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南人 作者:眠琴柳岸
正文 第97节
南人 作者:眠琴柳岸
第97节
百余年前的东西,未必有多珍贵,可不知怎地,宋梅生看着那东西便觉着眼熟亲切,好似它本就该是自己的。
事实上,孟宜修也是这么觉得的,今儿一早他来江畔,无意间发现河底有这么个玩意儿,一眼看过去便觉得亲切,无端端觉得宋梅生应该会喜欢,但他赶着去私塾,没能捞起来,只好下学之后来。
“喜欢!”宋梅生笑着答应了一句,看向孟宜修,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谢谢你!”
孟宜修刚想说无妨,便惊天动地地打了个喷嚏。
宋梅生吓了一跳,心疼地拧起眉,拉着孟宜修shi漉漉的手:“走,跟我回家去,换身衣裳,让我娘给你煮点姜汤。”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一个转世番外,为了治愈大家受伤的小心灵,设定是在一百多年后,两人双双投胎到浦江,这次是青梅竹马啦,这个番外主要负责撒糖,大家放心吃吧!
修改了一下
第144章 番外—姻缘在你
孟宜修听了,当即喜滋滋地跟着宋梅生回家去了。
可没想到自这一天起,宋梅生便开始做一些怪梦。
之所以说怪,一是因为那梦真实得便像发生过一样,无论是梦里的人,还是梦里痛彻心扉的感觉,都仿佛真真切切地发生过,宋梅生每每从梦里醒来,都能摸到自己满脸的泪。
初始,只是一些模糊的画面,日子久了,画面一幕接着一幕,慢慢连了起来,宋梅生逐渐拼凑出了完整的剧情。
那故事凄美得像话本子。
二则只因梦里的人是孟宜修。
梦里的孟宜修远不像现在这般温柔,不……也不能说不温柔,只是戾气更重一些,大多数时候待他还是好的。然而梦里……他们是那种关系。
明朝男风盛行,并不是什么稀罕事,宋梅生多多少少了解一些,甚至偶尔去听曲儿时,还看到过班子里的伶人和听曲儿的客人之间有过什么……
他一边回想梦里的场景,除了未尽的难过,脸却一点点地红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宋梅生摸了摸自己的脸,掀开被子,看看自己的亵裤,脸更红了。他十七,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了。
自从孟宜修将那瓷杯送给他起,已经两年多了。
这两年,两人的感情与日俱增,逐渐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过去,宋梅生一面不安,一面却情不自禁,他不知道是不是受那梦的影响,每每看到孟宜修便止不住地胡思乱想。
过了年,他便十八了,新一轮的秋闱到了,他准备了六年,自然是想一举拿下乡试。
这几年,一是他还小,二是因为科举,娘亲从没向他提过他的亲事,可前几日却无意间听到爹娘在讨论此事。爹爹的意思,是等明年秋闱之后再说,倘若没过,便能把亲事提上来,因为再下次秋闱他便是二十一了。
若是过了,便等后年春闱的结果,春闱若是也过了,便是殿试,过不了,就回来成亲,过了,也可以回来成亲。
后年他便十九了。
宋梅生听后心里乱乱的,闷了几天,连孟宜修也不怎么理了。
宋梅生已经不去私塾了,宋夫子在私塾教的进度已然跟不上他,他平日都是自己在家中温习课业。
晨起向爹娘请安之后,宋梅生用过早饭,便安安心心地坐在二楼的书房温习八股文。
入秋后,窗外的秋海棠开了满院子,粉白的花层层叠叠,枝叶茂密,在秋风里窸窸窣窣作响。
窗户忽然被什么敲响,宋梅生从书本上抬起头,便看见窗外海棠树上的少年。
孟宜修手里头拿了几颗小石子,正要砸,见宋梅生抬头看见了他,一笑,便把石子抛到树下,对宋梅生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开窗。
宋梅生想到梦里的场景,略有些心虚,再想到爹娘所说的亲事,更觉烦闷,可他已经好几日没见过孟宜修,稍稍顿了顿,起身就去给孟宜修开了窗。
孟宜修身手越发好了,手挂在树上,脚下在树干一蹬,便飞身朝窗户飞了过来,手抓着窗框,身手敏捷,几下就钻了进来。
“你……”宋梅生刚想开口说话,便被他一把扑到了桌上。
孟宜修紧紧地把人搂在怀里,下巴在宋梅生发上蹭了蹭,低声道:“想你了。”
宋梅生心里一动,被孟宜修这三个字撩拨得情难自已,那想推开孟宜修的手便顿在那里。
“怎么这几天不肯出去见我?”孟宜修问,“你不想我么?”
