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如意 作者:江城千朵桃花一树生
正文 第8节
如意 作者:江城千朵桃花一树生
第8节
吴赐人靠了过来,在他唇边似笑非笑的说道,「明明喜欢我,还说不愿意和我合。」
如意听得出吴赐人声音里的欲望,可想起前些日子的事,他心里毕竟还有些害怕的,僵硬的推开吴赐人,勉强的说道,「我,我眼下实在是有些累了,过两日再做那件事好麽?」
他的声音微微发抖,想掩饰也掩饰不了,吴赐人没有亲下去,停在那里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不解和困惑。
如意不敢正视吴赐人的双眼,目光里就有些闪避。
吴赐人皱起了眉头,半晌才说,「你既然想睡了,那就先进去罢,迟些再起来吃点东西。」
如意见他这就要走,心里不安,慌忙的抓住了吴赐人的手,问他,「你去哪里?」
吴赐人也觉得奇怪,反问他道,「你不是要睡麽?」
如意脸红了起来,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心里却又气又急,不由得暗暗的叹气,想自己怎麽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吴赐人啧了一下,说,「我有正经事要去做,你先放手。」
如意怔了一下,就赌气松开了手,说,「你走!」
结果这人果真头也不回的走了,气得如意把门一摔,衣裳也不脱,挺尸一般的躺倒在床上,在心里把吴赐人从头骂到了脚。
可是骂完了,他躺在床上,又想起这个罪魁祸首,这个人明明一句甜蜜的情话都不会说,为甚麽还是把自己迷得晕头转向的?
如意想着吴赐人,心里又好笑又好气,可想到龙女,心绪又不免沉到了谷底。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心事,不知道甚麽时候竟然真的睡着了,等他醒来,房里已是昏暗一片。他刚要起身,就觉得不对,等他回头仔细一看,却原来是吴赐人把他抱在怀里,自己靠在床头,合眼而寐。
如意见他头发有些凌乱,衣裳也未解,靠在那里睡得正沉,心口就微微的震动。
他想起在空云寺里两个人相互依偎入睡的那一夜,阿衡明明很不高兴,却还是让了半张床给他,那时他还懵懵懂懂,不解人事,可心里却彷佛抹了蜜糖似的,偷偷的高兴了一整晚。
那似乎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却又恍然就在昨日一般。
这个人真的找了他三十多年,等了他三十多年,还一直珍重的收着那个玉坠子。这个人还说,你不在了,我才觉得难受。这个人还说,就算我娶了龙女,我还是忘不了你。
吉祥系了那条丝縧给他,只不过是为了从龙母的手中保住他,可却让他错过了这个人这麽多年。
那一日他们在雨里再次相遇,他为甚麽一眼就看到了这个人呢?
他主动的坐了过去,笑嘻嘻的和阿衡搭讪,还说自己叫做百万。他不知道那时候阿衡心里究竟是怎麽想的。明玉说过,有很多人冒他的名字来与阿衡相认。现在想起来,这个人一次次的失望,心里到底有没有怪他,怨他,气他?
如意鼻子突然有些发酸,就慌忙的揉了揉。
吴赐人睡意朦胧的睁开了眼,大约是因为还未清醒,所以眼神还有些涣散。那种迷惑的神情实在难得一见,如意忍不住笑了起来,闭着眼睛凑了过去,轻轻的吻了一下吴赐人的嘴唇。
吴赐人一下便清醒了过来,用力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如意眼看着他靠了过来,又压在自己的身上,呼吸就变得急促。吴赐人微微的笑了一下,就要解他的衣裳,如意被他骑坐在身上,顿时浑身僵硬。那一夜混杂着痛苦和羞辱的情事,就好像时刻在他的脑海里一样,丝毫也无法抹灭。
他可以原谅吴赐人,可却无法忘记那种让他几乎想要去死的合。
吴赐人就要低头亲他,如意心慌意乱,伸手就推开了吴赐人,浑身发抖的缩在床脚。
吴赐人大约没有想到这一次还会被他推开,也愣了一下,脸色慢慢的沉了下来,质问他道,「是因为红珠对不对?我说不能给你红珠,你就这样?」
如意想要解释,吴赐人却生气的做了个让他噤声的手势。
吴赐人深深的吸了口气,才问他,「你老实同我讲,你究竟想要红珠做甚麽?」
如意知道这人是真的发怒了,就小声说,「我听人说红珠可以招魂,就想求了回去,帮个人招魂。」
吴赐人皱着眉,反问他道,「回去?你要回哪里去?」
如意犹豫了一下,轻声的说道,「我哪里也不去。只是我那时候不记得以前的事,一直住在古家,也受了他们一些恩惠,不能不报答。」
吴赐人眯起了双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如意心里不免有些委屈,他一开始想要的又不是红珠,若不是明玉说起,他根本都不知道。
其实他也是明白的,他根本不欠古家一丝一毫。
古非怕是早就知道他,在庙街上遇见,只不过是要藉机与他相识,好把他哄骗去古家罢了。那一日他在古非那里喝的茶水,想来就是被了动了手脚,不然古非後来见着他,也不会那样说话。可惜古非机关算尽,攒下了万贯家财,还是不能保儿子一生平安。
所以他真的觉着少爷可怜,瑞宝说衡山有灵药,虽然不知真假,他却也肯跋山涉水的前来。
吴赐人丝毫都不松口,斩钉截铁的说道,「红珠不能给你。」
如意心里隐隐刺痛,却勉强的挤出一丝笑容,说,「我知道。」
吴赐人见他浑身僵硬,连头都不抬,便有些动气,「还有,你是我的,哪里也不许去。」
如意愣了一下。
吴赐人静了半晌,却又放软了声音,同他说道,「你若是真的不喜欢这里,等我了结了龙女的事,我们便一同回家里去。」
如意惊讶的抬起了头,家里去?这人说的是哪里的家?
