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正文 第12节
皇子龙孙 作者:水无情
第12节
杨安回以一笑,双手捧到他面前,道:“给你。”
“给我?”杨至看看他,再看看竹篓,再看看他,有些理解无能,“这、这个,给、给我?”
“嗯,”杨安认真地点了下头,“送给你。”
“呃,谢、谢谢!”杨至赶紧接过来,保养良好的十指轻轻地在凸凹不平的篓身上摩挲,偶尔会摸到未刮干净的小刺,有点痛,但他并不在意。这些年安儿为他做了许多事,可这却是第一次送礼物给他,虽然只是不值钱的竹子编成,于他却是无价之宝。这样的安儿,要他怎样才能舍得放手让他远离?
心情舒畅时日子总是过得很快,等到京里催促皇帝回宫的折子越来越多的时候,杨至才发现他已经在这个小小的金芝县逗留了半个月。十多天的时间里他做了许多以前从未做过的事,例如下河抓鱼,例如到水潭里洗澡,例如亲手用草编了只勉强看得出形状的蚂蚱,例如晚上捉来一大包萤火虫做灯笼,例如躺在草丛里看星星……越多这样的相处,他就越舍不得离开,他甚至想,如果可以的话永远都不要回宫,和安儿在这偏僻的地方呆一辈子他也是愿意的,可惜那只是如果,他有太多太多放不下的事……
“睡不着吗?”许是被他频繁的翻身惊醒,青年的手突然探了过来,轻轻握住他的。
杨至栗缩了一下,却没有挣开,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中两个人的呼吸此起彼伏,渐渐地纠缠在一起。看不到,就好像得了一层保护似的,在这样漆黑的环境中他任自己的脸上流露出无措、伤痛和不舍。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杨安低沉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因为……今天收到的信件?”
“嗯。”杨至低低地应了一声。
“是催你回去的吧?”杨安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屋子里静了一下,杨至道:“是……”
五指微紧了紧,杨安问道:“什么时候走?”
“明天就走,安儿,你……”杨至想叫他跟自己一起回宫,可话到了嘴边他却犹豫了,在这个偏远的地方生活异常的平静,安儿总是露出以前极少甚至没有见过的灿烂笑容,这样的日子是他都留恋的,他又怎么能自私地让安儿放弃呢?皇宫里的生活安儿怕是不喜欢的,若是回去以后他又变回冷冰冰的样子该如何是好?为了他自己的私心,却要令安儿又后不开心,他怎么能舍得?而且……早在他第一次提起的时候就被拒绝过了,如今再问,怕也是一样的结果吧?
蓦然颓丧下来,杨至放弃了劝说的打算,改为小声叮嘱:“你既然不愿意回宫,我也不勉强你,不过我要派人来保护你,这一点你不能拒绝,我怕有人知道了你还在的消息会对你不利,这也是怪我当初没有设想周到,我没想过你会不肯跟我回宫,就没有做保密的打算,才——”
“明天什么时辰出发?”杨安突然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伤感的情绪被爱子突兀的行为击散一半,杨至咽了一下才答道:“午时过后走吧,赶上半天的路正好黄昏到赤邑府歇脚。”
“唔,那早点睡吧,”杨安听了淡淡地道,“明天你应该会很忙。”
甚至连挽留都没有,杨至很想问青年是不是巴不得他早点走,却只是想想,他还想为自己留一点尊严。强忍着心底的酸涩用鼻音应了一声,他闭上眼睛,本以为自己还是会睡不着,谁知道却几乎在一闭眼时就陷入了梦乡。一个很凌乱的梦,杨至再睁眼时天色已经大亮,他没有立刻起来,躺在床上回忆了一下梦境,却发现什么都记不起来,身边空荡荡的,青年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属于他的位置上一片冰凉。
御驾终于起行,何荣几乎没有痛哭流涕,一得了皇帝的命令就开始吆喝着底下人收拾整理。县衙里人来人往,拿着本书斜倚在贵妃椅上的杨至在这一片忙忙碌碌奔走的人当中就显得极为悠闲,不过那只是表面上的,实际上他心里很烦躁,十分烦躁!今日自他醒来就没有见到过杨安,眼看起驾的时辰快到了,派出去找的人却还没有来回报。
你竟连送送我也不肯么?杨至不由地在心里生起了一股愁怨。
午时过后,御驾准时起行,谁想没走几步便被人拦了路。谁那么大胆?领头的侍卫正要喝斥,却在看清楚来人的时候急忙咽下去,开玩笑,他们这一行人有谁不知道皇上这些日子都是与此人同吃同睡的?要是得罪了他,别让皇上知道,自己抹脖子死得比较痛快!
