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文H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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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意 作者:江城千朵桃花一树生

    正文 第6节

    如意 作者:江城千朵桃花一树生

    第6节

    口里却笑嘻嘻的说道,「大哥请问。」

    吴赐人放下肩上的担子,指了指路边的青石,示意他坐下说话。

    百万心里犯着嘀咕,却依言坐下,等他开口。

    吴赐人也坐在了他的身边,想了想,才对他说,「我娘还在的时候,我认得了一个人。他年纪不大,嘴巴却厉害,心思也活络,帮我了不少忙。」

    百万心里想,这说的怕就是那个人了,却并不应声。

    吴赐人微微的笑了一下,又说,「他虽然签了卖身契与我,但原本是有主人的,他那主人与我是死对头,所以我暗地里也有些疑心他。」

    百万倒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是个道士,不想却是个下人。

    吴赐人望着远处隐入雾气的山峦,声音渐渐变得低沉,「我那时受了伤,又有仇家四处寻我,以为熬不过去,所以把一件很重要的东西给了他,想着若是我死了,就让他留在那里帮我照看我娘。」

    百万听到这里,心里隐隐一动,想,这个人还知道替娘亲着想,也算是个孝子。

    吴赐人又说,「可没过几日,他就带着那件东西消失不见了,我在城里城外寻了好些日子,终究是不见他的踪影。」

    吴赐人说这些的时候很平静,但百万心想,这人怕是上当了,宝贝的东西还不好好的收起,随意给甚麽人?

    吴赐人笑了一下,「我当时想,果然是被他骗了,便很生气。」

    百万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个人为甚麽还笑得出来。

    吴赐人见他一脸疑惑的神色,便问,「怎麽?」

    百万老实的说道,「我若是你,气都气死了,哪里还笑得出来。」

    吴赐人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才说,「你听我说完罢。」

    百万哦了一声,便催促道,「那你快讲。」

    吴赐人却不做声了,静了半晌,才问他道,「你有意中人麽?」

    百万当即就有些脸红,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说道,「不是说你的事麽,怎麽扯到了我的身上?」

    吴赐人笑了一下,说,「那个人说喜欢我,还在饭菜里做了手脚,想勾我动情,还以为我不知道。」

    百万心里有些惊讶,想,这人相貌凡凡,居然还命犯桃花?

    可这种下药之事毕竟让人不齿,百万也有些愤愤,便说,「这手段…有些下作。」

    说完後才回过神来,惊讶不已的反问道,「他不是个男子麽?」

    吴赐人愣了一下,说,「是男子。」

    百万打了个寒战,勉强的笑着说道,「吴大哥,这是你的私事,就莫要再对小弟多讲了,我们赶路罢。」

    吴赐人脸色也有些难看,却只是拿起了斗笠,轻描淡写的说,「那我们走罢。」

    百万心里大怒,想着,哄我听了半天,却也不说清楚,我还以为是伯牙遇子期,哪里想到是这样不尴不尬的事。

    走了半天,怒气才稍稍平息,偷看吴赐人时,又有些後悔,便讪讪的问道,「不知离玉姑泉还有多远。」

    吴赐人头也不回,只说,「再走半个多时辰便到了。」

    百万心想自己毕竟还有求於人,不该得罪了,便陪着笑说道,「吴大哥,我是小地方来的人,没见过世面,刚才若是得罪了您,可…」

    吴赐人打断了他的话,冷冰冰的说,「不必解释了。」

    百万被他这麽一堵,也是一肚子的暗火,心想,这个人的性子真是招人恨,怪不得孤零零的一个住在那种破落的道观里,连下人也不待见他。

    两个人就这麽闷声不响的走到了半山,吴赐人突然站住了,放下了身上的担子,然後拨开了崖边的树枝,示意百万朝对面看。

    百万连忙走了过去,吴赐人捉住了他的手,皱着眉说,「这边很滑,你小心些。」

    百万不好挣脱,只好装作没看到,又前走了两步,再往对面一看,竟然吃了一惊。

    原来如此,怪不得这里的人叫它罗刹泉。

    泉是对面峭壁上的一眼细泉,泉水自岩缝中汩汩流下,在落到崖底之前便消失了。泉眼一旁有块斜突出来的青石,青石与峭壁之间斜斜的生着一株碗口粗的茶树,怕就是传说中极其灵验的那株茶树。

    百万面露难色,问他说,「这如何去得?」

    吴赐人面露疲色,问他,「你是要取那茶花麽?」

    百万点了点头。

    吴赐人并不看他,只说,「山中花时与外面不同,要再迟些时候茶花才开,你等到那时再来罢。」

    百万没吭声。这话不管怎麽听都像是在赶人。

    吴赐人瞥他一眼,「你是要取了给谁用的?」

    百万老实的答道,「一个傻子。」

    吴赐人没再追问下去,只说,「你若是不方便回去,就在观里住下罢,他们万一同你说了甚麽怪话,你只当没有听到。等到茶花开了,你去山里寻一个采蜂的人,叫他吊你下去便好。」

