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节
清欢 作者:来风至
正文 第14节
清欢 作者:来风至
第14节
秋叶施施然坠入了一汪涓涓而行的雪水之中,一清一冷的,一路畅通无阻地顺着溪水直下,却突然间撞到了岸边,霎时化为了湮粉。
傅少徵炫技般地弹完了一曲,只见空中方才还十分浓郁的y气顿时消失了个无影无踪,而他却像灵气使用过度一般,脸色十分苍白。
林止钧当然看见了傅少徵摇摇欲坠的身体,飞身将傅少徵接住,问道:“怎么样?”
傅少徵咳了一声,说:“应该是在罗刹幻境里受的伤还没好全,灵气运转有些阻塞。”
傅少徵一曲弹完,林止钧只来得及惊鸿一瞥,便得知了这个事情,登时就沉了脸色,却也忍着没发作。他将傅少徵打横抱起,说:“那你刚才唤出真身弹奏一曲的意义何在?就是为了驱散y气?”
傅少徵手里还抱着自己的琴身,又被林止钧已这种姿势揽在怀里,就要挣扎跳下去。
林止钧制不住,只好松开他。便见他脸色红红地将琴身放入自己的灵台之中,才开口道:“y气减少,就违背了背后之人的意愿,他自然就会坐不住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琴能正人心。我刚才还唤醒了村民们的神智,他们虽然还陷在轮回之中,但却是自知的了。”
白日,村民们无知无觉地生活在自己仍活着的假象当中;夜晚,便知道哭,知道自己身而为人,不应该如此地过完这一生。
现在傅少徵打破了白日和夜晚的临界点,也就是说,白露渡成为了一个永昼之夜。
只有当一切夜色散尽,他们才能真正的与白日相逢。
只是这样一来,村名们的怨气更深,那么积聚y气的槐树恐怕会更难根除了。
但是黎明前的黑暗,总是最黑暗的。
夜色下,林止钧一言不发地背起了傅少徵,虽没说话,但浑身上下都写着“不准反抗”四个大字。
只是傅少徵也觉得灵气运转过度,实在懒得自己动弹,便心安理得地靠在林止钧肩膀上,眯着眼闭目养神去了。
幕后c,ao控之人是在四天之后才出现的。
但白露渡没有了天亮,傅少徵便用燃灯数着时辰,足足燃尽了几十盏灯之后,空气中稀薄的y气才将要恢复原貌。
雾气逐渐浓郁起来,傅少徵看见,自白雾里,缓缓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是个女子模样,只是身影不大正常,看样子要么是魔,要么就是鬼。她信步走进白露渡,旁若无人地吸食着周围的y气,嘴角露出一个满足的笑。
躲在暗处的傅少徵和林止钧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凝重。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曾经与两人一起入过九皋秘境的许知知。
曾经入九皋的人,要么死在其中,要么就都成了妖魔邪祟,是巧合吗?
然而此时容不得他俩多想,这次制住许知知势在必得,不容有失。
林止钧飞快地冲傅少徵使了个眼色,自己首先出剑,直指许知知。
清欢剑之势似雷霆怒放,剑身震颤着就向许知知的要害刺去。
这一剑林止钧用了半成修为,为的就是避免一击毙命,好为之后安顿村民的魂魄寻个好办法。
谁知许知知不知道是不是背后真的长了眼睛,竟凭空生生将自己的身体拧成了弯弯曲曲的一道,堪堪躲过了林止钧的那一剑。
林止钧一剑不成,再生一剑。他右手挽着剑花,清欢剑剑身泛起冷冽的寒光,衣袂猎猎间,左手捏着缚身诀自地面一跃而上。
许知知嘴角捏着一抹冷笑,见林止钧从空中直取她的面门,整个人神经质地抖了一抖,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化为了一滩血水,消失不见了。
林止钧警惕顿起,果不其然在片刻过后,许知知自他背后凌空劈来一掌,这掌风分明夹杂着浓重的魔气。
只听得许知知已然沙哑的声音在林止钧耳边时远时近地说道:“就你一个人?傅师兄呢?”