宋梅生动了动嘴唇,没说话。
孟宜修却非要他回答,捏着他的下巴,问:“你真不想我么?”
迎着孟宜修的目光,宋梅生撒不了谎,只好低声答:“想的。”
孟宜修满意地笑了,低头在宋梅生眉心亲了一下,问:“那怎么不理我了?我做错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么?”
“没有。”宋梅生摇头。
“那是怎么了?”
看宋梅生神情,孟宜修便知道肯定有事情发生,因而又追问了一遍,宋梅生还不肯说。
孟宜修将脸靠过去,与他贴得极近,低声威胁:“你再不说,我就要亲你了。”
宋梅生的耳朵顿时热了起来,嗫嚅道:“你又不是没亲过……”
孟宜修道:“不一样,这次我要亲你的嘴了。”
宋梅生的脸都烧红了,身体后仰,想尽力避开孟宜修,小声道:“你胡说什么,这怎么能行?”
孟宜修:“有什么不行的?你不喜欢?”
“你……”宋梅生简直不知道孟宜修为什么能坦然自若地说这些话,他都要羞死了,“你先起来,我跟你说就是了。”
孟宜修挑眉,怕把人逼急了,不甘不愿地把宋梅生放开了:“这下可以说了。”
宋梅生说:“我听我爹娘说,明年秋闱之后,便要讨论我的婚事了。”
孟宜修一愣,眉毛皱了起来,好半晌才说:“是……明年你都十八了,是该考虑考虑婚事了。”
“怎么,你不开心吗?”
宋梅生抿唇,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孟宜修的神情:“我不知道。”
“你呢?你觉得怎么样?”
孟宜修:“不怎么样。”
宋梅生心底有些窃喜,追问:“为何?”
孟宜修挑眉,为何?
“你过来。”孟宜修对宋梅生道。
宋梅生不明所以,向他走近了两步。
孟宜修低头,他比宋梅生高上不少,低头时,呼吸落到宋梅生脸上,痒痒的,热热的,宋梅生呼吸微窒,心跳也乱了,这时,他听到孟宜修的声音:“闭眼。”
宋梅生依言闭上眼。
一个轻柔的浅吻落到唇上,温热柔软,宋梅生的心跳几乎停了,手不自觉地攥住了孟宜修的衣袖。
孟宜修也才是个少年人,未经人事,懂得不多,一个浅尝辄止的吻结束,他也有些忐忑——万一小九其实并不喜欢他呢?心跳得飞快,简直炸出胸腔。
“懂了?”孟宜修故作冷静地问。
宋梅生的脸红到脖子根儿,好半晌才轻轻点头:“嗯。”
“所以,你不能成亲,”孟宜修十分不讲理,但比孟桓讲理,“我也不会成亲。”
宋梅生:“你真不会?”
“当然不会,”孟宜修蹙着眉,“你不信我?”
“没、没有……”或许是因为梦里的缘故,宋梅生确实存在怀疑的,但他想着孟宜修又不是梦里那个人,孟宜修比那人好多了,也温柔多了。
“你怎么不从大门进来,做什么要爬窗户?”宋梅生脸烧得绯红,只好转移话题。
“还不是怕你爹……你明年便要考秋闱了,你爹见着我,还能让我进来打扰你?”
“那你还来打扰我?”
“这不是……想你了嘛。”孟宜修嘻嘻地笑,“想见你。”
“那你温习你的课业,我在旁边儿看着,不打扰你,这样总行了吧?”
