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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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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陛下有一段白月光 作者:天北闻秋

    正文 第14节

    陛下有一段白月光 作者:天北闻秋

    第14节

    皇帝说:“你也是。”

    大年三十的夜里,歌舞升平,灯火通明。外头下着大雪,爆竹噼里啪啦地,把积雪都炸开,火光冲天,照亮了一隅黑夜。

    明亮,热闹。不是夜晚,宛如白昼。

    皇宫里宴饮未停,乐音不断。炭火和酒都让人燥热,熏香和酒都让人迷醉。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在欢饮。孝仁太后又老又病,她需要安静。她的宫殿里没有乐音,没有宴乐,只有一盏盏明晃晃的灯,安安静静的。

    先太子过世以后,她就一蹶不振,不理俗事。皇帝登基以后待她很好,她也只缩在宫里念佛。如今她身体很不好,平日此时她早歇息了,然而或许是过年的气氛感染了她,太后今日竟然各外有ji,ng神。

    她说她想见见太子,于是皇帝就让太子去给她拜年。

    她不能被太多人打扰,只有一个太子最贴身的宫女随他去见太后。太子走入太后的宫殿,他很少来,并不熟悉这里。

    或许是刚刚从热闹的宴席上离开,他觉得这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怪异。屋里很热,但什么香都没有熏。

    太后躺在床上,苍老的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孩子,走近一点,让我看看你。”

    太子依言走近,太后伸出一只又枯又瘦的手来,拉住他的手。屋里这样热,太后的手却不暖和,但也不是冰冷,像木头。太后笑得亲热,木头一样的手拉着他,他不大习惯,但也不好躲开。

    太后说:“本宫许久没有见过你了……”

    太后叫宫女端来一盘点心,虽小却ji,ng,五花八门,瓷盘中间一朵盛开的牡丹上,摆着太子喜欢的奶皮松子酥。

    “好孩子,吃点东西吧。”

    太子拣了一块点心,拿在手里。太后说:“好孩子,吃呀,你吃了,奶奶高兴。”

    太子刚刚吃得撑了,但太后盛情难却,他还是咬了一口。太后脸上的枯皮也笑了一朵花,用手不住地摩挲太子的手。

    太子手里攥着那块松子酥,他拿得太用力,点心的碎屑一直往地上掉。他想走。

    一出门,太子就将那块点心悄悄丢在草丛里,用帕子拼命擦手。他不喜欢这里,他再也不想来这里了。

    宴饮初歇,残局方撤。正是夜最深的时候,玩累了的人们刚歇下没多久。要是等到破晓,全城就是一片喜庆的鲜红,是一年最喜庆、最吉利的日子。

    然而皇宫之中的人们却不得好眠。太子回去就说是不大舒服,但只以为是吃多了积食。不多时居然呕吐起来,上吐下泻,越发严重,像是吃坏了。于是半夜三更,一大群太医被传过来,先开了止吐的方子,聚在一起,诊了又诊。

    宫里是一样的菜,怎么旁的人都好好的,偏偏吃坏了太子呢?

    许久,太医们得出个结论:应当是中毒了。本该上吐下泻,直到脱水脱力而死,但所幸用量不足,不碍性命。

    满室死寂。皇帝沉着脸,眼眸半垂,一言不发。刘善轻声问道:“您可诊清楚了?您再仔细想想?”

    为首的太医答:“不离十。”

    于是宫中即刻封锁,御膳房的人全都控制起来,连同所有上菜的、布菜的、接触过太子的宫女太监,一个不落地搜查。然而此时残羹也收拾了,碗筷也清洗了,再难一处一处地求证。

    赵贵妃听到太子性命无虞,顿觉劫后余生。她此刻高度地紧张,神志分外清明,反而显得极其冷静。她独往一间空房,又叫了惠妃来。

    惠妃听说太子忽然生病,但尚不知是中毒。然而她也觉出不大对劲,亲自抱着她的孩子哄了好一会。她听赵贵妃忽然叫她,顿觉不详,恋恋不舍地放下孩子,又回头看了几眼才走。

    此刻宫中严防,是赵贵妃亲自解释了才放了惠妃进来。屋里并不大明亮,惠妃小心地问道:“姐姐,怎么了?太子好些了么?”