这语气,像是这场打斗在她的预料之中一样。
林止钧一面飞速闪身朝身后挥出灵力澎湃的一剑,一面笑着说:“这么惦记着我家少徵?真是脏了他的眼。”
许知知手臂被这一剑划中,伤口顿时血流如注。她恶狠狠地将受了林止钧一剑的地方砍掉,那团弥漫着黑气的血r_ou_掉落在地,冒了几缕青烟,就化成一滩血水了。
再看许知知伤口处,已经蠕动着又长出一只一模一样的手臂。
林止钧看得分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嫌恶,说:“真恶心。”
许知知闻言暴怒,身体哀鸣间已瞬长三尺,夹杂着魔气的掌风就向林止钧拍去。
林止钧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到底修为不差,有惊无险地翻身躲过这一掌,足尖轻点跳上到许知知异常长的手臂上就是一剑。
许知知虽然变得体型巨大,但手脚却不慢,她缩回手臂让林止钧刺了个空,另一只手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伸向了林止钧的侧颈。
正在这时,一道燃着火焰的符咒夹杂着清冷的气息直直飞向许知知。后者显然看到了,只是前有林止钧,后有火符,来不及避闪,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火符来势汹汹地飞了过来。
火符接触到许知知,登时发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许知知极其痛苦地哀嚎起来,似是十分惧怕火焰。
林止钧看准时机,清欢剑鹤唳一声,剑气顿时将许知知砍成了两半,后者软软的倒了下去,动了两下,便没了动静。
傅少徵从暗处走来,指尖还残留着火符诀的痕迹,皱眉道:“死了?”
林止钧走上前,用树枝扒拉两下,说:“不知道,魔界的人总是喜欢玩死而复生这一套。”
复又回头朝傅少徵笑道:“原来这玩意儿怕火?”
傅少徵正要回应,却见方才还一动不动的许知知身上开始冒出大量的黑气,张牙舞爪地扑向了林止钧。
他心下一惊,将林止钧飞速拉到自己身后,凝神静气,死死的盯着许知知的方向。
那黑气浓郁,四散开来。不多时许知知的身体便不见了踪影,却见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开:“你还说你一个人搞得定他们俩,许知知,狂妄也该有个度。”
第二十四章 白露渡村(12)
许知知的身体被林止钧拦腰斩断,竟也没死绝,半空中黑气缭绕,似又有重新凝成原貌的意味。
她啐了口污血,虚弱道:“你来干什么?”
魔君江祀照例挂着他那副假笑,自虚空中裹着浓浓的血气而来。
“来凑凑热闹。”
他这句话说的风轻云淡,但谁都听得出来话中深藏的浓浓恶意。
世间万事,有因有果。也不知这江祀衔着个什么因,偏生盯着傅少徵不放,一双笑意满满的眼中明晃晃的杀意与初次见面时相差无几,几乎要结成实质。
即便是有前因,也是风清的,干我何事。
傅少徵嘲讽地想。
此次白露渡之事引出一个如许知知般的幕后之手是预料之中。但饶是林止钧,对江祀的亲自来临,也有着说不清的疑惑。
怎么着,魔界已经沦落到次次都要君主亲自下场的地步了吗?
林止钧这般想着,也就如此问了出来。
江祀目光一凛,直直地扫向了林止钧。
他明明因魔气的侵蚀生了一副削瘦暗沉的面孔,天生y沉沉的模样,但又想借假笑掩饰自己的内心所想,是故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扭曲。
“能让我亲眼看到这个世界混乱起来,让我次次亲自下场,又有何妨。”
林止钧嗤笑道:“没想到堂堂魔君,还有这么个奇特的爱好?”
江祀向林止钧靠近了几步,正要说话,却被一旁静默许久的傅少徵打断:“混乱,对你有什么好处?”
“混乱即自由。”江祀突然状似癫狂起来,“当这个世界的规则被打破,秩序被摧毁,我就是自由。”
他周身裹着的魔气顿时冲上了半空,又直直地坠落下来在地面上蔓延,将傅少徵洁白的衣角染了个透黑。
“自由?”傅少徵推开林止钧护着他的姿态,像听到什么搞笑的事情般竟露出了点笑意。
只是这笑意未达眼底就被冻成了一片寒霜。
林止钧眼睁睁看着傅少徵的神态一变,似与他记忆中的风清重叠在了一块。
只听得傅少徵一字一句地说:“你一个祸害苍生的下贱魔物,配谈自由吗?”
话音刚落,傅少徵的神态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模样。仿佛刚才蛰伏在他身体中,属于风清的那段记忆,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又龟缩了回去。
江祀却大笑起来:“风清!你终于出来了!”
在他人眼中,方才的一瞬间似乎真的是风清的记忆掌控着他的身体——因为实在是太像了。然而只有傅少徵自己知道,这句话原本就是他自己想说的,无关任何人。
只是他只来得及看到江祀变戏法般的变脸速度,就被扑面而来魔气兜头罩了个彻底。
林止钧被隔绝在外,只能看见江祀像找到目标一般,将浑身的戾气一干二净地倒向了傅少徵。
魔气毫无章法,在傅少徵的身边胡乱窜动,扰着他的灵台。
本就在罗刹幻境中被动摇根基的灵台,此时竟又显现出颓势来。
然而傅少徵是何等人,在一个地方栽过一次跟头,下一次遇到只会把这个地方铲平。
他本就修为不低,一身充沛的灵气迅速贯通,纷纷向灵台聚拢,筑成了一道屏障。他在让人眼花缭乱的血色中,问江祀:“你为何这么恨我?”