    百万想要道谢,吴赐人却松开了他的手,仍旧挑起担子,一言不发的往回走去了。

    百万有些尴尬的跟在他身後,突然觉得很丧气。吴赐人也不知道是在想甚麽心事,一直望着远处,也没有瞧见他走近。

    百万鼓起了勇气快走了两步,正想和他再说两句,没想到吴赐人突然转过身来,两个人撞在一处,都摔倒在地。吴赐人挑的担子也翻倒在地,滚落了一地的莲蓬,还有些滚得远了,便跌下山去。

    百万痛得直想骂人,可看吴赐人也狼狈的到在地上,满手是泥的样子,便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人看起来一本正经,哪里想到这一下会摔得这样滑稽。想想又觉万幸,幸好这人没有倒在他的身上,不然两个人滚下山去才真是死得可笑。

    吴赐人自己站了起来,又拉他起来,百万故意扯住他不放,笑嘻嘻的说道,「我们两个倒也命大。」

    吴赐人有些惊讶看着他,却没说甚麽。百万毫不在意的揉着磕着的地方,见吴赐人的神色还是有些古怪,便又对吴赐人说,「大哥你喜欢男子女子,其实与我没甚麽相干,方才是我少见多怪了。若是你还气我刚才的话,打我几下也无妨,只是不要气坏了身子。」

    吴赐人叹了口气,对他说,「你不必在意,我气得不是你。」

    说完又把那担子仍旧挑起在肩上,百万看到他眼底的黯然,觉得很是愧疚,也不好再多说甚麽。两个人默然无语的走了几步,吴赐人不知道想起甚麽,伸手摸了摸腰间,突然僵在那里,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转过身来急切的在地上寻着甚麽。

    百万见他这麽慌忙,也知道是丢了要紧的物事,便问他是不见了甚麽。

    吴赐人焦躁的说道,一个双鱼的玉坠,麻烦你也帮我找找。

    百万想了起来,那一日在茶摊躲雨时,他的确见过这人拿出一个玉坠来,後来这人还拿到他面前让他辨认,问他认不认得。

    两个人在那里找了半天,草里也翻过,树下也寻遍,直弄得灰头土脸,却甚麽都没找到,吴赐人脸色渐渐发青,额头上也渗出细密的汗珠。

    百万看得於心不忍,便说,「只怕不是丢在这里了,不如先回去歇息片刻,明日再唤人一同细细来寻?」

    吴赐人看也不看他,皱着眉头在那里翻找,身上也弄得污脏不堪。百万又劝说了两句,吴赐人便有些烦躁,头也不抬的对他说,「你回去歇着罢,不必在这里烦我。」

    百万也不由得生起气来,想这人真是不识好歹,便一声不吭,迳自沿原路走了回去,可走在路上,心里却觉得又委屈又窝火。

    百万回到观里,先去寻了明玉,和他说了吴赐人在山里丢了玉的事,明玉一听说吴赐人丢了玉,先冷笑了两声,说,「连玉也丢了?丢得好,这才算是断得乾净。」

    百万听着不快,便故意说,「他不是很看重那玉麽?」

    明玉斜眼看他,说,「人都不在了,光留块玉做甚麽?还是丢掉得好,免得他总记挂着。」

    百万听他这样讲,也不好再说甚麽,默然无语的看着明玉拿了红虫爬在缸边去喂鱼,自己站在那里发了会儿呆,这才回房去。

    百万坐了一会儿,却老是心不在焉,时不时的望一望外面,却总是看不到那个早就该回来的人。天色渐暗,百万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去寻了灯,又包了些点心,一路提着出去了。

    等百万找到吴赐人的时候,那人正垂着头坐在他们白日里说过话的地方,动也不动,不知道在想甚麽。

    百万一看他这情形,就知道那玉坠必定是还未寻到。这人连中饭也没吃,就这麽找了一整日麽?

    百万心里有些堵,蹲到他面前,轻声的说道,「天亮了再来找找,说不定就找到了。」

    吴赐人抬头望见是他,虽然脸上看不到惊讶的神情,可声音却有些颤抖,问他道,「你还折回来做甚麽?」

    百万有些愧疚,说,「若不是你带我去瞧玉姑泉,只怕你的玉便不会丢,说来也是我的不是。」

    吴赐人半晌没说话,就是紧紧的看着他。

    百万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咳嗽了两声,就说,「先吃点东西,我再陪你找找,若实在找不到,明日里再来寻罢,你若累坏了身子,即便是寻着了那玉又如何?」

