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寻找魔尊的日日夜夜[重生] 作者:妾在山阳
正文 第20节
寻找魔尊的日日夜夜[重生] 作者:妾在山阳
第20节
谢柯一愣。
昨夜里琼初在沈云顾来之后不久便先行离开, 居然没回来?她去哪儿了?
而且, 光看禅隐谷长老的脸色,就能猜测此事绝对没那么简单, 果然, 听他又道:“琼初姑娘在下山前,曾找过我, 给了我一枚刻有她灵力的玉佩。说若有一天她失踪了,定然是被那狐族少主抓了过去,我们可以跟随她的灵力,去捉拿那狐族少主的。”
素女宗一女子眉头紧锁, “长老, 她的话能信么?”
长老看她一眼,“不管信不信,毕竟是人命一条, 必须救。”
他的辈分在这里是最大的,说话有几分威严。
素女宗的女子嗤笑一声,“长老,可要这是她的y谋怎么办?待我们找过去自投罗网,再联合狐族一起把我们都杀了,毕竟在她眼里,武陵源可没什么好人。”
她态度很不尊敬,但话说的却是在理,琼初在很多人看来,与妖女也无异了。
不少人面露犹豫之色,纠结着要不要信此事。
素女宗另一名女弟子瞪了发言的女子一眼,责备她的态度,却也没有出声反驳。
禅隐谷向来慈悲为怀,长老有意去救,但道理也必须给出一个。他脸上微有尴尬。
谢柯看了那素女宗女子一眼,然后举手,“长老,把那玉石给我,我去寻她,就不劳烦各位了。”
众人转头,看到出声的人是他后,本来有的尴尬和羞愧瞬间荡然无存,反而存了几分看好戏的情绪。
赤阳宫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和素女宗出了名的浪荡妖女,这一对,也是蛮配的。
赤阳宫的一名小弟子恨不得把谢柯拖回角落里——师兄你这在家里丢丢人也就算了,别在这瞎出风头啊!
提出质疑的那名素女宗女弟子瞬间笑了,不屑道:“谢柯,你什么时候也成了琼初的裙下之臣啊。”
谢柯道:“我觉得你说的挺有道理,贸然过去非常危险。那就由我先去探探路吧,若是死了,这是为了美人死。”谢柯笑,“也算死得风流,死得适得其所。你说呢?”
“你——!”素女宗弟子只觉他的眼眸里尽是嘲讽,偏偏句句在理,不能反驳,差点气吐血。
“……”赤阳宫弟子们捂脸低下头,不想认识谢柯。
沈云顾原本站在离众人较远的地方,听到了谢柯的话,唇角浮现一丝冷而淡的笑意。
他往前,穿过人群,竟是直接众目睽睽下走到了禅隐谷长老的面前,将那映有琼初灵力的玉石接下,声音冰凉,“狐族都只剩一人,即便是y谋,又有何惧。”
沈云顾和谢柯不同,一个是惊艳四方的当世天才,一个是臭名远扬的纨绔子弟。
前者说话的分量,是显而易见的。瞬间在场所有人都悻悻,略有羞愧。
不少人巴不得借此讨好沈云顾,纷纷站出来说话。
“我觉得沈师兄说的有道理。我们那么多人还怕它一人不成。”
“对,有y谋又如何,毕竟是一条生命。”
素女宗的女弟子恨得牙痒痒,却不敢和沈云顾对杠,只是怨恨地瞪了一眼谢柯。
谢柯扯了扯嘴角,不明白她的意思,明明打她脸的是沈云顾,她瞪他干什么?