“出什么事了?”略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却是何荣得了令前来垂询,一开始的不满在见到那个人时转为喜悦,“殿下可来啦,皇上等了您许久未等到,一直闷闷不乐呢!”
杨安对他点点头道:“带我过去。”
对于他身后背的小包裹,何荣很有眼力见地没有再多问,恭敬地将人请到御驾前。
什么怨都在遇到人的时候烟消云散,杨至听到熟悉的脚步声便急急地拉开身侧的帘子,高兴地喊他:“安儿!”随即疑惑道,“你这是?”该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杨安轻巧地跃上御驾,那姿势动作,不知道的人根本看不出他左腿竟是瘸的。解下背上的粗布包裹递到男人面前,道:“上次跟你提过的玉米,已经煮熟了,给你路上吃。”
“喔——”极力掩饰心底的失望,杨至将包裹接过来打开,几根金黄色的木奉状物露出来。从来没有见过的品种,据说是一种粮食,可向来关心民生的他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趣,心里空落落的。
杨安却在此里坐到了他身边,道:“叫他们起驾吧。”
“安儿?”杨至初时一愣,很快反应过来,又惊又喜道,“你,你是说——”
“再不起行,错过了宿头我会睡不好的。”杨安用很平淡的语气证明了他心中所想。
杨至哪里还忍得住,双臂一张将他抱住,眼中一热,差点没掉出泪来:“安儿,安儿,”他用哽咽的声音轻唤,“你肯跟我回去,我,我很开心,真的。”
“我知道。”杨安反手拥住他,轻声道,“你能高兴,很好。”
怀王大约是大兴皇朝最富有传奇色彩的一位王爷:他的生母不祥,有野使说是宫中婢女,也有流言说是前朝公主后代,甚至还有人说是江南名妓;他的父亲安平帝在帝宠最盛的少年时期突然失踪五年,没人知道他在那段时间做了什么,而当他出现之后很快就与当时分成两个竞皇党派的兄长分庭抗礼。而他本人的经历更加神秘,在他的幼年及少年时期一直默默无闻,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是顺和四十二年末,那时他已经快十七岁,并没有得到过多的重视,令世人牢牢记住他的是他的“死亡”——当时几乎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安平帝会追封他并不怎么重视的长子为怀王。当然,他的传奇事迹当中最为人所津津乐道的却是他的“复生”:安平四年,帝南巡遇阻,于金芝县暂歇,却意外地寻回了他的长子。
作者有话要说:受打击了。。。。
57、第九章 太子之议
太平城是整个大兴国的权力中心,气候却算不上好,冬天极冷,夏天又极热,在一年中最为炎热的六月间,午后的太阳白花花地照下来,整个人都有一种被晒融了的感觉。西汶殿外十几个大臣在顶着烈日跪了一个时辰以后,终于或真或假地如木桩子般“呯呯”接连倒地。
何祥瞅了瞅这光景回身推开殿门,扑面而来的清凉之气立时缓解了身上的酷热,殿内四个角落都放有冰块降温,与外面可以说是冰火两重天的区别。他垂首敛目行至殿中,跪下道:“禀皇上,各位大人耐不得太阳曝晒,都晕过去了。”
杨至闻言抛了手中的奏折,嗤笑一声,道:“才不过一个时辰就受不了了,由此可见朕的这些臣子们也就嘴上的功夫厉害,体力着实差了些。”他语气还挺平淡,实际上心里却压着强烈的怒火——这帮子人竟敢怀疑安儿的来历,还一个个吵着要查清楚了才可相认!开玩笑,他的血脉,他一手带大的孩子,他自己会认不出来?整天不务正业,只知道盯着这种事冒头,一群浪费朝庭食禄的废物!“去看看死了没有,”杨至冷声开口,“死了就拉到西山化人场,没死就丢出宫,半年不许上朝。”若不是不愿为刚返朝的安儿竖下太多敌人,他真想直接将这些人直接砍了。
