的原因,我理所当然地占据了他一个中午再一个下午。我跟他说觉得他比我们数学老师讲解得还要仔细认真。他却说一个老师势必要跟上教学进度,且一个班三四十个孩子,哪能面面俱到。
从图书馆出来,我们步行十多分钟到前面景西路的小吃巷里吃了下午饭。一路上他的话不多,我认为可能是因为年龄差距。他的饭量也不大,我认为他可能是要饿身材,这时候也时兴减肥的。可我还是早上在福利院吃的早饭,到这会儿早饿得头昏眼花,哪管三七二十一,夹起菜往碗里一放就扒拉扒拉起来。
“小鬼,吃慢点,没人跟你抢。”他给我夹菜。
我只顾着埋头大吃,没空回他。吃饱搁碗放筷后,用手揉了揉我那胀鼓鼓的小肚子,长叹:“能有r_ou_吃真是好。”等说完了,才觉得好像说漏了什么,自尊心强的我拿眼偷瞄对面的人。只见他唇角上扬微笑着看其他地方,我又一次的不要脸的着了迷。
“坐公交回去?”从饭馆出来,他问我。
我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他又问:“为什么?”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兜里没钱的事不能跟他说。蹭了他一顿饭,再蹭他一回公交车,这事我也做不出来。
走到公交站牌,他没再问我,也没停下来,跟我继续往前走,还和来吃饭的时候一样,我们都没再怎么说话。西斜的太阳红彤彤的,余晖照在他的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到地上在我脚下长长的,我往边上走,不想踩到他的影子,不成熟的心智想着怕踩得他痛。
在福利院的岔路口,我跟他说:“我到了。”
他看着前面的那栋红砖楼,然后再对我点了点头,他没问我什么,也不说多余的话。
“那个……谢谢你,”我声音小得如蚊鳴,说完立马转身就走。
“何安倾”他在背后喊我。
我停住步子,心想着原来你还是会好奇会问点什么的,心里起了反感,转回身来看他,不过心理活动并没有表现在面上,问他:“怎么了?”
他说:“没想到你能背下九九乘法表。”
“这……”
“看来数学并不是你的天敌,是你还不够用心,也没人好好辅导你,没人正确引导,再怎么聪明也是枉费。”
“院长很忙。” 我低头一语双关的回答。说完再抬起头来看着他,自信满满地说:“你这么厉害,那你给我辅导。”这次我没请求,也没试问,就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他又笑了。
不知道是那时候的社会没现在复杂,还是我年岁太小没心眼,或是本着心的想亲近他。总之,我就扭着他不愿放,这时候只是单纯地想抓住他给我辅导功课,虽然我对考重点高中,对上大学几乎没什么概念和想法,但是我也想名列前茅。不愿意每次考试都是倒数,不愿意在几周后的期末考试上,又痛苦得只会咬笔头。到后来,渐渐地长大,知晓人事,明白感情,我对他的心思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单纯,学会在心里偷偷地爱着他,小心翼翼不让他发现,也不再依赖他,只想守着他陪着他保护他,抓紧他的手过完今生今世。
自那天后,我们每逢礼拜六和礼拜天都会泡在图书馆。
每一次都是坐在他选择的偏僻角落,阳光照不到他的身影,他会先喝点水,然后在草稿簿上飞快的演算,然后再向我挪进一点,随后就翻书一小节一大章地给我讲析,顺带教我一些计算题目的小窍门。我余光能看到他时而推一推鼻梁上的镜架,拿着其他作业簿扇风解暑。实在讲得太久太疲惫,他会停下来背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休息。他叫我把二年级、三年级的数学书找出来,我不太情愿,但他说打基础还得从最初开始。
几周时间过得飞快,最后一次辅导结束后,他留给我一个座机号码,强烈要求我在发了成绩单后立即联系他。我算是孺子可教,总算不枉费他一番苦心,期末考试成绩单下来,我的数学成绩破天荒的及格。虽然刚好踏进60分的门槛,但是也能让院长高兴得奖励了我5块钱,还说我以后能大有作为云云之类的鼓励话,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想着我那屁股不被院长打开了花儿就算是上苍庇佑。
同时,也让数学老师对我刮目相看,在班级上狠狠地夸了我一顿。
暑假的第一天,我用院长给的5块钱买了两根冰棍和两份炒粉,踏着正步走进图书馆的阅览室,手舞足蹈地拿着成绩单摆在他的面前,笑着跟他说这是我第一次数学及格。把买来的冰棍和炒粉分给他一份,道:“这是犒劳你的。”他笑着接过去,把炒粉放在一边,撕开冰棍的纸衣吃了一口,抬起眼睛看着我,回道:“挺甜的。”
两个月的暑假,我们成了图书馆的常驻人口,还是那个偏僻阳光照不进来的角落,我的数学脑细胞终于被他的悉心辅导彻底激活。
疲惫或厌倦的时候,我们会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说些话聊会儿天,不然就是翻翻书。我看书没他那么聚ji,ng会神,他会拿着一本喜欢的书看半天不用抬起头来。但只要他一看到我翻阅幼儿童话书籍,立马给我抽走,然后重新塞给我一本书,大多时候是树人先生的《呐喊》,刚开始我对此很不满,拿眼瞪他,他不以为意也不说话,埋头继续看他手里的书。我小孩心性坐不住,唉一声叹一口气地在椅子上歪来倒去,他受不了了才说一句:“君子,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