    吴赐人微微的笑了一下,只是那笑容却有些苦涩,百万突然觉得心里好像被人扯了一下似得,慌忙的扭开了脸。

    吴赐人没有让他再帮着去寻那玉,两个人一路走回观里去的时候,吴赐人一直都再没有开口说过话。

    百万被吴赐人送回房,心里犹豫了片刻,便又从门缝里偷偷的望了出去,看到吴赐人若有所思的站在那里,目光似乎能够透过门看到他似的,百万的心砰砰的乱跳,却无法挪开视线。

    後来明玉经过,看到站在那里的吴赐人,愣了一下,便有些愤怒的打着手势,要吴赐人跟自己出去。

    吴赐人皱了一下眉,还是跟了出去。

    百万这才觉着松了口气,在屋里坐了一会儿,却又牵挂不已,偷偷的出去,经过花墙的时候,便听到明玉怒气冲冲的声音。

    明玉恼火的问道,「你倒是说说看,这究竟是中了甚麽邪?」

    吴赐人不快的说道,「这根本与你无关。他不过住到茶花开便走了,你管那麽多做甚麽?」

    明玉忍着怒气,又说,「那我问你,他究竟是不是那个如意?」

    吴赐人安静了一会儿,才说,「他身上有人下了咒,我看不出。」

    明玉突然笑了起来,说,「我倒有个法子,你当初不是给了他三根飞羽麽,如今只把他剖开来看,不就知道了麽?」

    吴赐人的声音突然沉了下去,说道,「你敢!」

    明玉嗤笑了起来,「我有甚麽不敢?你若是解开我身上的咒,我们两个光明正大的斗一场,谁输谁赢还难说哩!」

    吴赐人冷笑了一声,「让你恢复原形?那你吃得下龙r_ou_麽?难道要我看着你活活饿死在我面前?」

    明玉气恨的「啊」了一声,半天才说,「混帐,等我的咒解开了,头一个要吃的就是你那个如意!」

    吴赐人哼了一声,突然说,「我以为你要吃的是那个龙王的二太子。怎麽,不恨他了?」

    明玉似乎被这句话气得发狂,声音发抖的对吴赐人说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他,你等着。」

    说完就转身走了。

    百万听得稀里糊涂,却又不敢出声,生怕被吴赐人发觉。

    吴赐人半天都没有动静,百万心中暗暗叫苦,错过了溜走的时机,现在这样安静,花墙下又是些碎叶,他哪里还敢再动?

    可花墙那边轻轻的一声叹息,却让百万的心慌乱了起来。

    他不知道吴赐人为甚麽叹气,他只是觉得,这个人不该这样。

    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百万的腿都麻了,才听到吴赐人慢慢远去的脚步声。百万心口的石头终於放了下去,可也走不动了,只能靠着墙先揉腿,一面揉一面在心里暗骂。可想起那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叹息,心头还是有些微痛。

    迟些时候,明玉竟然真的给他送了衣裳过来。只是在灯下一看,那孩子的眼眶还是红着的,百万若是不知道的时节,只怕也会逗逗他,可一想到这个人说要把自己剖开两半,毕竟还是有些不寒而栗的。

    明玉把衣裳放下之後却仍旧待着不走,斜眼看了看他,突然问说,「你回去帮他找那块玉了?」

    百万想起吴赐人当时坐在那里的神情,不免有些丧气,说,「可惜还是没找到。」

    那样小的一样东西,落在山里,自然是大海捞针一般,再难寻回了。

    明玉撇了撇嘴,问他说,「你才认得他几天,怎麽就围着他团团转了?」

    百万心想,别人在那里着急上火,哪个好意思袖手旁观?

    口里却不说甚麽。

    明玉跟他说,「你说要去玉姑泉,也是为了给人治病求药的麽?」

    百万说,「是为了个傻子。」

    「傻子?」明玉惊愕的看着他,又问了他一遍,「为了个傻子?」

    百万点了点头。

    明玉顿时笑得打跌,一面扯着他一面笑得上不来气,对他说,「傻子?你不知道人傻没药医的啊?你才真是个傻子,还巴巴的来求药!」

    百万不大高兴,却说,「他爹以前得罪过人,有个和尚就咒他活不过三岁。後来老爷四处求方,总算能给他挣条命出来,让他平安长大,只是有些痴傻。可这原本不是天生的傻,怎麽说治不得?」