“是,奴婢这就去办。”何祥跟了当今圣上多年,自是清楚他有多疼爱这位怀王殿下,便不敢多言,听令退出去找人将十几个官员运到宫外,然后自然有他们各自府上的随从前来领人,他便略有些添油加醋地将帝王的怒火转诉,顺便讹了几个小钱,然后匆匆赶回去复命。
“都办好了?”杨至从奏折间抬眼,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
“回皇上,奴婢已吩咐人将各位大人抬到宫门外,并向他们府下的人传达了半年不许上朝的命令。”
“嗯。”杨至眉目间略为舒缓,朱红色的御笔在最后一本奏折上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大字,然后将笔一抛,道,“走,去怀王那里。”
困为杨安这个王位是追封的,所以并没有怀王府,杨至便将爱子暂时安置于离他寝宫最近的岑璋宫,却不曾划地命工部建府。大兴朝历经数代,只立过一任太子,当年住的就是这岑璋宫,也难怪有人心急,撺掇着人来宫里“上谏”了。
杨安的腿疾一直是安平帝的心病,不死神医行踪不定,曲鸣近来也不在擎山,于是他一边命人继续寻找,一边先让柳昌替儿子诊治,可这位被评为对此类疾病最拿手的太医却实言并无治愈的把握,只开了些药每天敷用,可数日下来收效甚微。
杨至到时柳昌正在往怀王小腿上敷药,见到他就要起身行礼,被他挥手制止:“你继续,不用理会朕。”
几日的时间足够柳昌看清楚这位怀王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于是依令继续手上的动作,将暗色的药膏细细涂在青年整个左小腿上,之后才来见礼。“微臣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柳昌俯首叩拜,杨安却仍坐着,嘴角噙着一抹淡笑看过来,眼中像盛满了阳光一样温暖。
杨至心中蓦地一动,挥退了周围的人,慢步走到他面前,弯腰就要去扶他起来,却被他拉住手腕跌坐在他身边。
“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杨安偏过头问他,两人的身体紧紧挨着,脸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一指,双唇开合间温热的呼吸有意无意地喷洒在男人面上,引起莫名的悸动。
杨至有些不适地动了动身子,见儿子眼中流露出一丝讶色,略有些尴尬地对他笑了笑,尽力忽视两人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道:“今日看了出好戏,心情愉悦,处理起事务来快了许多。”(汗。。。也不知道是谁差点气得没风度地跳脚?)
“什么好戏?”
杨至想起那些人从一开始的义正言词到后来的颤栗求饶,不屑地冷哼道:“一帮跳梁小丑罢了。”
见他不太想说,杨安便不再追问,只静静地看着他。
杨至被爱子的视线弄得有些心慌意乱,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此次与安儿再见,两人之间总是萦绕着一股极不自在的气氛,暧-昧不明,丝丝缕缕地直缠入心。而且安儿的眼神总似一往情深,可他明明失去了记忆,又岂会还有那些心思,难道是他自己作贼心虚?杨至一念至此,脑中突地闪过曾经的少年沉醉于情-欲之中眼神微乱的样子,然后真的心虚了……
“在想什么?”