两个月朝夕相处,对他的一些小动作和习惯越发了解。每当他取下眼镜,抬起一只手揉眼睛,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摸出来一瓶眼药水,对着两只眼睛各自滴了几滴药水进去,然后再戴上眼镜的时候。这往往都是他非常疲惫的状态,我会起身拿着他的水瓶倒点热水冷水进去兑成温水递给他,叮嘱他喝点水解解乏,这样的习惯一直保持到现在。他不是话多的人,但是我耐不住好奇心,还是开了口问他姓甚名谁,年龄几许,如今在做什么之类的涉及个人信息的问题。看他数学这么好,我简直在这个时候把他奉为神一般。
他笑说我是来查他户口的。
他拿笔在纸上端正的写了“周平思”三个字,解说道:“门吉周,平静的平,思想的思。”这是他的名字。当时我还笑着调侃他说:“你家长给你取思想的思,肯定是想让你将来当大思想家的!”他不反驳也没生气,继续跟个乖巧的稚童回答先生的问题一样,把他的生平年龄家住何方等等一一告尽。
这一年他20岁,千里迢迢背井离乡来n大求学,他说下学期就上大二。
后来,上高中后我才知道有一首《折桂令·春情》,其中写有这么一句: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
02
俗语曰:“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整个暑假,成天跟着他泡在图书馆这么个浓墨的染缸里,我也慢慢地从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摇身变成勤学好问的学生。
新学期开学,我们都各自忙着自己的学业,但铁一般的规律一成不变,每逢周末我们都会泡在图书馆里。也会有他不能如约而至的时候,不过他都会在头一天晚上打电话跟我说明缘由。
11月初的期中考试,数学成绩不负众望地爬到了80分,而立之年的数学老师还开我玩笑说:“我终于不被你气得变丑而找不到媳妇儿了。”还给班主任建议把我从倒数第二排调换到第一排,以便于监督我认真上课,那“望子成龙”、“殷殷期盼”的苦心表现得太过于明显。我跟他说:“这次我终于坐了一回第一排,不过这功劳和荣耀是你的。”他一如既往不邀功。
学期结束,我早已完了期末考试,数学终于赶上了语文的步伐。我打电话给他,这个时候他还在备考他的期末考。后来,他回了老家,整个寒假我们没再见面。但他会几天、十天地给我打电话,草草地说上几句话。
他说他家住的镇上还没富裕到家家安得有座机,他家住的那条街的人要打电话都得走到街口来,花钱使用小卖部的公用电话,
每一次通完电话,我都有点失落,有点心不在焉,有点想他,这时候的思念还无关风花雪月的爱情。
大年三十儿,我跟院长他们一起包饺子,准备年夜饭。我“人在曹营心在汉”地竖起两只耳朵听电话机会不会有响声,生怕会漏掉了什么似的。吃过年饭,就一直坐在电话机旁等待着,电视机里的春节联欢晚会都开始了,电话机仍旧没响起。原先坐在院长旁边的王阿姨过来打趣我说:“安倾,没座机费了,你平思哥打不进来的,要不你用压岁钱先垫付座机费?”
“休想骗我的压岁钱,哼。”我边说边用手把自己的衣兜捂紧。逗得她们哈哈大笑。
在春晚快接近尾声的时候,他终于打电话过来了,我激动得接起来,本来很高兴的,但也不知为什么又觉得委屈起来,便一开口就质问他为什么一整天都没打电话给我说过年好之类的祝福语,他在那头笑着道歉。其实我并未生气,听到他连连说对不起,哪还舍得怄气。我祝福他新年好,又给他拜年。在要挂断的当口,他如同之前一样口不改字地说“你要认真地做寒假作业。”
这年的公历3月开学日,在农历元宵节后的三四天。他大二第二学期,我五年级第二学期。
这个学期他要备考英语四级,他的学业比上个学期更繁重了很多。周末我们仍旧泡在图书馆,不同的是,他只能给我辅导一天,另一天他要复习英语和专业课程。看到他从一串鬼画符的英语资料里抬起脑袋来,取下眼镜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拿起他的水瓶去给他倒水。
6月,英语考级的前几天,我哥再也没心思复习了,在图书馆里走来走去,我被他晃得头晕。问他:“哥,你怎么了?”
他答说:“我有点怯场,”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顺其自然的好”我安慰道。
“这个理儿我知道,但是我一大考就紧张,当年中考和高考前夕就是这样子的,食之无味通宵失眠。”
听他这么说,我也跟着他紧张兮兮起来。
他考四级这天,我坐立不安了一天。
第二天礼拜天,我一看到他就连着问他:“考得怎么样?有没有很难?那些个鬼画符有没有为难你?有没有把握过关?”
我一连串的问题,他就用了“还行”两个字就算是给我了回复。
7月份成绩出来了,事实证明我哥是块读书的好料子。
我哥说他只是考前怯场,但并不代表一定考不过。我嘀咕道:“其实我知道你很厉害,可我还是为你寝食难安。”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不再“你”啊“你”的叫他,我开始喊他“哥”。
这年冬天,我哥大三,他从学校宿舍搬了出来,在外面租了个小屋子,他给我辅导的地点从图书馆转战到他的出租屋。虽然气温直线下降到零度以下,但我的成绩持缓速地向上攀升。到了三九隆冬时节,晚上更是格外的冷得不像话,我开始在他那里留宿,一回、两回、三回……
这一年的寒假他没回家去。
农历腊月二十三,这天过小年,按着习俗我一大早起来就帮着院长扫尘和祭灶,要虔心地把灶王爷送上天宫去。
一切收拾妥当后,院长开始忙前忙后地张罗着要做一顿小年饭,要邀我哥一起过小年夜,还说是无论如何要好好答谢我哥一番。我泼她冷水,跟她说:“院长,你啊就别忙活了,就我哥那一贯不邀功的脾气,估计这次你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喽!”