有沈云顾发话,众人决定一同去寻找琼初。
将那琼初留下的玉石击碎后,飘出一丝很淡的青烟,青烟在空中慢慢凝聚,成一个面容模糊的女子幻影,往南方飘去。
众人紧随而去,穿过山林,竟是到了不周山半山腰的一个山洞入口。
入内,提灯,却发现,这有五条幽深的通道。
青烟到这个洞口就慢慢消散,他们也没有别的线索,
只能分头行动,谢柯与沈云顾直接走了正中央的路,跟他们一路的好巧不巧还有那个素女宗的女弟子。
那素女宗的弟子看谢柯非常不爽,见到他,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谢柯没理她,从走进这里开启,他就有一种非常熟悉的感觉,熟悉到心悸。
手指抚摸过洞壁,上面的青苔shi滑。
沈云顾在前方,停了停,而后冷淡的嗓音响起,“这条路是死路,走不通。”
在回去的路上,那名素女宗女子的心情烦躁到了极点,忍不住y阳怪气起来,“都说了不要来,不要来,你们一个个假仁假义的,非要来,来了之后呢?又找到了么。”
她恶狠狠地用手扣下墙壁上的滑苔,“那个 y 荡又自私的贱人有什么好救的,死了一了百了,这世上还少了一个祸害。”
她絮絮叨叨,走在她旁边的另一稍显年长的素女宗弟子却是听不下去了,斥道:“说够了没有。”
原来女子的怒气被压抑到了极点,反吼:“没有!”
年长的女弟子冷声道:“你这疯还要发多久?”
女子道:“关你什么事!”
年长女弟子也被她弄得有些愤怒了,直接把话挑开了说:“你自己瞎眼选上的男人,怪得了谁!他要是真爱你,看都不会看琼初一眼,更何谈因她与你分开!”
伤疤一下子被揭开,女子发了疯般吼一句,“你闭嘴啊啊啊!”
转身,提着裙,快步往山洞外跑去。洞口微弱的光照在匆忙离去的女子脸上,眼眶通红,竟是满脸的泪水。
她离开后,这里终于安静了。
年长的女弟子叹了口气,有些难堪,尴尬地朝众人笑笑:“抱歉,让大家见笑了。”
其余人看戏看得好好的,纷纷笑着摇头。心里只惊叹,那位琼初姑娘也真是素女宗奇人了。
沈云顾压根没心思理这些事,一直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走在前面,择了另外一条路。
他面无表情时,浑身气质疏离冷漠,叫人不敢接近。
谢柯对素女宗内的恩怨同样不感兴趣。
他总觉得这个地方,他前世必然来过,不过大概只是偶然经行,甚至半点印象都没有。
这一回沈云顾选的路,走到尽头,有个向下的坡。
向下的坡势戛然而止在另一条通道,这里薄薄的水层浮在上面,潮shi路滑。
隐约的水声从隔墙传来,尽头微有光,苍白色,光线暗淡,照着地上,黑水表面像渡了一层冰。脚踩在其中,又确实是如置冰中的寒冷。
他们走的比后面的人都要快,走到尽头后,又是一个岔路口。
分开了两条路,沈云顾皱了皱眉,要往左边走。
谢柯这时却道:“这里我们分开。”
沈云顾不让:“跟着我。”
谢柯还得解释一番:“这里我上一世来过。”
沈云顾的目光,即便在黑暗中也清亮如雪,冷漠地注视,明显是不赞同。
谢柯指着右边:“我去这,如果发现不对劲就出来找你。”
也不待沈云顾再说些什么,率先一步走入右边的通道内。
沈云顾眼神恨不得吃了谢柯,但最后也只是咬了咬牙,转身,一脸y沉地进了左边。
谢柯终于摆脱掉沈云顾后,走几步,停了下来。
水流声越来越清晰,,他闭上眼,凭借着直觉,手指扶在石壁上,一点一点,摸索着路。
东绕西绕后,视野豁然开朗,一个很大的洞x,ue出现在他面前。
一条极窄的路横在一潭黑色的水上,洞壁的上方露天,落下的光全部照洒在道路尽头一块凸起的平地之上。
墙壁下y影里,坐着一个人,她蜷缩着,抱着腿,长发落了一身。
谢柯顺着通道走,旁边的黑水不会流动,这个世界,安静而空寂。
y影里的人听到了脚步声,缓慢地抬起头来。
一线天光照在她的脸上,眉若远山,瞳如点漆,依稀是少女颜如花。
她的脸上似有未干的泪痕,但看到谢柯的第一眼,却是轻轻地笑了,仿佛此刻的狼狈不复存在。
琼初轻声唤:“谢哥哥。”
谢柯见她身上也没什么伤,应了句:“嗯。”
琼初问他:“你是来救我的么。”
废话。谢柯朝她伸出手:“我救你出去,你带我去找姬千夜。”
琼初眼睛失神般盯着他的手,很久,然后声音有些失真:“谢哥哥,我的腿不能走了,你背我出去好不好呀。”
谢柯挑眉,却也没说什么,转过身蹲下:“你上来。”
琼初在黑暗里,手指颤抖攀上谢柯的肩膀。只是很快她又收回,“等等,我拿一下灯。”
转过身在黑暗里摸索了一通,拿出那已经破烂的灯,才爬上谢柯的背。
谢柯前世也没背过人,只感觉背上的女子很轻盈,跟纸一样单薄。
她的手,隔着衣袖楼住了他的脖子。
谢柯问她:“姬千夜人在哪?”