吴赐人不自在的别开了脸,有些恼怒的说道,「就是我们从前住的地方,难道你忘记了不成?」
如意的心砰砰直跳,轻声问道,「那龙女呢?」
吴赐人疑惑的看着他,「你不愿意在这里,便跟我回去就是了,又问龙女做甚麽?」
如意不解,「她要留在衡山麽?」
吴赐人奇怪的看着他,「她转世投胎,自然是落在那里算哪里,为甚麽要留在衡山?」
如意还想要问,吴赐人凝视着他的眼睛,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也不知道想到了甚麽,突然低声说道,「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
如意头皮有些发麻,心底虽然隐约的知道这个人绝对不只是想要说话,却又开不了口说不。
他一过去,吴赐人就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他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就想要挣脱,吴赐人却一本正经的说,「你来亲我。」
如意心里一动,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飞快的凑了过去,蜻蜓点水般的亲了他一下。
吴赐人眼睛眨都不眨的看着他,似笑非笑的说道,「再亲。」
如意犹豫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在捉弄自己。
可是那种哄骗般的口吻,他已经很久都没有听到过了。以前他会生气会害羞,可现在听来,却不免怀念,那个时候的自己,还有那个时候的阿衡。
那个时候的阿衡,只有自己。
明明是他先遇到这个人,明明是他先喜欢上这个人的,明明……
如意眼眶有些泛红,主动的跨坐在吴赐人的身上,然後慢慢的贴了过去,去亲吻他冰冷的嘴唇。
如意还是忍不住颤抖,可他努力的克制着自己,努力的想要让眼前的这个人高兴。
吴赐人搂住了他的腰,抚摸着他的脸颊,安静的看着他。
如意被他看得浑身发烫,不自在的低下头去,放软了声音,恳求道说,「阿衡,一会儿做那件事的时候……你稍稍……慢一点,好不好?」
吴赐人似乎有些不解,却还是点了点头。
如意还是有些紧张,去解吴赐人衣裳的时候,弄了半天却都弄不好。吴赐人笑了起来,却一动不动,只是看着他,直看得他发慌。
等到脱去了吴赐人的衣裳,眼前赤裸的身体更是让他不好意思,他闭着眼睛,鼓足了勇气,抚上了吴赐人的胸膛。
吴赐人唔了一声,突然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
如意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吴赐人见他瑟瑟发抖,眼神便暗了下来。
吴赐人抚摸着他的嘴唇,若有所思的说道,「我不知道别人合究竟是怎样,也像你这样害怕麽?还是……」
吴赐人顿了一下,很不自在的低声说道,「因为是我的缘故?」
如意愣了一下,慌乱起来,不知该怎样作答。
吴赐人见他这样,脸色就有些难看,沉声问他道,「真是这样麽?」
如意握住吴赐人的手,放在唇边,低声的说道,「阿衡,我心里只有你。」
吴赐人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半晌才说,「我也只有你。」
如意的心一阵狂跳,吴赐人挪开了眼,好像有些自暴自弃似的,闷声说道,「明明亲我的时候你也很高兴,可你还是不愿意和我合,你是害怕麽?」
如意咬紧了嘴唇,犹豫了一下,伸出了颤抖的手去解吴赐人的裤绳,然後握住了吴赐人的下体。
吴赐人吸了口气,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如意不敢抬头。
这曾经是最让他觉得羞辱和绝望的回忆,他不敢抬头,是因为他害怕在这里人的脸上看到熟悉的神情。那种冰冷刺人的眼神曾经让他伤心欲绝,万念俱灰。
只是低下头去,含住吴赐人的下体,就让他觉得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似的。