    明玉正经了起来,同他说,「你知道人是怎麽傻的麽?」

    百万疑惑的反问道,「怎麽傻的?」

    明玉哼了一声,掂起脚尖来用力的敲了敲他的额头,骂道,「他投胎转世的时候,魂魄不齐,生下来自然是傻的。你求甚麽药也是不成的。」

    百万被他敲得痛,一面揉一面皱眉,说,「那便是被和尚拘走了?」

    明玉眼光闪动,突然说,「我有个法子,可以教你招魂。」

    百万哪里想到这人竟然肯帮自己,欣喜之馀,又觉得有些不可信,「那我就先代他谢过了。」

    明玉笑得有些古怪,问他道,「你看那前面养着的几尾鲤鱼可好?」

    百万心里犯着嘀咕,却应道,「怪好看的,就是少了些。」

    明玉笑了起来,「你晓得那缸下压着的是甚麽?」

    百万心想,难不成压着金砖?却摇头说,「我不知道。」

    明玉说,「地下埋着龙女,她生前因相思而死,眼泪凝成红珠,戴在身上,可以用来招魂。」

    百万听到他说龙女,不知为何,心底竟然有丝震动。

    似乎是很久以前,不知道是在哪里,好像听人提起过她。

    「你不相信?」明玉目光灼灼的看着他。

    百万将信将疑,只问他,「那怎麽连块碑都没有,就这麽…」埋在这种地方。

    明玉笑容里带着怨恨,说,「因为她的族人容不下她。如今就连她死了,也要把尸身藏好才能免祸。你说龙族可不可笑,连个死人都不放过?」

    百万说,「俗话说得好,入土为安,她都已经这样可怜了,你还要我挖坟,我做不出。」

    明玉大笑,说,「不是要你挖,是要你去找那个姓吴的挖!那龙女是他许多年前的娘子,你去求他,说要救人,借他娘子坟里的红珠一用,看他肯不肯帮你去挖。」

    百万打了个寒战,摇着头。要吴赐人去挖妻子的坟,他想起来心里就不舒服。

    明玉一副了然的神情,挥了挥手,说,「那你就趁早打道回府罢,留在这里还有甚麽用?」

    百万一时心乱如麻,明玉却又趁机在他耳边说道,「埋她的时候我也瞧见了,就是姓吴的亲手把她葬下的。他抱她过去的时候,那红珠子散落得到处都是。你去要罢,不过是一颗,说不好他真会给你的。」

    明玉丢下这些话就笑着走了,却留下百万一个人在房中辗转反侧。

    瑞宝若是死了,那家里真的没人可以照看那个傻子了,古非纵然留下万贯家财又能如何?他也不能在那里过一辈子,那里终究不是他的归宿。

    若是能把痴傻治好,他走得时候也放心些。

    可明玉说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他却难以分辨。

    半夜的时候,月上中天,百万披着衣裳走到前院,跪在那缸前默默的祝道,「龙女姐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他若那麽痴傻的过一辈子,还不如死了算了。」百万叹了口气,又说,「我只是先瞧瞧,看明玉骗没骗我,您若是要怪,就怪到我的头上罢!」

    那压着的地底若是挖开过的,自然当与别处不同才对。他先辨一辨真假再说别的。

    祝完之後,百万深深的吸了口气,站了起来,双手抵住那缸壁,用力的朝一边推去。

    第13章

    可惜百万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却推不动那瓷缸丝毫,毕竟那缸有半人高,他伸开双臂才勉强能抱住,又盛满了水,哪里是他一个就推得动的?

    百万泄气一般的坐在台阶上,想着难道真的要去求吴赐人不成?

    月影沉在水中,犹如玉璧一般,百万站在瓷缸旁,看到那微微晃动的水光,眼前突然灵光一闪,想出了个绝佳的法子。

    等他做成了这件事,自观外回来时,天色已经微亮。被晨光笼罩着的道观,虽然破落了些,可看在百万的眼里,还是有了几分亲切。他一宿没睡,心里却欢喜异常,哪里想到一脚跨进院里的时候,却看到吴赐人正坐在他门前的台阶上,见他进来,劈面就问,「你去哪儿了?」

    百万哪里想到会被他堵在门前,心里也有些不快,就客气的答道,「睡不着,去外面走走。」

    吴赐人笑了一下,眼神却冰冷得刺人。

    吴赐人问他,「没找到你要找的东西麽?」

    百万愣了一下,觉得这话来意不善。

    百万看着吴赐人,反问道,「你甚麽意思?」

    吴赐人缓缓的站了起来,低声的说,「你是最像他的一个,我原本想放过你的。」

    百万心猛得一沉,想起明玉曾经说过的话来,说这些年冒名而来的人,都没有甚麽好下场的。他原本还不怎麽害怕,可如今却慌乱了起来。明玉都有那样的本事了,吴赐人真要灭他,只怕他躲都躲不过。