女子特有的香萦绕,琼初的声音轻如飞雪。
她说:“谢哥哥,你真的,很想要找到他么。”
谢柯心中有一个猜测,就等找到姬千夜验证,他点头:“嗯。”必须找到他。
背上的女子愣怔了好一会儿,很久,忽然笑了起来,很短促的笑意,她闭上眼,下巴抵着谢柯的肩膀,黑发长发冰凉柔滑像水一样。
空寂寂的走道,死沉沉的黑水。
她心中忽然涌现了无限的绝望和悲怆,但最后,鼻尖触及他鬓边冷然香气时,这种强烈的负面情绪又化成了一种凄凉和心酸。
如行在茫茫旷野,风雪夜难归。
“谢哥哥,”她用非常平静的声音说出在心中泣血的问题:“沈云顾,到底好在哪里啊?”
谢柯一愣,也不明白琼初怎么突然就问了这个问题。
沈云顾好在哪里?换个相反的问题他或许还能回答上几条。
沈云顾不好在哪里,那真的太多了,神经病,冷漠又自负,傲慢又无礼。
琼初见他沉默不言,又说:“你回答我呀。”
她说话的语气很平静。
但谢柯总感觉她快要哭了。
“”这要他怎么回答,谢柯随便糊弄了句:“不了解,不清楚。”
琼初又笑了一声:“你撒谎。”笑意很短促,她觉得鼻子很酸,眼眶很热,“你糊弄我呢。不了解,不清楚,不了解不清楚,你还喜欢他?”
谢柯:“”他不知道从何说起,干脆就不说话了。
琼初的眼泪流转在眼眶,却怎么也不流下,在这个问题上,她终究是没资格多问的。沈云顾再如何,也定然比她好。
琼初缓缓闭上眼:“谢哥哥,有人跟你说过,你很好么。”
“没有。”
琼初道:“那我跟你说,你很好很好,特别好。”
“就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你……很好很好。”
谢柯想了想第一次和琼初见面,是她自己送上门来,被他拒之门外。谢柯抽了抽眼角:“是吗。”我们对好的定义是不是有什么不同的理解。
琼初说:“你当初那么讨厌我,却还是给了我足够多的尊重和温柔。”
少女的声音轻而软:“你陪我去看我的母亲,你陪我查出了很早以前的真相……你甚至还愿意跟我说话,在我对你没有任何价值的时候,你看你多好啊。”
她说着,自己先温柔笑起来。
这就算好了么。
谢柯想了很久,却只回了她一句:“不值得。”
琼初一愣,似乎是在想他的话,想了一段路后,说:“可我觉得值得。”
安静的世界里只有少女轻轻的声音。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啊,执着于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执着于一个根本不可能喜欢自己的人。”
不傻,曾经我和你一样天真。
“可是,你真的,是我唯一一个想要执着的人了。”
谢柯陷入了沉默。
琼初忽然感到一阵很深的疲惫从心中升起,疲惫到她睁开眼睛都很难。
迷迷糊糊里,就想跟他说一些话。
思来想去,不知道说什么,说话也颠三倒四,干脆说起了自己那些尘封岁月里的过往。
“我从小就不被人喜欢,又没有修行的天赋,三天两头挨打挨骂,饥饿和寒冷是幼时唯一的感觉。”
她说。
“十三岁那年,我被同门的一个女弟子陷害,送给一个元婴老怪当鼎炉。她们说,我娘就是贱人,我又要装什么清高。”
“我在冷水里泡了三天三夜,想了很久,也是,我又要装什么清高。我借那元婴老怪之力杀了她。没人知道,是我做的。”
这些肮脏的记忆于当事人口中,轻描淡写。
“你知道么,最近我看了很多很多的书,关于千年前的你。生在小重天,备受欺凌,以武入道,御火登顶,屠尽阜城,死于无渡海。”
谢柯浑身一冷。
头脑因她的话而空白。
她顾自笑起来:“女人的直觉是真的很准的。”