可是吴赐人渐渐急促的呼吸,却让他忘记了那种惧怕和绝望。
他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除了为阿衡。其实他根本不会做这样的事,可他却不能不做。
这个人从小都是一个人长大的,才会变成这样不通人情,铁板一块的家伙。
这个人也的确伤过他的心,让他宁可两人从来没有相识过。
可他也知道,这个人其实是在意他的,这个人只是不懂得如何说出他的在意罢了。
如意认真的舔弄着吴赐人的下体,他尽力的想要取悦这个人,想要这个人明白,他不是不愿意。
吴赐人似乎很惊讶,但随着他的吞咽,慢慢的,那不均匀的呼吸中,除了欲望,又掺杂进了别的甚麽东西。
吴赐人紧紧的抓住了他的肩膀,声音低哑的唤着他的名字。
「如意,如意。」
一声声,只是名字,只是这两个字,没有别的,却彷佛一只钝钝的小鈎子,一下下的,勾得他心都乱了。
如意的脸上已经开始发烫了,不知道为甚麽,他觉得这里似乎越来越热,热得让他都无法呼吸。
吴赐人似乎变得无法忍耐了,拉开了他,然後把他按在床上,分开了他的双腿,然後就那样进去了。如意猛吸了一口凉气,抓紧了身下的被褥,强忍着痛楚不出声。
大约是记起了他的话,吴赐人没有从前那麽的粗暴了,慢慢的抽动着,眉头皱了起来,却甚麽也没有说。
如意躺在他的身下,忍着痛,看着他动情却又忍耐的样子,突然心口一窒。
他伸出手,攀住了吴赐人,吴赐人的身体震了一下,闷哼一声,突然用力起来。原本是痛楚沉默的合,却不知道是怎麽了,让他似乎忘记了疼痛。有种不知从何而来,又转瞬即逝的欢愉感,让他脑海里一片空白,让他想要拼命的贴近眼前的这个人。
第17章
如意从前完全没有过情事的经验,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怎麽做。可是两个人紧紧的贴合在一处,温热的胸口,急切的嘴唇,被汗濡shi的头发,甚至还有身体深处那种异样又灼热的感觉,都让他无法忍耐。那种从未品尝过的欢愉和喜悦好像海水一样的淹没了他,整个人就彷佛被抛上了半空,忘记世间所有的一切,只想紧紧的拥抱着眼前的这个人。如意在恍惚之中抓紧了吴赐人,情难自禁的扭动着身体,可是那种彷佛要到达顶峰的欢愉总是断断续续的,如意苦闷的呻吟了起来,吴赐人的呼吸声变得沉重,原本缓慢的抽动又快了起来,却又不像从前那样的粗暴,一下下的,顶得如意难受,让他忍不住带着哭腔叫着阿衡的名字。
吴赐人俯身下来用力的亲吻着他的嘴唇,如意勾住了吴赐人的脖颈,迫切的迎了上去。
那种亲吻好像要融化他似的,又好像要把他的魂魄都吸走一样,让他想要永远都不放开这个人。
如意搂紧了吴赐人,那麽的用力,简直就好像要把这个人按到自己的身体里一样。他想要这个人永远都留在他的身体里,那种深深结合在一起,彷佛能碰触到对方真心一般的感觉,尝过一次,就再也不想放手了。
吴赐人似乎有些惊讶於他的举动,捏着他的下巴,皱着眉看他。
如意看着他那双暗金色的眼眸,突然露出了微笑,认真的对他说道,「阿衡,答应我,要是有那麽一天,你不喜欢我了,那就吃了我。」
吴赐人目光一沉,似乎有些生气,粗暴的用手指蹭掉了他脸颊上的眼泪,然後用沙哑的声音命令他道,「过来亲我。」
如意听话的吻住了吴赐人,然後自然而然的搂住了吴赐人。
彷佛食髓知味一般,那野兽一般的交,似乎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迹象。
吴赐人似乎很喜欢听他情难自禁时发出的声音,也喜欢看他意乱情迷时的神情,虽然他又羞又窘,拼命的想要拿手捂着脸,却总是被吴赐人强硬的拨开了。
有时候他咬紧嘴唇,顽固的不想发出声音,吴赐人就哄骗般的俯身下来,做出要亲吻他的样子,害他着急的迎上去,结果忘记了要忍住声音。
有好几次,吴赐人都在快要亲到他的时候故意停下来,然後趁机深深的顶入他的身体,让他忍不住叫出声来,真让他恨得想要揍人。
那一晚他不晓得究竟做了多少次,他不舍得放开吴赐人,也深深的为那种极乐般的感觉所着迷。
昨夜的那一场甜蜜而又苦涩的情事,彷佛耗尽了他这一生所有的力气似的,可是他却高兴得想要哭。
他没有丝毫的睡意,只想趁着这安静的时光,好好品尝这梦境一般的欢喜。
