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如意 作者:江城千朵桃花一树生
正文 第4节
如意 作者:江城千朵桃花一树生
第4节
但是这个样子的吴赐人,只有他知道,只有他记得。这样的念头,竟然也让他有些满足。
不开口的时候,他也只觉得这个人和平常的路人没甚麽分别,究竟是甚麽时候开始觉得这个人不一样的呢?
这个人喝水的样子,穿衣裳的样子,走路的样子,笑着的样子,生气的样子,还有睡着的样子,好像都变得那麽特别,甚至就连被他嘲笑的时候,也让如意觉得又生气又心动。
如意不知道吉祥是怎麽喜欢上那个败家的公子哥儿的,不知道是不是也像他喜欢得这麽难过,又这麽无可奈何。
如意望着吴赐人,慢慢的露出了苦涩的笑容。这个人自己不是也说了麽,他们这一族的人,都生性冷淡,就连生下来的子女也不管不顾,这个人为了帮他免死,还肯娶吉祥,这已经很是难得了。
如意的鼻子有些发酸,若是可以,他宁愿这样就好。但这世上的事,却并不是他想要如何就能如何的。
眼下他最想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如意并没有像他对吴赐人说的那样,去曾府探望吉祥,而是去了千里之外的龙门山。
当他还是池塘里的一尾玉鲤鱼的时候,就曾听人说过鲤鱼跃龙门的传说,那时他并不相信。每年都有一些不甘平庸的鲤鱼逆流而上,妄想着能够一跃而过,化身成龙,可千百年来,并没有谁真正的成功过,反而被天火焚烧,死无葬身之处。
有时候他总想,传说中那条跃过龙门山的红鲤鱼,也许并不存在。
但是当吴赐人跟他说起龙门的时候,他的心却动摇了。他知道这个人不会说些虚无缥缈,不着边际的事情,所以他的心里升起了希望,却又感到无比的绝望。
他是没本事捉龙,也没能耐降敌。可他若是能够跃过龙门山化身成龙,也不必去学佛法里舍身饲虎的法子,只要如介子推一般,舍得从自己身上割下一块r_ou_,哄那少年吃下便好。
可他若是真的那麽做了,他还能回到这个人的身边麽?
这个人生来就要食龙,难道他真的要被当作果腹充饥之物不成?
那样的话,他在这个人的心里,又算是甚麽呢?
只是以後的事,他终究不肯想得太多。此时此刻,他已在心里拿定了主意,要去龙门山一试。
六月初六那天,风和日丽,晴光惑人。他吞下了吴赐人给他的三根飞羽,化出本相来,跃入水中,逆流而上,朝龙门山一路游去。
如意心里不是不害怕的,他从来没有见过那些被天火焚烧的鲤鱼,却也知道那不是一般人能够忍受的痛苦。
可就算被天火焚烧,就算被天雷劈打,他也要试上一试。
在水面拼命跃起的时候,如意并没有闭上眼,他要看清楚龙门所在,丝毫差池都不能有。
他连吉祥也不见,就是抱着一定要跳过龙门的心来的,他不许自己失败,也不能失败。
吴赐人和他说的话半分不假,有飞羽相助,竟然会跃得如此之高,云雾从他身边坠下,只有他往高处去。他一鼓作气,翻身去过那龙门山。
那一刹那,天雷轰轰作响,从他头顶响起,彷佛要将他从中劈开。如意只看到四周天火燃起,彷佛红莲地狱,那痛刺入骨髓一般,似乎要剥尽他身上的鳞片才肯善罢甘休。
如意被天火围起,眼前根本看不到路,又被天火焚烧,虽然拼命摆尾,想要再前一点,哪怕是再朝前一点点也好,可终於还是支撑不住,从半空中跌落了下来。
他浑身都是伤痛,疲累无力的落在龙门山後的湖水里,沉沉浮浮,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朝水中一看,竟然被吓了一跳。
那水里映照而出的,却是一条蛟龙。
如意一时之间悲喜交加,挣扎着游上岸去,化出人形来,对着那龙门山遥遥的磕了三个头,这才急忙的赶回去。
他如今成龙,不敢贸然回去见吴赐人,便先回曾府去寻吉祥。
第8章
曾府已经破败的不成样子了,如意原本想绕到後花园那里,再偷偷翻墙进去,哪里想到在庙街上偏偏遇到了古非。
古非见到他,似乎吃了一惊,迎了上来笑着问他,「小哥儿好久不见,又去了哪里玩耍?」