    赵贵妃先是叫她坐下,然后慢慢开口道:“太子中毒了。”

    惠妃大震,说不出话:“那,那……”

    赵贵妃似笑非笑:“万幸老天保佑,用得少,已无大碍。”

    惠妃捂着心口喃喃道:“那就好,那就好……”

    “宫里现在正在清查呢,”赵贵妃道,“到底是谁下的毒,还没查出来。”

    她说完这话,就静静地看着惠妃。惠妃当然明白赵贵妃想说什么,她脸上露出惊恐:“姐姐什么意思?”

    赵贵妃依然不说话,惠妃忙辩白道:“姐姐,真的不是我!”

    赵贵妃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才说:“你知道皇上喜欢个男人……也许从此以后,就再没有别的子嗣了。要是太子没了,那不就……快该轮到你的犀儿了吗?”

    惠妃又惊又急,直跪在赵贵妃身前:“姐姐,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哪里敢动太子呢,我怎么会同姐姐争呢!您要是不信我,您,您,我宫里您随便搜便是了!”

    赵贵妃轻轻将膝盖上惠妃的手放下去,说:“本宫已经在搜了。”

    惠妃在赵贵妃脚边痛哭不已:“姐姐原来从来不信我……我向天起誓,若是我做的,我和犀儿,我全家,全都,全都不得好死!姐姐要我怎样自证清白呢?妹妹愿以死明志,只怕留犀儿一个人在世间,孤零零地无依无靠……姐姐要怎样才能信我呢?”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呢?”赵贵妃伸手摸了摸惠妃的发顶,“要是真相水落石出了,你当然就清白了。但在此之前,我是不能信你的。”

    惠妃哭得浑身颤抖,赵贵妃微笑道:“别怕,没有实证,我是不会动你的,也不会动你的孩子。”

    就在一片兵荒马乱时,深宫的最深处,那个最安静的地方传出了消息:太后薨。

    第三十四章

    大年三十,一年最喜庆的夜里,太后去了,而太子被下毒。所有人都没了过节的兴致,而感到毛骨悚然,甚至于开始怀疑这两件事的关联。

    但太后确实是寿终正寝走得安详,没有一点中毒的迹象。前半夜格外的ji,ng神,也更像是回光返照。

    然而这两件事总像是有诡秘的关联,此来更需加紧破案,严防死守。如果为太后发丧,势必人员混乱,难以清查。于是皇帝下旨,太后的死讯暂且隐而不发,增派人手搜查,所有人非有令不得随意走动。

    皇宫里快翻了个底朝天,查出了许多辛秘与禁物,然而偏偏没有毒害太子的确凿证据。伺候太子的宫人都被押着,复述太子一日里从早到晚去了何处,吃过什么;早午晚各用了什么菜,吃了几口,都要一一地记下来。

    收效甚微,但必须继续。太子贴身的宫女思索一阵,说道:“夜里去了太后宫里,吃过一口松子酥……”

    她们已被查问了许久,尚且不知太后仙逝的消息。但审问的人却知道,他听得“太后”二字,睡意立时消散了,问道:“你再说一遍?”

    宫女不知何处说错了话,只道:“太后叫太子过去,请太子吃了点心。”

    审问的人急道:“大声点,再说详细些。”

    宫女想了想,道:“大约在亥时,太后请太子去,不过闲聊了几句。太后请太子吃点心,浣芳姑姑端来的,太子只拣了一块松子酥,吃了一口,出门便丢了。”

    皇宫被查了个彻底,除了刚刚过世的太后的宫里。

    此处非同寻常,不比别处,底下的人不敢轻举妄动,赶忙上报皇帝。于是皇帝亲往,扣住小厨房的所有人,却不见那个端糕点的宫女。

    这个“浣芳”是太后心腹,伺候太后已有许多年,到了年纪也没有出宫去。外头的宫人说,浣芳姑姑要亲自为太后整理遗容,此刻还在内室,没有出来。

    负责搜查的大太监看向皇帝,皇帝只一点头,那太监就说:“进。”

    门一打开,赫然便见这宫女挂在梁上,已然自尽了。在场的人皆是心里一沉,真相已然呼之欲出了。

    太后静静地躺在床上,面色蜡黄,了无生气。搜了房里,却也不见剩余的点心。那大太监问太子的贴身宫女:“太子把那块点心丢在何处了?”

