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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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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年万里觅封侯 作者:漫漫何其多

    正文 第16节

    当年万里觅封侯 作者:漫漫何其多

    第16节

    钟宛轻轻抿了一下嘴唇,回想了片刻, 觉得此生血脉无继也值了。

    正遐想着,外面宣从心来了。

    家里突然来了外人, 宣从心不太放心,过来问了问。

    “没什么, 我……我年少时认识的一个故人。”钟宛含混道,“当年被我连累也遭了难,前几日得罪了主家, 躲出来了, 我就留他住下了。”

    宣从心不甚在意:“哦,那就住下吧,对了,今天刚听人说,几日后的万寿节不再大办了, 一切从简,宗室进宫磕个头就出来,没宴饮,也不必准备什么了。”

    “丧期里,也就这样了。”宣从心见钟宛有点神不守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

    钟宛心不在焉道:“怎么?”

    宣从心轻声道:“五七一过,咱们就能回黔安了,你那夸父如何了?咱们能不能一同回家?”

    钟宛回神,低头笑了下,静了片刻后道:“我看看,林……就是我那故人,看他能不能替我送你们回去,他若不方便就是我,将你俩送回黔安后,我再回来。”

    宣从心不舍的看着钟宛,欲言又止,无奈道:“好吧,不过……我们也不着急,等你娶了小嫂嫂我们再一起走也行。”

    “没那么快。”钟宛胡乱道,“再说……这还在孝期呢,哪儿能纳妾。”

    宣从心皱眉:“我和宣瑜在孝期,你又不在,怕什么了?而且……”

    宣从心冷冷道:“我看这皇城里也不比咱们黔安多规矩,就这几日,还有人跟安国长公主议亲呢。”

    钟宛感觉自己好像上台阶时不小心踩了个空。

    钟宛静了片刻,坐下来,漫不经心:“哪家?”

    “那不清楚,那些人我虽都认得了,但她们那些七拐八弯的姻亲我不知道,什么侄女外甥女的,猜不到是谁。”宣从心皱眉,“可能是……算了,说不准,总之是说了,安国长公主看上去也很有意,呵……丧事上谈这个,这规矩也是真好。”

    钟宛点头:“郁小王爷二十有三,确实该成家了。”

    宣从心好奇道:“就是那个还来过咱们府上看大哥的郁小王爷?”

    宣从心未出阁,又被钟宛瞒的实在,并不知道外面传的那些郁赦和钟宛的风流韵事。

    钟宛心神不宁的“嗯”了一声。

    “没见着过,听说是安国长公主的心肝宝贝,被娇惯的无法无天。”宣从心道,“虽不是本家兄弟,但他好歹是皇亲,居然这个时候议亲……”

    钟宛本能的回护郁赦:“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又做不了主。”

    “谁知道。”宣从心对皇城中的任何人都无好感,略带刻薄道,“不说没人能做的了他的主吗?说要议亲,必然是他自己乐意的。”

    钟宛淡淡一笑:“可能吧。”

    安国长公主府。

    郁赦摆弄着一个小把件,头也不抬道:“不必为我费心。”

    安国长公主放缓声音道:“聂文两朝阁老,门生遍天下,他就这么一个孙女,视若珍宝。那个姑娘我也见过了,长相好,脾气更好,也很识大体,将来……堪作王妃的。”

    郁赦漫不经心:“我不要。”

    “做什么不要?”安国长公主耐着性子,好言好语道,“我知道你不喜欢生人,这不没逼着你什么吗,你先娶进来,慢慢相处着,相伴一段日子就知道了,这姑娘脾性是真的好,到时候你们两厢情愿了,再……”

    郁赦把手里的把件放在一边,抬头,“我不用守孝吗?”

    “你竟是在意这个?”安国长公主笑笑,“三个月,那不是可有可无吗?就算现在定下来了,真的过门也要半年了,什么也不耽误的。”

    郁赦嘴角微微勾起,笑了:“等下……”

    安国长公主隐约觉得郁赦下面不会有什么好话。

    果然——

    郁赦好整以暇,认真问道:“公主,先给我个准话,宣瑾死了,我是该守三个月,还是一年?”

