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我家魔物要上天 作者:妖不知
正文 第41节
我家魔物要上天 作者:妖不知
第41节
这不得不说是一种恶趣味。
——反正,你对谁都可以笑得那样假惺惺。
只有对着我时,必须不一样。
苍罗见主人脸浮现出淡淡的戾色,不由小心地说道:“陆少爷在火车站呆了一会儿就坐了汽车回家了,兴许是有朋友路过呢。”
“他带了东西没有?”金叵罗沉声问道。
“带了一只行李箱,之后又拎回来了。”
金叵罗板着脸抿起嘴,没有再说话。
他侧脸朝东南方陆宅的方向望去,若有所思。
陆一鸣趁着吃中午饭的当口回了家一趟。
进了自己房中,他不慌不忙地从床底抽出一只行李箱,把里面叠好的衣服一件一件拿出来,放回衣柜。
然后坐在桌边给自己泡了一壶碧螺春,一边抿着茶,一边寻思着往后的事。
终究还是没走成。
陆一鸣喉间发出几不可闻的叹息。
原本想在陈姐和金叵罗去码头的时候,直接不管不顾地坐了北上的火车,逃离这里,一走了之再也不回头。
——没有他,镇子上的人也照旧平安喜乐;没有他,铺子也照旧能开,只要有陈姐在就好了;没有他,金叵罗也依旧可以过得很好,兴许少了个使唤他的人,还可以更快活些。
反正少了他陆一鸣,这个世界并不会有丝毫的不同。
但当火车呼啸而至在他眼前打开大门,望着向他伸出手的列车员,他却犹如惊弓之鸟,落荒而逃,急急地离开火车站回了家。
这个破镇子就像个年久失修的牢笼:沉闷,腐朽,无趣,藏满了他所有的y暗回忆。
就连这里的春天都渗透着y冷的气息。
他厌恶这里。
只要呆在这里,他做什么都索然无味,兴致缺缺。
即使在人前使劲了全身的力气来假装喜欢这里的一切,他也无法欺骗自己的心。
外面的世界多么美好啊。
——那种美好,指的不是富丽堂皇的建筑,不是宽敞平坦的街道,更不是衣着考究的人们。
那是一种扑面而来的自由,一种崭新的、明亮的、富于活力与新思想的自由与蓬勃。
那是这个小镇所匮乏的东西。
原以为去外省上学,又去了国外,便可以远远地逃开这里,等到在外面生活安定下来,就可以接阿汀出去,过上自己所向往的自由生活。
可没想到,祖父临终前特意留下了遗言,逼他发毒誓,终生不可移居他地。
祖父牵着他的手语重深长地说:“你喜欢外面,可以去读书,也可以时不时地出去旅游,但你终究要把根扎在这里。”
当时他只有十岁出头,根本不懂为什么。
那八个铺子有那么重要吗?
找个能干事的交给他打理不就好了。
在上大学的时候,陆一鸣满脑子盘算着,到时铁了心不回去,家里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大不了断供嘛,他找份工作养活自己又有何难,再说了,血浓于水,父亲不可能真的跟他断了关系。
直到去年父亲病重,他正好也混到了毕业,才不得不硬着头皮回乡。
父亲临终前说的话比祖父的遗言更让陆一鸣匪夷所思。
——“我知道你心里对你祖父的话不以为然,但此后再没人替你担着了,你须得照料好自己。我们让你留下,只因你五行俱缺,唯有此地的风土能让你一世无虞,若是过了今年你还要去外面久住,命不会长,怕是活不过二十四岁。”
活不过二十四岁?
荒谬。
陆一鸣发出一声冷笑。
他今年,都已经二十三了。
再过九天,就是他二十四岁生辰。
陆一鸣一面觉得这是父亲为了拴住他而说下的谎言,一面又隐隐的有些不安。
毕竟,他父亲陆有庭,是个不苟言笑,品行端正的人,他从来没见过父亲说谎。
尤其想起一些小时候的事……
这镇子,着实不寻常。
罢了,只要过了二十四岁再离开这里,不就没事了?
命长命短,横竖都有说法。
只不过命一短,就爱往那些谶语上靠。
在这镇上活到一百岁又有什么意思?
原本,陆一鸣想等过了二十四岁,把铺子和宅子的事好好交待一下,再去京城。
可是前天晚上,花莫言和那些妖怪们说话的时候,他竟然猝不及防地醒了。
他们说的那些东西,他都听得一清二楚。
——“这座宅子的独子将会在下一次天狗食月夜前,变成一个厉害的人物。”
厉害的人物?
