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宝气天成 作者:小竹子君
正文 第3节
宝气天成 作者:小竹子君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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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回沈府也不过片刻,沈暄猛的一拉缰绳,马儿便嘶鸣着停了下来,但宝儿却颠的小脸煞白,在大哥怀里缩成一团,活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兔子。沈暄原本心中有气,但看见他胆怯畏缩的模样,忽而又自责起来,轻抚了一下宝儿的脑袋,才将他抱下了马。
他小声的喊了一声“大哥”。
手顺势被牵起,完完全全的被那双大掌包住,传来的温度几乎让宝儿掌心都发了汗。他小步小步跟在边上走着,心里头却仿佛有一只鼓在敲打一般,如何也平静不下来;而沈暄牵着宝儿的手,却觉得方才的怒意都散了个干净,只剩下无限的疼爱之意了。
二人一同回了卧房。
先前在外面忙碌了一天,沈暄的衣物早已被汗水浸透,黏腻的沾在身上。屋里头只有他和宝儿,因而也不用避嫌,直接就将衣衫解开,露出里面ji,ng壮结实的躯体来。闷了一天的衣服被脱去,那燥热终于散去一些,他并没有着急再穿,而是就这样拿起了桌上的茶壶,倒了两杯凉茶。
“怎么不来坐着。”
宝儿总觉得大哥是生了气,一路上都紧张的浑身冒汗,进了屋更是不敢轻举妄动,连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着才好,因此便一直站在门边,怯怯的看着沈暄。此时见他招呼自己,他才慢慢的走了过去,在凳子上坐下,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沈暄就坐在他旁边,身上的热意似乎都能隔着空气传递过来。他偷偷的用余光瞥了一眼,当瞥到那两点褐色时,脸颊猛的便烧了起来,赶忙收回了目光,垂下脑袋,一点都不敢再乱瞟。
“今日大哥特意早些回来陪你,不开心么?”沈暄出了许多汗,连喝了几杯凉茶才停下,水滴都滑到了脖颈之间。
“当然是……开心的。”宝儿垂着脑袋,小心翼翼的答着。
其实就算沈暄真的发了怒,也不会过分责骂亦或是鞭打,但宝儿总是胆怯的厉害,生怕沈暄后悔当初将他捡来。因而不待沈暄再说什么,便赶忙自我反省。
“大哥……”他轻轻的喊了一声,双眸怯怯的抬了起来。
“嗯?”
“祁裴家里……猫儿下崽了,宝儿才去的。大哥不喜欢,宝儿以后便不去了……”他与祁裴是最要好的朋友,但面对沈暄,祁裴显然被扔到了后头,“他们家的莲花酥,不吃也没有关系,宝儿不贪嘴的。”
眼眸定定的望着对方,他抿了抿唇,也不知该继续说什么了,便小声的低喃了一句“对不起”。
沈暄本是在笑着听的。
先前的他确实是有些气恼,但在回府的时候,那气便消散了个干净,怎么可能因为这种小事去责备宝儿呢?听着小家伙自己反省,他还在心里头好生念叨了几句“蠢宝儿”,准备用力的刮刮他的小鼻子才好。
然而那一句“对不起”,却让他脸上的笑意都散了个干净。心口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来,他看着面前忐忑又无措的孩子,忽然就懊恼起自己方才的莽撞。
宝儿的脑袋已经垂了下去。
原本玩的那般开心的孩子就因为自己被吓成了这幅无ji,ng打采的模样,沈暄低叹了一声,伸手轻轻的将人拉进了怀里。
“该道歉的是大哥才对啊……”
他正垂着脑袋泛怂,因而被抱的时候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猝不及防的就贴上了沈暄的胸膛,当即便结结巴巴的喊了声“哥”。沈暄胸膛心脏跳动的声音都格外的清晰,他虽日日都和对方睡在一起,却也鲜少这样贴近,浑身都有些不自在。但对方却不断轻抚着他的发丝,低头在他耳畔道着歉。
“先前是大哥错了,吓着宝儿了,宝儿原谅大哥好不好?”
“大哥……没有生气吗……?”他眨了眨眼睛。
“当然没有。”
“……哦。”小家伙愣愣的点了点头,又沉默了一会儿,才趴在他怀里,小声道:“那……哥,你先把衣服穿上吧。”
沈暄怔了一怔,失笑着放开了宝儿。
他出了一身汗,索性直接去冲了个凉水澡,待那汗意都被洗去之后,才换上轻薄的里衣出了浴房。丫鬟听随从的小厮说大少爷中午未曾用饭,赶忙催厨房提前备了晚餐,热腾腾的就端到了卧房里来。
宝儿于是也陪着他一起提前用了晚饭。
他先前在祁裴那儿被喂了好几个莲花酥,一个都有掌心那么大,自然是一点都不饿。但为了不让大哥扫兴,宝儿还是努力的解决了一小碗米饭,吃的肚子都滚圆滚圆的,竟不得不把腰上的带子解开。
他也知羞,因而解带子也是偷偷摸摸在桌底下干的。当腰上的束缚消失后,情不自禁的舒坦的叹了一口气。只是他私底下的动作片刻不落的被沈暄瞧见,令大少爷扶着桌边笑了许久才停。