    安国长公主脸上的笑意淡去。

    身为皇亲,守三个月就行了。

    若是宣瑾的亲弟弟,那就要守一年。

    侍奉安国长公主的几个丫头自觉的退了下去。

    安国长公主尽力压着火,勉强道:“你是不是喝了酒?胡说什么呢……”

    “问问规矩。”郁赦漠然道,“免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再做出悖逆之事来,像上次一样……”

    郁赦低头一笑,“满心满意的去求娶四公主,反而被皇帝用镇纸砸破了额角……”

    安国长公主怒道:“你!”

    郁赦轻松道:“怎么了?我被打怕了,想谨慎点,不行吗?”

    安国长公主被气的气息不稳,急促道:“你上次分明是不满王爷给你说亲,才故意去同皇兄要四公主!险些将皇兄气病,你现在倒打一耙了?”

    郁赦笑了:“但到现在也没人同我说过,我为什么不能娶四公主啊。”

    郁赦看着安国长公主,声音轻佻:“说真的……我到现在还惦记着那丫头呢。”

    “你能见过她几面?!你知道她长的是圆是扁吗?”安国长公主大怒,“你就非要让我不痛快,让皇兄不痛快,是不是?!”

    郁赦神色自然的看着安国长公主。

    安国长公主气的心口疼,她揉了揉胸口,不再说话。

    这几日,安国长公主听别院的人说,郁赦似有收敛之态,连日来没惹祸,每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规行矩步,好似回到了少时。

    安国长公主以为他想通了,心里高兴,想趁着郁赦举止正常的时候把他的亲事定一定。

    不想,还是这样。

    安国长公主语气不稳,焦心道,“你就……不能好好的吗?”

    郁赦轻轻的敲了敲椅把手,慢慢道:“这几年,宫中接连有丧事,宣璟宣琼的婚事全耽误了,到现在没大婚,府里也没听说什么动静。”

    安国长公主抬头,郁赦似是自言自语:“我比宣璟还大几个月,若是能赶在他们之前成了婚,再早早的有个儿子……”

    郁赦看向安国长公主,“皇帝见我身子康健,又有子息,必然会多看重一点,是不是?”

    安国长公主被说中了心事,眸子一动。

    郁赦看着安国长公主,轻声道:“母亲,到底是谁在算计谁?”

    “别费心了。”郁赦起身,“我还是那句话,要娶只娶宗室女,公主最好,别的王爷的女儿也凑合,非宗室女就罢了。”

    “子宥。”安国长公主咬牙,“你就非要戳我的心,戳皇兄的心,是不是?”

    郁赦脚步一顿,转头看着安国长公主,“这话说反了吧。”

    郁赦说罢就要走,安国长公主匆忙起身,脱口急道:“皇兄他……他身子不好了!”

    郁赦脚步一顿。

    “子宥。”安国长公主起身,走到郁赦身边,无奈道,“我是替你着急!自打宣瑾没了,皇兄病了一场,ji,ng神大不如从前,要是有个万一……你准备如何?”

    郁赦偏头看安国长公主,对视片刻,郁赦轻声道,“公主,你是宣琼的亲姑母,郁王爷的发妻,你只要不犯大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是跑不了的。”

    郁赦轻声笑道:“知足点吧,还非要做皇太……”

    啪的一声,郁赦被安国长公主扇了一巴掌。

    打了郁赦,安国长公主自己先慌了,急道,“子宥……”

    安国长公主要拉郁赦看他的脸,被郁赦一偏头躲了。

    不是头一次被扇巴掌了,这次的郁赦没惊没恐,面无表情的抬手用拇指抹了一下嘴角上的血,看了一眼,随手拭在帕子上。

    郁赦舔了舔嘴角,笑着补完方才的一句话,“还非要做皇太后吗?”

    安国长公主即愧又悔,“我方才让你气着了,让我看看……”

    “不用。”郁赦后退半步,“公主打也打过了,我回府思过去了。”

    “子宥……”安国长公主近乎哀求,“我不是只为了自己!无论如何你也是我如今最近的血亲了,我怎么会不帮你?你……你就不怕将来宣琼上位,让你没有容身之处吗?倒时候不单单是你,你身边的人,怎么可能不受牵累?!我到时候就算能保住这公主府,也只能仰人鼻息了!我……”

    郁赦眸子一颤,身边的人……

    郁赦咬牙。

    他为什么就不能好好的呆在黔安?!!