    “大致就在……此处……”顺着宫女所指方向,果然在枯草堆里找出半块松子酥。

    “你可看清楚了?确是这块?”

    “奴婢确认。”宫女说,“太子喜爱吃这点心,错不了的。”

    于是太医拈了一点碎屑品尝,又叫人抱来一只狗,喂了它小半块点心。

    毒是放得狠,点心都变了味。那只狗吃过不多久便倒在地上,哀哀叫着,口吐白沫。

    小厨房的人跪在地上,涕泗横流,一个一个只哭叫道:“都是她一个人做的!我们全都不知情啊!”

    “她做的?她做了什么,你怎么知道?”那大太监问。

    “必然是浣芳毒害太子,已经畏罪自杀了啊!”

    “哦?”大太监笑道,“你倒是清楚。许是浣芳感念太后恩德,便陪太后去了,你正有了个栽赃的好借口。”

    那人吓得屁滚尿流,拼命磕头:“公公,公公,冤枉啊!您明察!”

    大太监不理他,转而又向方才门外的一群宫女太监道:“你们呢?一群大活人在这儿,怎么就看不住一个浣芳?别想着装傻,她要是真凶,你们全都是共犯。”

    一群人惊慌失措,然而皇帝尚在,场面就极为压抑。一个小太监欲言又止,查案的李公公点了他说:“你有什么话,说。”

    那小太监爬到他脚下,结结巴巴地说:“太,太后,奴婢听到是太后,太后叫浣芳姑姑……”

    皇帝极y沉的脸色又沉了一分。那大太监犹疑不决,向皇帝投去目光。

    所有人屏息凝神,只听皇帝轻声说:“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诬陷太后。”

    那小太监哭喊着辩解,但皇帝不再看他,转身离去了。于是就这样结了案,是太后身边的浣芳姑姑借机毒害太子。并没有说什么幕后主使,也没有说缘由,也没有人说她怎样就知道太后恰好要在这一日请太子。有人说是浣芳从前与赵贵妃有不和,但不过都是捕风捉影的猜想罢了。

    严清鹤清晨醒来便听说宫里出了事情。虽说事情尚未公之于众,然而他们消息毕竟灵通,多少已有耳闻。然而毕竟又是模糊的消息,只听什么投毒案、太医奔走一夜,甚至于准备丧事,还是一位大人物。

    严清鹤吓得浑身发凉,但静下心想想,要是皇帝出事了,不可能这样平静;何况这样的小道消息总是越传越夸张,越传越骇人。然而他又实在静不下来,他一坐下来就要胡思乱想,一想就要想到最坏的地方。

    人们没心思认真过年了,都在议论纷纷。就算他管住自己的心,他管不住别人的嘴,人常常觉得流言比理智还更可信些。

    那些可怕的想法只是模糊地闪现,他从不敢认真地想什么“万一”、“如果”。他只是不停地想,他应当见到皇帝,这样他才能够安心。当然并不是因为害怕出了大事天下生乱——他不能答应皇帝,但如果皇帝有个三长两短,他却是全天下最悲痛的人。

    此刻宫里还是戒严,他立刻想法子联系了刘善进宫去。如果什么事都没有,那是最好的,皇帝不会责怪他的莽撞,也不会厌烦他;如果出了什么事,而皇帝嫌他添乱,那也无所谓,他只想见皇帝一眼罢了,见过就离开。