她拿眼横我,就着一双刚从锅里出来的油筷子朝我脑袋上打来。“你个小兔崽子,还没打电话给平思呢,你就这儿胡说八道。”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再耸耸肩,一副“不信,咱们走着瞧的架势。”
其实,并不是我诚心和院长唱反调,而是我了解我哥的性格。他属于37度温开水的那种人,虽然看着没冒烟,但很温暖,不扎眼,话也不多,做什么都无谓功名与利禄。
院长从客厅挂断电话回到厨房来,我问道:“怎么样?”
“约好了下午四点。”
“你跟他怎么说的?”我一脸不相信的表情。
“我说我有事相求于他。”
“啊……这也行……”我诧异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等等,院长你说啥,你有事求他?你能有啥事求他?你这不是黄鼠狼给ji拜年,压根儿没安好心啊。”
“啪”,这次我的脑袋受到挂彩的攻击力比刚才那次重了许多。
下午三点开始,下起了大雪,纷纷扬扬地洒满了一地。我透过玻璃窗看到外面去,一心巴巴地期盼着那个人的到来。
三点四十五分,他踏着雪而来,雪花垫了他满身。我欢喜地跑出去迎接,拉起他的手,感觉凉透了,径自握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唇畔,一路给他哈暖气。
进屋来,院长高兴地说:“平思你来啦。”
“院长您好。”
他刚和院长互相问候完,我便急冲冲拉着他朝火炉旁的沙发上坐下。又起身去给他倒水,热水冷水各自一半兑成温水递给他,顺便把另一杯热水端给院长。我看到院长见到我哥的那表情,好似见到了自己的亲儿子一样。
其实年过半百的院长,确实有个儿子,但我从未见过,院长平时也不怎么提起。只是有几次无意间听到其他几个女护工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才得知还有这么一个事儿。院长曾有过一段婚姻,生了一个儿子,离婚的时候,儿子判给了对方。院长未再婚,只知道她那儿子去了香港,其他的再不得而知。
饭毕,我陪我哥坐在火炉边的沙发上,院长和其他的女护工在照顾其他的孤儿吃饭。
“平思啊,你才吃那么一点,吃饱了吗?” 等那些孤儿都吃完了饭,被护工们领回房去了,院长才笑着朝我们这边走过来,用手颠了颠我哥那细长的胳膊又道:“这么大个人,饭量还没我这半百的老婆子吃得多。”
“我习惯了少吃多餐。”
“少吃那怎么行?你身子这么单薄,要多补充营养才好。”
我哥笑着点头,说:“多谢您的关心。”顿了顿,接着又说:“院长,您方才电话里说有事情跟我说,不知道是什么事?”
“呃……这个……”院长欲说又止,以端起水杯喝水来掩饰自己不知怎么开口的不自然。
我在边上好奇地问道:“院长,到底什么事?”
“院长,如果有什么是我能帮到的,您不妨直说。”我哥也有点着急了。
良久,院长才接着道:“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平思,我想让安倾搬过去和你一起住,不知道你是不是愿意?”
我和我哥都是一脸愕然。
“这里……刚才你也看到了,这里的孩子正常的没几个,一个是安倾,还有一个上高一,另外两个上初中,他们平时住校不回来。其他的孩子不是聋哑就是手残腿瘸的,还有的就是患有各种疾病的。”院长看着我慈怜地说道。“这里长大的孩子,就算身体心智天生是正常的,但也没几个的心理是健康的。安倾就是个例子,安倾从来都是自尊心最强的那个,性格也很古怪,在认识你以前,他的学习成绩很不好,常在学校惹事儿,被老师叫着请家长。其实,我也知道这些事儿都不是他主动闹的,但是这样特殊的身世,总有同学会捡来说三道四。”院长停了停,叹口气又继续道:“我知道这个请求实在是太过冒昧,并且我也不知道你大学毕业以后,是继续留在这个城市?还是会想回家去或去别的地方?但我想着你还有一年多才毕业,而且如果你也愿意的话,安倾就可以和你在一起住一年多的时间。等你毕业了,真要离开这里,那到时候安倾也上初中了,他可以去住校,这样子的话,他不用再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 院长看了我一眼,又转头去看我哥:“至于安倾生活开支的费用,都由院里承担,我会每个月按时把钱交给你。平思……我只想安倾能在一个健康正常的环境下平安长大,其他的都不奢求了。”
一时间气氛凝固了,谁都不再说话,火炉上水壶里的水,在要开又未开之际,咚咚地发响。
“院长,谢谢您的信任!和安倾相识以来,我发现其实安倾很聪明,学什么都是一点就通还会举一反三。”最终还是我哥开口打破了沉默,这也是他第一次当我的面夸我,夸得我心花怒放。
“那……”
“我愿意带安倾过去同住。毕业后,十有八九决定会留下来。”
“平思……谢谢你!”院长说着说着地掉下泪来,我连忙给她递纸巾。
“那安倾,你愿意跟我同住吗?”我哥转过来问我。
我立马小ji啄米式点头。
院长破涕而笑。
“其实,不知道……方不方便?我……想问一个关于安倾的……隐私问题?”我哥仔细斟酌措辞。
“你想知道什么?”