    安国长公主见郁赦似有意动,忙道:“子宥……你当真已经绝情了?什么都不管了?”

    原本确实是绝了的。

    郁赦耳中阵阵耳鸣,头又疼了起来,他眉头紧皱,“日后再说……”

    郁赦踉跄了两步,出了暖阁。

    回郁王府别院的路上,郁赦头疼欲裂。

    宣瑾的死打破了京中微妙的平衡,夺嫡之争已经开始了。

    郁赦原本能轻松快意的一旁搅混水一旁看着别人厮杀,最后再无牵无挂的死在某个蠢货手上。

    一了百了。

    但是,但是……

    郁赦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他的嘴角还在疼,他好似一瞬间回到了六年前,就是在公主府,就是这个巴掌……一下子结束了他懵然混沌的少年时光。

    郁赦原本那会儿就能解脱的,但是钟宛在万里之外,竟生生把他气活了过来。

    郁赦现在也可以不管不顾的,但钟宛现在偏偏就在那个什么鬼黔安王府里呆着!

    郁赦怒不可遏,难以自已的把满腔恨意全倾注在了钟宛身上,都是这个人,都怪这个人……

    “他也在利用我,他其实也在利用我……“

    郁赦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随车的家将耳力非常,听到了车里的动静,催马跟到车旁,俯下|身问道:“世子可有是吩咐?”

    马车中,郁赦双目赤红,声音喑哑:“替我……解决一个人。”

    家将听到一个名字,心中一凛,忍不住再次问道:“世子确定?”

    马车里安静了片刻,道:“是。”

    家将躬身,细细听清楚郁赦的吩咐,问道:“……今晚吗?”

    马车里的郁赦声音冰冷:“现在!”

    家将目光复杂,但不敢违命,一挥马鞭走了。

    黔安王府,钟宛一天没吃几口东西,躺在床上也不舒坦,不住翻身。

    钟宛自言自语:“他又不欠我的……”

    钟宛又翻了个身。

    钟宛并没多想什么,他和郁赦什么都不是,郁赦若真的娶亲了,那……

    那钟宛也会留下。

    只是再不会越雷池一步就是了。

    钟宛小声道:“早知道之前就多亲一会儿了……”

    钟宛房中窗棂一响,钟宛失笑:“你跟我住一个院子,进我屋还要翻窗?”

    钟宛抬手撩起帐帘,迷迷糊糊道,“怎么了?”

    房中没点灯,钟宛起身,借着香炉里一点火星点着了蜡台,一转身,心里咯噔一声。

    一个蒙面男人带着刀站在屋中央。

    钟宛轻轻地放下烛台,尽力镇定道:“侠士是……”

    家将扯下面纱,冷声道:“我受郁小王爷命而来,得罪了。”

    家将说着上前一步,一把拉起钟宛左臂,家将低头看了一眼,确定无误,是没缠纱布的那一只手。

    家将抽出腰间匕首,没拔下刀鞘,反手捏着刀鞘,用匕首柄在钟宛手掌心一拍。

    轻轻的一声:“啪”!

    钟宛:“……”

    家将收起匕首,一抱拳:“我也不知道钟少爷做了什么错事,但是我们世子气愤难当,动了大怒,让我来……来对钟少爷惩戒一二!”

    钟宛低头看看自己白皙的掌心,茫然道:“哦。”

    家将躬身:“还请钟少爷静思己过,不要再犯!我走了。”

    第43章 郁小王爷一言不合,把房里人打的血r_ou_模糊,不成人形。

    夜半, 郁赦披散着头发坐在榻上, 一旁地上跪着一人, 不住发抖。

    郁赦也不问话,也不拷问,自顾自的出神。

    冯管家拿了药膏进屋来, 偏头看了一眼,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似在安国长公主府上见过。

    冯管家把药膏放在小桌上, 不太敢开口。

    天底下敢对郁赦动手的人屈指可数, 郁赦是从公主府那边过来的,脸上的伤是谁打的……可想而知。

    郁赦嘴角还洇着血, 冯管家看不下去,小声问道:“世子, 疼不疼?还在渗血呢,我给您上点药?”