哼。
陆一鸣并不完全相信那只妖怪的话,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人可以说出各种各样的花言巧语,妖怪也一样。
但从种种迹象看来,他身上,或者说这座宅子里似乎很快真的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就连金叵罗也要跟他订什么契。
如果真的是好事,金叵罗为什么不能明说?
谁又知道金叵罗和那些妖怪是不是一路的。
所有的一切,在他心头凝成y云。
黑云压城,城欲摧。
恐惧和焦虑让他把逃离这里的计划提前。
陈姐在家里,不知道会不会被殃及……
因此,他找了个理由,趁机把陈姐也打发走了。
一切都在照计划进行。
可是……今天早上,他临阵退缩了。
车门前,祖父和父亲的遗言反复在脑海里回响。
像一句句紧箍咒,让他头疼欲裂,终于没有踏上北上的列车。
可恶。
明明离自由只有一步之遥。
他本该,抛弃一切的责任,忘记他对逝者许下的诺言,义无反顾地踏上北上的列车追逐他的自由才是。
他想起金叵罗曾经嘲笑他是个懦夫。
——是啊,我就是个懦夫!
一个贪恋生,畏惧死的懦夫。
那又如何?!
我本就不是什么圣人。
陆一鸣淡淡地抿下一口碧罗春,任茶香在口舌间肆意流窜。
舌尖不经意间抵过某一颗臼齿,被光滑的齿壁蹭得发麻。
麻,不是因为这颗臼齿。
而是因为,昨天晚上……
陆一鸣霍地站起身,用床头水盆里的凉水洗了把脸,把脸上腾起的热意冲掉。
啧。
忿忿地抹了把脸上的水,懊悔不已。
——早知道今天走不成,昨晚就不由着他胡来了。
他怎么能这么得寸进尺!差点没被他吃进去。
果然还是以前把他宠坏了,给他点颜料就开起了染坊。
不过,想到当时被亲得晕陶陶的情景……
陆一鸣觉得自己昨晚约莫是脑子里进了水。
不,是脑子里被灌了酒才对。
金叵罗微侧开头,问道:“老太爷临终前说了什么?”
陈姐摇摇头:“我当时不在跟前,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是后来听说,好像是……老太爷不让少爷在外面游荡,执意要他读完书就回镇上继承家业,还要让他发誓下半辈子都不能离开这里。”顿了下,她微咬下唇,“不然你想想,少爷这么一个性子,又去外面开过眼,怎么会甘心老老实实地呆在镇子上呢?他原本是想在外面开枝散叶的,谁知道老太爷死前来了这么一招用孝道把他给绑回来了。他从来不管铺子里的事,不是他不会,是他不想管。”
昨天突然让陈姐回老家,看起来像是自然而然地提及,但又像是急着催促一般早早买好了隔天凌晨的船票。哪怕是真心要给陈姐放假,也根本不必这么匆忙。
尤其昨晚……
陆少爷居然没有拒绝他的吻。
但他也用读魂术细细品鉴过,这个人确实是陆少爷没错。
码头上,陈姐临行前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
——“少爷他……有心事,而且他不喜欢对人说,但我晓得一定是因为老太爷临终前说的话。过几日是老太爷的忌日,他若是跟你说起什么,你一定要好好听着,这样他也能好受些。”
金叵罗淡色的眉毛冷冷地一挑:“嗯。”
“今天天还没亮,陆少爷去了趟火车站。”苍罗眨了眨乌亮的眼珠子,“就在你们去码头的时候。”
火车站……
虽然喜闻乐见,但金叵罗还不至于这么轻易地被冲昏头脑。
他可不觉得这人能在一天之内转了性。
他早就察觉出不对劲。
他家陆少爷近来确实很不对劲。
它小心翼翼地在平台上跳了几下,跳到了靠坐在柱子边上的人微微支起的左膝上。
“呱,主人。”