血色中若隐若现的江祀冷冷地答道:“这个问题,你该问问你自己。”
但他着实想不起关于自己前世更多的记忆,好在他也对江祀的这个问题没什么好奇心,唤出他的真身就要破魔而出。
在平复白露渡村民的怨气之时,曾经出现过的一次真身,此时此刻又出现在了林止钧的视线中。这次他将自己所有的目光灌注在这个流光十色的琴身之上,如同千年之前,望向他的神明时的目光。
傅少徵挥手间一段琴音铮铮而出,将血色割裂得零零碎碎。
江祀一时暴怒,自血色中拍出一掌。
傅少徵脚步错落躲开,转身又是一段夹杂着灵气的琴音,哗啦啦撞向江祀拍出的那一掌。只听得轰然一声,血色笼罩中爆发出一阵强烈的亮光,林止钧只觉得眼前一花,傅少徵就又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
傅少徵气息急促起伏,显然没有林止钧刚才看到的那般游刃有余。
那边血色仍旧浓郁,缓慢的流入了不知名的方向。不一会江祀从中伸出一张脸来,说:“傅少徵,你也不过尔尔嘛。”
傅少徵抱着琴,嘴角缓缓流出一丝血来。
林止钧登时气急,一手抱着傅少徵,另一手飞起一剑向江祀飞s,he过去。
江祀似乎并不想跟林止钧打起来,只是将身体隐入血雾中躲开了飞剑,那飞剑失了目标,直直地钉入了他身后的一棵树上。
然而林止钧岂能如此般小打小闹,只听得清欢剑清啸一声,成了灵般飞到了林止钧身侧。
他一身从门派里穿出来的寡淡道服,周身澎湃的灵气吹得衣角猎猎作响。即便剑身已断,但他整个人都是一把锋利的上古宝剑,若论锋芒,这世间也少有人能敌。
青光闪烁间,林止钧这一剑携带着天道垂青,夹杂着铺天盖地的剑芒,一丝不落地卷向了江祀。
避无可避间,江祀飞速后退。将一身血雾尽数张开护住周身,却还是被这凌厉的一剑逼出了一口血。
他恶狠狠地望向林止钧:“我想起来了,千年前闯魔界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
青光中林止钧轻蔑地笑道:“怎么,你们魔界君主排着队想死在我的手里?”
千年前风清陨落,他带着一柄纯钧剑,一人一剑,几乎屠尽了整个魔界。
可即便如此,却还是难消他心头之恨。
“你得意什么?”江祀哑着声音,y狠而笑道:“你真身断成了两截,其中一截可还在魔焰窟里受尽焚烧,怎么样,滋味好受吗?”
仓促间傅少徵看向林止钧,却见后者无所谓地往后虚虚一靠,背后是呼啸的清风:“那可要让你失望了,我诞生自火中,生来就爱浴火。”
江祀身形摇晃,还欲说什么,却见一旁重伤的许知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恢复了原貌,横在两人之间对江祀说道:“你赶紧滚回你的魔窟去,他们怎么样,我说了算!”
江祀说:“你以为你成了风鹤的狗,就可以驾在我的头上吗?”
林止钧被迫落回地面,见许知知这般态度对堂堂魔君,也不免生出几分诧异来。
他撞了撞傅少徵,扬声道:“魔界君王的地位原来这么低的?”
可傅少徵全然没有调笑的心情。
魔焰窟,有着世间至邪之火之称,就算林止钧锻造于烈火的焚烧,那也是至纯的真火。魔焰窟里的邪火,他的真身真的受得住吗?
他为什么闯魔界?是……为了我吗?
许知知和江祀本是同类,却为了莫名其妙的理由开始内讧,这副本该让人觉得滑稽的场面,傅少徵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他低下头,压下了喉头几欲翻涌而出的血气。
那边江祀本就处在不利之地,又被林止钧接连侮辱,饶是他善于伪装,此时此刻也显露出了几分y森的神色。
他短促的笑了两声,说:“你真以为我此次前来就是凑凑热闹的?”
许知知目光一颤:“你想干什么?”