“安倾,是什么时候、怎么来的这里?”
院长脸色变得有些苍白,看了我很久,才慢慢开口说一些关于我的事情。“安倾是我在马路边捡回来的,那个时候只有两个多月大,被一件破布包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张纸上写着他的名字和生日。
“好狠心的父母。”我哥一脸的怨愤。“那安倾的名字?”
“你等等,我去拿样东西来给你看。”院长起身就离开,
不大一会儿拿着个布袋又回来,坐再刚才坐的地方,她把布袋拉开,从里面拿出一曲破布和一张已经泛黄的纸出来。
她把思绪拉到遥远的年代回忆着。
“当初刚看到他的时候,就是这曲布包着的,衣服裤子也没穿,幸好是夏天,不然就这么没衣蔽体哪还能活下来。”说着又把纸递给我哥,说:“这张纸上写的名字是何安青,边儿上的是生日,当时我看他面黄肌瘦,双目无神,还以为也和其他孩子一样患有疾病什么的。幸好最后检查结果一切正常,真是菩萨保佑。但是我又想着男孩子应要顶天立地的才行,要‘安得住天下,守得住倾塌’,哪能像小草那样青涩柔嫩,所以私自将这‘青’字改成了倾塌的‘倾’,”
“院长真是一番苦心,安倾也不会在意名字里有字被改动的。”我哥宽她心道。
我附和着说:“我不在意。”
“那年头啊比不得现在,抛弃孩子的太多了,总有些身不由己或无法言说的无奈。”院长叹息。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关于身世的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表达内心的想法。因为我对父母或爸爸妈妈这样的称呼,从小就没概念,比所有陌生的事物还要陌生。我把这里当成家,把院长当成最亲的长辈,可从未向别的孩子那样喊她“院长妈妈”。但不管怎样,人心都是r_ou_长的,听到自己被父母抛弃的事实,忍不住一阵心酸,眼睛涨得有点生疼。我抬眼看外面,此刻,天早已一片黑暗,就着路灯的灯光,看到外面的雪下得更放肆了不少,风刮得呼呼炸响。
院长拉起我的双手,递到了我哥的手里,“平思,今天我……把安倾就交给你了。”
我哥承诺道:“您只管放心!”
连夜收拾行李,迎着风雪,我离开了生活11年的福利院。
自此,我和我哥开始生活在一起,一直到现在。
这年除夕,我哥做了一顿家常便饭,饭后由我收拾洗碗,算是过了我们的第一个新年。这时候我们之间还没有情感烘托,还没有伤春悲秋,纯粹的兄弟情谊。
日子过得平淡无奇,时间从我们身边无痕的擦过,一晃就是一两年。我们像是几何三角形一样,固定了框架和线条,学校、教室、出租屋,定时定点定线。
小升初考试,我语数两科加起来考了个不错的成绩。我哥买了两本书送给我,白话文的《红楼梦》和《上下五千年》。
我现在回想起来,笑着转过头去问他:“你当初怎么不送我四书五经、《左传》或《战国策》?我现在就学古典文学的。”
他正经问道:“你能看懂?”
我只是想打趣他,哪里晓得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我以为就我们两个一起生活,“坐小轩窗、闲话家常、学海无涯苦作舟”的日子会一直这样细水长流,直到我哥带了另一个人回来,两个人的生活变成了三个人。
他叫晋朝,和我哥是同校同级不同系,死缠烂打追了我哥半年。他和我们住在一起后,和我哥是同桌吃同床睡。晋朝是属于天生有各种人缘的人,无论男女。他能说会道、察言观色的本事更是不在话下。晋朝这个人,现在我不再我哥面前提起。不管他做了什么,我哥不会怪他、怨他。我哥爱上他需要时间,恨他却没勇气。
不染纤尘、温文尔雅的周平思,也会难逃一个“情”字。
03
由于我的户口属于福利院,我只能就读所属地的初中。好在的是,小升初的成绩考得较好,我被分进了尖子班里。
上了初中,我才开始学“鬼画符”英语,由于从来没有基础,所以最初的英语课,好比听天书。
这个时候,我哥又继续给我当辅导老师,因此我会占据掉他很多的时间,晋朝对此表示一个劲儿的不满。吃晚饭的时候会和我抢盘子里的r_ou_,抢到之后拐个弯放到我哥的碗里,催着我哥快吃下去,怕我会去我哥碗里夹回来。晋朝对我哥一脸笑眯眯,转到我这里就是拿眼瞪我,还说:“你哥给你辅导功课,那么伤脑筋,给他吃了补补。”
夜里我会听见隔间屋子传来晋朝不要脸的声音:“平思啊,你对安倾那么上心,总是冷落我。”我哥哄着他说:“现在我不是挨着你了吗?”晋朝接着说:“你啊,白天要上班,晚上还给安倾辅导功课,你都快把你自己当大罗神仙了,我现在是既心疼你,又吃醋,你怎么补偿我?”我哥问道:“你想怎样?”随后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不可描述的声音。
其实,我还在挥霍小学毕业暑假的时候,我哥和晋朝已经开始在为他们大四的实习做准备了。
8月中旬,所有中小学还没开学,他们就已经去了学校注册报到。实习的单位统一由学校安排,我哥学的中文系汉语言,成天和文字打交道,晋朝学生物工程,则他们必然被分到不同的单位,我哥实习的单位在城东那边,离我们住的城南坐公交最快也要四五十分钟。晋朝倒是走了狗屎运,就在n大附近的一个实验基地实习,离我们住的地方步程就大概二十分钟。
每天我哥下午五点半下班回到家,吃过晚饭,再在楼下溜达一圈,差不多刚好是我八点一刻下晚自习。我担心他的身体,怕他累坏,所以,都会在晚自习的时候把作业做完,等着回家了再让我哥给我辅导一个小时的功课。
晋朝越发得寸进尺,仗着有我哥给他撑腰,就打着心疼我哥的旗号,使唤我使唤得跟个奴才似的要我伺候我哥,还要伺候他!