“谢哥哥。”
“谢知非”
将他的名字从嘴中慢慢念出,一字一字,舌尖颤抖,甚至诡异疯狂地感觉甜蜜。
谢柯很快就镇静下来,琼初就算知道他的身份,也并没有什么影响。
他只道:“你是怎么猜出来的。”
琼初说:“都说了呀,谢哥哥,女人的直觉。”
谢柯不信。
现在已经快到走到尽头了,他们很快就要走出这个地方。
这时,谢柯忽然感觉琼初很不对劲。
背上的女子越来越轻,他甚至快要感觉不到重量了。
谢柯余光一瞥,看到了琼初流泻下来的长发,竟早已不再乌黑,纯白如雪。
谢柯停下脚步,喉咙有些干:“你怎么了。”
琼初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抖起来,她用手捂住谢柯的眼:“没什么,继续往前走啊。不要停。”
谢柯只感觉捂住自己眼睛的手皮肤干枯而苍老。
再怎么想也知道琼初有问题了。
谢柯不知道该说什么,背上的女子浑身冰冷,谢柯加快了步伐:“快出去了。你别怕。”
这么笨拙的,甚至不算安慰得安慰,叫琼初一下子嗤笑出声。
只是这一笑,忍了很久的眼泪也出来了,而泪水涌出去的那一刻,所有的情感在瞬间崩塌。
身体在慢慢老去,生命也在慢慢消失。
其实注定是要死的。
皮囊腐烂,变成枯骨。
有什么好怕的呢。
但是她泪如雨下,在谢柯的发间。
用尽全力撕心裂肺在心中的绝望,说出来,只余颤抖:“可我还是好怕啊。”
我好怕啊。
怕死去,怕疼痛,怕孤独,我好怕啊。隐忍十几年,这种恐惧如影随形,终于说了出来。
“我好怕啊。”
她的手指用尽全力cha着谢柯的肩,指尖发白。
“我好怕啊。”
她哭了起来。
谢柯听着她的哭声,心底某一个角落,也轻微地抽痛起来。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她。
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但谢柯却像是被一盆冷水直接临头浇下——想到了难以相信的一个点。
琼初一直再说怕,一直说。
那出口处,漆黑似深渊。
他的思维清晰而冷静,说:“出去,对你来说,根本不是生路,是吗。”
离开这个密室只有一步,但他怎么都不敢踏出。
回忆起琼初刚才的种种神情,这种想法越发真实。
琼初在他背上,哭也哭够了,五脏肺腑都在咳血,声音飘渺而荒凉:“来不及了啊谢哥哥。姬千夜在我身体里中了毒,无论离不离开这里都是要死的。”
谢柯有些不知所措,不敢往前。
琼初手指冰凉,忽然低的笑了一声。
她松开手,从谢柯的背上下来,在后面踮脚,用手捂住了谢柯的眼睛:“别看我,谢哥哥。”
她扯下了自己的一段袖子,遮住了谢柯的眼。
“别看我。”
在这最后容颜凋零、青丝成雪的时刻,她终究还是不愿意让他看到这丑陋的模样。
谢柯的视线一片黑暗,站在原地,背影挺拔,像一座雕塑。
琼初提着那盏灯笼,笑着说:“我死后,会化成一团火。谢哥哥,你跟着火,就能找到姬千夜。”
花灯早就已经不亮了,她的皮肤也苍老,变成黄褐色、黑斑点点。
银发垂至腰间,她提着灯往洞x,ue外面走。
只要踏出那一步,这错乱荒茫的一生就该结束了。
明明该欣喜,明明该释然,但她紧咬牙关,响起的,只有吸鼻子的声音。
就这样死去也好啊。
他没有看见自己的苍老,没有看见自己的丑陋。一切留在最鲜活美丽的时刻。
挺好的啊。
谢柯没说话。
他感觉世界不真实。最初的酸楚过后,心里也归于平静。
等到脚步声消失,一切声音淡去。
谢柯用手摘下了束缚眼睛的那一快袖子。
他还未睁开眼,却就听到一声崩溃的哭声。
“不——!”