只见本来半空中包裹着江祀的血雾,“刷”地一声四散开来,将整个白露渡的天空染成了一片暗红。那血雾在空气中蠕动着,竟逐渐蔓延出一根触角,飞速地向苍山方向飞去。
傅少徵此时已缓和了心绪,再看时,目光所及之处皆是魔界血一般的暗色。他看向触角蔓延的方向,心下咯噔一声,脱口而出:“不对!”
江祀竟然想将槐树底下的怨气直接放出来!
本以为将幕后之人许知知引出,他借此积聚怨气以提升修为,自然不会轻易地让这棵槐树被毁坏。怎知半路出了个和许知知唱反调的江祀,暗暗将目标对准槐树,让他们猝不及防。
如果槐树底下的怨气在没有结界封闭的情况下被放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傅少徵话音刚落,林止钧就像心有灵犀般,足尖轻点,与他共同飞速赶往苍山。
江祀见达到目的,再次挂上他的假笑,施施然化作一道血雾,消失不见了。
身后的许知知身体里不断地冒出黑气,显然是怨气四泻造成的,逐渐流失的修为已经让她痛苦地说不出话来,只能怨恨地盯着江祀的背影,眼睁睁看着他离开。
第二十五章 白露渡村(13)
狂风忽上九重天,预示着被压制的鬼界怨气即将冲破重重枷锁,降临这个人间。
傅少徵二人余光瞥见许知知拖着重伤的身体跟在身后,也没那个闲心去管她。
江祀不知道释放了什么,凝成实质的血雾盘旋在槐树的上空,形成了大片暗红的云团,连接着槐树根,一圈又一圈。
槐树中的怨气以r_ou_眼可见的速度腾空而起,刺耳的哭声循环在整个白露渡,黑夜与暗红血雾交替下,有如人间炼狱。
傅少徵怀间白光一闪,真身已入了灵台,他唤出弦剑,飞身就朝那团乌漆墨黑的雾气刺去。
然而他还没近身,就被一道魔气猛的弹开,他稳定身形,抬头便看见刚才还不成型的怨气,已经在血雾逐渐的浇灌下,凝成了一张又一张的人脸。
那一个个陌生的人脸之中,大虎和大虎娘的面孔格外鲜明。
然而只是一瞬的恍惚,下一刻,他目光恢复冷然。
林止钧携着澎湃的剑气翻身而上,傅少徵看准时机,与他一齐再次提剑而上。
两人皆是天生灵体,使出的剑招也都干净利落,一青一白的身影,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夜晚里,竟成了唯一的光。
怨气聚成的千百张人脸,被他俩一左一右拦在了半空之中。这些脸中有哭嚎的,有愤怒的,有木然的,也有狞笑的,所有的喜怒哀乐被无限放大,嘈杂刺耳的声音萦绕在他们的耳边,几欲作呕。
林止钧远远地朝傅少徵作了一个手势,便运转起了浑身的灵气,霎时间青光怒张,一时耳边只听得灵气波动的“沙沙”之声。
林止钧几乎掏空了自身的灵气,傅少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手中包裹着灵气的弦剑,白光森然,如同淬了一层薄薄的寒冰,显然也用上了所有的灵力。
他理解了林止钧的意思,看能不能拼上全力,将这沸腾而出的怨气再次压制回去。
两人合力,挥出了一剑。
只见空中白光与青光水融,猛烈地卷起了巨大的气流,呼啸着直奔那群奇诡的人脸。
在这道光芒接触到人脸的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
人脸不再发出刺耳的声音,剑光也像躲到暗处,不再铮然。只听得夜色下的微风,拂动树叶的簌簌声。
然后几乎是下一瞬,两人眼前的怨气,像是吞没了方才的剑光,“轰”地一声撞开了寂静,将他们掀翻在地。
林止钧艰难的站起身,急匆匆地赶到傅少徵身边,就见后者脸上毫无血色,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刚才仓促间傅少徵为自己挡了一下,也不知道伤的如何。尽管很生气,林止钧还是心疼地将他扶了起来,压着火气问道:“怎么样?”
傅少徵白着脸摇了摇头:“没办法,太迟了。”
怨气刚才已经全部翻涌而出,没有办法再压制回去了。
“我没问你这个!怨气四散关我何事!修真界的危机又关我何事!我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这些破事!”
傅少徵被林止钧骂地一愣,半晌没回过神来。
林止钧脸色煞白——气的。刚才傅少徵被江祀摆了一道,前些日子在罗刹幻境里的伤还没好全,现在又给林止钧挡了一记,即使是这样,也没有林止钧的脸色难看。
倒想是他受的伤比我还要重似的。
傅少徵有些好笑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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