如意被这人瞧见,也不好转身就走,只是心里一动,就说,「古大哥,好巧遇上你,我如今真有件犯难的事,不知道你肯不肯帮我。」
古非便客气的说道,「有甚麽我能帮到的,你尽管开口。」
如意并不意外,这人果然是晓得他是谁,所以极尽所能的笼络他,讨好他。
如意笑嘻嘻的说,「也没甚麽,就是想要骗个人吃样东西,只是那个人是认得我的,怕他不上我的当。」
古非哦了一声,笑着问他,「这倒不是甚麽大事,只是好端端的何苦捉弄人家?」
如意咳嗽了两声,说,「不过是他说生平最恨蛇r_ou_,我就偏偏要他吃了欢喜,再揭穿他,岂不有趣?」他又说,「我手里还有些闲钱,古大哥若是肯帮我这一次,我便买些酒请你喝。」
古非摆摆手,说,「老夫聊发少年狂,我就陪你这一遭。」
如意没忍住,笑了出来,说,「那就多谢了。等我先去打蛇,再去街上寻你。」
说完,就告了辞,三绕两绕,直到瞧不见了人,这才算放下了一颗心。他身上的伤还未好,也不敢翻墙了,就偷偷摸摸的仍旧从那曾府後花园的狗洞里爬进去。
再见吉祥时,如意却大吃了一惊。不过月馀未见,她竟然消瘦了许多。
如意有些生气的捏了捏吉祥的手臂,问说,「你怎麽弄成这样,不知道好好吃饭麽?」
吉祥眼圈都红了,问他说,「你这些日子在外面过得好不好?」
如意看吉祥的情形也不好,就说,「不过是过一日算一日罢了。」
吉祥垂下了眼,半天才跟他说起曾家的事。如意不听倒好,一听就吃惊不已。原来那曾瑞竟然如此的执迷不悟,都已经到了如此的田地,还要日日的出去赌钱,把家里仅剩的几处产业都在赌桌上做了抵押,平白的便宜了那些外人。原本还守在家里的一些下人,也被曾瑞转手卖了别人。
如意听到这里,连忙问她,「他想把你也卖了?」
吉祥摇头。
如意哼了一声,说,「他怕是寻不到你我的契书,不然早就卖了。」
吉祥伤心的说道,「他从前不是这样的人……都是我害了他。」
如意想起吴赐人,那个人才不会说这样的话,有了事,只会自己一肩担下来。
如意一想起这个人心里就难过,拼命的摇了摇头,才说,「他这样的人,才该吃吃苦,受受难。如今府里没了人,你天天为他洗衣做饭,侍候他起居,他问过你的名字,向你道过谢麽?」
吉祥的眼里涌上了泪水,慢慢的说,「他是主子,我是下女,侍候他是应该的。」
如意有些生气,「胡说,哪个天生下来就是侍候人的?你那麽尽心的待他,他连问都不问一声,眼睛长到哪里去了?」
如意见吉祥难过,想起吴赐人,心里也闷闷不乐,口气放柔,劝说她道,「我们去找龙母请罪罢,你别再死守着他了。贫贱夫妻百事哀,况且你还算不得他的甚麽人呢。」
吉祥轻轻的摇头,说,「我想留在他身边,哪怕只能回到那玉坠里也罢,只要能陪着他就好。」
如意怔了一下,突然不敢看吉祥的眼睛。
他也很想陪在吴赐人身边,想去看看吴赐人怎样了,想知道那个人有没有一点点挂念着自己,想看那个人挑起眉笑着的样子,哪怕只是刻薄他几句话而已。
他在外行路的这半个月,想那个人想得心都痛了,可是却不敢,也不能回去了。
如意安静了半天,才说,「既然如此,只怕我说甚麽都没用了,那你仍留在这里,一切好自为之罢。」
吉祥慌乱的看着他,问,「你又要去哪里?」
如意避而不答,只说,「我有件要紧的事要去办。」
吉祥抿了抿唇,从手腕上解下一根半旧的丝縧,然後恳求他道,「你把这个系在手上。」
「这是做甚麽的?」如意疑惑的问道。
吉祥垂下头,低声的说道,「也没甚麽,这是师尊的东西,我横竪是逃不过死罪了,还不如给了你。」
吉祥听话乖巧,又善解人意,不像他嘴巴坏,心眼又多,师尊自然是喜欢她,当初给了她这个也不足为怪,只是他竟然从来都不知道,心里难免有些不是滋味。
如意想要解下来,吉祥却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如意吃惊的看着她,可转念一想,便明白了过来,「你是要我帮你照看他麽?」吉祥恳求他道,「我这一生,从来没求过你甚麽事,只有这一件,千万求你应我。」
如意突然很想大笑,一个要他伺候老人,一个要他照看情郎,难道他看上去就像是个没心没肺的,就算被丢下一个人也不会难过伤心的家伙麽?