宝儿红透了小脸,不肯再陪他,跑去院子里同猫儿玩了。
虽然恼大哥取笑自己,但到了夜里头,他还是乖乖的躺在他的怀里,听着沈暄用低沉嗓音给他念书。他最不爱读书,虽也是在认真的听着,但不消片刻就眯起了眼睛,估计魂儿都飞去了苏州;然而大少爷却觉得这书本颇为有趣,待读完一整个章节后,才发现宝儿已经在自己怀里打起了小小的呼噜。
昨夜的事情就这样翻过了一页,两人都心照不宣的未曾再提,依旧如往日般吃住在一起。
沈暄冠礼的事情早已准备妥当,宴请宾客的请帖提前一个月便发了出去,因而到了选中的吉日,府中上下都井井有条,令来往宾客称赞不已。沈暄作为府中当家大少爷,天色未亮时便起了身;宝儿本可再歇息歇息,但也一同从榻上爬了起来。
虽是大哥及冠,但他却重视的像是自己及冠一样,央求着绿芙给自己扎了个不那么小孩子气的发髻,又翻找出衣柜里最气派的一套衣服来,大热的夏天里里外外穿了几层。沈暄不肯让他穿那么多,生怕他热的过了头;但宝儿却以大哥也穿了许多件礼服为由,怎么都没肯脱。不仅如此,他还翻箱倒柜的找出了玉珏环佩,模仿着外头那些风流的公子,胡乱一气的挂在了腰上,仿佛这样才能给沈暄撑起脸面一样。
连丫鬟看了都捂着嘴偷偷的笑。
按道理说,在这样的大日子面前,是决计不该让孩子这样胡闹的;但沈暄疼他,也只是笑着抚了抚宝儿的额头,随他高兴便好。宝儿也不蠢笨,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做的过了头,便又偷偷的摘下了几个玉佩塞回了柜子,。随后才裹着一身厚厚的衣物,端起了沈家二少爷的架子,跟着沈暄一起去了前厅迎宾。
沈家老爷夫人早早地便走了,又没有可以主持大局的直系长辈,因而沈暄便特意请了城外的慧心方丈来给自己加冠。从城外过来也需一个多时辰,慧心到时,府中宾客都已经来了个齐全,都在安排在正厅里头坐下了。
他正是当年给宝儿起名的和尚,瞧见沈暄身旁的孩子便微微笑了笑,拨动着佛珠喊了一声“瑞卿”。
宝儿傻乎乎的眨了眨眼。
他跟着大哥忙碌了一上午,里衣都被汗水浸的shi透,脑门上的发丝都一缕一缕的黏糊在了一起,实在是不怎么好看。看着面前眼生的和尚,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好,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大师”。
“瑞卿竟已长得这般大了。”和尚的眼帘始终半垂着,但神情却无比慈祥和蔼,仿佛在看自己孩子一般。他又看了一眼沈暄,似乎在赞扬他始终如一的高洁善良的品行。已经有些干枯的手伸进了袖中,缓缓的取出了一串晶莹剔透的玛瑙佛珠。他笑了笑,又将其递到了宝儿的面前,和声道:“收下吧,孩子。”
宝儿平日见的长辈也少,因而这样收礼的机会也少,当下便呆了一瞬,有些无措的看向了大哥。见大哥朝自己笑着点了点头,他才接过了那串佛珠,乖乖的道了声谢。他平日里听沈暄讲多了礼尚往来,此时受了别人的礼,于是也开始掏自己厚重的袖子,摸了半天摸出来一块透明无暇的鹅卵石,递到了慧心的面前。
“……那这个送给你。”
拨动佛珠的手指顿了顿,和尚缓缓的抿出一个笑来。
沈暄始终在一旁微笑的看着,等慧心收下了那块透明的石头后,才抚摸着宝儿的脑袋,客气的寒暄了几句。
这般寒暄,宝儿一般都是cha不上嘴的,便乖巧的站在一旁,仰着脑袋认真的听着。前厅里还晒的到日光,灼灼的令人眼睛都有些难以睁开。宾客都已经全部到齐,沈暄也不必继续带着宝儿站在这里,拱手便邀慧心方丈一同进了正厅。
第11章 第十一章
考虑到夏日的天气,沈暄提早一月便高价收购了许多冰块,今日里全都拿了出来,用铜盆盛了藏在屏风后面。因此一进正厅,便有一股凉气扑面而来,令宝儿偷偷摸摸的松了口气。他毕竟不是今日的主角,因而此时也不用再紧跟在沈暄身旁,可以随意寻个地方歇歇。刚好祁裴也跟着家里大人一道前来,瞧见他便伸出手用力的挥了挥。
宝儿当即便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
沈暄正同慧心方丈及其他几位商行的大当家一起谈着什么,他看了一眼大哥后才跑到了祁裴身边,一同坐了下来。祁裴赶忙扭扭屁股给他挪出半个坐垫,两个小孩就这样挤在一张小桌面前,叽叽咕咕的说了起了闲话。
早上的时候,丫鬟给宝儿脸上擦了点粉,因而今日竟比往常更加白皙;他又在外头出了一大身汗,自然是唇红齿白。他还未用早点,早就饿的头脑发昏,没同祁裴说几句便拿起了点心塞进嘴里,但那吃相却是斯斯文文的,比那些大家闺秀还来得可人。祁裴本在同他说着憋了几日的话,但瞧着瞧着,却渐渐没了声音,瞪大了一双眼睛呆呆的在一旁。
桌上的点心许是提前做好的,比平日里的要干上许多,吃的宝儿又咕噜咕噜灌了一小杯茶才咽下。祁裴此时才回过神来,用力的晃了下脑袋,将那些不该有的思绪都甩到一旁,佯装什么都没有想一般,将目光从那双红唇上挪开。这一挪便挪到了宝儿层层叠叠的衣领上,他这才发现对方今日穿了这么多件衣服,直接吓了一跳。
“宝儿……?你不热吗?这……这穿了五件不止吧?”