吴赐人安静的在那里躺着,闭着眼,彷佛睡着了似的。
如意偷偷的亲了他一下,过了很久,他听到吴赐人低声的说道,「我答应你。」
他搂紧了吴赐人,只是笑着,并不说话。
隔天清晨,吴赐人很早就起身了。
如意闭着眼,装作不知道,吴赐人凝视着他的脸,用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那种难得一见的温柔让他鼻子一酸,差点儿哭出来。他浑身都在痛,骨头都要碎了一样,腰也直不起来,可他心里却暖融融的。
这三十多年,他就好像活在虚幻的梦里一样,梦醒来之後,吉祥已经不在了,他唯一的亲人也疑心他。那熟悉而又陌生的一切,只让他觉得冰冷和痛苦。
只有阿衡,他的阿衡,还是那麽的不通人情,还是那麽的固执和自以为是,却足以让他觉得温暖。
吴赐人亲了他的嘴唇一下,然後才轻轻的离开。
他等了很久,才慢吞吞的起身,穿好衣裳,走出门去。
他原本可以在床上好好躺着,然後等阿衡回来,等这个人说些根本不甜蜜的话,让他又生气又心动,等这个人用那双结实的臂膀拥抱他,让他满脸通红。
可他还是忍不住走了出去,站在那里,眨也不眨的看着廊下的那只瓷缸。
这底下,压着的是阿衡的娘子,他不在的时候,就是她在阿衡的身边。
若要说他不妒嫉,不在意,那些话只能说来哄哄人罢了。
阿衡现在是同他在一起,可他不是佛祖,做不到心如止水。
他不知道那个龙女究竟哪里好,竟然会让阿衡娶她。她都死了那麽多年,为甚麽阿衡提起她时眼底却还有淡淡的笑意在?
如意慢慢的走上前去,看着那水面上那个陌生的倒影,心里一惊,後退了两步。
他以为自己还是从前的自己,却忘记了,自己的相貌已经变化了。
如今水面上映出的那个人,和从前的他实在是天壤之别,他根本不认得。
所以那时候明玉他们才会说出那种「你最不像他」的话来麽?
所以那时候阿衡才会认他不出麽?
他想阿衡肯定是喜欢他从前那样的相貌,阿衡那时候不是还曾说过,他除了皮相,再就一无是处了麽?
虽然那时候他们两个还没有这样的亲密。
有条赤红色的锦鲤懒洋洋的浮了上来,摆了摆尾,把那水面扰乱,让人再也看不下去了。
如意後退了两步,他现在心里乱极了,他真想推开那瓷缸,看看那底下埋着的龙女究竟是个怎麽样的人。可他也知道,若是他再动那瓷缸,只怕真会惹怒吴赐人。
可是他越对自己说不,就越止不住自己想要推开那瓷缸的念头。
如意终於慌乱的离开了道观。
他害怕自己真的做出甚麽不可挽回的事,到了那时候,只怕他後悔也来不及了。
如意一个人闷闷不乐的沿着水边朝下游走去,不知道为甚麽突然想起吴赐人那一日在山里失了玉,满面焦灼,苦苦寻找的样子。
如意站定了,情不自禁的露出了微笑,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他有许多的话想要问阿衡,却又连半个字都问不出口。
如意知道自己只不过是在害怕而已,却又忍不住暗暗的期盼。
大约是天色还早,溪水边正有人在洗漱。坐在白石上的是明玉,站在那里,弓着身子给他梳头的,正是那个被明玉唤做玉姑的女子。
他没料到竟会撞见明玉,心里到底有些怕,便不敢上前。玉姑正在给明玉梳童子头,明玉坐在那里,无聊的晃着脚,一脸稚气的哼着歌,腔不成腔,调不成调,看起来倒还有几分可爱。
单看这两个人的光景,倒像是姐弟一般,若是玉姑没有这样年轻,倒也有些像母子。
明玉偏过脸来不知道做甚麽,看到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满脸通红,狠狠的跺着脚,又朝地上呸了一声,嘟囔道,「不要脸的家伙,又来这里做甚麽?」
玉姑抿嘴一笑,明玉凶巴巴的喊道,「你笑甚麽?你又甚麽都不知道!」
如意才想起这人也是住在观里的,只怕是昨天夜里的情事,都被这人听了去,於是脸上火一般的烧了起来,又窘又羞,却还要逞强,说,「干你甚麽事?」
明玉一脸恼恨的瞪着他,说,「吵到我睡觉,怎麽不干我事?」
如意一张脸皮涨得紫红,咬紧了下唇,不自在的说道,「连那种事也要偷听,你就不怕耳朵烂掉麽。」
明玉差点儿气炸,连连的说道哪个想要偷听!一面跳起来就要揍他,玉姑笑了起来,说,「你不要惹他,小心衡山君知道。」
明玉咬牙切齿的收回了拳,恨恨的嘟囔道,真是晦气。