    吴赐人见他面色发白,更觉他心里有鬼,脸色一沉,伸手就去抓他。

    百万哪里知道这人为了甚麽突然变脸,惊慌失措的後退,吴赐人扯住了他的衣裳,只听啪的一声,竟然从百万的怀里落下来一样物事。

    吴赐人看着跌落在地上的那样东西,脸色突然大变,用力的推开了他。

    百万被他推得跌倒在地,心口隐隐发痛,大声骂道,「你做甚麽?」

    吴赐人的手微微颤抖,将那块玉拾起来握在手心,问他,「这东西你哪里来的?」

    原来吴赐人手中紧紧握住的那样东西,正是昨日里丢失的那块双鱼玉坠。

    百万一股怒气涌上心头,伸手就要夺,一面说道,「我找到的,就是我的东西了,你抢甚麽,强盗麽!」

    这块玉坠是他半夜在山里寻了那些矮枝上栖息着的夜鸟,央求它们帮他寻到的。他原本想着拿这玉坠还了吴赐人,再去问那红珠的事,没想到这人竟然这样的可恨。他气愤不过,不经思量,那些话便脱口而出。

    吴赐人目光一沉,扣住他的脖颈,厉声喝道,「你松手!」

    百万倔劲儿被这人给逼上来了,脖子一梗,偏偏要说,「休想,我拾到了,便是我的了!」

    吴赐人勃然大怒,手上又加了三分力,说,「松不松?」

    百万气都上不来了,面皮涨得紫红,气恨的说道,「你这人实在可恶,我若是那个人,宁可死也不会回来见你的!」

    吴赐人突然松开了手,百万没站稳,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百万抬起头,吴赐人正一脸震惊的看着他,好像被人狠狠的掴了一个耳光似的。

    「刚才那句话是谁教你的?」

    吴赐人的声音微微发抖,紧紧盯着看他的那双眼睛,不知何时变成了赤金的颜色。

    百万浑身僵硬,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吴赐人脸色发白,抓住他的肩膀,厉声喝问道,「说啊?谁教你的?」

    那紧迫威严的目光里面,却隐藏着一种深深的绝望。

    百万心口有种莫名的刺痛,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扭开脸,声音沙哑的回答道,「没人教我,我就是这样想的。」

    吴赐人浑身一震,放开了他。

    百万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倔强的看了回去。

    吴赐人站起身来俯视着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冰冷,问他道,「你究竟是甚麽妖怪?」

    百万大笑了起来,瞪着吴赐人说,「我告诉你,你就肯信我,就肯放过我麽?」

    他说得声音很大,震得胸口似乎都在嗡嗡作响,心底深处,好像有甚麽东西就要翻涌而出似的。

    吴赐人的眼底似乎有些动摇,可看着他的时候,却冷笑了一声,说,「你装得很像。你若是不去动我院里的瓷缸,或许我真会把你当作他。」

    百万吓了一跳,他连推都没推动,怎麽就被这人发现了?

    百万心里疑惑,话便脱口而出,「是明玉和你说的麽?」

    吴赐人皱了一下眉,脸色便沉了下来,反问道,「明玉同我说甚麽?」

    百万暗道不妙,只怕这人是在那瓷缸上做了手脚,所以别人一旦动过,这人就能知晓,可惜如今後悔也迟了。

    他虽然恨这人性子乖僻,又气这人把自己的一片好心都丢开当做看不见,可一想到那红珠之事,还是不得不在人前低下头。

    百万跪在这人面前,低声下气的说道,「仙师莫怪,是我动了那瓷缸。我听说那底下埋着红珠,可以招魂,便想瞧瞧是不是真的。」

    若那红珠招魂是真,他就当是对着块石头跪了跪罢了。

    吴赐人捏住了他肩膀,怒极反笑,问他道,「你还敢说?你若不是龙宫里的人,怎麽又会知道那下面有红珠?」

    百万被他捏得几乎昏死过去,浑身都冒着冷汗,他此刻才突然想到,明玉告诉他这件事,只怕根本就没安着甚麽好心。

    即便此刻他说了实话,明玉若是不承认,吴赐人怕是真会要了他的命。

    「那玉你是哪里来的?」吴赐人根本不松手,继续逼问他道。

    百万痛得眼泪都落下来了,断断续续的说道,「是,是我在山里寻来的。」

    吴赐人不为所动,手里的力气越来越大,百万脸色惨白,冷汗纷纷而下,大声喊道,「你还不如杀了我!」

    吴赐人的身体震了一下,百万便趁机挣脱了他,慌不择路的就要往外逃,吴赐人看见了,脸上的神情便有些难以形容。

    百万还未出院门,就被吴赐人当面拦住了。

    吴赐人看着他,轻声的和他说道,「我不弄你了,你过来。」

    百万刚才痛得把舌头都咬破了,此时听吴赐人这样说,冷笑了一声,吐出嘴巴里的血水,反问他道,「你以为我是傻子麽?」

    吴赐人脸色变了又变,终於忍了下去,沉声的说道,「你真的很像,所以我可以饶过你这一次,你先过来。」

    百万看他的神情,就知道他说这一番话是认真的,心里越发的惧怕,面上却不肯露出丝毫,依旧倔强的说道,「要我过去,除非我死!」

    吴赐人的目光沈了下来,走到他的面前,用手抬起了他的脸,慢慢的对他说道,「不要再玩甚麽花样了。你虽然很像他,可终究不是他。」

    吴赐人望着他的那一刻,他鼻子突然酸酸的,好像再不忍住就会哭出来似的。他觉得这个人很可怜,又可恨又可怜。於是他咽下了已到嘴边的气话,甚麽都没再说。

    吴赐人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这里的力气不大也不小,不会弄痛他,却也不会让他逃走。