我说他:“你真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是年秋,韩剧《蓝色生死恋》和《冬季恋歌》直接霸台,不知俘获了多少女同胞的心。班主任是个披着卷发的中年女老师,她的小灵通手机来电铃声就是《蓝色生死恋》的主题曲。同桌是个其他小学毕业的女生,成天和前排后排的女生一起“欧巴”“欧巴”,讨论剧情也能哭得稀里哗啦,看她哭得气都喘不过的时候,我感觉自己都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
因为这两部电视剧,瞬间刮起了苦情剧和偶像剧的大风。同时,《冬季恋歌》的主题曲,汉语版的《从开始到现在》,让情歌王子张信哲再次狠狠地火了一回。大街小巷走错路都能随耳听到:难道我就这样过我的一生,我的吻注定吻不到最爱的人,为你等,从一开始盼到现在,也同样落的不可能……
我问我哥有没有看《蓝色生死恋》和《冬季恋歌》,他答没有。倒是晋朝起了兴致,利用他那能说会道的本事,对两部剧的剧情进行区分和综合地讲解,讲得绘声绘色就像他是编剧一样,引得我哥好奇心十足,恨不能立马将两部剧看个一干二净。
我们家里,有一台电视还带有影碟机,晋朝在外面影碟店里把这两部剧的vcd买了回来。我哥周末熬通宵看完后,两只眼睛哭得红肿,我朝晋朝恨了一眼:“看吧,都是你造的孽。”
“还不是你先提起的?”他不甘地反击我。
林黛玉是水做的女子,一生有流不完的泪;我哥则是水做的男子,一生太过柔情。
我哥是不是应该投女胎,却y差阳错投了男胎。
第二年春天,sars席卷整片大地,引起恐慌,人人自危,走到街上去,到处是弥漫着消毒液的味道儿,每个行人都行色匆匆,面带口罩。
三月底,上级单位下达命令强烈要求全市中小学、高等院校全部封校。因此,我被迫住校,一住便是两个多月,住校期间我对我哥的思念如潮水一样涌上来退下去再汹涌地涌上来,真是“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我隐约感觉到自己对他的依赖和感情不再从前那般单纯。想见不能见的折磨,我快要相思成疾。我哥实习的单位并没有因为sars而停工,他仍然要每天按时按点挤公交上下班,对他的安全我成天忧心忡忡愁眉不展。直到快期末考的时候,学校终于解封,我马不停蹄地赶着回家去,去见那个让我思念如狂的人。
“咚咚咚”我敲门,开门的是他,我一把将他拦腰抱紧,头埋在他的心口里,撒娇道:“哥,我想死你了”。
6月初,我哥和晋朝要返回学校准备毕业设计、毕业论文和答辩参加毕业晚会等一系列的毕业事情 。
“终于能休息了,再也不用没日没夜地给周扒皮卖血卖命。”晋朝笑嘻嘻地如是说。
虽然不用上班,但一个月里他们也忙得成天不见人影。
7月,我哥毕业。同时,他也是个幸运儿,因为实习的单位与他签了转正合同。
8月,晋朝重新找了一份工作,是一家外资企业。
暑假里,为了让我哥每天下班回家不再劳累,我开始学着做饭。
“哥,你快尝尝,我今天新学会的鱼香r_ou_丝味道怎么样?”
“哥,你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啊。”
“哥,我的手艺没你好,你将就着多吃几口,好不好?”
“哥,咋们今天吃火锅好不好?”