“算上里衣的话是六件,今日是大哥冠礼,要六六大顺。”他严肃着一张小脸,说罢还格外认真的点了点头,仿佛感觉不到额头上正在滴落的汗水一般,“还好,里头都是薄衣服,不热的。”
汗滴顺着脸颊滑了下来,滴落在他的衣领上,痒的他不禁就抬手擦了擦。
祁裴哀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了解宝儿的性子,有关他大哥的事情都是劝不动的,因而也没有开口再说什么,只是偷偷的将身后的屏风推开了些,好让后头的凉气多飘些进来。一旁的丫鬟瞧见,还以为是祁家少爷在玩闹,想要将其再推回原位;但看见他指了指自家二少,便反应过来,由那屏风歪着了。
冠礼终于正式开始了。
这儿毕竟是边境的地方,因此很多事情倒也不像京城那样规矩,只求主客皆欢。因此厅堂正中慧心和尚正在给沈暄加冠,边上则有府中的下人不断的给各位宾客上菜。厨子也知道这是大少爷重要的日子,使劲浑身解数烧出一桌好菜,不仅色香味俱全,更是吃的人一口便流连忘返。祁裴平日里不怎么贪嘴,今日都埋头吃了好一会儿才停。他想招呼宝儿一起吃,却见身旁的宝儿坐直了脊背,瞪大了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正中央的沈暄。
沈暄正跪在地上,接受慧心的加冠。
象征着美好祝福的词语被不断吟诵,他的头上已经加了方巾,一旁的丫鬟已经端着即将要用到的深衣站在了一旁。宝儿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目光紧紧的落在面如冠玉的大哥身上,唇都微微张了开来,丝毫听不见身旁的嘈杂。祁裴轻轻的戳了他一下,他也没有动,而是继续瞧着不远处的沈暄。
认真的仿佛行冠的是自己一样。
虽早就知道宝儿最在乎的是他大哥,但祁裴还是暗暗的吃起了味,格外无奈的摇了摇头。口中的美食也顿时没了滋味,他放下了筷子,倒一起坐直了陪宝儿看起冠礼来。
三加三拜后,礼成。
一切都顺顺利利的,都是在吉时里完成的,一点差错都没有发生。宝儿当即便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浑身都松了一口气。他很想跑上去抱住大哥,欢呼雀跃的跳一跳;但沈暄却已经被几位宾客围住,轮不到他上前,因而只能放弃了这个想法,低头用起午膳来。
先前吃的点心占了不少肚子,他此时倒不怎么饿,只吃了几口饭就饱了,坐不住的想去院子里玩玩。祁裴也觉得里头无聊,听宝儿说要带自己逛逛沈府,便欣然同意,一起离了席位,偷偷溜到外头去了。
一同前来的夫人小姐,都是在后面的厅堂里用的饭。
许是那边结束的早些,此时花苑里已经有了不少人在闲逛,看见宝儿和祁裴,便要拉着他们说说话,问问府上的事情。两人其实都是听话的孩子,但也架不住一群女人的围攻,找了个借口便溜了,专门寻些少人的地方逛。但此时沈家上下最不缺的就是人,就连后头的小池塘便都有姑娘在一起玩着。
没有办法,宝儿只得带着祁裴偷偷窜进了他和沈暄的卧房。
沈暄晚上大多要在卧房里陪宝儿,因此许多公文书信都放在了卧房里头,一看就不是宝儿平日里看的东西。祁裴瞧了瞧那放满了书本的架子,又瞧了瞧墙上挂着的书画,怔怔的眨了眨眼睛,再猛的扭头看向房中那唯一一张床榻。
“宝儿……你别告诉我,你大哥也睡在这里?!”
宝儿到了自己的地方,本放松了不少,习惯性的就爬上了床榻准备歇歇,听到祁裴喊自己,还傻乎乎的转过了头,结果就煞白了一张小脸,仿佛什么惊天大秘密被发现了一样。
“不!没有,宝儿才没有和大哥一起睡呢……”心虚的他声音都弱的不行。
祁裴满脸都是不信。
他将手负在了背后,一边啧啧啧一边踱步到了缩成一团的宝儿身边,唇角一扬便要笑话他。宝儿用力的扁着嘴,拿起一旁的枕头作势就要打他。二人闹成一团,最终竟是双双滚到了榻上,衣衫都打闹的一团乱。
宝儿被挠了痒痒r_ou_,窝在被子里笑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却还拼命的捂着嘴憋笑,不想让祁裴看了笑话。祁裴隔着衣服捏了他半天,也不想再欺负他了,便拿开了为非作歹的双手,开始拍拍自己身上黏的到处都是的鹅毛。
就当他想要拉宝儿坐起来时,耳朵却忽然动了动,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宝儿的脑袋还埋在被子里,他有些嫌热的蹭了蹭,却见祁裴的神色一凛,嘴唇则迅速的被一只手指给抵住。
“嘘——有人。”
“???”宝儿乖乖的没出声,但眼睛却瞪的滚圆,一点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他努力的学着祁裴一同去听,果然听到了些隐约的声音。
不是沈暄,而是几个女人。
那几个女人大概是在随意的散步,越走越近,最后竟停了下来,围站在一起闲谈。住着主人家的院子里不好随意乱进,这是宾客都会遵守的规矩,因而此时倒也没有其他人,只有这几个正在说话的女人。
宝儿无声的坐了起来,将耳朵贴在了床榻里面的墙壁上。
祁裴许是方才已经听到了些什么,面色不怎么好看,也学着他将耳朵贴了上去。二人果然没有引起屋外人的注意,那群女人凑在一起笑了几声,才继续起方才的话题。
“这沈家大少年方二十,长得这般俊俏,人又高又大,上头无父无母,无能管他的长辈,真真是再好不过的良婿了。我看今日不少人家都带了姑娘一同来,等到马上接见的时候……”
“呔,都是些没规矩的,也不看看自家闺女都长成什么模样……不说别的,我看都没沈家二少长得秀气,连个男人都比不过,还想嫁到沈家,做个妾还勉强。”老妇人有些不屑,“先前不也有来说亲的?人都将媒婆给打发了,自然是瞧不上这些小门小户的。沈家这般家底殷实,自然要娶个门当户对又知书达理的进门。”
“也是……不过都到这个年纪,估计也就一两年的事情。血脉就这一只,虽养了个二少爷,但终究不是沈家的种——还是要早日开枝散叶的。只是到那个时候,估计这个二少爷就……”