    百万在心里暗骂,你哪只手摸我哪只手烂,哪只眼看我就哪只眼瞎。

    吴赐人突然看了他一眼,结果百万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还以为自己情不自禁的说出了口。

    吴赐人嘴角轻轻的上扬,似乎是笑了一下,问他说,「你是不是在骂我?」

    百万看得呆了一下,然後赶忙的摇头,心虚不已的说,「没有没有。」

    这个人明明生得再寻常不过,只是笑了一笑罢了,却让人挪不开眼。尤其是那双眼眸,有时便是那种琥珀般的暗金色,彷佛深渊一般,要把人的魂魄都吸进去。

    百万扭开了脸,却仍然心悸不己,便有些恼恨。

    吴赐人几乎是将他一路拉回房去的,进了屋後,百万眼看着这人动手关门,就心慌意乱了起来,生怕这人图谋不轨,又动起手来。

    吴赐人关好门,便转过身来正对着他。百万的心嗵嗵的乱跳,他倒也不怕这人动手,横竪不过是一条命罢了,他活了这样久,好歹也够本了。

    他偏偏就怕这人这样不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看得他无路可退,好像都不是自己了。

    吴赐人并没有像他所怕的那样走到他的身边,却仍旧站在门那里看着他,可心思却明显不在他的身上。

    百万尴尬得很,不自在的咳嗽了两声,吴赐人这才好像回过了神似的,皱了皱眉,慢慢的走了过来。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问百万道,「你到底叫甚麽名字?」

    百万见这人语气柔和,便受了蛊惑一般,不由自主的回答道,「百万。」

    吴赐人笑了,可那笑容却显得有些冷淡。

    吴赐人又问他道,「那你究竟姓甚麽?」

    百万突然不敢看吴赐人的眼睛,他低下头,不大情愿的小声答道,「我是老爷买的,自然就跟着他姓古了。」

    吴赐人哦了一声,又问他,「那你家里还有甚麽亲人?」

    这些百万自然不敢乱答,倘若露出马脚被这人识破,他真不知道自己会落得怎样的下场。

    所以他只是含混的说道,「我一直在古家当下人,外面还有甚麽亲人,实在是不知道的。」

    吴赐人不动声色的问他,「若是我要你一直留在这里呢?」

    百万惊得站了起来,僵着脸问说,「你说笑的罢?」

    吴赐人笑了起来,问他,「你不是想要红珠麽?」

    百万呆了一下,硬着头皮问道,「那…那红珠真的能招魂麽?」

    吴赐人淡淡的说道,「魂魄若是没有咒语拘束,的确是可以。」

    百万有些失望,可又觉得这人怕不是真心要给他红珠,便故意又问,「那傻子的魂招得麽?」

    吴赐人突然好笑了起来,问他,「你怎麽就不先问问我到底肯不肯给?」

    百万听他这样说,鼓起勇气,就问道,「那你能给我一颗红珠麽?」

    吴赐人安静了很久,才说,「我当年答应她,要让她安息的。」

    吴赐人也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百万想起明玉说过那底下埋着的是这个人的娘子,心里也知道自己的要求过分了些,便闷闷的说道,「我明白了。」