属于青年的面容突然在眼前放大,两人之间的距离被拉近到鼻息相闻,似乎只要轻轻抬一下下巴就可以接吻的地步,杨至心中一跳,腰身猛地往后倾斜,眼神慌乱,没有过脑就说了实话:“呃,在想你——”话音戛然而止,他反应过来后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
笑意在眼中扩散,杨安心情大好:“想、我——”两个普通之极的字却被他念得百转千回,隐隐带着几分蛊惑。
杨至顿时头皮发麻,干咳两声,手撑在榻上往后挪了几下拉开两人的距离,将脸色摆正,问道:“安儿,做我大兴国的太子如何?”
突出其来的问题让杨安怔了一下才道:“为何突然提到这个?”
杨至扬唇轻笑,斩钉截铁地道:“我的,都是你的。”
没有出声,杨安深深地看着他,眼中流光滑过,突然倾身将他紧紧抱住,面颊在他鬓边轻轻摩擦,良久,低沉的声音在男人耳边响起:“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所以,当我要的时候,你不能再不给。
心底不知为何升起不妙的预感,杨至的身体微微一僵,他慢慢地推开儿子,双眼紧盯着他,慢慢地升起疑惑——安儿,当真失忆了?
“你有这份心,我很感激,可是,”杨安却像没有察觉他的怀疑似的,径自道,“大兴国不会接受一个身体有残疾的太子。”
听到他这么说杨至顿时顾不得心中的那点疑虑了,脸色一沉,道:“朕决定的事情谁敢质疑?”伸手用力抓住青年的肩膀,压着怒气斥道,“我一定会找人治好你的腿的,以后不许你说这种自贬的话!”
“只是说事实而……”杨安的话在男人越来越凶恶的眼神下消声,他垂首笑着摇了摇头,道,“好,我不说,但是太子一事还是缓缓吧,等寻到你所说的不死神医,看他能不能治好我再说,而且我什么都不记得,要做太子的话怕是很勉强。”
“唉——”杨至长长叹了口气,如儿子幼时一般揉了揉他的发顶,道,“安儿总是很冷静,很理智,就算是一丁眯大的时候,就算失去了记忆。”
“喔?”杨安突然来了兴致,“跟我说说以前的事吧,说不定有益于我的记忆。”
“好——”
58、第十章 生辰庆宴(一)
既然爱子并没有反对,杨至便下定决心要让他成为太子、大兴国的下一任国君,次日就下旨任命一代鸿儒毕志成为怀王师,每日入宫讲学。如今皇帝正当壮年,诸皇子尚且年幼,朝中却已经隐隐分成了几派,毕志成向来中立,皇帝此举无疑是将他拉入了怀王麾下,有人心中不甘,却苦于无反对的理由,且昨日被罚的十几个官员前车之鉴尚在,他们也唯有收声,此事便即定下。
于是杨安在宫中悠闲地住了几天之后一下子变得繁忙起来,当杨至去往早朝的时候他也需起身听毕志成讲学一直到午时,用过膳后又需前往西汶殿随父亲学习处理政事一直到黄昏,伤腿的治疗则由以前的下午改成了如今的晚膳过后,柳昌改良了治疗方案,除了涂药之外又新增了每日两个时辰的按摩,待洗去腿上的残药已经过了人定之时,简单的沐浴之后便可吹灯睡觉了。