是少女绝望的哭声,她踏出最后一步,却突然反悔,死亡濒临让大脑一片空白,但那种不甘心却强烈地叫她眼眶血红。
不甘心啊。
每一滴血液都在沸腾,每一滴泪都在诉说!
她不甘心啊!
谢柯就看着,琼初在穿过洞门口的那一刻,突然转过身来,那一眼血红,眼中的泪水大滴大滴落到地上。
她抵死挣扎着他看不见的力量,跌跌撞撞走到他身边。
她用苍老的手死死抓住他的肩膀,泣不成声:“不——!我后悔了——你看我一眼!谢知非!你看我一眼啊!”
撕心裂肺地哭声:“看我一眼。”
看我一眼吧。
这黄泉路上最后一程。
看我一眼吧。
记下我此刻最后的模样。
求求你,看我一眼啊。
她哭得喘不过气来,紧抓着他才能立正身体。
白发如雪,脸上苍老丑陋,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
谢柯被她一抓,整个人抓愣了,愣愣看着她。
如她所愿,最后一眼。
看她泪如泉涌,看她通红眼眶。
看她白发成灰。
看她皮r_ou_腐烂。
看她白骨倾塌。
——“谢知非。”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傻啊,执着于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执着于一个根本不可能喜欢自己的人。”
——“可是,你真的,是我唯一一个想要执着的人了。”
记忆翻滚,一层又一层,每一幕都是模糊又虚妄的。
是赤阳宫前,少女晨露里娇笑。
是红枫路上,美人鬓上别生花。
是她古桥之上含泪的笑,以及最后,生死隔绝之刻、疯狂的哭喊。
“谢知非,你看我一眼啊!”
谢柯闭上眼,那种藏在心底的很深、很深的绝望,因她而回忆起。
再睁开眼,已经是一片血红。
她留给他的最后一眼,丑陋而绝望,并不美好。
化成白骨,化成飞灰,消散在世间。
但他却像是大梦一场,醒时怅然而迷茫。
那盏灯啪地掉在了地上,谢柯后知后觉低头。
这盏荷花灯已经破烂不堪,长长的流苏沾满了血。
——我且问你,何车无轮?何猪无嘴?何书无字?何花无叶?
——风雨同心。
其实一直都知道答案。
一份再简单不过的少女爱慕罢了。
风车无轮,雨珠无罪,桐树无字,心花无叶。
直到在琼初消失的地方,缓缓升起一方青色的火焰,谢柯才回过神来。
那团火焰亲昵地在他身侧转圈,最后轻轻浮在他指尖,像是一个亲昵的、温柔绵长的少女的吻。
谢柯心情很复杂,他垂眸,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眼眸里的情绪:“何苦呢。”
何苦执着。何必执着。
问的是琼初,也是自己。
老之苦。
老之火。
青火一部分慢慢被他吸入体内。另一部分则往外面飘去,谢柯紧随其后。青火横冲直撞,绕了好几个弯,将谢柯带到了另一个黑魆魆的通道。
唯一的光是青火发出的,照着周围的石壁,上面刻有浮雕,栩栩如生。
通道很长,越走近,越心烦意乱。
青火突然又一个急转弯,谢柯皱眉,跟上它——脚下踢到什么东西,他忙急刹车,用手扶着旁边的墙。
扶墙扶空,却一只冰凉的手接住。
那只手的主人帮他站稳身形,黑暗里传出熟悉的轻嗤声。
谢柯抬头:“沈云顾?”