如意很想扯下那丝縧丢到地上,可到底做不出这麽绝情的事,只是忍着气说道,「好,若是我还有命活到那时,自然帮你照看他。」
吉祥的脸色刷的变得惨白,说,「是我连累了你。」
如意摇了摇头,问她道,「对了,你听说过天上有个叫做阿衡的神仙麽?」
吉祥迷惑的摇了摇头,如意有些丧气,但仍不死心,又补了一句,「他的本相是专吃龙的金翅鸟。」
吉祥与他在天上侍奉师尊之时,比他会讨人喜欢,知道的,想来也比他要多些。
吉祥「啊」了一声,说,「你问的是衡山君麽?」
「咦?」如意心里一跳,衡山君就是吴赐人麽,吴赐人的确提到过衡山不假,可他明明说过自己没有名字的。
如意心里发闷,点了点头,「那就是他了……你都知道些甚麽事?」
吉祥说,「我听天女说,他是掌管刑律的神仙,天帝因他公正无私,行事没有偏颇,特意把衡山赏给了他呢。他从前是没有名字的,自那之後,人们才开始唤他衡山君。」
如意笑了起来,想起吴赐人那副冷淡的面孔,还有那些刻薄的话语,这个人根本就是生性凉薄,才不是甚麽行事没有偏颇。
「你还知道他的甚麽事?」如意忍不住追问。
吉祥为难的说道,「我只听人说他心肠冷硬,若是犯在了他的手里,无论你怎样哀求都没用,可师尊说…」
如意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是认识师尊的,眼睛也瞪大了,连连的追问说,「说甚麽?」
吉祥苦笑了一下,「师尊说,衡山君其实是个不错的人。」
如意松了口气,又想,怪不得这个人居然认得出他是谁。
「怎麽突然提起他来?」吉祥疑惑的问他。
如意笑了笑,不大在意的说道,「我不小心招惹了他。」
吉祥大惊失色,说,「你难道不知道他是多麽厉害的人麽,怎麽敢去招惹他?」
如意无辜的说,「我真的不知道他是谁。」
吉祥想了想,帮他把手腕上的丝縧系了系紧,神色凝重的说道,「衡山君与师尊有些交情,或许会看在他的面上放过你。」
如意知道自己不该让她挂心难过,就算她为了那个曾瑞做出了怎样无可挽回的事,就算她为了那个曾瑞断送了他们两个的性命,可说到底,只有这个人是自己在世上最亲的人。
如意笑着说道,「他不会害我的,我说了要跟他一辈子的,他很中意我,待我也很好。」
他说得这样笃定,连自己也几乎要相信了。似乎他可以就这样走到吴赐人的面前,不怕这个人瞧出他已经化成了龙,不怕这个人会捏碎了他的骨头,将他吞下肚去。
他骗着吉祥,也骗着自己。
他们终究逃不过一死,可至少她不会那麽的牵挂他,不会那麽的放心不下。
如意找了三日,才被他寻到那两人的踪迹,暗暗的从一边拖了个乞儿,悄悄的吩咐了几句,这才去寻古非。
如意生怕那两人走远了,所以一路走得很急,等见着古非,就已经出了一身的汗。如意同他说了那两人在哪里,又把手里提着的竹篮一递,说,「快去罢,迟了便寻不着了。」
古非正在铺子里喝茶,见他进来,笑了一下,说,「看把你急得,先喝口茶罢,那我去了,你在这里等我。」
说完就唤夥计奉茶,说,「就给这位客人上我刚才喝的那个云雾茶。」
如意心里再着急,也不能露出来,只好讪讪的说,「劳烦大哥了,为了这个同人赌了几两银子呢,心疼。」
如意一路飞奔而来,也是口渴,又说了半天的话,见着茶水上来,便一口气喝乾了,也不怕人笑话。
古非看了他一眼,见他把茶喝下,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这才走了出去。
如意等古非走出铺子,这才把茶盏放下。他割伤了的手臂上,只是胡乱的包了一下,就急忙的赶过来见古非,又不敢露出半分,只好强作笑颜,装作和平日里一样。
等古非一走,如意心里紧绷的着那根弦才算是松了下来,只是手臂上刺骨的痛意却让他真冒冷汗。
如意唤来端茶的小夥计,同他闲话了半天,说到了朱家妈妈身上,那小夥计叹了口气,说,「朱家妈妈真是可怜。」
如意心口就是一跳,问他是怎麽了。
「她家的孙儿不是病了麽?要寻个贵人来冲一冲煞气,绸缎庄的阿荣前些日子跟他说,自己说了门亲,那姑娘的生辰八字都合得上,那朱家妈妈却不要,说贵人是个男子。街上常来卖菜的那个,就是个子高高的那个,就说自己也是正月里生的,只是记不得日子,或许可以吹上一吹,要朱家妈妈去寻紫竹笛子。我看那人不过是骗吃骗喝的,朱家妈妈竟也信他!」
如意愣了一下,心里顿时乱了起来,这人胡乱出甚麽头?他生怕这人做出甚麽要不得的事来。
如意问他,「然後呢,他说了甚麽时候再来麽?」
那夥计想了想,说,「他说家里有些事要先料理,左右也不过就是这几日罢?」
这话怎麽听怎麽晦气,如意心急如焚,慌忙的走了出去,就朝朱家妈妈那里望去,这一看可好,看得他大惊失色。
原来那白衣少年手里提着剑就逼着古非一路朝他走来了,两旁的人都飞奔惊呼,有大胆的就喊,快去报官。那人却都置若罔闻。
如意先是一惊,又是一喜,想,他必然是吃了,不然不可能如此震怒,只是欢喜之後,却又害怕起来。慌忙退了回去,抓住那夥计就问,「哪里可以躲躲?」
那夥计见他慌乱,也有些结巴的说,「没,没了,後院只有,只有一口井。」
如意二话不说,就推开那人,直奔後院去,衣服也不脱,只扒着井沿往下一跳,闭了眼後,心想着自己死了不算甚麽,只是从此再也见不着吴赐人了。
他想着那少年眼里的刻毒和怨恨,心里忍不住难过,吴赐人拼命退让,救护的居然是这样的人。
如意在水中化成龙,用嘴巴衔着衣裳,沿着水一路潜游,直到瞧见了光亮,心中彷佛有所感应的一般,便浮出水去,仍旧变成人身,气喘吁吁的拧着衣裳上的水。
只是拧着拧着,突然觉得不对,再将周围的光景仔细一看,竟吓得他半天动弹不得。原来这就是他和吴赐人常来的小河,那口井通的暗河,竟与城外的河水相连。
他白日里去庙街寻古非,也是特意的避开这人进城的时间,生怕遇上了。没想到千躲万躲,竟然还是回到了这里。
如意望着那起伏的河水,心里的思绪万千,他有些痴心的问自己,是不是老天也知道我的心意,所以让我见他一见。
心里终究还是犹豫害怕,见着了又能怎样,如意嘲笑自己,送上门去给他吃麽,吃完了又能如何?