“又不是亲弟弟,能领回来养着已经是心善了;若是被寻常人家捡了回去,还不知道在哪儿放牛呢。虽现在将那孩子当亲弟一样宠着,但等到娶了妻,生了子,定然是会生分的。人心尚且隔肚皮,何况这不知从哪捡来的野孩子?依我看啊,这大少爷是有心之人,你看那孩子,应当都快十岁了,还一口一个宝儿喊自己,倒和别人家五岁的孩子心智差不多。虽说当年周岁拿了只毛笔,但读书还不是笨的很,又没教一点做商的事情……这可不是往废里头养么。就这样宠着,长大了也不会同他争什么,还能落个兄慈弟孝的好名声。”
几个女人都笑了起来,丝毫没有掩饰笑中的讥讽,竟是无比刺耳。祁裴早已捏紧了双拳,咬牙切齿,恨不得马上就翻窗出去打死这群胡言乱语的女人。但宝儿却没有动,只是眨了眨眼睛,慢慢的伸手拽住了祁裴的衣袖。
然后摇了摇头。
“今日是大哥冠礼的日子,不能……”
“可是她们这样说你!”祁裴气愤的拳头都在发抖,但还是强行压低了嗓音,“那群臭女人……宝儿,一定得给她们点教训,否则以后岂不是更加嚣张?来吃沈家的饭,还这般污蔑你和你大哥——”
宝儿没有应声。
他慢慢的低下了头,睫毛都垂了下来,轻轻的颤动着,似乎是有眼泪在其中酝酿。但此时卧房里毕竟不止他一人,他赶忙吸了吸鼻子,压下了那股酸涩,冲着祁裴缓缓的摇了摇头。
“别——”
她们是污蔑了大哥,却没有污蔑他沈瑞卿。他就是这样蠢笨幼稚,他就是沈暄从外头捡来的野孩子。
“你真是……”祁裴拿他没有办法,咬着牙在空气中狠锤了两下。
第12章 第十二章
看着宝儿受了这样的委屈还得憋着,祁裴一直到离开时都板着一张脸,瞧见女人便要听听她们的声音,一双眸子像是鹰一样来回扫视,瞧的人浑身都一抖,不知这孩子吃错了什么药,表情竟这般骇人。宝儿却一直面带笑意,继续如上午那样站在沈暄身旁,一同送着各位宾客离去。
人终于陆陆续续的走了,热闹了一天的沈府也安静了下来。
沈暄一整天都打足了ji,ng神,此时终于不必再忙碌,便很快露了疲乏之色,只草草的用了几口白粥便回了卧房。宝儿已经先前同宾客们一起用过了,因此晚膳倒没有同他一起吃,而是提早去歇息了。
因而沈暄进门时,卧房里只留了一盏小小的灯,宝儿蜷缩在榻上,像个蚕蛹一样贴着墙壁。看见宝儿这般酣睡,沈暄不禁笑了笑,也没有打扰他,而是轻手轻脚的去了浴房。
夏日总是这样一身大汗,他又是成人,味道自然要比宝儿这个孩子浓重些。他总怕自己身上的汗味让宝儿嫌弃,因此每次沐浴都会用皂角仔细的清洗,待只剩下皂角淡淡的清香后才擦干水珠,披上轻薄的里衣出了浴房。
宝儿还是先前的姿势,像是一点不嫌热一样窝在床的最里面。
这孩子陪了自己一整天,虽也没干什么,但沈暄还是觉得心中熨帖,只想好好的抱抱自己亲手养大的宝儿。他又擦了擦自己的头发,确保不会有水珠滴落后才上了床,一同躺进了被子里面。
昏暗的烛火被轻轻吹灭,卧房里完全昏暗了下来。
他怕吵醒宝儿,因此动作都格外的放轻了,一点声响都没有发出。平日里总是窝在他怀里的孩子今日隔得竟这般远,令沈暄难得的不习惯起来。他想就这样入睡,却始终都寻不到睡意,因此思索了片刻,还是轻轻的伸出了手,想要将宝儿揽进自己的怀里。
宝儿依旧窝在墙边,一点声音也无。
沈暄无声的扬了扬唇角,慢慢的将手放到了他的身上。他正打算再靠过去一些,入手却是一股冰凉。
这shi意——
眉头皱起,他迅速的将宝儿翻了过来,只见他双眸紧闭,脸颊上却全是泪水。黑暗之中看的不大清楚,但随便摸摸一旁的被子和枕头,全都已经被泪水沾shi。
“宝儿?!宝儿!”先前的一点倦意都消散了个干净,沈暄也顾不得点灯,赶忙唤了起来。宝儿这才睁开眼睛,却又一次淌下了大滴大滴的泪。
“怎么了?宝儿,怎么了?怎么不开心了?是谁欺负你了吗?”他有些仓皇的问着,手却紧紧的抚着他的脸颊,“和大哥说,大哥帮你出头!”
他嘴上有些着急的哄着,心中却也在不断思索。今日他同宝儿大多数时间都在一起,府中又那么多人,能发生什么事呢?再思及前几日他干的坏事,便觉得宝儿是在难过自己及冠后便要分房的事情。因此当即就自责起来,试图安抚些宝儿的情绪。
“宝儿别哭,是大哥错了……就算大哥今日及了冠,也不会赶宝儿出去的。……大哥明日便给宝儿洗澡好不好?乖宝儿,快别哭了……”
那一滴滴泪都灼在他的心口,沈暄只恨自己没能早点察觉,竟令他独自一人哭了这么久。若是平日被这样哄了,宝儿定要泪水涟涟的扑到大哥怀里,好生撒娇才行;但今日却始终都没有吭声,而是继续安安静静的落泪。
他也不知这样闷声哭了多久,一双眼睛都又红又肿,令沈暄都不敢轻易触碰。见一时间哄不下来,男人便低叹了一声,坐起身准备去点灯。
“乖宝儿……别再哭了,哭伤了眼睛可怎么办。”他满目都是心疼,因而点灯的动作都比往常更快一些。屋里头又一次亮了起来,沈暄终于看清了宝儿的脸蛋,顿时心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而此时,宝儿却终于开了口。
“哥……别再喊我宝儿了,瑞卿不想再被喊小名了。”他鲜少用大名,因而念的时候还不怎么顺口,嗓音又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变得沙哑,实在是可怜的不行。
他平日从未抱怨过自己的小名,还颇爱在大哥面前叨叨,此时不肯再用了,确实令沈暄疑惑不已。
“怎么……怎么了?宝儿不喜欢吗?”
“不是……”他哼着鼻音摇了摇头,“瑞卿长大了,不能再像小孩子一样了……”
他的嗓音还带着哭腔,大抵是心里苦楚,竟又缓缓的淌下泪来,濡shi了沈暄的掌心。那模样实在是令他心疼,他也顾不得什么了,赶忙将人抱了起来,又拿了张最细腻不过的丝绸帕子,小心的帮他擦着脸上的泪痕。
“怎么会呢?宝儿才九岁,还那么小,叫几声小名又怎么了?”
“可是……”他小声的打了个哭嗝,闷头埋在沈暄的胸膛里,一时之间竟觉得心口酸的不行,“可是她们说……说我还不如别人家五岁的孩子……”
“哥,我不要再喊宝儿了……”
平日仔细养着的,连划伤一丁点皮都疼爱万分的孩子竟然受了这般欺侮,沈暄当即就拧起了眉头,面色也沉了下来。他一边轻拍着怀里的宝儿,一边低沉的嗓音询问,“是谁?是谁说我们家乖宝儿不如别人家五岁的孩子?!”