时间在忙碌中总是过得极快,如此周而复始转眼之间便已到了年底,将近半年的时间足够杨安重新熟悉起朝中的事务,更令人欣喜的是他的腿很有了些起色,若是慢走了话不仔细看已察觉不出他左腿是跛的,只可惜柳昌也仅能做到如此,要想彻底地治好唯有寄希望于仍杳无音讯的不死神医师徒。
出于某些考量杨至一开始并没有将爱子推出众人的视线,岑璋宫守卫森严,没有皇帝的许可包括皇后、众皇子在内任何人不得进入,而唯一可以不受限制的太后早在年初便已前往石虎山祈福未归,而杨安每日来往西汶宫都是乘坐皇帝赐下的步辇,因此怀王神奇复生之后尚无人曾见过他,如今眼年时机成熟,杨至特下旨为爱子举行生辰宴会,百官须列席欢庆。
这道旨意一出再次引得众人议论纷纷,大兴数代以来还不曾有哪个皇帝为成年皇子举办过如此规模的生辰庆宴,怪不得他们会感叹当今圣上对怀王的宠爱,当然这其中羡慕以至于嫉妒的也不少。不过不管是什么心态,该奉上的贺礼还是得奉上,谁叫别人得宠呢?于是岑璋宫几乎被每日连绵不绝的各种红色包裹淹没。
十二月初十恰好是休朝日,杨至一大早就兴冲冲地往岑璋宫赶,到的时候杨安正在打理他的三千烦恼丝——真的是烦恼,若不是某人的执着,他早就把头发剪短了。见爱子下死命地拉扯他那头乌黑柔韧的长发,地上已经积了好几根断发,杨至立马心疼了,急忙上前抓住他的手腕,道:“我来帮你束发吧。”
杨安微微侧头看他一眼,发出了一声鼻音:“嗯。”
杨至笑着接过他手中的梳子,轻巧而熟练地帮他把头发梳开,捞起上半边的挽起一个髻用紫色发冠固定住,剩下的让它自然散开。“好了。”杨至双手攀在青年肩上,越过他的头顶看向镜中的爱子,笑道,“安儿越来越英俊了。”
杨安同样看着镜中他的影像,压下心中突突的跳动,笑道:“你也越来越美了。”
杨至顿时皱起了眉,他是很喜欢听儿子的夸奖,但是这样的赞扬却敬谢不敏,待发现他眼中的戏谑时才猛地反应过来,“啪”地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佯怒道:“臭小子,爹爹也敢戏弄!”
杨安轻摇了一下头但笑不语,杨至愤愤地嘟哝着“不孝子”之类的话,将玉梳扔在台上,突然察觉胸前烙得慌,伸手进去一摸才猛地记起自己的来意,忙将怀里两个圆溜溜的东西掏出来递到臭小子面前,不爽地道:“给你。”
“这是……”杨安看着他掌心两个红色的椭圆形物体,怔了一怔才道,“ji蛋?”
“是红ji蛋,过生辰时吃的。”杨至见爱子呆呆的样子,想着他失踪的三年多里独自一个人在外面渡过,无亲无故还没有记忆,竟是连红ji蛋都不知道,方才的一点点小气恼消逝得无影无踪,心里顿时化为一汪春水,爱怜地摸摸他的头,极轻柔地道,“以前你的生辰我都会为你做的,可惜你不记得了,不过没关系,以后你每年生辰我还给你做。”
杨安讶道:“这是你做的?”