“哥,我想做饭给你吃,一辈子。”
……
我做饭都先问问我哥想要吃什么。因此,惹得晋朝一个劲儿的冒酸醋,常常挑我毛病,一会儿说这个菜还是生的,一会儿又说那道菜盐放太多了。
“姓晋的,你要敢再多说一个字,立马给我放筷子,挑三拣四的,有本事你别吃啊,都留给我哥吃。知道你有钱,你出去吃大餐啊。”我不发威当我是病猫呢。
“平思,你瞧瞧,这没规没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真是你一手教出来的呢。”晋朝又搬出我哥来压我,“我那啥也不是说你的手艺不咋的,只是……咱们是一家人不是?你做饭做菜的时候也可以顺带问问我喜欢吃什么啊,尽都问你哥,难道我不是你哥吗?”说到最后晋某人居然装起了委屈来。
“那请问,晋哥哥您明儿个早餐想吃什么?小的给您做,包您满意,昂。”我y笑着问他。
“算了,我还是去单位吃早餐得了,管不住你做的早餐里有泻药什么的。”
“我……晋朝你真是把人好心都当成了驴肝肺了!”我向我哥挪了过去,抱着他的脖子诉冤屈:“哥,你瞧瞧,这都什么人呐,我好饭好菜的伺候他,他居然欺负我。”
“晋朝,你说得过分了,还不快点道歉,跟安倾说对不起。”
“来来来,安倾少爷,小的在这儿跟您赔不是,你宰相肚里能撑船,将军额上能跑马,别跟小的一般见识,”晋朝把我拉起来,看似正正经经地弯腰鞠躬抱拳作揖赔礼道歉。
“哼,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好了,吃饭,家里有你们两个活宝,真是吃饭也不得安宁。”
我和晋朝没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但吵着吵着觉出有一种“家”的味道儿。
这两个月里,我哥曾几次带过另一个人回家来吃饭。这个人是他大学的同班同学,和他一起被安排在同一家单位实习。
我哥不似晋朝,走哪儿都能自来熟,一天不到就能和别人称兄道弟。我哥话不多,朋友也没几个,我认识他这么久以来,平时也没怎么听到他提起别人,更没见过他把除晋朝以外的人带回来,我哥每次带他那朋友回来吃饭之前,都会打家里的座机回来叫我多做点饭菜。
那朋友叫尚书,就是本市人,家里殷实,父母都从商,他是个正宗的富二代。不过,从他的言行举止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他是个富二代,全身上下完全见不着也闻不到那大富人家的纨绔味儿,倒像是个家道中落的落魄少爷。毕业后,他不需要找工作,只管回家去子承父业。
第一次听到他名字的时候,我喷了一嘴的饭,因为学过一年的历史,知道在古代都很重视“士农工商”的阶级地位,便打趣他:“古代的时候都比较重视‘士农工商’的阶级贵贱之分,你父母他们肯定是想让你刻苦求学,一朝金榜题名,平步青云,从此光宗耀祖。‘尚书大人’好威风的官衔啊。”
“还是安倾脑袋转得快,我和你同窗四年,竟不知还可以这么打趣你,‘尚书大人’。”我哥难得不正经一回,跟着一起打趣尚书的名字。
“哥,那是你弧s,he长度足够绕地球一圈了。”我取笑这个平时中规中矩的人,突然想起了什么,便转过头去看晋朝,y阳怪气地开始拿他开蒜:“话说某人,是西晋呢还是东晋?若是西晋,却没有那檀郎貌;东晋呢又少了陶潜的那份恬静和隐逸……”哈哈哈~话还没说完,倒是把自己先逗笑了。
“我说你小子,不就学了一年历史吗?敢情将来是个历史文学家或是考古专家,脑袋里净是些没个正形儿的。”晋朝拿手指戳着我的脑袋教训我,然后又去跟我哥诉冤屈:“平思,安倾他又欺负我。”
“没办法,谁让你们的名字这么有历史探究意义。”我哥假装严肃地回答晋朝。随后笑着又说:“别说你们,就连我当初也被他开蒜过。”看着晋朝他们一脸的不相信,便接着说:“就因为当初我介绍名字说是思想的思,这孩子就说‘你家长给你取思想的思,肯定是想让你将来当大思想家’。”
哈哈哈~顿时笑声四起。
“你这小鬼头,我们爹妈取的名儿,怎么都能让你无辜地拿来开玩笑去。”尚书笑着起身拉住我,顺势撕我的嘴。
“尚书大人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哥,快救我!”
后来,我们就给他起了个外号——尚书大人。
初二,我才知道,原来课程里真正的天敌正翘首以盼地等着我的到来,那就是最能坑死我的物理。无论我怎样用心怎么努力,那些公示和理论知识我背得滚瓜烂熟,但还是不会在题目中运用。
我哥在给我进行了一个学期的辅导后,也终于缴械投降。我看到他那双失望的眼睛,在寒冷的冬天里,冷得更加瑟瑟发抖。
晋朝这时候突然变得很正常,不再像平时那样笑话我。正儿八经道:“平思,你别太过忧虑,安倾呢,这辈子估计是和物理杠上了,咱们别太逼他,物理不行,那咱就在其他功课上多下些功夫好了。”
“我没逼他,只是……安倾哪科都能学得很好,为什么物理就始终学不了?”我哥最后泄气,心态也放平了很多,道:“只能这样,顺其自然。”
“哥,对不起。”一想到我哥几个月来的辛苦,心里不免一阵懊恼。
“没什么,人无完人。”
“小安倾,我看你是文科厉害,理科呢实在是差得没话形容,初三还得学化学,你做好心理准备啊。估计啊你化学也将是学得一塌糊涂,到时候要是化学也学不好……”晋朝又开始揶揄我了,还兴话不说完,吊着人胃口,一个劲儿的假装担忧绞手指头,半晌才又说:“我实在担心你的中考。”
“滚!就知道你没什么好话。”
晋某人对我的生气压根装作没看见,把我哥搂在怀里,笑个不停。
我哥在我面前,一直都比较注意他们之间亲密的言行举止,所以立马又从他怀里坐正,脸上全是一副真正担忧的表情。就连我自己也在心里打问号,物理学不好,化学呢?会学成什么样子?无法想象。
初三上学期,我拿着期末成绩单狠狠地张开铺平了放在晋朝的面前,指着自己那近满分的化学成绩给他看,“晋哥哥,您好好看看,当初叫您危言耸听,白让我哥和我担心了大半年。”
晋朝还没说话,我哥却抢先开口了:“安倾,别这样说你晋朝哥,当初他是真的也为你担心呢。”晋某人看我哥在帮他,在我哥和我四只眼睛的注视下,嘚瑟地站起来哼着小曲儿潮房间走去,“昂首挺胸”一副了不起的衰样。
我哥看晋朝是眷宠的眼神,看我是慈爱的眼神。他是有多爱晋朝,不用说,我都知道我哥这条鱼是已经离不开晋朝那池水了。
04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这时候网络上一时兴起网络歌曲,《两只蝴蝶》、《童话》、《老鼠爱大米》、《猪之歌》、《丁香花》、《孤单的北半球》、《当你孤单你会想起谁》等等都在那时候红得发紫。
晋朝把他的手机来电铃声变成了《老鼠爱大米》。
我说:“真俗。”
他道:“你懂什么,”然后又喊我哥:“平思。”
我哥回他:“什么?”