    郁赦没说话。

    冯管家见他没说不, 就取了药膏出来要给他上药,郁赦偏过头躲了,终于开了口:“你去吧, 我有话要问。”

    冯管家低头看看地上跪着的人, 叹口气出去了。

    郁赦便接着出神。

    不知过了多久,地上跪着的人险些要吓死的时候,郁赦才终于想起了他。

    郁赦突然问道:“皇帝身子如何了?”

    这人是安国长公主的心腹,平日里藏的很好,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郁赦留意到, 他清楚安国长公主的立场,定了定神,抖声道:“确实不太好……只是,只是没人敢问。”

    打探皇帝身子如何,这算是谋反,众人都知道避讳。

    郁赦眯起眼:“那公主是怎么知道的?”

    “长公主时常去向皇帝请安,可能是自己看出了什么?加上……”心腹低声道,“长公主在太医院自有自己的人手,长公主一心为世子,就是拼着犯忌讳,也要替……”

    郁赦淡淡道:“说一句废话,砍你一根手指。”

    心腹语塞,转口道:“长公主探听这个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担心皇上同先帝一般,太、太……太不考虑世事无常。”

    心腹不敢多言崇安帝,只得拿先帝来说:“先帝当日不就是笃信山河万岁,没早早的立下太子,才惹出了不少事么?长公主不想将来再有一场大乱,想趁着咱们皇上ji,ng神好的时候,把该料理的料理了。”

    郁赦失了耐心,“只是因为皇帝抱恙,她就突然这么着急了?”

    “还有!还有……”心腹出了一头的冷汗,忙道,“不瞒世子,长公主原本没想cha手的,奈何郁妃娘娘咄咄逼人,世子知道,长公主同郁妃娘娘不睦已久,日后若是五皇子登基,说的好听,五皇子是同公主两下里的血脉,但私底下的事谁看不明白?郁妃娘娘心窄,她若做了太后,能对长公主有多宽厚?”

    “咱们王爷这段日子跟五皇子走动的也太多了点,长公主心不安啊,王爷跟公主虽然也恩爱了几十年,但、但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中间毕竟还是夹着两个庶子的……如今是无妨,但以后呢?将来咱们王爷若成了掌权的国舅,长公主式微,郁王爷还会……如此尊重公主吗?”

    心腹看了郁赦一眼,硬着头皮道:“届时,您的世子之位,公主怕也无法替您保全了……”

    郁赦嗤笑,“真好……我这颗棋子果真是好用。”

    郁赦抬眸,好奇道:“你们怎么不担心,我并不在意这些事呢?世子之位没就没了,我这条命,谁爱拿走谁拿走。”

    心腹冷汗淋淋,怎么不担心?!

    郁赦多年来时不时的寻死,安国长公主原本已经熄了这个念头,不敢多指望他,打算听天由命了,总归无论谁继位,她都是皇帝的亲姑母,可偏偏郁赦近日突然多了几分人气!唾手可得的皇太后之位就在眼前,安国长公主怎么可能不心动?

    心腹低声道:“公主是觉得……世子可能是有了要争一争的念头,世子若有此意,公主自然要倾力襄助的。”

    郁赦淡淡道:“她想怎么帮?”

    心腹却胆怯了,他犹豫了半晌,“公主想、想,想……”

    心腹“想”了半天也没敢说出来,郁赦替他道:“想让皇帝在身体康健的时候认回我。”

    心腹忙道:“如此最好!”

    郁赦微微俯下身,看着心腹的眼睛,轻声道:“那公主想没想过,对他称父……我会多恶心?”

    心腹一愣,一抬头正撞上郁赦y鸷的双眸,吓得磕头不止。

    这颗心早就寒透了,如今不过再被cha两刀进来,郁赦没什么感觉,麻木道,“你走吧。”

    心腹怔住了,他以为自己不死也要褪层皮的,这……这就让自己走了?