“那是当然!”杨至见他似有不信的样子,煞有介事地道,“我可是做得一手好菜,当年在宫外的时候我常做给你吃,每次你都赞不绝口。”
实际上他煮的菜也不过能入口而已,完全沾不到“美味”的边,但他那副自我吹嘘的模样却甚为可爱,杨安带着浅笑看着,一时有些失神。
青年的视线如丝般缠绕上心头,气氛再次变得暧-昧不明,杨至几乎溺毙其中,好在理智将他唤回,那一刻他脑中一片混乱,他惊惧于自己的变化,匆匆丢下句:“我还有事务要处理。”便逃了出去。
杨安甚至来不及出声阻拦,但片刻的诧异之后回忆起男人方才的反应,他垂首看着掌心的两枚红ji蛋,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
寿宴于午时正开始,寿星一露面就震惊了全场,新晋官员是惊叹于他英俊的容貌、清冷的气质及高贵的身姿,而老官员却惊惧于他与先帝近似的长相和他身上所散发出的无形压力。空气在片刻的凝滞之后突然变得极为热烈,早就对这位怀王殿下好奇不已的众人哪有放过这个机会的道理?只是一瞬间青年便已被人群所包围,各色的祝寿词混杂在一起形成了令人难忍的噪音。
杨安太阳x,ue猛跳几下,周身冷气外放,成功冻结了众人的声音。“本王在此感谢各位大人的祝贺,”杨安清冷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不过父皇即将到来,还请大家各归各位准备迎驾才好。”
他的面色虽然未变,但眼中却多了几分无形的压力,众臣工哪敢反对,连声道“是”,忙不迭地溜回各自的座位。
身周恢复了清静,杨安像没有察觉投在身上或敬畏、或评估、或厌恶的视线,施施然走向前排属于自己的皇长子位,只是在他到达时却发现有人已经鹊巢鸠占,眼神顿时冷了几分。
“嗨!”杨恒大刺刺地坐着,丝毫没有自觉地对他打着招呼,“很久不见了啊!”
杨安冷着脸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方才冷冷地开口:“你是谁?”
“哗啦——”杨恒的玻璃心破碎,不可置信地看着青年冷峻的脸:“你真的失忆了啊?”没有特意压低的声音被时刻留意着这边的人捕捉到,场中顿时为之一静,许多人竖起了耳朵。
“你所听说的没错。”杨安并没有遮掩的意思,坦然答道。周围再次恢复先前小声交谈的状态,各自交换着彼此明白的眼神。
杨恒却笑了起来,眼中狡诈一闪而过:“我是和王三子,你的堂兄杨恒,你唤我恒哥就好。”
“你就是那个丝毫没有皇族气派的杨恒,”杨安平静地点点头,道,“本王知道了。”
杨恒的脸垮了下来,郁闷地道:“怎么失忆了还是这么不可爱?”
“你该回自己的位子,父皇要来了。”杨安淡淡地道。
无语地看了他片刻,杨恒站身恨恨而去,临走前还不忘顺走了他桌上的美酒。
杨安的视线往前面一扫,桌上的酒杯和碗筷都有用过的痕迹,有两碟菜也明显被动过。他微微侧目,紧随其后的两名宫女立即上前将桌面清空,新的杯碗酒菜迅速端上,椅子也被换过了一把,杨安这才走过去缓缓落座。
隔着几桌的杨恒看到了这一幕,气得差点摔了酒壶——太过份了,换杯碗酒菜也就算了,连椅子也换算什么?这是在嫌弃他吗?是吗是吗?(不得不说,小恒恒你真相了。)
杨安终于得以坐下,正回味着早上某个人千变万化的神态时,突然被一个热乎乎的东西巴住了腿。眼中的不悦一闪而过,他低下头,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你就是我的大哥吗?”八岁大的小男孩一身尊贵的紫衫显示了他的身份——四皇子杨涛。
对于小孩子这种生物敬谢不敏,杨安不动声色地将小皇子的手从自己身上剥离,淡淡地道:“你该回自己的座位,四皇弟。”
“大皇兄不喜欢我吗?”小杨涛用很受伤的眼神望着他,“我生辰的时候请大皇兄都不肯来,现在也不肯跟我说话。”