晋朝扬起他的手机亲了一下,唱:“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不正经。”我哥虽然嘴里说他不正经,可那一脸跟从糖罐里才爬起来的甜甜的笑脸,已经出卖他是心口不一。
看见我哥那幸福的样子,我心里开始不舒服。
我哥不善五音,也几乎不唱歌,但也总有破天荒的时候。
某天,我下晚自习回家,看见屋子里没开灯,还以为家里没人。正准备掏钥匙开门的当口,才听到里面有声音,一阵没有任何伴奏的清唱:“忘了有多久再没听到你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 我想了很久我开始慌了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你哭着对我说童话里都是骗人的我不可能是你的王子也许你不会懂从你说爱我以后我的天空星星都亮了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一起写我们的结局……”
是我哥温柔带磁的声音。
一曲《童话》虽然唱得不是很好,但还是把我美得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我心里暗暗祝福他:“希望幸福和快乐都是你的结局。”
“晋朝,生日快乐。”声音出自我哥那被爱情滋润的声带。
我哥的声音听得我一阵心酸委屈眼泪花儿泛起,自言自语说:“我在你心里还是没和他一样重要,这么多年,我生日的时候,你都从没跟我说过这四个字。”
屋子里没声了,不用想,又肯定是晋朝趁黑占我哥的便宜。我吃起醋来,是绝不能让他们得逞。
“哥,你有在家吗?帮我开开门,我没带钥匙。”
开门的不是我哥,是晋朝。我一脚踩进去,哪还有我哥的影子,我看见晋朝一脸的不高兴就知道我敲门敲得甚好,心里无比得意。踏着正步朝自己的房间走进去,把书包放好,出来的时候看见我哥一脸水渍地从卫生间出来,虽然对他那红肿的双唇装作视而不见,但心里始终不是滋味。一阵心烦便气道:“干什么呢,你们在家不开灯,我以为今晚我要露宿街头了呢?”
“那个……”我哥正在找借口。晋朝就一下子接过去:“刚才电线短路了我们在检查,耽误了给你开门的时间。”
我心里暗骂:“晋朝,你个混蛋,欺负我物理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电线短路真的会导致电灯熄灭,我也找不到其他的物理知识来跟他较真儿,索性闭嘴不再说话。
我哥看出我的不对劲儿,温柔问:“怎么了?今天发脾气。”
“没什么,就是……就是快中考了,心里有点烦躁,刚才……不是有意发脾气的,哥,对不起。”在我哥面前,我始终不会有火气,就算有,也会被他的温柔以对彻底覆灭。
“别紧张,平常心对待就好,考得好或不好,我都不会责骂你,尽全力了就好。”我哥笑的时候,就会露出他那两排整齐的皓齿。
“好了,好了,就为这点事发脾气闹得心里不愉快,太不值得了,安倾啊,你这么想,将来还有高考,这中考真不算回事儿,凭你现在的本事,简直不在话下。”晋朝的话永远比我哥的多很多,“快洗洗睡吧,别c,ao心这挠人心的事儿,物极必反,越想越不会成功。”说着拉我去卫生间给我倒水、挤牙膏一系列动作做得行云流水。
这夜,我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有些事,我得自己想清楚,“我气个什么玩意儿,我哥和晋朝是堂堂正正的一对儿。我若真挤进去,算个什么?横刀夺爱?还不一定能夺过来。算了算了,就算真爱上他了,也偷偷的放在心里好了,别让他知道,不然还怎么住在一起。不就是个生日快乐吗?有什么了不起,反正也要不了多久,我过生日央求他给我祝福,我哥那么疼我,难道还会拒绝我不成?只要他幸福就好,只要我们还是一家人就好,只要能天天看着他就好,只要能天天守着他就好,只要他还活着就好。”想通这一层,便终于在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沉睡了过去。
可是,我们都忘记了,《童话》本身就是悲剧。
中考结束,成天无所事事。我哥下班路过书店的时候,给我买了几本梁京的书回来,我接过来道谢,笑问他:“哥,以前你不是都给我树人先生的吗?现在怎么换了个调子给我梁京的?”