可心里的另外一个声音却不停的对他说,反正你也要死了,既然他生来就是要吃龙的,那你就给他吃罢,被他吃下肚又怎样?比起死在龙母手下,难道这样不是这样更好麽?
如意痛苦的捏紧了手里的衣裳,他知道自己是在奢望,奢望着自己在吴赐人的心里与别人不同。
可他到了最後,却连面对的勇气都没有。
如意想来想去,在心里对自己说,哪怕是去偷看吴赐人一眼也好。正在犹豫不决之际,突然觉得身後似乎有人,回过头,竟看到吴赐人正站在那里冷冷的望着他。
如意只觉得好像一桶雪水从头浇下,激得他浑身冰凉。他怎麽忘记了,他身上有这个人的羽毛,离得近了,这人就会察觉。
怪不得他游到这里,心中竟然彷佛有所感应的一般,忍不住就要游出来。
吴赐人朝着他走了过来,如意嘴巴张了张,甚麽也说不出,却想起自己还光着身子,慌忙的把手里的衣裳抖开,手忙脚乱的往身上穿。
吴赐人站在他的面前,捏住了他的下巴,声音沙哑的问他道,「你是来看我笑话的麽?你同他们是一伙儿的?」
「谁?」如意不由得反问道。他不知自己走之後,这里究竟又出了甚麽事,心里正糊涂得厉害。
吴赐人冷漠又不屑的看着他,如意心中刺痛,知道不管出了甚麽事,这个人都已经在疑心了,觉着他与龙族是相互勾结的。
吴赐人手上用的劲儿很大,如意痛得几乎落泪,可心里憋着一股气,就是不闪避,也不开口,只是直直的看着吴赐人。
吴赐人的眼神变得越发y冷,松开了手,放在他的脖子上,片刻之後,才不屑的说道,「你果然去了龙门。」
如意吃了一惊,慌乱不已的开口辩解道,「我不是…我是…」
吴赐人哪里容他辩解,愤怒的说道,「只是这样倒也算了。我把飞羽给了你,不过是我瞎了眼。」吴赐人的手上慢慢的用了力气,声音里带着恼恨,「可你竟然还嫌不足,又来这里哄骗我,以为我还信你麽?」
如意心慌的指天发誓道,「我不是回来害你的,若是我有半字不真,宁愿被天打五雷劈。」
吴赐人嗤笑道,「你昧下我的飞羽,又藏着忘忧前来,若不是心怀不轨,难道还要与我重叙旧情不成?我以为你心底单纯,没想到用心竟然如此险恶。」
如意慌乱的摇着头,「甚麽忘忧?我不明白你说甚麽,我是为了躲避仇人,从井中游来至此的,哪里想到会这样巧,我……」
吴赐人脸色一变,微微冷笑,说道,「我便猜到你会这样说,你引了他来,是想趁机取我性命麽?你身上忘忧的味道,也不知好好的藏住!」
如意心里一惊,想,难道那人追着他寻来了这里,还遇着了吴赐人麽?他心中焦急,连忙问道,「他伤着你了麽?」
吴赐人冷笑起来,说,「假惺惺的扮这样子做甚麽。你看我好好的在这里,心中还不知怎样的失望呢。」
如意僵在那里,心里绝望至极,知道怎麽解释这人都不会信他了,心中难过无比,却无法言说。
吴赐人逼近了他,两个人离得那麽近,近得让他浑身发抖。吴赐人动也不动的看着他的眼睛,沈声说道,「你还没长大,就这麽的恶毒,这麽会骗人,连我都上了你的当…」吴赐人说到这里,却突然顿住了,满脸嫌恶的将他推开。
如意没站稳,摔倒在河边的石滩上,痛得连眼泪也落下来,耳边嗡嗡作响,哪里还听得清吴赐人又说些甚麽。
如意勉强的说道,「我没有与龙族勾结,我去龙门,只是我痴心妄想,想要脱胎换骨,并没有存着害你的歹意。」
吴赐人笑了一声,听得他心都凉了。
如意嘴唇发抖,说,「总是我对不起你。那你吃了我,然後远走高飞,离他们远些。」
这人的法力怕是仍未恢复,也不知要怎样才能避祸,是不是吃了他便会好一些。
「吃了你?」吴赐人眯起眼睛看着他,看不出究竟在想甚麽。半天才声音沙哑的说道,「吃了你也难消我心头之恨。你教我吃你,我却偏偏不吃。你倒是说说,他们究竟给了你甚麽好处,让你连性命也不要了?你倒是说来我听听。」
如意张了张嘴,却又紧紧的闭上了。
吴赐人见他不肯回答,一副倔强的模样,目光一沉,捉起他的手臂,一言不发的把他拖了起来,一路拉着他回了家中。
如意心里慌乱,问说,「你带我回去做甚麽?」
吴赐人把门一cha,又把窗放下,这才转身回来盯着他,对他说,「你把衣裳脱了。」
吴赐人的眼睛不知道在甚麽时候变成了暗金色,如意突然有些害怕了起来。
第9章
吴赐人同他说道,「你那日吹起紫竹笛乱我心绪,惹我动情的时候,便该想到会有今日。」
如意浑身僵硬的站在那里,他再也想不到,原来这人那时心烦意乱,竟是因为情动。