小家伙是十月份的生辰,当时的确有请谏送到岑璋宫,只是当时的杨安并不被允许接触外面的人,当然,这些他是不会同一个小孩子解释的,于是他道:“乖乖听话,父皇要来了,小心他看到了生气。”
杨涛眨巴了两下大眼睛,嘟着嘴巴道:“大皇兄骗人,刚才跟大臣们是这样说的,跟恒哥哥也是这样说的,父皇都没有来——”前人早教过我们“狼来了”的故事,于是杨安在用“父皇要来了”成功吓退了两拨人后,在一个八岁的小孩子面前失了灵。
在杨安穷于应对的时候,皇帝总算真的来了,鞭声一响,小家伙吓得连蹦带跳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全场肃静,众人俯首跪倒恭迎帝王。
明紫色皇袍翻飞,杨至从侧门步入,一眼就看到了最前排的爱子,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轻笑:有的人即使是跪着也能让人觉得他高贵不可侵犯,就如他的安儿这样。
“众卿平身。”挥手将人叫起,殿外礼炮声响,寿宴正式开始,杨至将爱子唤到身边,用欣喜的语调向众臣子介绍了自己的长子,在声势震天的“怀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高呼中,杨安于明面上介入大兴权势中心。
作者有话要说:今年真冷啊。。。手好僵。。。。
59、第十一章 生辰庆宴(二)
皇家寿宴也不过吃吃喝喝,经过皇帝的一番发言,任何人都能看出怀王在今上心中的地位,一时敬酒的人络绎不绝,杨安一反之前的冷酷,来者不拒地与之互敬,很快就有二三十杯酒下肚,看得高台上的杨至一阵揪心,恨不得把那些敬酒的都拖出去斩了。
“皇弟也敬大皇兄一杯,祝皇兄生辰愉快、福寿康健。”十三岁的杨寿身量只及兄长的胸口,俊秀的小脸微扬,眼中是未加掩饰的敌意。
周围的人见气氛不对,俱都后退了一步,默默围观。
这孩子还是如幼时一般啊!杨安心底晒笑一声,举杯同他轻轻一碰,道:“谢过二皇弟。”仰头一饮而尽。
杨寿却将手一松,ji,ng致的瓷杯“啪”的一声落地,瞬间摔得粉碎,酒液四渐,他惊“呀”了一声,脸上挂着夸张过头的报歉之色,用丝毫听不出诚意的语气说道:“居然手滑了,对不起啊大皇兄。”
如此幼稚的把戏,杨安又岂会与他计较?淡然无波的眸子轻瞥他一眼,道:“二皇弟不必介意。”
他反应平淡,杨寿却不满意了,正要再生事端,却突然感觉到一道警告的视线自龙椅方向s,he过来,他心中一凛,当即收回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杨安偏头向台上的男人看去,对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杨至不禁为之一呆,待反应过来后慌忙喝了口酒掩去眼中的窘迫,却因喝得太急差点呛到。这一切杨安自然尽收眼底,心情顿时大好。
“大皇兄因为过生辰,所以就很高兴吗?”
嫩声嫩气的童音在身前响起,杨安略为低头就见到小杨涛正眨巴着一双满是好奇的眼睛望着自己,突然就觉得小孩子也不是那么讨厌,然后他做了一件自己都很意外的事——他俯身将小家伙抱了起来!“为什么过生辰就该高兴?”杨安捏了一下小东西的鼻子问,他不知道此时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柔和。
“过生辰可以穿最漂亮的衣服,吃最好吃的东西,还有好多好多礼物收。”小杨涛边说边手舞足蹈,伸长两只手在兄长面前划了一个大圈来表示“好多”。
“原来如此。”杨安了然地点点头,乍然而至的兴趣已经消散,将他放到地上,拍拍他的头,道,“回你的座位去吧。”
“大皇兄又赶我走,”小杨涛不满地嘟起嘴,“我还没有敬大皇兄酒呢!”
“你还小,不能喝酒。”杨安耐下心道。
“可是三皇兄说果酒我也可以喝的,”小杨涛说罢扭过头看向站在临近处的少年,求证道,“是吧三皇兄?”