这就十分有趣了。
金叵罗脸上毫无波澜。
只是蓝灰色的眸子映出一片清冷的光。
明明说着起不来的人,还能在天没亮的时候跑去火车站。
哼。
钟楼。
一个黑点由远及近,从天边极快地掠到了钟楼顶的平台上,稳稳落下。
是一只浑身漆黑的乌鸦。
第110章 晃眼
船下准备带头上门“找事”的人,容貌魁梧,额角一道斜疤。
赫然是清泉县东署的副局长,李飞云。
他带着近百名全副武装的警察,慢慢走近了楼船。
清泉县的城东集市。
人头攒动。
这里是全县最大的集市,最新最全的货品往往都会先出现在这里,然后被二道贩子们迅速地转手拉高一二成价格卖到周边的乡镇集市上。
不少江湖术士也趁机混迹其中浑水摸鱼。
一名中年道人举着“乐天知命故不忧”的幌子在街边慢慢晃悠。
今天一单生意没捞着,有些惆怅。
自打大清亡了国,西洋那些所谓新思想传进来,他们这行生意真是愈来愈难做了。
忽然,他在人群中相中了一个面色苍白的青年。
只见那青年俊秀的眉目间不时流露出几分忧愁,清澈的眸子下两抹青黑,典型的晦气缠身、长期睡眠不足的模样。
心中一喜,径直冲过去拽住就是一声吆喝:“这位先生,你看起来印堂发黑、元神涣散、口干舌麻,近日恐有一劫,所幸遇上了贫道……”
陆一鸣停住,转头朝这个把他拽住的人上下一番打量,眼角浮上浅浅的笑意,启唇开腔道:“这位道长还能化劫?”
好端端地出来逛个集市还能碰到个乌鸦嘴。
道人微微一笑:“相逢即是有缘,你若听贫道一言,逢凶化吉,消灾避祸,自然不在话下。”
“那好,”陆一鸣不慌不忙、和颜悦色地说,“你先替我化了,等我渡了劫再来谢谢你。”说完转身竟然就直接要走。
“哎哎哎!”道人忙把人拽回来,扯着笑腆着脸说,“先生,我也是看你我有缘才不惜道破天机,你若是不信,不出十天,必有血光之灾……”
长期的生活困窘不仅练就了他的厚脸皮,更铸就了他一张巧嘴,这种套话信口就是一出。
滔滔半天见青年仍不为所动,道人便立马转换了业务方向:“贫道这里除了消灾解难,还能除妖降魔,驱邪祈雨,此外堪舆风水、前程姻缘……无一不通,先生就没有点用得上的?”
边说着,边偷眼去瞟那青年,只见青年挑眉瞥他两眼,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像是被他的热情打动,勉为其难地动了下嘴皮子,道:“你这里有没有什么镇妖祛邪的符?”
“有有有。”见终于有了生意,道人激动得连连点头,“不管是镇妖还是祛邪,要什么符都有!”
陆一鸣刚想说随便来两张,道人已掏出一大把符纸塞到他怀里,笑得几颗大板牙直闪:“两枚铜元一把,不单卖!”
这么便宜,青年也不好再说什么,掏了钱只当打发了,不然絮絮叨叨的吵死。
原打算道士一走就随手把符丢掉,奈何那道士还站旁边冲他傻笑,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估计是定点生意。
道士嘴里还叽叽呱瓜:“把符烧了成细灰,撒在水里搅一搅,妖怪喝了能现出原形,人喝了能祛邪治病……”
啧。就你这道行,省省吧。妖怪能乖乖喝下还要你画符?
陆一鸣嘴上应着好,不耐烦地看了看天,眼角瞟到不远处拐角走过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抿了下嘴,匆匆当着道士的面把那堆符草草整理了下,塞到怀里。
这才慢步冲那人迎上前去:“……阿金!”
那个身材高挺的人循声抬眼望来,色泽浅于常人的眸子在阳光下闪动着灼烈的光亮。
陆少爷的身影清清楚楚地映在两枚透亮的瞳仁上。
陆一鸣走到他跟前,粲然一笑:“药材送到永安堂了?”