如意哼了一声,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明玉眼珠一转,突然笑了起来,说,「对了,你见没见过龙女的儿子?」
如意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
这个人必然是有意的,明明知道这就是他的心病,却偏要在他面前提前,让他想要自欺欺人都不行。
如意胸中刺痛不已,一脸僵硬的答道,「没有。」
明玉嗤笑一声,说,「放心,不是他的种。」
如意惊愕的抬起了头,玉姑却松开了手,对明玉柔声的说道,「衡山君不是要你去寻青星石麽,你不去做正事,光在这里和人斗嘴?」
明玉小声的说道,「我不是要提起他来气你的,你别在意啊。」
玉姑拍了拍他的头,淡淡的说道,「快去罢,小心迟了衡山君又要发作。」
明玉脸色一变,悻悻然的走开了。
如意见他走远,又见玉姑也要走开,犹豫了片刻,便追上了去,同她说道,「这位仙姑,请站住些,容我问几句话。」
玉姑似乎有些惊讶,面有难色,微微的欠了欠身,婉拒道,「衡山君若是知道我和你说话,只怕会怪罪於我。」
如意愣了一下,连忙发誓赌咒,「我不会和他说的。」
玉姑笑了笑,打量着他,然後叹了口气,才说,「那你问罢。」
如意深深的行了个礼,然後才低声的说道,「我只是想问问吉祥的事,她究竟是……是怎麽死的,还有,若是方便,能和我说说那龙女的事麽?」お稥冂。苐玉姑听到後面,脸色微变,却只是说,「吉祥的事,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只是曾听人说过,她因为犯下了大错,原本是要受雷击之刑,散魂之罚的,可後来……」
如意心里一紧,追问道,「後来怎样?」
玉姑笑了一下,说,「後来似乎没有受刑,大约是除了灵力,变得同凡人一般无二了。再後来又怎样,我却是不知道的。」
如意惊讶的看着她,心底突然有甚麽模糊的影子浮出了水面,他轻声的说道,「阿衡说她是因为生产而死的。」
他不知道吉祥吃了那麽多的苦,心里究竟悔不悔,可他记得,那时候吉祥在曾府里对他说过,她只想一直陪着那个人。
那个时候,就算那个人还不认得她是哪个,她心里,大约还是欢喜的罢。
如意想起往事,心里不免难受,玉姑似乎也有些恻然,哦了一声,又说,「大约就是在那之前,衡山君娶了带罪的龙女,再後来……」
如意惊讶的问她,「带罪?甚麽罪?」
玉姑的神情似乎变得有些冷漠,说,「她私通麒麟,还生下了不伦不类的妖兽,天庭自然大怒,要定她的罪。」
如意再也猜不到这些,他试探般的说道,「可阿衡说她是个很好的人,」
玉姑反问他道,「好人?」
如意不明白她的意思,只是僵硬的点了点头。
她笑了起来,可脸上的神情却让他读不懂。她轻声的说道,「你金蝉脱壳,空留了一具躯体在衡山君身旁。她用红珠锁住你的身体,让衡山君去替她寻那只麒麟被打散的魂魄,只等寻齐的那一日,他们两个才好双双转世托生,好人麽?我看未必。」
如意惊讶的看着她,说,「我的身体?」
玉姑疑惑的看着他,「难道你不知道?」
如意恍恍惚惚的摇着头,阿衡从来没有和他说起过这些。
玉姑神情变得郑重,认真的同他说道,「衡山君为了寻你的魂魄,也为了寻那麒麟,这三十多年里,没有一日不在外奔波的,你若有半分感念他,就不要同他呕气。」
如意万万料想不到,原来阿衡为他这样辛苦。他轻声的说道,「我都不知道……」
玉姑轻轻叹息道,「我同你说得太多了。你若是还不明白,就该去问衡山君,他也不会瞒你。」
如意眼圈有些发红,说,「这我知道的。」
如意回到观中时,吴赐人正在他房中安坐,手里拿着一卷书随意的翻着,见他进来,眉梢一扬,就唤他过去。
如意见他露出难得的笑意,心口一窒,只觉得脸上发热,怔怔的就走了过去。
吴赐人从怀中取出一只紫竹笛,送到他面前,郑重的吩咐他道,「你还吹那一曲给我听。不过这次一定要吹完。」
如意接过来时,才发觉这正是那一日被他狠狠砸在地上的那只竹笛。他愣愣的摸着那竹管上的裂痕,想起玉姑说过的话,心里一时五味杂陈,想问的话,也堵在喉咙里说不出来。
吴赐人想了想,又补了一句,说,「你那时怎麽吹的,如今还照那样子吹。」
如意只觉得古怪,咬了咬嘴唇,说,「这笛子不只能勾你动情,还有其他的蹊跷是不是?」