已经十岁的杨吉却与八岁大的杨涛一般高矮,身形甚至要更偏瘦些,他似乎还如同幼时一般胆怯,听到弟弟的话整张清秀的小脸顿时涨得绯红,细如纹蝇般地道:“母、母妃有这样说过的……”
得到肯定的答覆,小杨涛转过头,一脸得意地望着兄长。
果酒,其实就是果汁而已。杨安不喜欢小孩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都很难缠,本着早打发早了的心态,他没有将这句话说出来,而是沉默地看着小家伙唤人倒了两杯果酒,然后与三皇子杨吉一人端了一杯站在自己面前。
“祝大皇兄生辰愉快、事事如意!”明明是两个人在说话,众人见到三皇子小嘴开合,却只听到了四皇子脆脆的声音。
杨安略为弯腰与两人都碰了杯,道:“谢过三皇弟和四皇弟。”他不因面对的是小孩子就敷衍了事,也如之前一般仰头饮尽。
两个小家伙有样学样地一干而尽,末了杨涛还故作豪迈地将酒杯掷到地上,哈哈大笑:“痛快!”
众人目瞪口呆,就连杨安也有片刻的呆滞。
“杨涛!”时刻留意着这边的皇帝怒了,喝道,“给朕回到你的座位上去!”
杨涛脸色顿时变得煞白,灰溜溜地赶紧跑了开去,留下忍俊不禁的众人。
后面有皇帝拦着,众人倒不怎么敢明目张胆地灌怀王酒了,但饶是这样杨安也喝下了不少,虽然仍面色不改,但对他异常熟悉的杨至却已看出了他眼底的不清明。只是这毕竟是爱子的寿宴,自不能草草收场,杨至强忍着心焦待时间差不多了,方才出声:“朕乏了,今儿个到这里就散了吧。”皇帝有令,谁敢说个“不”字?当即就算有还未尽兴的也只能跪倒恭送了。
殿外还在下着雪,聚然从温暖的室内来到冰天雪地里,任何人都会有些不适。岑璋宫离这里并不远,杨安肌肤颤栗了一下,将裹身的白狐大麾紧了紧,正打算步行回去,一驾不起眼的步辇却停在了面前。
“上来。”
熟悉的声音自紧闭的帘后传出,杨安情不自禁地微笑,毫不犹豫地提脚跨了上去,辇内燃着好几个火盆,温度堪比暖春,可杨安却觉得这些都比不上男人满含关切的双眼温暖。
“可觉得难受?”杨至将爱子拉到身边坐下,担忧地问道。
“唔,头有些疼。”该示弱就得示弱,杨安深蕴战术迂回之道。
“活该!谁叫你喝那么多?”话虽如此说,杨至却不忍看他难受,双手捧着他的头轻轻按压他的太阳x,ue,“有没有好一点?”
“嗯——”杨安发出一声轻吟,顺势靠在他肩上,双目轻合,眉间随着他的动作舒缓下来。
温热的呼吸轻轻拍打在脸侧,杨至微微偏头看着青年安静的脸,心底骤然升起一股痒意,那种在爱子归来后时常萦绕的旖旎气氛再次出现,扰乱了他的思绪。手指像着了魔般,不受控制地摸上青年左颊因为饮酒而变得颜色艳丽的伤痕,来回摩挲,视线紧紧地锁在他轻抿着的唇上,记忆中的柔软触感突然变得鲜明,诱使他情不自禁地靠近。眼见四唇就要贴在一起,步辇却在微微一震后停了下来,杨至猛地抬起身,脑中“嗡”的一声响,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过了片刻,杨安揉着额际直起身子,用带着醉意的模糊声音问道:“怎么停下来了?”
杨至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醒过神,待对上爱子不甚清醒的眼神方明白过来,吱唔道:“呃,是到了吧?”
“喔,那我回去了。”杨安边打了个吹欠边站起身,正要掀帘下辇时却又突然回转身来,笑着说道,“今天我生辰,可还不曾收到你的礼物。”
杨至无语片刻,抬作势在他小腿上轻踢了一下,佯怒道:“你个贪心的小崽子,这寿宴可都是掏的我的腰包,还敢跟我要礼物!”
杨安一摊手:“该不是没有吧?还是说早上的两个红ji蛋就是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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