宋梅生暗自嘀咕:“那也打扰啊,你在这儿我哪儿还有心思温习……”
“什么?”孟宜修没有听清。
“没什么!”宋梅生飞快地说。
自这一日起,两人便像小情人幽会似的,每日孟宜修都爬着海棠树,从窗户进来陪宋梅生。宋夫子和宋夫人一直对此毫不知情。
到了第二年,宣德三年时,宋梅生十八岁,参加了浙江省的乡试,不出意料的,他拿下了解元,成为浙江省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才子。
宣德四年二月,宋梅生进京参加春闱,顺利通过会试,成为一名贡生。
三月殿试,宋梅生拿下一甲第三,成了真正名震四海的探花郎,被授予翰林院庶吉士一职,翰林院庶吉士并无实权,却是皇帝近臣,为皇帝起草诏书,内阁重臣大多源于庶吉士。
寒窗苦读多年,总算熬出了头,这本是件儿天大的喜事,可宋梅生近来愁眉不展。
因为孟宜修待他不如往日亲厚了。
宣德年间,海晏河清,整个大明王朝歌舞升平,孟宜修一身武艺没了用处,因此在军中待来一段时间后,他便随宋梅生北上京城。
可在宋梅生过五关斩六将,被授予翰林院庶吉士之后,孟宜修便心情郁郁,他实打实地为宋梅生高兴,却也实打实地感到自己与宋梅生之间无可逾越的鸿沟。
此时宋梅生十九岁,恰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加上他生得面容俊秀,作为朝中新秀,许多大臣暗自打听到他尚无婚配,便动了心思。
宋梅生原想接爹娘到京中常住,可宋夫子不肯,他就想在浦江教书,宋夫人随着丈夫,自然也不肯。
因此有到浦江去同宋夫子夫妇说亲的,有直接到宋梅生家里说亲的,宋梅生拒绝得烦了,索性直接闭门谢客。
可谁想到,这时候孟宜修却悄悄同他说,据说哪位哪位大人家的千金生的花容月貌,品行端正,将来一定会是位温良贤淑的好妻子。
宋梅生气炸了肺。
两人好几天没怎么说过话。
宋梅生不配合的态度,很快引起了京中一些大臣的不满,他们心里觉着,宋梅生一个穷乡僻壤来的小子,纵使得了探花又如何,未来尚未可知,竟然现在就敢摆这么大的脸面,拒绝不说,还敢直接不见?
有了这一层原因,宋梅生在翰林院的日子便不那么好过了。
正在孟宜修踌躇不定,不知该如何去哄宋梅生时,宋梅生已经向皇帝请了罪,收拾好行囊,将行礼摆在孟宜修面前,道:
“宜修,我们回浦江。”
第145章 番外—海棠依旧
回浦江?
孟宜修登时拧起眉,按住宋梅生的手:“你胡说八道什么?”
“你好容易考中,怎么能说回去便回去?”
宋梅生认真道:“宜修,我没有胡说。这京中不适合我,朝堂上的蝇营狗苟……我也适应不了,所以我们回去吧,我想家了。”
“难道你不想回去吗?”
怎么不想?孟宜修也想回去,可宋梅生大好前途才开始,哪能半路夭折?
“不行,”孟宜修一口否定,“你爹知道了,非要打断你的腿不可。”
宋梅生道:“这不是有你护着我嘛。”
孟宜修:“……”
孟宜修憋了半天,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一把攥住宋梅生的手腕,低声问:“你实话说,你这样是不是为了我?”
宋梅生笑着眨眨眼:“你可别自作多情了,要是为了你,我就该加倍努力,等我功成名就了,就能把你养在我府里,谁也管不着。”
孟宜修:“真不是因为我?”
宋梅生定定看了他半晌,突然倾身过来,在孟宜修唇上轻吻了一下,小声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就算是为你,又有什么不值得的?”
“你想想,若你是我,你会怎么做?”
于孟宜修,当然是宋梅生最要紧,答案根本不需要犹豫。
“我不喜欢这里是真,京城繁华是繁华,却少了浦江的人情味,一草一木都是陌生的,哪像浦江那么熟悉。”
“想同你在一起也是真,”宋梅生看着孟宜修的眼睛,手一翻转,握住孟宜修的手,嗔怪道,“你近来总是郁郁寡欢,还说什么让我娶妻,你忘了三年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了?简直混蛋,我是那等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么?”