只是看着他的眼神,并不像说笑,如意的心沉到了底,终究还是不敢相信,颤声问道,「你,你难道要和我合麽?」
吴赐人轻蔑无比的对他说,「不然怎样,你不是处心积虑要勾我动情麽?」
如意的心抖了一下,知道这个人根本已经看他不起了,还把他当作那种处心积虑的骗子。
如意垂下了眼,不敢再看吴赐人,只是低声恳求道,「阿衡,之前的事是我错了,可我真的没有骗你。你想要我怎样都可以,只是别做这件事。」
吴赐人冷笑了一声,故意说道,「你那时每日殷勤的打点我的饭菜,在起照那个下药,不就是想等我动情麽?我若是不做,岂不是白费了你的一番苦心?」
如意又羞又怒,想要辩解,却又觉得羞惭,他没想到这人竟然全都知道,当初一一看在眼里,却不点破,只是到了如今,才拿来耻笑他。
吴赐人把他按在那里,就伸手去解他的衣裳。如意有些慌乱,想推开吴赐人的手,哪里推得动。吴赐人哼了一声,一条腿卡在他的胯间,让他不能再乱动,一手去捏住了他的下巴。如意拼命的甩着头,心里乱成了一团。
吴赐人目光一沉,突然俯身下来,狠狠的咬住了他的嘴唇。如意吃这麽一痛,就狠命把吴赐人一推,结果真把吴赐人推开了。吴赐人朝後退了两步,稳住了,似乎也有点吃惊。
如意红着眼眶说,「这种事,要两情相悦才能做。」
吴赐人哦了一声,坐在床边,冷冷的注视着他,说,「原来你也知道?那你为甚麽要在我的饭菜里做手脚?」
如意愣了一下,终究是他别有所图,又如何能说得出口?可终究还是憋着一口气,不死心的又问,「那在你心里,究竟是怎麽看我的?」
吴赐人微微一笑,在他耳边轻轻的说道,「怎麽看你?如意,从来没有人敢这麽骗我的,你是第一个,你说我怎麽看你?只是我如今还不杀你,等我恢复了法力,再把你捉回去关起来,看你倒时还嘴硬麽?」
如意深深的看了吴赐人一眼,然後闭起了眼,说,「不用那麽费事,你若是可怜我,还是乾脆吃了我罢。」
吴赐人没说话,却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
如意没有再躲闪,却不争气的颤抖着,吴赐人笑了一下,扯下他的裤子,又把他的双腿大大的分开。
如意紧紧的闭着眼,浑身都在颤抖。
吴赐人却并不动作,只是俯身下来,在他唇边问道,「如意,你是不是很喜欢我?」
语气异常的温柔,却又陌生得让如意害怕,如意不由得睁开眼望着吴赐人。
吴赐人伸手握住了如意的私处,如意的脑袋里轰的一声,似乎有甚麽东西炸开了似的。吴赐人微微的笑着,眼底却闪着冷光,柔声的同他说道,「你再喜欢我也没用,你打甚麽主意,难道我猜不出?你心思这麽的恶毒,我恨不得吃了你,可那样的话岂不是轻饶了你?休要以为我舍不得吃你!」
吴赐人一面说一面抚弄着他的私处,如意头一次被人这样作弄,心里虽恨,却又无法忍耐,便喘息着扭动了起来,吴赐人冷笑了一声,问他说,「舒服麽?」
吴赐人靠了过来,舔着如意方才被他咬破的嘴唇,明明是那麽温柔的吻,可口里吐露出来的话语却是那麽的冰冷和刺人。
吴赐人的手滑了下去,解开了自己的裤绳,用命令一般的口吻对他说,「你过来舔。」
如意惊讶的看着他,吴赐人笑着问他,「交尾交尾,不然你以为甚麽才叫做交尾?」
那声音温柔无比,却让他不寒而栗。
如意赤裸着身体,慢慢的爬了过去,一言不发的低下头去,埋在吴赐人的腿间,去含吴赐人的物。
可无论他怎麽用力吮吸或舔咬,吴赐人却还是没有硬起来。吴赐人嗤笑了一声,说,「你不是侍候过很多龙族麽?我原以为你多麽的有手段,却不想这样的没用。你想对我下那忘忧,不是就存了这不堪的心思麽?」
如意的脸色霎时变得刷白,想要辩解,可竟无从说起,他连忘忧是甚麽都不知,哪里会晓得这人怎麽会觉着他身上带着忘忧。
只是听他言语中带着怨恨,便渐渐的明白,这人怕是受了他人的挑拨,对他已是丝毫不信。却不知是哪个搬弄是非,心思这样恶毒。
如意眼前蒙上一层水雾,心里又恨又不甘,宁肯自己就这麽死了才好,也强过受这人的羞辱。
吴赐人抓住了如意的肩膀,逼他抬起头来,然後安静的说,「你看,就算你做了那许多手脚,可对着你,我根本甚麽兴致都没有。你算是个甚麽东西,不光昧下了我的飞羽,还带了忘忧回来,以为下了药,我就会尽忘前事,受你蒙骗不成?可笑!」
如意浑身发抖,不能开口。