宝儿只是默默的哭。
他本不想同大哥说这件事的,但一时委屈,还是说了出来,内心又多了几分对自己的谴责。沈暄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了心中翻涌的怒火,努力放柔了嗓音,轻哄起自己千宠万宠的宝贝来。
“别怕,乖宝儿,告诉大哥是谁……”
“我……我也不知道……”他摇了摇头,怕大哥不信自己,又补充道,“瑞卿没有看见她们……”
“她们还说了什么?”
宝儿又抽噎了几声,才断断续续的交代了事情。
“我和祁裴……在屋里头玩,外面也不知是谁……在说,在说大哥娶亲的事。大哥及了冠,定是要娶妻的……所以今日,今日才有那么多大伯叔叔,把女儿也带来……”
“她们说着说着,就说,宝儿不是沈家亲生的孩子,人心还隔肚皮……更何况没有血缘。等到大哥娶了妻……生了自己的孩子……肯定就,不要我了……”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是沈家的孩子,因此说到这里,眸中又有泪水涌出,像是哭不尽一般,“她们说大哥的坏话,说哥故意将瑞卿养的又蠢又笨,什么都不会……她们污蔑大哥……”
“但,但是……瑞卿就是什么都不会啊。”
被这样一番嘲笑讥讽,尚且年幼的孩子自然觉得悲伤,说罢便又抽噎了几下。沈暄听得拳头都捏的死紧,恨不得将那几个嘴碎的女人全部找出来痛打一顿。但面对宝儿,他还得压下这些怒火,拿出最温柔的声音来哄。
“怎么会呢……她们根本就不了解宝儿。宝儿明明写字写的那么工整好看,连夫子都时时夸奖不是吗?宝儿明明那么乖巧听话,不知比她们家那些顽劣的小子好了多少倍……乖宝儿,千万别将她们的话放在心上,她们只是嫉妒宝儿罢了。”
“……嗯。”小家伙趴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乖乖的应声。
那小模样实在是惹人心疼,令沈暄都觉得心口酸楚。他又将宝儿往怀里搂进了一些,反反复复喊了好几声“乖宝儿”才罢。
“我都知道的……哥,我都知道……”他的声音软乎乎的,人也软乎乎的,趴在沈暄的怀里,乖巧的不得了,“但……但我确实该长大了……不能再这样小名小名的叫了。”
“哥,便不要再喊宝儿了吧。”单纯的目光对上沈暄极为心疼的视线,他又眨了眨,还有残留的泪光在眸中闪烁。沈暄沉沉的叹了一口气,收了收搂着宝儿的胳膊,无比怜爱的将额头抵在了他的眉心上。
“在外头不喊了,好不好?私下里,没有人知道的……乖宝儿在大哥面前,永远是长不大的。”
“……好。”宝儿仰着脑袋思索了一瞬,微微点了点头。
第13章 第十三章
沈瑞卿白日里也忙了那么久,此时情绪稳定了,眼皮子就开始往下面拉拢,不消片刻就已经完全安静下来,可怜巴巴的睡在沈暄的怀里。他的衣服、枕头都还shi着,黏黏腻腻的沾在身上,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舒服的。沈暄心疼他,亲自帮这孩子换了里衣,又让自己睡在了床榻的里面。
兄弟二人就这样紧楼着睡了一夜。
哭毕竟还是一件很伤身体的事情,第二日清晨,大少爷几乎是被怀里的孩子烫醒的。他一睁眼便对上宝儿一张涨红了的脸,睡意顿时消散了个干净,赶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
烫的不行。
他轻唤了几声宝儿,宝儿便醒了过来,但一双肿胀不堪的眼睛只能睁开一条小缝。瞧见大哥正一脸焦急的看着自己,沈瑞卿迷迷糊糊的哼了一声,嗓音却像是磨铁一样沙哑。看见他这幅憔悴的模样,沈暄当即便犹如烈火燎心一般心疼自责不已,赶忙就下了床,草草的披上外袍便朝外喊了丫鬟。
“绿芙!二少爷病了,快去请大夫!”
跑腿的小厮飞快的喊来了医馆里最好的大夫,一路匆匆忙忙的赶到沈府。沈暄此时已经换好了衣服,但没有心情洗漱用膳,就随意的用绳捆了捆长发,坐在床边仔细的用shi帕给宝儿擦着汗。
“哥……热,热……”沈瑞卿的脸泛着病态的红晕,满头都是汗水,一双唇却干的格外苍白。他身上盖着的不过是轻薄的蚕丝被子,却难受的直喘粗气,实在是可怜不已。
沈暄疼他,但也不敢让此时的宝儿再吹冷风,因此只能用凉水绞了帕子,不停的给他擦擦脸罢了。
“忍一忍……瑞卿,再忍一忍……”
见大夫来了,他才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格外郑重的将他领到了床边。不同于沈暄的焦急,见多了病人的大夫十分冷静。他先是问了问前一日的情况,又诊了诊脉,随后便坐了下来,开了张方子。
“令公子不过是得了热病,多喂些水,再吃上几剂药,在家里好生歇几日便能好了。”
虽是普通的小病,但沈暄还是让丫鬟去取了丰厚的赏钱来,又留人在沈府用了顿丰盛的早膳后才将人送走。商行那儿着急的事情也全部被他推脱了的干净,他索性完完全全的空出了五天,好在府里头多陪陪宝儿。
厨房里已经煎好了药。
刚出锅的药汁自然又烫又苦,沈暄只尝了一小口,眉头便紧紧的皱了起来。生了病不可能不吃药,但吃药也着实是很受罪的事情。他又看了榻上还在昏睡的宝儿一眼,竟直接端着药碗将其放进了卧房里纳凉的冰中,待其只留有些许温热后才拿了出来。平日里骨节分明的大掌被冻的通红,他仿佛感觉不到一般,随意的用帕子擦了擦,又转头嘱咐绿芙去库房里头取了西域那儿产的糖果出来。
沈瑞卿还在睡着。
高热令他睡得并不舒服,时不时的就要动动,连衣领都扯开了许多。感觉到有人坐到了榻上,他便微微的睁开了眼睛,茫然又无措的看着。
沈暄将下人都屏了出去。
他仍记得昨日的诺言,因而此时才唤了一声小名。
“乖宝儿,吃了药再睡,好不好?”