“嗯。”
刚才金叵罗和铺子里的伙计出来送货,陆一鸣正好出来和一个老主顾谈续约的事情,就一起进了县城。
为了提高效率,兵分两路,约好到点在这个路口碰面。
“小张呢?”陆一鸣环顾,不见伙计和马车。
“那头。”金叵罗指了指拐角那边。
这条巷子太挤,马车不好进来,伙计就在路口等着。
两人一起走了几步,陆一鸣回头去看刚才那个道士,人已经不见了。
不由侧头轻笑:“嘿,走得倒挺快。”
“谁。”金叵罗随着他的视线往后一瞥,看到了川流不息的人流。
“没事儿。”陆一鸣摇摇头,“本来还想顺道逛逛,现在没什么兴致了,晦气。回去吧。”
明明已经过了午后,阳光却仍然烈得扎眼。
近来天也热得有些异常。
陆一鸣随手揩了把额角淌下的汗,感受到旁边比阳光还灼烈的视线投过来,脸都快被扎穿两个洞。
他有些尴尬地清咳两声。
明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行人纷纷,他楞是觉得比两人独处更不自在。
活像一只涂满了香油的烤鸭正和只饿得两眼直冒绿光的野猫出现在同一张桌上。
也不好看回去,只得望着前面的路若无其事地道:“……你走前面。”
“什么?”金叵罗眸色一动。
陆一鸣信口扯起了犊子:“前面的光晃眼,你替我挡着。”
金叵罗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了他两眼,却没有戳穿这种拙劣的借口,唇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毫不费力地迈大了步子,领先几步走到了前面。
陆一鸣松一口气,抬起头,眯起眼懒洋洋地看着阳光在前面那头被陈姐染黑的柔软发丝间缠绕。
金叵罗个子极高,但也只是比他高出小半个头而已,走在前面根本不可能挡得住光,更何况,阳光是从侧面照过来的。
“哟,”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奇地东西,陆一鸣迈步上前,伸手撮起了金叵罗后颈垂落的头发,用食指和拇指搓了搓,“长长了。”
“放在里面的,可不一定就是宝贝。”周小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朝楼船下方瞟了一眼,“起来,找事的来了。”
周云轩放眼往下看。
自古以来,许多收藏家往往会以高价觅来此虫,雌雄成双,将其中一只和名贵的收藏品一起放在一只金匣子里,将另一只单独放在另一只小木匣中。
——万一藏品失窃,就可以用剩下那只相思虫追寻失物,往往有奇效。
只可惜相思虫寿命虽长,却天生难产,后代极少,一对相思虫一生可能连一枚卵都无法产下,更遑论一枚卵还需数十年方可成虫。
茶几上的这些相思虫,全是当年随同族长说的东西一起放到匣子里去的,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若是失窃可以找回。
上回他们两人去了趟陈宅,花了不少功夫,才勉强在陈连城的房间里找到这些虫骸。
至少说明,那只下落不明的匣子,在陈连城的房间里被打开过。
“快了,”周小生摆弄着掌心的一只檀香木盒, 指尖一弹,盒子上的活扣被顶开, 盒子里沙沙地掉落出十几枚芝麻大的金色壳子,“再等等。”
他不紧不慢地把这些金色碎壳摊在茶几上, 摆出花的形状。
“这些是相思虫的残骸?”周云轩拈起一枚, 眯起眼睛对着阳光细细端详,“原来它们死后变成这个样子……”
所以相思虫越来越罕有。
到了现在,除了专门饲养,它们在民间已是绝迹了。
这种虫子一旦进入到密闭空间,则自动进入长眠状态,不吃不喝,不动不弹。当重见天日,则可复苏如故。
此虫还有一种奇异的特性,身体可与金子相融,若是投入金匣之中,则如鱼得水,可与金子融为一体。
周云轩皱着眉头:“表哥, 什么时候才能走?在这呆了快一个月了, 什么都玩腻了。”
现在再叫他上台演戏,他也不想干了。
“养了那么多年, 竟然一下子死了这么多!”周云轩摇摇头,“那只匣子里的东西有多宝贝?族长竟然下了血本放了这么多相思虫,平常我要摸一摸这些虫子他都不许呢。”
相思虫是一种寿命极长的金色甲壳虫,短则可活数十载,长则可数百岁,极为罕有。
相思虫往往以一雌一雄为一对,长相厮守,若将彼此分开,即使相隔千万里, 也能感知对方所在, 有如指南针一般, 将头指向伴侣的方向,伴侣死去,另一方也会在几年前慢慢死去,故得此名。
半透明的金色壳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嗯。”周小生淡淡地应道, “可惜都死了。”