    吴赐人静了一会儿,又问他,「那你还有甚麽别的想要的麽?」

    百万惊讶的抬起脸,结果才发觉吴赐人一直都在看他,那种深深的,毫无遮掩的目光直看得他心慌意乱。

    他扭过脸去,很认真的说道,「我真的不是你要寻的那个人。」

    吴赐人笑了起来,百万见这人没有发怒,心里却莫名的焦躁了起来,好像许多只蚂蚁在他心口上来去的爬着。

    吴赐人略想了想,便似笑非笑的同他说,「你不要怕,我也不喜欢男子,不会对你怎样的。你身上的伤,我也会叫明玉替你治。」

    百万听了之後,丝毫没有如释重负的感觉,反而更加的烦闷,却又说不出究竟是为了甚麽。

    吴赐人说完就起身要走,百万却突然喊住了他。

    吴赐人回头看他,他却哑然无声的坐在那里,吴赐人瞥他一眼,又要走,他慌忙的说道,「对了,你上次说,说那个人带着你给的东西逃走了就没回来,後来又怎样了?」

    吴赐人站定了,看了他一眼,反问他道,「你想听?」

    百万低声的说道,「上次是我无礼了,这次算是我向你赔个不是,听你说完。」

    吴赐人皱眉看他,反问他道,「听完又能如何?」

    百万张开了嘴巴,却答不出话来。

    吴赐人轻笑了一声,说,「你就当甚麽都不知道罢。等茶花开了,你就带着茶花走,至於红珠,你就不要想了。」

    说完就要走,百万被他的话弄得心烦意乱,脱口问道,「既然不能如何,那你刚才为甚麽还要我一直留在这里?」

    吴赐人的目光突然变得凌厉,百万的心口一颤,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两步。

    吴赐人冷笑道,「我在人间找了他三十多年,也见过很多自称是他的人,却都不及你像。你以为我还会怎麽说?你以为我还能怎麽说?」

    百万被他的目光逼得无法动弹,胸口隐隐作痛。

    吴赐人说完了这番话,连多一眼也不肯再看他,摔上门便走了。百万站在那里,僵着不动,只知道看着门的方向发愣。

    他觉得很难受,就好像他的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在为了他所不知道、不明白的原因而痛苦,让他非常迫切的想要说点甚麽、做点甚麽。

    可当他闭上眼,捂住耳朵,想要隔绝这种感觉时,眼前浮现的,却是夜路之上,吴赐人为他拨开柏枝时的神情。吴赐人把柏枝折了下来,递到他的手中,柏枝的香气,似乎还带着雨水的味道。

    吴赐人看他的眼神,是那种会让人心痛的眼神,让他想要伸出手,遮住这个人的眼睛。这个人看的是他,却又不是他,他心里明白,却又莫名的生气。

    百万捂着脑袋,呆呆的看着地上的青砖,他想不起来他是谁,可他也不想变成别人的影子。

    百万咬紧了嘴唇,在心里暗暗的发誓,明日若是再遇到吴赐人,他一定要问个清楚,他同那个如意,究竟都是哪里像?他一样一样的都改掉还不成麽?

    可自从那日之後,百万在这观里却再没遇到过吴赐人。他有时起得早些,有时又故意的回来晚些,却没有一日撞见吴赐人的。有时吴赐人明明在观里,两个人却也碰不上面,过了几次,百万也明白了,这个人是不想瞧见自己。

    可他想起那一日吴赐人看他的目光,又觉得这应该不是真的,这个人怎麽可能会不想见到自己?

    倒是明玉,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见了他之後还故意问他,「拿到红珠了麽?」

    百万如今见了他就没半点好气,却故意装作为难的样子说道,「他不肯给我,还叫我想都不要想。」

    明玉咦了一声,想了想,然後斩钉截铁的同他说道,「那就是你装得还不够像。」

    百万在心里暗骂了几句,突然又问,「那个人究竟是怎样的?你之前不是也说我是最不像他的一个麽?」

    明玉便不吱声了,半晌才小声的说道,「其实我也就见过他一次。」

    百万好奇了起来,便问,「你这麽小,怎麽能见过他?」

    明玉有些恼羞成怒,说,「这都是那个衡山君做得好事,若不是他对我下咒,我怎麽会变成这样孩童的模样?若论起我的年岁,只怕比你的爷爷还大许多哩!」

    百万忍不住笑了起来,坏心眼的摸了摸明玉的头发,说,「你说是便是罢。」

    明玉生气的拨开了他的手,站在他面前,郑重的和他说道,「我教你怎麽和那家伙说话,你要认真听。」

    百万知道这人的话不可轻信,却说,「你讲。」

    明玉打量了他几眼,才说,「我看你心地倒也不坏,来做这事只怕也是迫於无奈。你若是能哄他取了红珠,也算是帮了我一个忙,我自然是不会忘记的,这你放心。」

    百万心想,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道他要那红珠做甚麽?

    明玉坐在台阶上,低声的说,「那个如意油嘴滑舌,一看就不像是个好人。」说着又冷笑了一下,同他说道,「其实龙族没一个好东西。衡山君根本就是被那个如意骗了。」

    百万见他眼中满是恨意,便猜到其中必有恩怨,只怕并不单是吴赐人的事。

    明玉问他,「你听过人不为已天诛地灭这句话麽?」

    百万点点头,明玉望着天空,嘿然冷笑,说,「是啊,哪个不知道?那个如意不过是龙宫里的奴才罢了,居然连衡山君的飞羽都骗到了手,还去跳了龙门,化了龙。你说他一个鲤鱼ji,ng,到了这一步,也算是风光无限了,怎麽还偏偏不肯罢休?还想要对衡山君下忘忧,结果被人看穿,便来了记金蝉脱壳,如今不知是藏在哪里了。他这一逃,衡山君居然不恨他了,明明被他骗得好苦,这些年来还要四处寻他,真是蠢透了。」

    百万的呼吸突然急促了起来,他明明听不懂,可为甚麽会觉得那麽的熟悉,熟悉的好像就发生在他身边一样。只是明玉的话有哪里不对,似乎是很重要,很关键的地方弄错了,可他却说不出来。