    “告诉公主。”郁赦起身,“别自作聪明,别擅做主张。”

    心腹迟疑,郁赦这是答应还是没答应?

    心腹试探道:“那议亲的事……”

    郁赦垂眸道:“提一次,我就去向皇帝求娶四公主一次。”

    心腹忙道:“不敢不敢,方才是小人多嘴了!”

    郁赦闭上眼,尽力把少时同安国长公主相伴的种种欢愉封回心底,免得让自己再发疯。

    “你们是什么心思……我都清楚,只是想让我成亲么?只是想让我有子嗣吗?”郁赦回头看心腹,一笑,“公主想找个人来,名正言顺,无时不刻的看着我,盯着我,把我当木偶,是不是?”

    心腹心头一惊,没想到郁赦连这都猜到了,但还是抵死不认,“公主只是想给世子找个伴儿!世子年纪不小了,平日里府中空空荡荡,世子心绪岂不是更不宁?若有个人相知相伴的人在就最好了,就算不能同世子交心,那……”

    “那也可能会有个孩子,如此公主就放心了。”郁赦自言自语,“我若是喜欢她,就更热闹了,公主更能方便的c,ao控我了……”

    郁赦低头看着心腹,轻声呢喃:“早早断了这个念头,先不说我不会娶亲不会纳妾,就是有……”

    郁赦用靴尖轻轻碰了碰心腹的头,“就是有,就是喜欢上了,我也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在我这里,没什么人能让我舍不得放不下,懂么?”

    心腹不住发抖,点头。

    郁赦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呢喃:“再喜欢……我也不会在意,我想打就打,心里不痛快了,大半夜的也会把他叫起来,让人把他往死里打,打死了……我也不会在意。”

    心腹吃了一惊,勉强答应着。

    郁赦晃神,似乎刚发现脚底下还有个人似得,心烦道:“知道了就滚!”

    心腹感觉郁赦已经有了七八分意动,觉得可以跟长公主交差,忙滚了。

    郁赦疲惫不堪,本想睡了,但还是不放心,让久候在暖阁外的家将进来了。

    家将跪下来,将黔安府中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郁赦静静听着,点点头:“差事做的不错,还有一件事交给你办。”

    家将并不是很想办,但敢怒不敢言,低头道:“世子吩咐。”

    “把今日之事……夸大几分,传出去。”郁赦烦躁道,“好让我耳根清静清静。”

    家将尴尬:“世子……属下无能,不会这个啊。”

    “不会就去问别人!阖府这么多人,没个会编排瞎话的?”郁赦揉揉眉心,“我头疼……别烦我。”

    家将勉为其难的点头:“好。”

    家将看着郁赦进了卧房,一攥拳,咬牙去了。

    两日后,黔安王府,宣从心一边看书一边同钟宛聊天。

    “郁小王爷那婚事,黄了。”宣从心翻了一页书,感叹,“这京中的人啊,真是……”

    钟宛尽力不动声色,“怎么……黄的?”

    宣从心看了不远处写大字的宣瑜一眼,放下手头的书,悄声道,“你跟我来。”

    钟宛神色凝重,深吸了一口气,起身披上狐裘,同宣从心一起出了书房,轻轻的带上了门。

    两人走到院里,宣从心轻声道:“在三皇子府听来的,这事儿有点龌龊,我不想让宣瑜知道。”

    钟宛哑然:“怎么……龌龊?”

    郁赦不是出什么事了吧?

    “就是那个郁小王爷。”宣从心压低声音,“有恶癖!”

    钟宛一惊,“什么恶癖?!”

    郁赦难不成还有什么病没让自己知道?

    宣从心踟蹰再三,斟酌着用词,快速道,“郁小王爷他爱打房里人!”

    钟宛瞠目结舌:“我……我怎么不知道?”

    宣从心莫名其妙的看着钟宛,“你为什么会知道?”