药汤已经凉了不少,看着也不那么骇人了。宝儿傻乎乎的瞧了瞧那黑乎乎的药汤,又看了一眼大哥,格外乖巧的“嗯”了一声。
他便被抱着靠在了沈暄的怀里。
男人的胸膛又厚又热,仿佛还能感觉到里面一下一下的心跳,他却不觉得难受,反而浑身都放松了不少。苦涩无比的药汁被送到了唇边,沈瑞卿不过才舔了一下,便被苦的面色一僵,小嘴都扁了起来。
“宝儿……大哥知道这药苦,但只有吃了药,宝儿的病才能快点好起来……”沈暄看着又心疼又焦急,却还压低了嗓音柔声哄他,“宝儿那么乖,忍一忍好不好?大哥马上给你吃糖……”
“……嗯。”他此时喉中干涩,也说不了什么话,便只轻轻的应了一声,心里头却是再明白不过这番道理的。他也心疼此时的大哥,因而再有药汁喂来时,便压着苦意,乖乖的咽了,一点难受的神情都未露出。
沈暄低叹了一声,轻轻的吻了吻宝儿的发丝。
药汤一勺一勺的递到他的唇边,沈瑞卿丝毫不拒绝,格外顺从的将其喝了干净,就算苦的反胃,也全部压下,甚至还冲大哥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绿芙去库房取来的糖已经放在了床边的小柜上,喂罢了药,沈暄先是抚了抚宝儿的发丝,随后才取了一粒过来。外头的糖纸被拨开,许是夏日实在是太热,那糖都比往常软了许多,捏在手里竟格外黏腻。
沈瑞卿瞧见那糖便笑了,歪着脑袋看着沈暄。
“之前……我同大哥讨时,大哥还不给我吃呢。”方才毕竟喝了那么多汤水下去,沙哑的喉咙似乎恢复了一些,也能说出几个长的句子来了。
“那时候是怕你龋了牙……来,吃了糖,压压苦味。”沈暄将糖送到了他的唇边。
他又抿着唇笑了笑,张口便将其含住。浓郁的甜味在口中弥漫开来,且不同于平日里的那些糖果,口感竟更加醇绵细滑一些。他含了片刻,那糖便均化作了水,一同咽下了肚去,倒是大哥的指头上还残有一些。
“哥……”
“嗯?”
“还要。”
沈暄此时疼爱他,听罢就要再去拿糖,却被宝儿拉住了袖子,不得不停了下来。沈瑞卿的眼睛还微微红着,但已经不如先前那般肿了。他微微眨了眨眼,慢慢的将男人的那只胳膊拉回了自己的面前。
然后轻轻的舔了舔那只如玉般圆润白皙的指头。
当那温软的舌触碰上敏感的指尖时,沈暄当即便浑身一僵,呼吸都停了一瞬。身躯下意识的就要将手指抽开,但意志却逼迫他顿住了动作,仍宝儿将粘在指头上的糖舔尽。
怎么……怎么会做这般的事情……
实在是……太过了……
他早已不是青涩无知的少年,但宝儿显然还一无所知,只是觉得与大哥亲近,才像个小猫一样去舔他指尖上的糖罢了。
“行了……宝儿吃一颗就够了。”他弯了弯眉眼,轻声道,“这样就不会长龋了。”
“……嗯,乖宝儿,再睡会儿吧。”沈暄有些仓皇,胡乱的应了几声后便将他重新放回了榻上,自己则像逃一般出了卧房,一直快步走到书房时才稍稍冷静了一些。
他一路走的匆忙,竟是将药碗也一同带了出来,还一直捏在手里,都捏出了些裂纹来。此时冷静下来,便无奈的露出个笑来,将那捏裂了的碗放到了一旁。
随后,有些复杂的看向自己的食指指尖。
他作为宝儿的长辈,总是怜惜这孩子与旁人不同,生怕他生了自卑,因而从未教导过这方面的事情,就连宝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特殊。这样的事情尚未提过,更何况那些污秽腌臜事情?
但舔手指这样的事……确实是太过了啊。
指尖摩挲了片刻,他逼迫自己不去想那鲜红柔软的唇瓣,强行冷硬下心房。宝儿如今还在病着,也不好再说什么;但等病好了之后,是该教导教导了……
同他这般做了也无妨,若是在外头,特别是与那名叫祁裴的小子……
光是这样想着,沈暄都气的额角发跳,咬紧了牙关发誓坚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他心里头生了莫须有的气,再加上疼在心尖上的宝儿还病着,面色自然难看的厉害,丝毫无平日的和颜悦色。而就在此时,却有小厮跑来通报,说有城西的媒婆拜访。
这也不是第一次有媒婆来沈府说亲。
他沈家家底殷实,又无血脉至亲,虽家系单薄,却是城中有女儿的父母眼里最好的金龟婿。虽无娶妻之意,但平日里沈暄还会维持个表面客气,请这些媒婆来府上坐坐,倒上一杯好茶,再礼貌的回绝;但今日,只要思及昨日宝儿受的委屈,他便气不打一处来,看谁都是那满嘴闲言碎语的女人。
于是当即便要让小厮将那媒婆赶出去。
但若是真的直接赶了人,恐怕那群大嘴婆子能将沈府从头到脚都骂个遍。沈暄自己是不在意这些,但唯恐宝儿又听了这些风言风语,因而还是压下了那份怒意,沉着面孔去了正厅。
媒婆果然已经等在那里。
一瞧见玉树临风的沈家大少爷,那媒婆便两眼发光,仿佛要与他说亲的是自己一般,当即便踩着小脚迎了上去,却被沈暄难看的脸色骇了一跳。但做这行的最要能言善道,于是脸上又露出个大大的笑来,好生将沈大少爷从头到脚夸了一遍。
沈暄始终面无表情。
丫鬟上来倒了茶,他也没有动,只是坐在椅上;那媒婆反倒说干了嘴,连喝了三杯才罢。若是平日的那些人家,听到自己被这般夸赞,至少都会欢喜一些;反观沈暄这幅模样,倒一点不为所动。
她来时已经收了别人家的钱,自然不能就这样退缩,深吸一口气后便继续介绍起了尚未定亲的姑娘们来,各个都夸得如花似玉,贤良淑德;仿佛只要娶进门,便能立马下个大胖小子出来给沈家开枝散叶。
沈暄继续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始终无人附和,那媒婆说着说着也就没了底气,原本想好的词句也结巴起来。她这才反应过来今日的亲恐怕是说不成了,想到那些喜钱,心里头也不禁凉了几分。
“大少爷……您也到这个年纪了,是该娶妻生子了啊……”
“这……是已经有心上人了吗?”