吴赐人似乎有些意外,「你只管吹就是了,问这些做甚麽?」
如意心里一阵刺痛,新事旧事一同涌上心头,让他忍不住开口说道,「你甚麽都不同我讲,难道我就不会担心,不会难受麽?」
吴赐人愣了一下,半天才说,「你担心这个做甚麽,我是天帝亲封的衡山君,连佛祖都要让我一让,这天下又有甚麽东西能伤到我的?」
如意一时被怒气冲昏了头,也顾不得那许多,就大声说道,「那时候你明明都难自保,还把娘托付给我,难道这些你都忘记了麽?」
吴赐人不快的说道,「那不过是我一时不慎罢了,还提起来做甚麽?」
如意想说甚麽,却还是咬住了嘴唇。
他沉默的捉起吴赐人的手,然後按在了自己的心口。
吴赐人惊讶的看着他,似乎是不明白他的举动,却任由他抓紧了不放,贴在胸口之上。
如意垂下眼,低声的说道,「我那时候就很喜欢你了。你知不知道,你同我说,若是你死了,要我帮你照看你娘的时候,我,我心里……」
他心里难受,眼泪不知道怎麽的就落了下来,忍也忍不住。
吴赐人哪里想到他会哭起来,当时便有些无措,却又不知道为了甚麽突然生起气来,暴躁的把他拉了过去,心绪烦乱的捏着他的下颔,替他擦着脸颊上的眼泪,恼火的说道,「别再哭了!」
如意愤怒的甩开了他的手,忍着眼泪,大声的对他说,「你根本不知道我那时候有多害怕,多难受!你若是不喜欢我,倒也罢了,可你若是也有几分在意我,又怎麽能那样伤我的心!」
吴赐人的神情似乎有些震动,可更多的,却是迷惑和不解,他对如意说道,「我那时受了伤,身边能信的人,就只有你一个了。我不把娘托付给你,还能托付给谁?」
如意垂下头去,他明白,他都明白,可他却做不到。
他声音很轻,却又异常坚决的说道,「我宁愿和你一起死。」
吴赐人立刻静了下来。
如意的心砰砰直跳,他不知道这个人究竟听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他不想总是被阿衡护在身後,不想这个人为了他向别人低头,不想这个人甚麽事都那麽自私的定下来,为他做了那麽多,他却只有接受,连选择的馀地都没有。
吴赐人伸出手来,抚过如意满是泪水的脸颊,似乎有些恼火的沉声说道,「可是我不想你死,我想你好好的活着,所以我才给你飞羽,叫你去跳龙门。」
如意吃惊的抬起头来,吴赐人被他紧紧的盯住,神情变得很不自在,有些焦躁的说道,「我不明白你究竟在气些甚麽,明明很喜欢我不是麽?为甚麽总是在生气,也不说为甚麽。」
如意破涕为笑,小声的说道,「可是你也没有问过啊。」
吴赐人怔了一下,如意红着脸,搂住了他,轻声的说道,「我气的是,你竟然趁我不在娶了龙女…→…」
提起她的时候一副温柔的样子,对着我却那麽凶。
吴赐人有些啼笑皆非,「这有甚麽好气的,我不过是为了帮她脱罪才娶她的,她同你又不一样。她肯耗用元神,用红珠帮我镇着你的身体,已经很是难得了,我娶她却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等她醒来,你也该去谢一谢她才是。」
如意再也不肯去听後面的话了,他紧紧的搂着吴赐人的脖子,声音发抖的央求道,「前面的那句话,你再说一遍。」
吴赐人反问道,「哪一句?」
如意搂紧了他,在他耳边小声的重复着,「说她同我又不一样。」
如意的声音微微的颤抖着,吴赐人僵了一下,不大自在的说道,「她同你…→…」
如意紧张的屏住了呼吸,生怕会漏掉半个字似的。
吴赐人突然顿在了那里,抓着他的手腕推开了他,好像忍着甚麽似的,目光沉沉的望着他的眼睛说道,「你先同我说,那时你在我面前金蝉脱壳,是不是想与我永不相见?」
第18章
如意咬紧了嘴唇,心里突突的跳着。
那时阿衡那样轻蔑又无情的对他,将他羞辱得无地自容,心如死灰一般,的确有过永不再见的念头。
可三十年不见,终究不是他的本意。若不是古非从中横cha一脚,几桩事凑在一处,阿衡也不会误会他那麽深,若是换做他,只怕也要生气发怒。
吴赐人见他脸色发白,半天答不出话来,就知道果真是被自己说中,脸上便不自在了起来,轻声说道,「我那时听信了他人的话,错怪了你,你还气我是不是?」
如意几时见他低过头,口气放得这样软,都已经是万分的难得了。
如意用力的摇着头,想要开口说些甜蜜的话,却又实在不好意思说出口。憋了一阵儿,只好在心里暗骂自己,怎麽偏偏就说不出口?