    钟宛语塞。

    宣从心不解道:“我没事儿编这种瞎话做什么?旁人说,我就听着了,郁小王爷是真的不能嫁,他不单是性子不好,竟还会对自己屋里人动手!别说京中了,就是在咱们黔安,这样的人也讨不着夫人,所以……现在怕是没人敢同他议亲了,好好的姑娘嫁过去,没准没几天就被他打死了。”

    钟宛哑然无声,费力道:“不是,这都谁说的?怎么能这样造谣?!”

    “到底哪个夫人太太说了哪一句我是记不清了。”宣从心认真的回想了下,“哦,是说郁小王爷一言不合,把房里人打的血r_ou_模糊,不成人形。”

    钟宛悚然:“不成人形?!”

    “我也怀疑是有人夸大了,因为前头还是说,郁小王爷是看房里人不顺眼,一把抄起匕首,捅了房里人一刀。”

    钟宛被震的说不出话来。

    “再前面,是说郁小王爷脾气不好,看房里人不顺眼,让府中家将捅了房里人一刀。”

    “再再前面,是说郁小王爷脾气大,房里人惹他生气了,都大半夜了,他想起来还是怒火中烧,忍无可忍,当即就派十个铁甲家将过去,把人从床上抓出来打掌心!”

    宣从心打了个冷颤,低声道:“就算是最轻的这个也很可怖了!你想想……一言不合,就派十个家将过去打,十个壮汉啊!那不得把手都打烂了?”

    钟宛低头看看自己的左掌,久久无言。

    第44章 到底是谁在频频cha手我的事?

    宣从心还在唏嘘京中权贵道貌岸然, 私下里什么腌臜事都有, 不忘见缝cha针道, “这京中虽繁华,但都是些什么人?你娶了夸父以后就回黔安吧,免得学了坏毛病, 也爱和人动手了。”

    宣从心想到了什么,计上心头,“你可别有学有样, 你怎么可能打得过夸父?”

    钟宛哭笑不得:“先不说我, 这事儿必然是瞎传的,他不是这样人……”

    宣从心看向钟宛, 困惑:“你方才就一直替郁小王爷说话,你认识他?”

    “我……”

    钟宛一笑, “认识。”

    宣从心想了下,了然:“小的时候见过的吧?说过话吗?熟悉吗?”

    钟宛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 一时有点感慨。

    这要不是对着宣从心,钟宛怕是不小心就要把真心吐出来了。

    他和郁赦,何止是熟悉。

    “不很熟, 他是皇帝和安国长公主的眼珠子, 我们这些人不敢多沾染的。”钟宛笑笑,“行了,你去歇着吧,我还有点事。”

    宣从心回屋里去了,钟宛看着自己的左手, 不敢放纵自己臆想些有的没的,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大半夜的翻墙进来,把人拎起来就揍什么的,大约就是说的自己了,但这事儿过去不过两天,怎么会被传成这样?

    背后绝对有人在推波助澜。

    郁赦手下的人都是死士,不管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只要郁赦一声令下他们都会办的明明白白的,这样的人,难道会出去编郁赦的闲话?

    还是这么不堪的闲话。

    如此一来,除了那豁出女儿不要争名利的,哪个好人家还会把女儿嫁给郁赦?

    郁赦前几日还在议亲,现在就出了这个事,这人心怀叵测,不想让郁赦的婚事顺遂,会是谁?

    半夜翻墙教训人这事儿知道的人不会多,这么快的被传出去,可见郁赦府上也被人安cha了不少人。

    钟宛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幽光,管他是不是呢,先料理了再说。

    钟宛叫了人来,如此这般的交代了一番,又道:“命他连夜出城去黔安,不必再回来了。”

    把黑锅甩了出去,钟宛看看天色尚早,不想虚耗光y,预备再去见汤铭一次。

    上次钟宛悲愤交加,有好多事没顾上问清楚,钟宛虽还没全然信任汤铭,但这个师兄知道的事实在多,钟宛要将前尘往事缕清楚,目前看最好的法子还是去寻他。

    钟宛命人去备车,不想林思正在马棚里喂马,听说钟宛要用车,林思亲自套了马,来前院同钟宛比划:去哪儿?