    但是,如果都不是呢?严清鹤刚刚想到这里,恰走到皇帝寝宫门前。

    他看到了皇帝。皇帝刚刚和紧急诏来的几个礼部官员商定葬礼的事宜,他们将要把太后的死讯昭告天下。皇帝一夜没睡了,累得甚至于不想做出任何表情了,只是闭目养神。他没有睁开眼睛,但他知道是严清鹤来了。他也没有问严清鹤为什么来,只说:“你坐吧。”

    严清鹤看到皇帝神色疲惫,眼下青黑,然而毕竟是好好的在这里。就是这样平常的景象,像从前的许多天一样,他此刻却感到一阵莫大的庆幸与喜悦,以至于鼻腔发酸。

    他没有坐下,他伸手去摸皇帝的脸,去碰他眼下的泛起青黑的肌肤。皇帝微微睁开眼睛,凝视他一会,说:“朕很好。”

    “嗯。”严清鹤发出一个音来回应。

    “只是累了……”皇帝说,“太后昨夜死了。”

    这在严清鹤的意料之中,毕竟太后几年来其实不过是苟延残喘,油尽灯枯并不意外。

    皇帝说:“她真会挑时候,要全天下不好过……”

    皇帝说完,还笑了笑:“但她居然还不满足,她要太子给她陪葬。她太疯了。”

    严清鹤心中震惊,很快将零碎的传言拼凑起来。他去牵住皇帝的手,与皇帝十指相扣。

    “她给太子下毒……是太子命大,老天有眼,不愿收他。”

    严清鹤说:“没事就好,太子没事就好。”

    皇帝说:“这么多年了,她到底还是不甘心。是朕糊涂了,居然信她……几十年来她一直待朕百般的好,朕居然就信她了。是朕大意了,料不到时至今日她还想对太子动手。”

    严清鹤问:“是因为当年的事吗?她不信您?”

    “谁知道呢。”皇帝轻笑,“哪怕她信了,也是心中不平。朕原想她是老糊涂了,就算太子真的……真的没了,又能怎样呢?还会有新的太子的。”

    严清鹤感到这话有些冷,但他知道皇帝的难过。皇帝接着说:“但后来朕明白,她并不是想怎样。她只是想朕不痛快罢了,她要死了,朕却还好好地当皇帝。她不痛快,也就想给朕添堵。

    “朕侍她如生母,然而到底并不是亲生,仅此罢了。”

    严清鹤握紧皇帝的手,说:“都过去了,都没事了。”

    “是,没什么。”皇帝说,“她再怎样难平,也掀不起什么风浪。她动不了朕,也动不了江山。毕竟还是在朕手里……”

    第三十五章

    前尘往事虽多,然而太子毕竟只是个孩子,说到底是无辜蒙难。

    虽然皇帝说,就算太子真的没了,也还会有新的太子。然而也并不是真的就这样容易,太子也毕竟还是皇帝的亲骨r_ou_,是皇帝很喜欢的、寄予厚望的孩子。

    皇帝为此事杀了许多原先在太后宫里的人,还有太子身边的。然而杀人于泄愤或解决问题,都并不是很奏效,他依然心有余悸。并且他很清楚,这样的事情只能防,而无法禁止——人们各怀鬼胎,只要站在最高处,万人膜拜,也是万人觊觎。不管是太子,还是他,或是与他相关的人,总要承担这样的风险。

    但皇帝的忧虑与恐慌很少表现在脸上。皇帝看起来十分平静,只是过于平静,而很少说话。

    严清鹤说:“陛下,您看,做您的身边人,是要冒险的。”

    皇帝说:“是啊。”

    严清鹤说:“如果有一天,有人用我来要挟您,您一定会舍了我的;如果有一天,我因为您出事了,没命了,您也还是照样过的。”

    皇帝说:“是啊……”

    皇帝说:“你回家去吧。”

    严清鹤问:“您想要我留下吗?”

    “你会为朕留下吗?”

    “我没法说从今往后……”严清鹤说,“但少留几日,且要不了命吧?”