河畔。
楼船依旧。
二楼的甲板上, 两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茶几畔看风景。
第111章 犯病
文渊和署里的人跟张若山多少有些交情在,即便要公事公办,也还是有下不了狠手的时候。
可是刘副官的人不一样。
他们可以让张若山在体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受尽折磨。
文渊在等待的当口已经将这几日审问的笔录扫了一遍。
张若山除了反反复复地把前情供述外,其它一字未吐。
但这远远不足以证明他的清白。
——谁都知道偷窃和杀人的结果有着天壤之别。
即使确实杀害了敲钟老头儿,也没有人会轻易坦承的。
尤其文渊心里很了解张若山,张若山是一名有着超乎常人的承受能力和心理素质的优秀警员。
上次若不是警署这边掌握了赃物从他姐夫手里流出来的铁证,他绝对不会承认偷窃的事实。
按照流程,若是再审不出点什么,过一段时间人就得放了。
换言之,张若山自己也非常清楚流程,只要他继续忍耐,他很快就可以重获自由。
他是绝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松口的。
“吃过了没有?”文渊把卷宗合起来一放,对刚刚在桌子对面坐下的人温声问道。
现在已经到了晚饭时间。
当然,他自己还没有功夫吃。
张若山怔了怔,麻木的眼瞳深处像被唤醒了什么般亮起两星微光,他嘴角抽畜了一下,像是在苦笑,低低地道:“吃了碗粥。”
铺子打了烊,陆一鸣就和金叵罗到旁边的粥铺吃粥。
陈姐不在的第一天,陆一鸣想她……的厨艺。
平时常常是陈姐做好了三人份的饭菜,他却不一定回家吃,总觉得都是那些菜色,早吃腻了。
现在吃不上了,倒是开始想念。
金叵罗对食物一向可有可无,兴致缺缺,陆一鸣随便给他点了一碗一样的。
很快,老板娘端上两碗虾仁粥。
陆一鸣拿起勺子对着虾米粥大块朵颐,不一会儿就捞完了虾米,粥却还剩大半。
再执着地捞了半天,已经一丁虾皮都捞不着了,瞟一眼金叵罗的碗里,几乎分毫未动,拇指大的虾仁浮在粥面上半隐半现,色香俱全。
他还没开口,金叵罗就径直把整个碗推了过来。
“我不吃。”
陆一鸣不跟他客气,大方笑纳。
金叵罗不吃饭也不会饿。
吃了几口,抬头问道:“你除了金子,还喜欢吃什么?”
金叵罗眸中浮起玩味的浅笑。
陆一鸣感觉到他的视线似乎在自己唇间流连,忙在他出口前皱眉道:“算了,当我没问。”
啧,真是。
一不小心就陷入了奇怪的氛围。
这畜牲,莫非跟那些猫呀狗呀一样,也是挑春天发情?
旁边忽然有人惊喜地唤了一声:“这不是一鸣么!”
陆一鸣勺子一顿,扭头看到隔壁桌俊朗的青年男子,先是一怔,随即笑起来:“秦秋?”看看那人旁边穿着洋装的年轻女人,又是一怔,“哟,秦春!你们姐弟俩怎么回镇上来了?”
竟然是旧时的邻居,秦氏姐弟。只是后来秦家举家迁到了省城,很少再联络。
秦春笑笑:“先前的旧宅子之前一直在租,近期有人出了大价钱说要买,老父亲身体不便,我便和秦秋回来处理一下。刚想登门看看你呢。”
陆一鸣向金叵罗介绍:“哦,这是我的两个发小,秦氏春秋,多年不见。”
又向秦氏姐弟指了指金叵罗:“这是我……嗯,朋友。金叵罗。”
双方彼此以目示意。
秦秋端详了下金叵罗:“这位金先生,不仅相貌出众,名字更是特别啊,跟我们这些大俗名就是不同。”
“那是自然。”陆一鸣暗笑,得意洋洋瞟瞟金叵罗,只差没炫耀这名字是他取的。
发小阔别重逢,自然少不了叙旧。
顺势拼了一桌,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上次见面还是你去京城上学时坐轮船经过省城,当时你来得匆忙,我也没能好好地尽地主之谊,今天见得也匆忙,也只能将就下了,哈哈。”秦秋让老板娘添了壶竹叶青,斟了三杯,不忘解释,“我姐姐大病初愈,不能喝酒。”
陆一鸣掐指算一算:“那都有三四年了吧。”
秦秋想起什么似的,笑起来:“我们在县城时遇上柳汀了,她坐在另一辆车上,还送了我们几个草饼,说是去县城医院探亲戚的病。”
陆一鸣脸色微微一沉,嘴边的笑意却未消。
没察觉到气氛的变化,秦秋继续自顾自地说道:“看她肚子都这么大了,得好几个月了吧?你怎么不陪着她一起去,为人丈夫的,你这样就不对了啊。”
旁边的秦春似乎知道些什么,忙轻轻咳嗽了几声,向弟弟使了好几个眼色。
迟钝的秦秋奇怪地看着姐姐:“姐,你眼睛怎么了?”