吴赐人也不知道想着甚麽,彷佛下定了决心似的,突然同他说道,「以後再也不会了。」
如意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允诺,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哪里有人为这样的事发誓的,寻常的人间男女,山盟海誓的时候,难道不该说些甚麽海枯石烂不变心之类的话麽?
可就是这麽一句最不像话的誓言,却还是让他心口涌起阵阵的暖意。
如意到底本性难改,心里的石头落了地,便又促狭了起来,忍不住反问道,「你怎麽知道不会?」
吴赐人听他口气不对,皱着眉,瞥了他一眼,见他笑得没个样子,就没甚麽好气的捏着他的下巴,叫他笑也笑不出来,又说,「不许再笑了,叫你吹笛子,你扯到了哪里去?先做正经事。」
如意把笛子紧紧的抓在手中,一脸的警惕,问道,「先说为甚麽。」
吴赐人不自在的清了清喉咙,又说道,「我猜这东西原本就有古怪,你当初吹笛子的时候大约又动了邪念…」
如意不由得脸上发烫,重重的哼了一声,故意自言自语般的说道,「也不知道是哪个没有邪念的仙君,夜里把我压在床上做那件没羞耻的事。」
吴赐人的面上一僵,微微的红了,却又不悦的说道,「我那时候同你又不是两情相悦。」
如意听得真想揍他,可这人说的只怕也是实话,所以他只是悻悻的磨着牙。
吴赐人收敛了神色,认真的同他说,「我想你再试上一试,看和我猜的一不一样。」
如意撇了撇嘴,老实的拿起笛子来放在唇边,就一心一意的吹了起来。
若只是被笛声催得动了情,那便无妨。
吴赐人原本靠在那里听他吹奏,可听着听着脸色却渐渐发青,拳头也紧紧的攥在了一起,如意一看情形不对,慌忙的停了下来。
吴赐人深深的舒了一口气,然後才皱着眉问他,「你刚才吹的时候心里究竟想了些甚麽?」
如意窘迫的答道,「反正没动甚麽邪念就是了。」
吴赐人面色和缓了些,好笑的看着他,「怕甚麽,怎麽想的,说出来就是了。」
如意有些不甘心,却也知道这不是玩笑话,只好硬着头皮,结结巴巴的说道,「我吹的时候,想着,想着要是你心里……永远都只有我一个……就好了。」
如意说完,已经是面红耳赤的了。
吴赐人静了静,然後伸手将他拉到身边。
如意搂紧了吴赐人,听到他轻声的说道,「我方才被笛声所催动,几乎想要将你生生吃下肚去。我眼前还生出了幻象,也不知是谁将我的心生生的抠出,投入火中,与你的血r_ou_一同化成了明珠。」
如意听得浑身发冷,拼命的抱紧了吴赐人,连声音都在颤抖,「我才没有那麽想。」
吴赐人笑了一下,说,「我知道。」
如意不解的喃喃道,「怎麽会这样?」
吴赐人声音变冷,同他说,「这笛音能惑人心志。你说,当初我若是去吹那紫竹笛,想要医好那病孩,会怎样?」
如意想了想,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方才吹那竹笛,心里想的,不过是想要这个人心里只有一个他罢了。那笛声却有魔性似的,竟然把他的心意扭曲成那样,真是凶险异常。
如意记起吴赐人所说的那副情景,不免後怕,抓紧了吴赐人的手问道,「难道是要…把你的心化成如意宝珠,给那孩子不成?」
吴赐人见他发急,脸上冰冷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说道,「也不知道是龙族里哪个的主意,心思这样的歹毒,手段又这样的邪气。若不是我认得的那个偏偏是你,他使这个法子来算计我,真真是万无一失。」
如意咬紧了嘴唇,突然抓着那支竹笛就要朝地上砸去。吴赐人捉住了他的手,说,「不必。」
如意着急了起来,「这种东西还留着做甚麽,真真是祸害。」
吴赐人反倒笑了起来,说,「怕甚麽?这也不是人人都能吹得了,我自己能吹倒不稀奇。你能吹,不过是因为我在你心里放了我的羽毛罢了。」
如意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如此,那龙族的人真是用心良苦。这样做来,倒是不露丝毫的马脚。