吴赐人无比轻蔑的看了他一眼,说,「我早就说过了,你不必费力讨好我,我根本不吃那一套。只要你行得正,我自然不会把你怎样,可惜你的用心实在太过险恶,偏偏是我最恨的那一种。」
如意耳里嗡嗡作响,甚麽都没有听进去,只有那一句「可笑」,一直一直的在他耳边回响,震得他心都碎了。他想伸手把耳朵捂住,可就连抬起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书萫閄。苐如意喃喃的说,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我甚麽都知道的。你瞧不起我,觉得我可笑,这没甚麽。你嘴巴虽然坏,可心却是好的,只是高高在上惯了。这是改不了的,也不会为我而变。你不喜欢我这样低贱的妖ji,ng,也许你将来会遇到同族的女子,然後繁衍後代。
我知道,这些我全部都知道,我也早就明白。所以没甚麽好伤心的,也没甚麽好失望的。
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期望过那些。
如意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把这些这麽明白的说出来,只是这样而已。
如意不觉得难受,也不觉得痛苦,只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他觉得好像有甚麽东西从丹田之处升腾而起,开始流遍了他的全身,周围有股淡淡的茶香,让他觉得似乎是在哪里闻到过。
吴赐人动怒起来,骂道,「你还不死心,弄那忘忧做甚麽?」
如意浑身发软,但还是拼命的支撑着自己,伸手去帮吴赐人系好裤绳。吴赐人一动不动,也不拨开他,也不再教他行那羞耻之事,只是眯着眼睛俯视着他,却没有再说甚麽嘲讽的话。
如意跪在那里,安静的看着吴赐人,觉着好像身上的力气渐渐的没了。他只说了一句,「阿衡,将来若是遇到了喜欢的人,你就不要老是气她。再喜欢你的人,也是会伤心的。」
说完之後,就好像松了口气似的,胸中郁结着的心思,慢慢的都随着那茶香飘走了,如意露出了微笑,慢慢的闭上了眼。
手腕上紧紧缠着的丝縧不知道甚麽时候松脱了,掉落在地上。
意识消失之前,他似乎听到了吴赐人慌乱的声音,大声的喊着他,还摇晃着他,可是他却甚麽都不知道了。
这个人也会惊慌麽?
他模模糊糊的想着,一定是自己在做梦罢,然後便陷入了沉沉的睡梦之中。
他睁开眼,抬起头,望着苍茫的天。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但他好像总能闻得到那股淡淡的茶香,所以他就沿着那茶香飘来的方向走去。
他就好像那无根的浮萍,只能随波逐流。
一路上好像没人瞧见他,也没甚麽能够阻碍他。
他的心里一片空旷,甚麽都没有,可不知道为甚麽,他觉得很累很累,累得他想要倒下头来长长的睡上一觉,再也不起来才好。
可那茶香若有若无,就在他面前勾着他,让他无法停下脚步,直到最後停在了一家叫做博古斋的书画店前。那隐隐的一线茶香似乎就是从这里飘出来的,或许在冥冥之中,有人为他指出了路。
店铺里的夥计进进出出许多次,都彷佛对他视若无睹。只是慢慢的,不知是哪一日,却突然有人瞧见他了。
夥计问他找谁,他只是摇头,却甚麽都说不出。後来夥计进去了,再出来的时候,身後还跟着一个人。
他远远的看着那个人,只觉得似乎是见过的,却又甚麽都想不起来。
那个人跟他客套了半日,然後客气的请他挪去别处。
他还是摇了摇头,那茶香还是若有若无,可却勾得人欲罢不能,他想走也走不开了。
那个人费解的看着他,半天之後突然难以置信的说,「你是…你怎麽长大了?连样子都变了?」
他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那个人,问道,「你认得我麽?」
那人露出了了然的笑容,拿帐簿敲了他的脑袋一下,说,「认得?我是你的老爷?」
他的心口突然一震,好像很久以前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老爷?听着好熟悉,好像是许久以前,他曾经这麽喊过谁?