    皇帝忽然笑起来,说:“那朕要感谢你。”

    严清鹤说:“不必谢我。陛下尚未找到新欢,我只好勉为其难,免得您再抱怨自己是孤家寡人。”

    这个笑话不太好笑,但两个人都笑起来。他们在一起时,很少这样笑。然而此时,天下大丧,红纸都换作白布,他们全都没有好心情,却莫名笑得这样开怀。

    严清鹤知道皇帝心中难过。太后过世,太子中毒,太后怨恨他、暗害太子,哪一件都会使他难过。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别人都害怕皇帝发怒,但有几个人在意皇帝难过呢?皇帝说皇位使人心硬,然而他毕竟也还是个人。是个人,也就有骨血亲情,也就会感念别人的关怀,也就会为背叛和怨恨伤心。

    从前皇帝使他难过,而又不在意他的难过。但他到底不如皇帝心硬,如今皇帝放下身份一回一回地向他道歉,求他的回应。他虽不敢接皇帝的真心,却又不忍心冷眼看皇帝难过。

    他们笑过一场,感到头脑里有些空茫,然而胸中郁结之气确乎是消散了些。皇帝说:“世安,朕感谢你。朕是说真话。”

    禁了歌舞宴会,爆竹集市,这年过得没滋没味。年假一过,就又开始各自做事。严清鹤已经没有多少事情要做,校对整合也不要他亲自去做。

    皇帝重新忙碌起来,忙起来就能忘了许多事情,免得胡思乱想,故而看起来好了许多。

    他绝口不再向严清鹤提起那些风月闲事了。他怕了,也累了。他不想看严清鹤担惊受怕,也不想看严清鹤为此再纠结。

    说到底全都是他的私心。他从来知道他自私又霸道,但他更知道他是皇帝,故而他自私得理所当然。但回头想想,凭什么呢?凭什么严清鹤要承受这些呢?凭什么严清鹤要被他一个又一个的执念牵绊,凭什么严清鹤就要被他绑在身边呢?

    他做了小人,严清鹤却以德报怨。然而越是如此,他越是无法再坚持了。是他自己舍不得,但严清鹤却不必要为此负责。

    他怕孤家寡人,但如今他更怕严清鹤跟着他,莫名其妙地被牵绊了一辈子。

    他从前不能信太后,以后或许也不能信太子。他不能信后妃,也不能信他的大臣。

    他做了皇帝,合该做个孤家寡人。

    某个夜晚,他问严清鹤:“你说真话,你觉得太子怎样?”

    严清鹤想了想,答道:“很好。”

    皇帝问:“真的?”

    严清鹤说:“太子年纪还小,未必能说得准。要说实话,太子不是天资顶好的,但我以为他有这个心,也有这个气度。路还远呢,我想再过几年,太子会更出彩的。”

    皇帝问:“那你觉得,他值得你追随吗?”

    “……什么?”

    “如果一切顺利,你应当能等到他为人君的那天。”皇帝说,“你愿意支持他吗?”

    “也许吧。”严清鹤说,“陛下想那么远做什么?”

    “很远吗?”皇帝有点笑意,“你不会想想以后吗?”

    严清鹤没来得及回答,皇帝接着说:“你也许多天没回家了。”

    “是。”

    “朕现在很好。”

    “嗯。”

    夜里十分安静,黑暗又安静。过了许久,久到严清鹤怀疑皇帝已经睡着了。皇帝低声唤他:“世安。”

    “嗯。”他回应。

    皇帝说:“你心里……有过朕吗?哪怕是一点。”

    皇帝的声音是极轻的呢喃,几乎消散在黑夜里。

    他感到皇帝的不寻常,他有一些预感。

    “……有。”严清鹤说。

    皇帝低低地,又很轻松地笑起来:“好。”他揽着严清鹤,一夜好眠。

    第二天一早,严清鹤醒来时身边已没人了。一个小太监伺候他起床用膳,严清鹤眼熟他,是刘善的心腹徒弟。

    这太监对严清鹤说:“陛下吩咐了,今日送您回府上去。”

    严清鹤点点头,他不感到惊讶。

    小太监继续说:“您有什么想带回去的东西,告诉奴婢便可,奴婢回头给您送到府上去。”

    “……好。”他不感到惊讶。他明白这次离开,是一去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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