    “出城。”钟宛看着林思一身粗使仆役的打扮失笑,“让你在这歇着的,你怎么又做起马童来了?把衣服换了去,我自己去就行。”

    林思拧起眉,指了指天上,五指分开向下抖动几下,又指了指钟宛,双手摊开又翻转,抬手往外面指了指:天气不好,大约会下雨,你做什么出城去?

    钟宛顿了下,没同林思说汤铭的事。

    钟宛倒不至于防备林思,只是他总觉得林思和宣璟的事还有的缓和,在这之前,林思若总替自己替郁赦奔走,将来怕会平添他两人之间的龃龉。

    林思比划:你又禁不起折腾,病了怎么办?有事交代我就好。

    明天就能见郁赦了,钟宛也确实不想再生病,他想了下道:“罢了,我写封信,你替我交给一人,让他回信给我,中间不要经别人手。”

    钟宛回屋写了信交给林思,林思也没套车,把信往怀里一揣,牵了匹马就走了。

    翌日,郁王府别院,宫里来了几个老太监,正隔着帘子,低声细语的“申斥”郁赦。

    帘子后,郁赦坐在书案前看自己的书,分毫不受影响。

    四皇子宣璟,五皇子宣琼,算上殁了的三皇子宣瑾,都受过崇安帝的申斥,皇子们犯错或是被罚幽闭时,都是这些老太监们日日过来,代替崇安帝教导一番,皇子们一般也都战战兢兢,只有郁赦不同。

    郁赦甚至还听睡着过。

    这些年来,几个老宫人没少做这差事,已经见怪不怪,说了个口干舌燥后劝道:“还请世子好生约束下人,不要再传出这种无稽之谈,惹的圣上不快。”

    郁赦翻了一页书,语气平静,“你们怎么知道是无稽之谈?也许我就是有这种癖好呢?”

    老太监结巴:“什、什么癖好?”

    “外面都传成什么样了,你没听过吗?”郁赦抬头,面无表情道,“我喜欢折磨房中人,喜欢看人哭,喜欢看人叫疼,玩出过好几条人命……你们不知道吗?”

    “哎呦哎呦,您这是乱说什么呢?!”老太监苦口婆心,“都是旁人构陷您的,圣上能看不出来吗?”

    郁赦嗤笑:“没人构陷,我就是这样的人……你们不用申斥我的下人,申斥我就行。”

    老太监心疼的看着郁赦:“皇上也知道您受了委屈的,这不,只是让我们来轻飘飘的说几句,五殿下那边,可是直接下了口谕,命五殿下闭门思过的!”

    郁赦:“……”

    郁赦放下书,皱眉:“这和宣琼有什么干系?”

    老太监叹了口气,无奈的看了郁赦一眼:“您委屈受大啦,您可知道,这些不堪的流言,是打哪儿传出来的吗?”

    郁赦怔怔道:“知道。”自我府上,我交代的。

    老太监们对视一眼,嗟叹:“哎呀!您怎么到现在还要为五殿下开脱!怨不得圣上疼您,世子您就是吃亏在太忠厚,太老实!”

    忠厚的郁赦满眼y鸷的看着老太监:“到底怎么回事?”

    “那流言,根本就是从五殿下府中传出来的!”老太监唏嘘,“前几日,安国长公主不是在给世子议亲吗?五殿下许是还记着之前跟您拌了两句嘴的事,心里不痛快?命人传出这种不堪流言来,五殿下府上的一个人不住往外传递消息,物证还在,就是……就可惜人没了。”

    老太监深深的看了郁赦一眼,“五殿下急的发火,说是他府上的人被人收买了,定要抓出他来,但人已经没了,您想想,一个大活人,好好的,怎么会没了呢?”

    郁赦一时间不知说什么。

    这事儿……还真不是宣琼做的。

    “五殿下近日也是糊涂了,频频生事,圣上这两天本来就不痛快,这不,又罚了五殿下,但到底是说不清了,就顺带也让我们来同世子说两声,走个过场而已。”老太监轻声笑道,“世子受委屈了。”

    郁赦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委屈。

    郁赦无话可说,摆摆手,“知、知道了。”

    老太监们走了,冯管家给每个太监都塞了荷包,周到的把人送出去后转回来,也是一头雾水,“这是……”

    郁赦抬眸:“你做的?”