那个人瞧了他一眼,故意说道,「你不在老家帮忙,怎麽突然来我这里?」
他老实的说,「我甚麽都不记得了。」
那个人笑眯眯的问他道,「你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麽?」
似乎有甚麽东西要泛上来似的,可脑袋里面却好像满是那种淡淡的茶香,渐渐的,那些沉在水底的究竟是些甚麽,他也不想去看个清楚了。
他看着那铺子里面的花鸟,安静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叫百万。」
那个人盯着他瞧了一阵儿,不过却没说甚麽,只是吩咐了一个叫瑞宝的小夥计带他去了後面洗脸换衣。
他跟在瑞宝身後,却隐约听到那人小声的咕哝道,「不过是尽忘前尘的药罢了,难道忘忧还能将人改容换貌不成?」
他听得糊涂,心里隐隐的作痛,却不知道为了甚麽。
瑞宝年纪小小,一张嘴巴却能说会道,能把死的都说成活的,自从领了话,就没有一刻的空闲。瑞宝同他说,「你是自小签了卖身契卖到我们古家的,古老爷一直把你放在乡下,也不知道你这是撞了甚麽邪,居然把自己的事忘得一乾二净,还一个人走到了这里来。」
他从木盆里捞起手巾绞了两把,一言不发的抹着脸,瑞宝也是说累了,就坐在那里喘口气。
他听到房檐下挂着的笼鸟啾啾的叫着,愣了一下,问瑞宝,「你听它们说甚麽?」
瑞宝挠挠头,说,「舅舅,舅舅?」
百万笑了起来,然後用手巾蒙住了脸。
原来他起初只听着是鸟叫,仔细去听时,倒彷佛听得懂一般。
他听一只鸟儿说,「这骗人ji,ng,句句话里没半个字是真的。」
又听另一只说,「那是,他是不晓得。这骗人的真谛,是要多说真话的,你说九句半真话,再送上半句假话,那才教人真假难分。」
百万把手巾蒙在脸上,深深的吸了口气,才放了下来,同瑞宝说道,「那我自小就在古家了?」
瑞宝想了想,咳嗽了一声,说,「大约是罢,你又不在这铺子里帮忙,我哪里能晓得的那麽清楚?老爷过两天就要回乡去了,兴许就带着你回去了,那时你再去问别人罢。」
百万笑了笑,说,「瑞宝哥,你看,我甚麽都不记得了,不懂的事情实在太多了,还请瑞宝哥以後多照应我。」
瑞宝咳了一声,「不必说。但凡你有些眼色,手脚麻利些,都不会惹老爷生气的。」
百万笑嘻嘻的说,「懂得懂得,跟着瑞宝哥,自然是错不了的。」
古老爷进来,见他们两个说话,笑着对瑞宝说,「我叫你带他洗脸,也没让你教他你这偷懒的坏毛病!」又对他说,「你先去前面看着,若有人进来,你也不必多说,就在一旁站着。」
他走进去,却听到那两个人隐隐的说话声。
他走过去,又轻手轻脚的走了过来,躲在帘子後面,听这两个人背着他说甚麽话。
古老爷叹了口气,轻声的叹道,「若他真能令我万事如意,富贵吉祥,我造这场孽倒也罢了…」
瑞宝就嚷嚷,「老爷,人不为已天诛地灭,您也不过是为了小少爷罢了,若是良心上实在过不去,就去跟他说说?」
古老爷嗯了一声,却转开了话头,说,「忘忧果然灵妙,只是他怎麽来得这样快,还和从前大不一样,倒弄了我个措手不及。」
瑞宝不以为然,打着哈欠,就说,「不是大喜,就是大悲,当初拿药给您的那个人不是说了麽?」
古老爷就说,「他们其实也没安着好心,只可惜坏人都让我做了。」
瑞宝叹了口气,小声说道,「老爷,这世上的人哪个没有私心,你做就做了,又在这里说甚麽,小心叫人听了去。」
百万听到这里,心里虽然还不是十分的明白,却也已经知道了个大概。
他心里倒没有怨恨,也并不想趁早逃开。他根本甚麽都不记得,又无依无靠,不在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他倒觉得这样也好,甚麽都不记得,甚麽都想不起。
他的过去被深埋在看不见的地方,整个人好像丢掉了一半的魂魄,不知听到了甚麽,看到了甚麽的时候,心口却还是会钝钝的痛。想来那绝对不是甚麽令人欢喜的事。
伤心的事还要想起来做甚麽?继续伤心麽?所以他宁可想不起,宁可甚麽都不知道,宁可糊里糊涂的。
他想到这里,便轻轻的起身,转到前面去。铺子里面空无一人,笼里的鸟儿嘀呖呖的叫着。他只装作没听到,拿起拂尘,轻轻的扫去那字画上的轻尘,甚麽也不再去想了。