不想秦春为难,陆一鸣忙抢先笑盈盈地说道:“柳汀嫁的人,不是我。”
语调说得极为平常,就像在讲隔壁家的姑娘嫁了人一样。
但空气仍然凝固了好一会儿。
秦秋尴尬到扭曲的笑脸像是往上泼一杯酒,酒液都能顺着腮倒灌到他的耳朵里。
秦春掩嘴打了个圆场:“缘份这种事,强求不得,各自安好便是好的。”
“对对对。”秦秋自灌一杯,“天涯何处无芳草!一鸣以后来省城的话,我可以介绍你几个女同学,漂亮得很……”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陆一鸣扯开嘴角,举起了酒杯,“万一我到时候去了没有漂亮的女同学,可是要生气的。”
眼角余光瞥到金叵罗,陆一鸣忙拍拍他的肩膀,对秦秋说道:“有多的,可以给他介绍一个,他……呵,他喜欢浪的。”
金叵罗转了转手里的杯子,无声地笑了一下。
几个人又聊了一会儿,这才散了场。
陆一鸣和金叵罗慢慢地走在回自家宅子的青砖大道上。
暮色渐深,路人也稀少了许多。
走到一个废弃的、只有半人高的土地庙前,陆一鸣忽然停下,对着空荡荡的台子说道:“小时候,我和阿汀还在这里拜过天地呢。那时候里面还有个胖胖的石头做的土地公,不知什么时候起土地公就没有了。”
金叵罗没料到陆一鸣会主动开腔提这茬。
之前他不单自己不提,更不喜欢被人提起。
陆一鸣重新走起来,继续淡淡地道:“镇上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以后会成亲……”顿了一下,他笑了笑,“不过她现在嫁给了书呆子,好像过得也不错。”
说来也奇怪,前一阵他想到阿汀,都会心如刀绞难以释怀,旁人提起,他也完全控制不了失落和懊恼,现在却能若无其事地提起她来。
见金叵罗没说话更没有发问,陆一鸣不由瞟了瞟他,揶揄道:“你私底下不是很能说诨话?怎么在外人面前一声都不吭,刚才秦秋还偷偷问我你是不是哑巴。”
金叵罗懒懒地开腔:“懒得说。”
场面话,客套话,寒喧话……在他眼里都是废话。
和那种基本不会再见第二次面的人说话,根本是在浪费时间。
刚才全程他都极其不耐烦,要不是陆一鸣赖着不肯走,他早就回家睡觉了。
“你刚刚在饭桌上想什么?一直板着个脸,跟个板凳似的。”陆一鸣看着他,笑话起来。
“我想……”金叵罗嘴角勾起,“回家和你订契。” 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陆一鸣被他这一眼看得浑身都不自在,脑中警铃大响。
对了,今晚陈姐不在。
那岂不是……
他板起脸,正色道:“先说好,今晚你不要进我屋里。”
结果,半夜的时候,陆少爷自己进了金叵罗的屋。
他本来看了会儿书便早早睡下,半途梦到自己变成一条巨大的鱼,被一个渔夫举着钢叉刺入了心口。
心口突如其来的绞痛,让他从榻上疼醒。
额头和后背冷汗涔涔。
而那阵仿佛要撕碎心脏的疼痛并没有因为梦的中断而停止,反而愈来愈剧烈,像是真的有一柄看不见的钢叉深深刺穿他的身体,在心口位置逆时针转个不停。
陆一鸣捂着胸口,想起了上次似乎有类似的痛楚。
不过上回的痛楚远胜于这一次,痛得也不仅仅是心口。
找过李大夫,没有检查出任何问题,后来去看文渊时顺道在县医院检查了一遍,同样没有任何问题。
当时金叵罗说过,只要忍一忍便好。
好,忍一忍。
他深呼吸,尝试忍耐。
不到十下深呼吸,他便忍不下去了。
心脏似乎真的要被揪出胸口般抽搐。
“……阿金!”
陆一鸣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院子里没有任何回应,隔壁房间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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