    “冤枉,除了钟少爷的事,老奴可从未自作主张过!”冯管家忙辩驳,“老奴如何敢擅自替世子去算计五殿下?这么大的事,老奴也做不来啊。”

    冯管家又道:“不单是老奴,就是家将们,也绝不敢的。大家为了传这些流言,这两天想破了头,又使了各种说不得的小手段去传递,已经焦头烂额了,哪儿有这功夫?就算有,没世子的授意,也没人敢的。”

    郁赦匪夷所思:“那是谁?又是谁在暗中动手脚?!我好好的造自己的谣,这人瞎搀和什么?”

    “老奴倒觉得这人心思很巧。”冯管家琢磨了下,“四两拨千斤,没费什么心力,把脏水全泼在了五皇子身上,做事也干净,人都寻不着了,让五皇子有口难言,只能背了黑锅,且……也稍稍洗清了世子有那个癖好的事。对咱们没什么坏处啊。”

    郁赦皱眉:“我用得着他帮忙洗清?这……莫不是和上次告发宣琼藏匿守陵人的是同一人?”

    这下换冯管家听不明白了,“守陵人是什么?”

    郁赦满脸不耐:“无事……”

    冯管家给郁赦换茶,笑道:“管他是谁呢,能帮到世子就好,确实……这事儿细想起来,就应该把尾巴甩到别人头上,一箭双雕,替咱们多行了一步,这人做事够周全的。”

    郁赦接过茶盏,低声道:“不是一步,是两步。”

    冯管家茫然:“还有什么?”

    郁赦淡淡道:“你若是皇上,知道此事后,是信我自己在发疯,还是信宣琼在害我?”

    冯管家为难的干笑,答不出。

    “你也会犹豫,是不是?宣琼记恨我是真,我发起疯来什么都不顾也是真,总有人喜欢用我借刀杀人也是真。”郁赦沉声道,“但这事儿说起来,不是什么大事,没必要如何追究,按头让宣琼认了最好,第一……皇上觉得这事儿很可能就是他做的,第二,把这件事定为宣琼编造的流言,将来……”

    “将来再为我说亲时,若再有人拿我的恶癖做文章,就可用宣琼来堵他们的嘴……”

    郁赦看向冯管家,“皇上根本不在意我是不是有这种恶癖,也不在意宣琼有没有害我。”

    冯管家咋舌:“至少……至少这么看,皇上是更偏爱世子的,这是在尽力保全世子的名声呢。”

    郁赦淡淡道:“或许。”

    郁赦喝了一口茶,还是来气:“到底是谁在频频cha手我的事?!”

    冯管家苦笑:“这哪儿知道,世子也别着急……总归是没害世子就是了。”

    郁赦不适道:“手段太细,让人心烦。”

    “世子行事一向利落果断,但有点……太粗暴了。”冯管家一笑,“难免让人说您恣睢太过,身边真要有个这么周全的人倒是不错,相辅相成嘛,就好似今天的事,顺带着坑了五殿下,多好。”

    郁赦冷笑:“我只是图个耳边清净,不想再有人来跟我谈亲事,这次……算他倒霉。”

    郁赦闭了闭眼,突然发怒:“我这一天都在应付些什么人?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没来吗?!是不是又不来了?还是又病了?还是……”

    郁赦突然头疼:“点心……”

    “刚到申时,刚到申时!”冯管家忙劝哄着,“早着呢,世子,可需要准备什么?”

    郁赦揉了揉眉心,想了想,低声吩咐,“去……准备点儿伤药。”

    冯管家手一颤,险些砸了茶盏。

    冯管家收好茶盏,不动声色的劝道:“世子,钟少爷身子不大好。”

    郁赦敛眸,“这些年……不知他怎么糟践的。”

    “流言是流言,世子您一向是……”冯管家卡壳,也没什么可“一向”的,冯管家伺候了郁赦这么多年,也不知他到底温柔不温柔,但凭着感觉来……郁赦还真可能是会动粗那种。

    冯管家转口道:“总之,慢慢来,天长地久的,不急于一时。”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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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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