媒婆眼巴巴的问着,沈暄的表情终于变了变。
他确实无心娶妻,若是要他娶那些烦人又嘴碎的女人,他情愿与宝儿一起打一辈子光棍。然而这般思绪刚刚闪过,脑海中便情不自禁的浮现出先前宝儿抱着他的手指细细舔舐的场面。
沈暄眉头猛的一拧,面色竟更加y沉了几分。
媒婆吓得什么都不敢说了,当即便拱身要走,而此时一旁早已候着的丫鬟则端着赏钱走了上来,无比客气的送了过去,又说了许多寒暄的话语。那婆子原本以为今日要白跑一趟,瞧见那么多赏钱,顿时两眼发光,也顾不得先前吃的瘪了,连声夸了沈暄许多句才终于被请了出去。
沈暄却仍沉着脸,丝毫没有轻松的神情。
丫鬟也不敢惹他,因而路过大少爷身边的时候连礼都不敢行,匆匆的便跑了。他也不管这些琐事,负着手漫无目的的在府中走,再回过神来时,竟已经站在了卧房门口。
沈瑞卿还在里面睡着。
想到宝儿,那股郁气便通通化作了柔软,与叹息一同吐了出去。他也实在是拿这孩子没有办法,摇了摇头后便轻轻推开了门。
也不知是不是这点动静吵醒了在榻上睡着人,他轻轻翻了个身,睁开一条眼缝望向来人,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大哥”。
“嗯,宝儿醒了?”他仔细的阖上了门,不让外头刺目的烈日照进来,“饿了么?大哥让厨房里给你炖了ji丝香菇粥。”
沈瑞卿平日里最喜欢这种加了r_ou_的粥,说吃的有味道;但今日却提不起一丝兴趣,躺在榻上微微的摇了摇头。沈暄知道生病时没有胃口,因此也不逼他,而是重新拿起了床边的帕子,在水盆里绞了,帮他擦了擦额角的汗滴。
“那便喝些水吧……大夫嘱咐了,要多喝些温水,好好的发汗才行。”
宝儿点头允了,撑着小胳膊就要坐起身;但他着实没什么力气,被沈暄扶了一把后才坐了起来,依靠在雕花大床的床沿上。因为二少爷病了,屋里头的茶壶里倒的都是清水,沈暄先抿了一口,确保不会烫嘴后才递给了宝儿。
宝儿软绵绵的伸手接了,捧在掌心一小口一小口的喝。
他性子乖,沈暄递了便喝,一点都不吭声,因而连喝到第三杯时,连吞咽的动作都有些困难了。沈暄方才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竟一直就盯着宝儿,此时才猛的反应过来,赶忙将手里的茶壶放到了一边。
“大哥走神了——宝儿,喝不下就不要喝了。”
“……嗯。”沈瑞卿点了点头,将茶杯递了出去。
大抵是烧已经退了一些,他的脸颊倒没有之前那般涨红了,只泛着浅浅的粉色。一双唇瓣因为喝足了水,更是泛着淡淡的水光。
宝儿确实是长得好看。
他从小就水灵,又被沈暄娇养,一点没有寻常男孩子的贪玩闹腾,反而真像观音身边的神童福子一般,又讨巧又可爱。沈暄轻叹了一声,爱怜的抚了抚他的额头,感受了一下温度,随后又扶着他躺下,重新盖上了被子。
“再睡会儿吧,睡醒了病就好了。大哥这几日都不去商行,在家里陪着你。”
“谢谢大哥。”沈瑞卿眨了眨眼,乖乖的躺在被子里,虽闷了一身汗,却没有踢开被子,反而还担心着对方,“大哥若是累了,便寻个其他屋子里歇息吧……也不用在这儿一直陪着,有绿芙姐姐在外面守着呢。”
“宝儿不想将病过给大哥。”
他是真心实意的在为沈暄着想,真挚的感情里半点杂质也无。沈暄听罢,略有无奈的低叹了一声,不禁伸手用力的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真是傻宝儿。”
“又傻又蠢……大哥已经这般大了,怎么可能被你过了病呢?蠢宝儿,不要多想,睡吧。”
“真的不会吗?”他还是有些不信,拉着被子又问了一遍。
“真的不会。”
“……那好吧。”他这才作罢,垂眸便打算继续睡了。沈暄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又抚了抚他的脸颊,就坐在一旁静静的瞧着,一直到宝儿真的睡着后才站了起来。
屋里头一片寂静,只有沈瑞卿因为发热而比平时粗重些的呼吸声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沈暄这个时候还没有察觉哦!