吴赐人解释道,「你师尊帮我瞧过,这是南海的紫竹,并不是凡物。当初也不知道被他们用甚麽法子偷了去,在城外生得到处都是,我也不曾起过疑心。」
如意却仍旧不放心,劝道,「这东西留着毕竟不是甚麽好事,还不如趁早毁去。」
吴赐人不在意的说道,「难道你还能害我不成?」
如意愣了一下,手里握紧了那竹笛,心里又喜又悲,半天没说话。
吴赐人见他神色古怪,皱了一下眉,说,「你又想些甚麽?」
如意看着那竹笛上的裂纹,勉强的笑了一下,说,「阿衡,我…」
吴赐人疑惑的看着他,如意鼓起了勇气,问他道,「你说你同我两情相悦…,可我不过是龙宫里最低等的妖ji,ng,你却是天帝亲封的衡山君,我不明白,你究竟喜欢我哪里?」
吴赐人眯起了眼,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半晌之後,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大约是为着你生得好罢?」
如意僵在那里,慢慢的抬起头来,结果看到吴赐人眼底的一抹笑,才明白这人不过是在捉弄他罢了,面上一红,就凶巴巴的瞪了他一眼。
吴赐人笑着问他,「你遇见我的时候,我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货郎,你为甚麽会喜欢我?」
如意心口一震,却没有答话。
吴赐人摸了摸他的头发,若有所思的说道,「我如今是不能和那时一样了,你心里却还是在意我,只有我一个的,对不对?」お稥。冂苐如意听着他笃定的口吻,简直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欢喜了,这个人怎麽能这样呢?不知道说甜蜜的话倒也罢了,还把他的心事说得这麽明白,真是可恨。
如意赌气道,「如今我心里是只有一个你。可从前我心里有谁你也管得着麽?」
吴赐人脸色一变,半晌才说,「从前的事我不同你计较。」
如意磨了磨牙,学他口气说道,「我也不同你计较。」
吴赐人皱起眉,不悦的说道,「我只有你一个。」
如意呆了一下,竟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可这个人,不会在这样的事上骗他的。
吴赐人眯着眼睛看着他,说,「你从前心里有谁,我不在意,反正你如今心里只有我。」
如意讪讪的笑了一下,带点讨好的意味,心里却噗通噗通的乱跳着。
他怎麽觉得好像天上突然掉下来许多的元宝似的?
吴赐人想了想,突然笑着说道,「怎麽好像是我亏了些?这样罢,若是今後你变了心,我就吃了你,怎样?」
如意被呛住了,咳嗽了两声。
原来元宝落下来,也砸得他怪疼的。
单听那口气,竟然听不出来究竟是认真的,还是说来吓唬他的。
如意闷闷的哼了两声,突然被他想起玉姑的话来,便说,「你说我当初是金蝉脱壳,那我的身体还在麽?」
吴赐人大笑了起来,说,「这你放心,我跟天帝说过要斋戒的。」
如意气得牙痒,撇了撇嘴,说,「那我等你斋完开荤,给了你吃,我也不要了。」
吴赐人倒没有答话,只是神情异常认真的瞧着他,看的他都不自在了起来,就问道,「怎麽?」
吴赐人淡淡的说道,「很久以前,曾经有人跟我说过,以後的事,谁都说不准。哪怕是神仙,也不能妄断後事。」
如意心口微微刺痛,反问道,「谁说的?」
吴赐人摸了摸他的头发,笑着说道,「问的真多。」
如意勉强的笑了一下。
其实他听了这话,心里就已经明白了。
这个人,是不会同人间的男女一般,在他耳边对他起誓,说要与他生生世世,永不变心的了。
不过是一句誓言罢了,没甚麽大不了了,他并不在意,只要这个人心里也有自己,他就知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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