没过几日,古老爷果然带着家眷回乡去了,还带着百万和瑞宝,瑞宝倒是欢喜,只是百万心里有些闷闷的,也不知道为了甚麽。
百万跟着车出城,走了几步,听到半空中的鸟鸣一掠而过,就好像心里突然被人扯了一下似得,不由自主的就回头朝身後的天空看。
身边的瑞宝笑着同他说,「看甚麽,难道有相好的留在城里?」
百万听到树上的鸟儿唧唧喳喳的说了半天,这才回过身来,呸了他一口,说,「你以为哪个都像你,只晓得那档子事!」
瑞宝叹气,说,「要不得,要不得了,这才没几日,就连瑞宝哥都不叫了!」
百万撇撇嘴,眼珠一转,突然笑眯眯的说,「瑞宝哥。」
瑞宝知道他的鬼心眼多,当下就说,「你别叫,我也不敢答应,你想怎样?」
百万委委屈屈的说道,「也不知道是怎麽了,我觉得心里怪难过的,走不动路了。」
瑞宝连忙抬手,「你坐上来,我走路,这成麽?」
百万这才露出笑来,大方的跳上车去,他买了几个莲蓬,抱在怀里,一边哼歌一边剥着吃。
他刚才听一只鸟儿说,「真了不得,我听人说衡山君娶了龙女。」
另一只哪里信他,「金翅鸟和龙族不是天生的对头麽,他怎麽会娶了龙女,别是你听错了罢?」
那只便急忙的发誓赌咒,说,「这消息实在不假,城里都传遍了,听说衡山君这次受伤回来,便在天帝面前说愿意斋戒,非要娶那龙女不可。」
另一只大惊失色,就说,「那不是要了他的命麽?」
那只就酸溜溜的说道,「那也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你c,ao得这是哪门子的闲心?」
百万心里想,衡山君是哪个?想来是天上的神仙罢。这鸟儿也实在长舌,专门传这些八卦。
百万听着闲话,慢慢的吃着莲子,莲子其实都老了,一点儿也不好吃,还苦得厉害。
瑞宝从老爷的车里下来,见到他这贪吃的模样就笑话他,「这时候的莲子都老了,你吃得苦了可不要到哥哥面前来哭。」
他又不是头一次吃这样苦的莲子,百万想。
可他上一次吃到这样苦的莲子是甚麽时候呢?他怎麽想也想不起来了。他的心里空空的,好像被人挖掉了一大块似的。原来少了甚麽是这麽的难受,他这时候才觉得痛了,可又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瑞宝看着他就着了慌,说,「唉,你别哭,你哭甚麽呀?」
百万慌忙的揉着眼睛,说,「沙子吹到眼里了,没甚麽。」
瑞宝半天没吭声,最後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说,「等到了乡下就好了,那里天高皇帝远,哪个也管不到我们了。」
他点了点头,抓着手里的莲蓬,靠在马车上。
他听到瑞宝轻声的嘟囔着,说甚麽如意吉祥,唉,这世上,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罢了。
他慢慢的在心里咀嚼着这句话,只觉得没有一个字不是苦的。
马儿咴咴的叫着,他心想,我也不求吉祥如意,我只求…
我只求从今往後能过个安稳日子罢。
他扔掉了手中的莲蓬,对瑞宝说,瑞宝哥,我靠着你睡一睡。
瑞宝打着哈欠说,睡罢睡罢,睡醒就到家了,到家咱们继续睡!
百万笑嘻嘻的闭着眼,马车虽然颠簸,他却睡得香甜。
梦里有个女子在他耳边轻声的吟唱:
春日宴,
绿酒一杯歌一遍。
再拜陈三愿:
一愿郎君千岁,
二愿妾身长健,
三愿如同梁上燕,
岁岁常相见。
那声音那麽的熟悉,彷佛陪伴了他许久,可那歌声又是那麽的悲伤,让他在梦里都忍不住流下眼泪。
莲子太苦了,他松开手,原本握紧在掌心的莲子都落在了尘土里,转眼就没了影踪。
身旁掠过一阵儿香风,好像有温柔的手指抚过他的脸颊,无数个细小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轻声的对他说,好弟弟,我走了,别难过。我不求长生,只愿无悔,你不必为我伤心。
那些轻柔的声音彷佛娇嫩的花瓣,很快的就被秋风带走了,百万在睡梦里情不自禁的喊道,别走,别走!
第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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