第14章 第十四章
他好生的睡了一整天,又按照大夫的嘱咐服了药,到了晚上的时候,沈瑞卿的身体就已经好了许多,能够自己拿着小勺吃粥了。吃罢了粥,沈暄又带着他去泡了个热腾腾的澡,再出来时宝儿竟格外的有ji,ng神,虽还哑着嗓子,但却拉着大哥说了许多话。
从小到大,什么事情都有。
沈暄一开始还耐心的听着,但当察觉到他越来越沙哑的声音后,便不肯让他再说了,直接将人塞进了被子里。宝儿有些丧气,但瞧着特意留在府里照顾自己的大哥,还是觉得心中欢喜,搂着对方ji,ng瘦结实的腰便乖乖睡了。
再到第二日时,病就好的差不多了。
祁裴不知从哪儿听说沈瑞卿病了,着急的从家里头偷了一只老参出来,连小厮都没带就冲来了沈府。沈家丫鬟拦不住他,就让他一路给跑到了后院里头,直接推开了卧房的门。
宝儿正坐在榻上,吃着由沈暄一勺勺喂来的银耳莲子羹。
瞧见突然出现的祁裴,他也被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一脸茫然。祁裴瞧见他,竟也没管一旁的沈家大少爷,直接就跑到了床边,一把抱住了沈瑞卿。
“你没事,你没事真是太好了!我在家里头都快担心死了!蠢宝儿,你真是蠢宝儿……是不是那群臭女人把你给气病了?早知道当时我就出去锤死那几个臭嘴……”
他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抱着宝儿蹭个不停,像是条忠心护主的小狗一样。沈瑞卿努力的想要推开他,但却被弄的痒的不行,手脚都没什么力气,只能挣扎着喊几声“放开”罢了。
沈暄沉着脸站在一旁,手中的莲子羹都jian出来不少。但他又不好对祁家少爷行长辈之威,因而只能将那股醋意憋在心里,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瑞卿还病着,祁少爷便不要这样折腾他了吧。”
“唔……祁裴,我要喘不过气了。”宝儿又艰难的挣扎了一下。
“哎……对对对,我不折腾,不折腾。”祁裴赶忙放开了宝儿,却见对方被自己弄的衣领都散了开来,一双眼睛弥漫着淡淡的雾气,委屈又可怜的望着自己。他忽然就心口一悸,仿佛被戳中了心房一般,愣愣的说不出话来了。
然后,一只结实有力的胳膊就将他拉离了床榻。
沈瑞卿瞧见沈暄过来,赶忙靠了上去,委屈巴巴的扁了扁嘴。沈暄抿着唇替他理了理衣襟,再看向祁裴的目光却是淡淡,“瑞卿的病尚未痊愈,有外人总是进出,带了冷气进来也不好。祁少爷这番来探望瑞卿,沈某在此谢过;但还是不要久留,免得病气过了去。”
沈瑞卿在一旁只想点头,但祁裴却眨了眨眼睛,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来,仿佛献宝一样围在一旁,“没事,我不怕宝儿将病过给我,我也不出去,就在这陪着。”
说罢,他也没在意沈暄瞬间变得更加难看的脸色,低下头去开始掏自己的袖子,翻找了半天才将藏在最里头的老参给摸了出来,急急忙忙的就塞到了宝儿的手里,“你看,我从我家库房里拿了这个,你让厨子炖个汤什么喝了,病就能好了。”
“哎?”忽然被塞了一根人参在手里,宝儿呆了一呆,连手都不敢合拢,“这个,这个太贵重了,不能要的……祁裴,你快拿回去,你爹娘肯定会生气的。”
“我可是他们唯一的儿子,他们不会同我置气的。倒是你,身体这么弱,赶紧炖了这参补补。”祁裴甩了甩手,全然不在意的样子。他先前来得及,也跑的一头汗,此时便觉得有些乏了,抬手擦了擦脸颊,“宝儿,有水么……我好渴。”
“桌上有茶……不过是刚泡的,还烫着呢。”他轻轻的将人参递给了沈暄,然后微微摇了摇头,又望向那正在桌边打转的祁裴,“你小心点喝。”
“嗯嗯,不过这儿只有两个杯子啊?”他点头应了,但瞧见桌上已经用过的两个茶杯,微微发了愁。
沈暄逼迫自己松开先前捏紧了的拳,勉强扯出一抹客气的笑来。
“无事,我喊丫鬟进来给祁少爷拿一只——”话音未落,那旁的祁裴就想出了个妙注意,格外欢喜的扭头过来。
“哎!宝儿,哪个是你的杯子?我拿你的喝。”
“诶诶诶?哦……好吧,左边那个。”
两个孩子毕竟熟悉,平日里又经常一同吃饭,此时祁裴用下自己的杯子,沈瑞卿倒不是很介意,顶多过会儿让绿芙再冲洗一下。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用了宝儿杯子的缘故,祁裴像是水牛一般咕嘟咕嘟喝了五六杯才罢,也不觉得烫,反而格外舒爽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滴。
沈暄的脸已经黑了个彻底。
他并非没有忍力之人,平日就算有再烦的事情,也总是面带笑意,丝毫不露情绪;但此时看着那祁家混小子这般与宝儿亲近,竟是怒意滔天,一分一毫也克制不了。
“依我看……祁少爷还是——”他出口想要赶人,但话还没说完,身旁的宝儿却轻轻的拉了拉他的袖子。
“哥,你去忙吧。我同祁裴一起玩就行了。”他轻轻的摸了摸沈暄的手,目光安静的看着,像是一瓢清水一般浇灭了他胸膛的怒意。
沈暄沉沉的叹了口气,也不知自己是该更恼怒些,还是更无奈些。
“行……行。”
自家亲弟都赶人了,沈暄值的认命,也不做停留,直接就出了房门,连背影都骇人的不行。沈瑞卿眨了眨眼睛,微微鼓起了腮帮,像是鱼吐泡泡一样吐了口气。
祁裴晃到了床边,有些心惊胆战的瞧着已经阖上的大门。
“你大哥怎么了……一直y沉着脸,吓死我了。”
他不提还好,一提沈瑞卿便恨不得拿枕头打他,“你这人……还不是因为你!”
“哎?我怎么了?我又干什么了啊?”祁裴赶忙作势抱住了自己的脑袋,茫然又无辜的看向宝儿,“我来看你啊……你瞧,我还从家里头偷了最好的一根参给你呢。”
“你果然是偷的!”一双乌黑的眼睛瞪的浑圆,他直接抄起身后的鹅毛枕头就在祁裴身上拍了两下,虽是不痛,但祁裴还是嗷嗷叫唤了两声,仿佛被打的断了骨头一样。沈瑞卿最拿他这幅模样没有办法,气鼓了脸颊坐在床上。
“那参你带回去……那么大,颜色那么黄,肯定是很贵很贵的人参;你爹要真知道你偷了,肯定得打死你。而且我家又不是没有,你觉得我大哥会缺参吗?”
“哎……真伤心。”祁裴佯装唱戏里的花旦般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泪,重新坐到了他的身边,“宝儿,我特意来瞧你,你就没一点感动吗?”
被一双桃花眼定定的瞧着,沈瑞卿忽然便说不出平日里胡玩的话了,只能闷闷的“嗯”了一声,格外小声道:“还是很开心的……”
这一小句话仿佛一点火花点在线上,瞬间在祁裴心里燃起了爆竹。他欢呼了一声,又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狠蹭了两下才放开。
作者有话要说:
第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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