    明玉并未留意到他的不对,迳自说道,「我不知道他如今在哪里,我只知道衡山君不能这样下去。你来这里,或许也是天意。你就好好装作那个如意的样子,让他赶快死了这条心,忘了那个人罢!」

    第14章

    百万心想你倒好,坏人都叫我做了麽?只好推托道,「可我都见不着他的面啊?」

    明玉奇道,「他如今没了飞羽,龙女也不在了,他可是哪里也去不得的。你看最远不过去山脚下换些莲蓬回来而已。你既然住在这里,想不见他的面都难,又怎麽会见不着?」

    不等百万开口,他又自说自话道,「反正你如今也只推说自己不是那人,反而愈发的容易。你也不必管他要红珠,只说要辞行,他若是问你缘由,你只要说没有红珠,留下也徒劳无益。他若是不问你为何要走…」明玉笑了一下,说,「你只跟他说,不如趁早忘了那个人,愿他早日遇到良人,好好的待她,不要再做後悔的事。」

    百万哪里真的就听了他的话,口里虽然应得好,心里却想,想来那红珠招魂是真的。

    只是他原本想得好,想着寻了那玉坠回来,吴赐人便欠了他一个人情,说不好便真的给了他红珠,哪里想到又会平地生风波,弄成如今这般情形。

    他仍旧不走,一是为了红珠,又或者玉姑泉上的茶花,二来却还有些别的缘故,只是连自己也说不明白。

    明玉後来也有些疑心,问他,「你究竟要不要那红珠?」

    百万心说,我要,也得他肯给,这种事,也只有见机而行,怎麽能催着赶着去要?

    况且他想起吴赐人那一日说的话,就连开口也觉得为难了。

    其实,说到底,他还是做不出。

    曾梵隔几日便会来这观里,倘若他来,吴赐人便不再出门,与曾梵两个在房里彻夜的点着灯,也不知道是做些甚麽。

    曾梵见着他也不说话,也不露笑容,只当作没看到一样,睁着眼睛就过去了,百万头几次还觉着尴尬,後来也有些生气,遇见的时候也只当没看到,头一扭便过去了。

    百万有时回来得迟些,见那屋里整夜的亮着灯,心里不免想七想八。百万还记得吴赐人在山里说过的话,他说那个人是喜欢他的,百万当时只觉得大吃一惊。如今仔细想来,两个男子,也不知究竟要怎样弄在一处,他想着想着,又觉得这念头实在不堪,自己脸先红了。可转念又一想,这人是有娘子的,又和他说过自己是不喜欢男子的,难道那个人不过是一厢情愿?

    这样一想,心里便很不舒服,不肯再深想。

    在这里住了些日子後,百万倒真有些爱上这山里的景致。有时在山间行走,他便想,若是真的了结了古家的事,来这里住下,未尝不是一件快事。听听林间的鸟儿说话,瞧着树底花间的异草奇虫,倒也有趣得很。

    山里春花开得迟,百万日日的去山上看那玉姑泉旁的茶树,却不见有茶花开放的迹象,心里虽然焦急,却也无计可施。他有时甚至想,红珠大约是要不到了,不会连茶花也拿不着罢?这样一想,就倍觉沮丧。

    那一日他从山上下来,偏巧看到一个女子挽着发在涧水旁照影,cha在发间的木梳不慎跌落在水里,顺流而下。那女子怔了一下,便起身追去,百万看得於心不忍,就淌过水去帮她拦住。结果梳子是拾到了,百万浑身上下的衣裳却都弄得shi嗒嗒的,他也不好等那女子过来,就把那木梳放在水边的白石上,然後一声不响的走了。

    走出不远,再回头,看到那女子正站在白石旁。那女子见他回头,便深深的行了个礼,百万遥遥的望着,便有些不好意思,慌忙回过头来。

    百万的裤脚和衣袖都被弄shi,他便把裤脚拧了拧,又把外面的短衫脱下,拿在手里走回去。胳膊露在外面,还是有些冷,百万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突然想起吴赐人来。若是这个人在他身边,会不会还把外面的衣裳脱给他披?

    百万想到这里,便迳自笑了起来,这人如今都不肯见他面了,又怎麽会怕他着凉?

    百万的鼻子突然有些发酸,他用力的揉了揉,快步的往回走去。

    等他回到观里,曾梵正站在那里同明玉不知道说些甚麽,见他回来,脸上便没了笑意,百万心里不自在了起来,只装作没看到一样,就要往後面的厢房去。

    可走出两步,又觉得有人看他,便又回过头,果然看到曾梵正狐疑的看着他。

    百万客客气气的问他,「怎麽?」

    曾梵问他,「你手腕上绑的是甚麽?」

    百万抬起手,他的手腕上根本甚麽都没有啊?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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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 第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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