“我回去后便学我爹爹,在私塾教书,也挺好。”
“你觉得呢?”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太矫情的话孟宜修说不出来,他还想再挣扎一下,问:“若是夫子不许你回去,你要如何?”
宋梅生微微笑了笑:“爹爹他当年中了举人,连会试都没有参加,就回浦江陪我娘了,我想他会理解我的。他不许,不还有我娘在嘛?娘亲打小便疼我,不会不许的。”
孟宜修低头亲了宋梅生一下,拉着他的手,把人搂到怀里,又侧头吻他的鬓发,问:“你爹娘……知道我们的事么?”
这下,宋梅生犹疑了一会儿,才道:“说完全不知情应该也不可能,但他们还从没向我提过……我猜,此番回去,就该提了。”
“你怕么?”孟宜修问。
宋梅生微微弯了眼,抬头在孟宜修下巴上亲了一下,说:“怕啊……怕你不肯要我了,毕竟我也不能给你生儿育女,要我,你就要绝后了。”
“又胡说些什么?”孟宜修一把将人拦腰抱起,便往里间走,“再这样瞎说,就要修理你了。”
宋梅生笑着低低“哦”了一声,任他抱着自己放到了床上,拉下重重帷帐,一室旖旎。
宋梅生听到这里,总算暗暗放了心,孟宜修似乎从没有过另外娶妻纳妾的念头,也没有想要孩子的念头。
看来梦里的情形不会发生了。
……
……
既然话已说定,过了两日,宋梅生便雇了马车,与孟宜修一同启程返回浦江。
来时,宋梅生满怀着对京城的期待,对会试和殿试的不安与兴奋,然而在京中才短短几个月,他们就原路返回了。
饭香的路上,孟宜修仍处于不安中,不停地问宋梅生,“你不会后悔么?”,“你日后后悔了可怎么办?”,“你爹会生气的?”……
宋梅生被他问得没脾气,知道孟宜修是怕失去他,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重复,到后来,他也不解释了,直接用行动来证明。
因此,返程比来时的时间生生多出了一倍。
宋梅生没有提前告诉宋夫子和宋夫人,自己要回来的消息,他高中之后,却是写过信给夫妻二人的,因此当宋夫人推门看到自家儿子站在门口时,还以为是自己思念太甚,大白天见鬼了。
宋夫人又惊又喜又疑惑,连忙把儿子拉进去,却看到宋梅生身后的孟宜修,眼神有些微妙,将他一块儿带了进去。
谁想到,到了屋里,宋夫人还没说话,宋梅生先直挺挺地给宋夫人跪下了。
宋夫人唬了一跳,伸手来拉他:“梅生,你这是做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宋梅生没拉起来,孟宜修也跟着跪下了。宋夫人无奈,冲孟宜修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宋梅生一把捂住孟宜修的嘴,飞快道:“我来说。”他膝盖蹭着地,靠到宋夫人脚边,抬起一张充满愧疚的脸,道:“娘亲,我辞官了。”
宋夫人愣了愣,她当然希望儿子有出息,可儿子健康快乐显然比有出息更重要。
“辞官便辞官了,”宋夫人拉着宋梅生的手,柔声道,“又不是什么大事,那官咱们不做也罢,起来吧。”
宋梅生意外:“娘亲,您不生气吗?”
宋夫人的目光在宋梅生和孟宜修两人之间转了转,道:“你且先说说,为何要辞官?”
宋梅生这便把他在京中的见闻一一说与宋夫人听,什么京中人趾高气扬,看不惯他这外乡人,什么朝堂上的人欺他没有靠山。
宋夫人静静地听完了,她如今年近四十,官场什么样,人心什么样,自然比宋梅生更清楚,听罢,只淡淡问了句:“既然大人们看得起你,想把掌上明珠许给你,你又为何要全部拒绝?那京中的大家闺秀,高门闺女,温柔大方,有什么不好?”
一句话,便把宋梅生问倒了。
孟宜修正想替宋梅生辩解,嘴才张口,便被宋夫人制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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