青火照出沈云顾冷淡的眉宇,他浅蓝眸子里几分讥讽的笑:“走个路都会跌倒,你还跟我说分开,一个人走。”
谢柯却没有理会他的嘲讽,他只是轻声问他:“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沈云顾漠然道:“走到这里的。”
谢柯看着他,很久。
走到这里的?
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有那么多的巧合么。
惊艳四方的绝世天才。
永恒不变的白衣如雪。
他恍惚间忆起。
银丝林里真真切切的凤凰叫声。
会有那么多巧合么?
不归境里,贺青被神谕诅咒的永生,怎么可能,被人随随便便结束。
五行通神,连他都不甚了解的阵法,他又是如何得知。
谢柯低头,唇角似有若无勾了一下,乌黑的眼眸里冷静而疯狂。
不可猜,不愿猜,不去想,不敢想。
但是这条青火所引的路,是上天给他的最后求证的机会。
即便没有到达,他隐隐约约也已经猜出了终点会是什么。
沈云顾见他不说话,问他:“怎么了?”
谢柯的头脑一片空白,但是声音冷静得出奇:“沈云顾,我不能走了。”
沈云顾语气平静:“脚崴了?”
谢柯点头,他只觉得声音都不是自己的:“对,你背我吧。”
沈云顾的眼眸一瞬间睁大,素来疏离冷漠的脸上错愕和慌乱一闪而过。
他被谢柯这话噎了一下。
谢柯有点想笑,但是笑不出来,那种被琼初所牵扯出的绝望越发深刻,从骨子里,从血液里,他现在,连呼吸都感觉到了痛楚。
沈云顾很快便恢复神情,浅蓝眼里眸光冷淡:“耍我好玩么。”
谢柯摇头,没有说话。
这时,沈云顾却忽然上前来,靠近谢柯。
谢柯微愣。
突然感觉腰间被一双手搂过,然后身体一空,竟是被沈云顾直接抱了起来。
他惊愕抬眼,对上的是沈云顾泠泠落下的眼。
“抱你可以么?”
“”
谢柯抑制不住了,笑起来,一手揪着沈云顾的衣裳,在他怀里笑出了眼泪,泪光里,所见到的,是前世斑驳陆离的岁月。
他的手骨处发白,浓密的睫毛之下,眼眶通红,红得近乎要滴出血。
沈云顾看不清他的神情。
谢柯说:“跟着青火。”
沈云顾听出他声音不对劲:“你的声音”
谢柯没有回答他,却是喊了他一声:“沈云顾。”
每一个字都在颤抖,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战栗。
他的声音没由来得让沈云顾心中一痛,抽丝般,很难受、很难过。
谢柯轻声说:“我想,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最开始那么想要杀我了。”
沈云顾挑眉,他听不懂谢柯在说什么,但心却莫名慌乱,声音冷淡:“你别说话。”
谢柯闭眼,唇角自嘲地勾起:“你没有病,一直有病的,是我。”
沈云顾:“你现在才有病。”
谢柯咬唇,将那口心头涌上喉间的血含住,咽下。
极力抑制住自己的情绪,“不。”
他的手按住沈云顾的肩,深呼气深吸气后,冷静说:“我耍你的,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沈云顾今天却没有为难他,在青火到达终点后,站定,将他放了下来。谢柯腿根本就没有受伤,落地的一刻,他却觉得很无力,暗中悄悄扶住墙壁才稳下来。
青火在一扇门前停下,那扇门三米多高,浮雕绘百鸟朝凤,壮丽而大气。
沈云顾站在前方。
青火努力往门里面钻,终于,缓慢地,一丝白光从殿门的缝隙里露出。
这扇门,打开了。
沈云顾站在光中,青丝如瀑,极浅的眼眸似神祗般无情无欲。
雪衣无尘,也真如神祗临世。
第2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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