“树人先生的单从浅的来说文风幽默、朴实无华,何况初中课文里多有他的文章,以你当时的语言理解能力,看他的作品会觉得更有意思些。梁京的文字既轻盈内秀,又清冷孤傲,她赋予文章的感情通篇惨淡苍凉。过早的让你接触,你可能会觉得艰深晦涩,枯燥乏味,从而适得其反。”
我接触梁京的文章,喜欢上她的文字,皆由我哥而起。
中考成绩公布,这天刚好是我15岁生日,我恨不得把“物理”两个字给抠得一干二净。中考的理综是物理70分和化学50分组成的一张卷子,不出意料我理综考得很不好,68分,无颜再见心爱的人了。
从学校回来,刚好我哥从厨房里端一盘菜出来放在饭桌上,整个屋子香喷喷的,是我哥给我准备了一大桌好吃的,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哥,谢谢你。”
“回来了,”他转过身来,又是那一脸温柔的笑,然后风风火火地跑进厨房,又急急忙忙地端着个碗出来,“尝尝这个,今天就只给你做的这碗面,其他人都没份的。”挑起碗里的面来喂我。
我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口,傻笑着说:“好吃。”把筷子从他手里拿过来,也挑起一点,喂给他:“你也吃一口,我喂你。”
晋朝从屋外走进来,看见我在喂我哥吃面条,便也嚷着要我喂他。我只想和我哥分享,其他人门儿都没有,便回他说:“迟了,碗见底了。”
“大人,您看看这小子多抠门。”他指着我朝门边的另一人说。
我也朝门边看过去,这人正是尚书。尚书却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不过一瞬就又恢复了正常,笑着说:“我还正想找借口过来打牙祭,不成想今天一大早平思就给我打电话说邀我过来吃饭。”他走过来朝我碗里看了一眼,“长寿面?原来今天是你过生日呢?”
原来刚才晋朝去路边接尚书了。
饭桌上,我主动提起了中考的成绩。我哥说:“过几天招录的分数线出来了再做打算。”
晋朝说他这几天才在公司升职了。
双喜临门是要喝酒庆祝的,晋朝当先跑下楼去买酒了。我哥去厨房翻碗柜找酒杯,我原本想招呼着尚书继续吃饭,可尚书那双看着我的眼睛,跟侦探一样,我不是错觉。我觉得尚书看穿了我心里一样,他好像发现了什么,我不再看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两杯酒下肚,便开始胡嗨起来。晋朝说起他小时候干的那些蠢蛋事,说起在家他妈都叫他“晋晋”;尚书谈起他那未过门的媳妇儿来,是如何的端庄大方知书达理知冷知热;我哥也因为气氛的感染,再不保持平日那“食不言”的良好教养,也说起了他小时候的一些事情。
“我小时候,不好带,时常生病,我爸找了一个算命的老先生给我看了看,算命先生建议我爸给我起一个小名,这样好平安养大,于是我就有了一个小名叫‘平凡’,只是离开家乡,来这里上大学后,便再也没用过这个小名了。”
这个生日我还是没开口要求他跟我说“生日快乐”,一碗长寿面已经比这四个字更能证明一切。
填志愿,我听了我哥的建议,填报了市九中,市九中是全市重点高中。虽然我的分数已经达到了省重点的省实验中学的录取线,但却刚好卡在了那个点上。
我哥给我分析说:“安倾,你的分数虽然能进省实验中学就读,但是却也只能被分到平行班里,而在市九中就读,那就能被分进尖子班里。所以,我们要舍掉‘熊掌’而要‘鱼’,别去做那因小失大的事。以现在的教育趋势来看,每一所学校,都会在每个年级设置一两个重点培育班。打个比方:假如你在市九中的重点培育班里,你所接受到的师资力量比起省实验中学平行班的师资力量就会强很多倍,这样便更能事半功倍。你能懂么?”
“你都分析得这么详细了,我怎么会不懂?哥,你放心,我不是一心硬要上省实验中学,只是开始的时候在两所学校间难以做取舍罢了,现在听你这么一分析,真是如饮醍醐。”
05
日子过得看似一切照旧,也有一丁点不同,我和尚书的关系在同床几个晚上后越来越近。
这天晚上,尚书敲响了我们家的房门,我给他开门,他一步迈进来还没跟我道谢,便拉起我哥就开始吐苦水:“平思啊,我现在无家可归了,你行行好,收留我一个晚上。”
原来,竟是他和他的未婚妻小两口吵嘴,他爹妈偏向未过门的媳妇儿,他便一气之下“离家出走”,出来了才想起,要钱没钱,要卡没卡,手机也没带,全身上下就剩身上穿的短袖短裤和一双拖鞋。
“回去拿吧,又觉得没面子。这还没过门呢,就偏心得像是温清才是他们的亲生闺女,而我才是那半进门又没进的女婿。”尚书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牙齿咬着嘴唇,心里愤愤不平。
晋朝看他那心里不平衡又憋屈的样子,就调侃道:“你呀,就少在这儿装委屈,讨人怜,管不住两三天后,又和你的小娇妻一起卿卿我我你侬我侬,羡煞死了旁人。”
“两个人之间吵吵嘴很正常,你一个大男人,多让着她一点也没在外处不是?”我哥说。
“就是就是,打是亲骂是爱,吵着吵着多欢快。”晋朝扭着屁股,手掩鼻唇做女儿家撒娇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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